第二十九章

约翰逊入主白宫埃德加重新走运

1964 年 6 月 4 日，历史学家威廉·曼彻斯特被领进司法部第五层埃德加的办公室。在接待室，曼彻斯特看到了埃德加的全身铜像。

曼彻斯特正在撰写史诗般的著作《总统之死》。他是来讨论肯尼迪总统被刺杀那一天的情况的。几周以前，这位教授在白宫也经历了奇怪的事情。约翰逊总统害怕接受采访，他坚持让一个助理代替他回答教授的问题，而他则在另一个房间倾听他们的问答。

现在，曼彻斯特单独地同埃德加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他意识到，这位局长也不愿意谈论总统遇刺那天的经过，倒是滔滔不绝地谈起他过去如何追捕迪林杰等人的光荣史。

肯尼迪总统被刺以后，林登·约翰逊的一张新照片很快就出现在埃德加办公室的墙壁上。照片上的题词是：“赠给最伟大的朋友埃德加·胡佛。” 约翰逊的夫人伯德在埃德加活着的时候对他赞不绝口，而在 1988 年谈起这位局长时却改口说，“我不认为他是我们的朋友。”别的人更加直言不讳了。

《时代》周刊采访白宫的记者休·赛迪说，“约翰逊并不喜欢胡佛，他只是看中胡佛的势力，但对胡佛是怀疑的、甚至有点鄙视他。”

事实是，约翰逊只能在埃德加愿意的时候，利用他，但不能对他发号施令。约翰逊暴露了他的恐惧心理。他每次打电话时，总 是问埃德加，他当参议员时，是否窃听过他的电话。

埃德加对约翰逊的隐私了解得太多了，不能不构成威胁。他知道：约翰逊 1948 年通过选举作弊才得以当选为参议员；约翰逊通过不义之财而致富； 他的婚外恋也是不少的。

正是由于埃德加掌握了他的丑闻，约翰逊当总统以后赶忙延长了这位局长的任期。也许他们两人达成了某种妥协吧，调查局关于约翰逊的秘密档案大部分不见了，有些丑闻材料退给了他。

华盛顿的知情人士都知道约翰逊说过一句最有名的话。有一位助理要求解除埃德加的职务，约翰逊回答说，“不，小伙子，如果你有一只臭鼬，最好是让它从帐篷里向外撒尿，而不要让它从外面往帐篷里撒尿。”

在埃德加当调查局局长的 40 年中，他同白宫的关系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在肯尼迪和约翰逊手下当过两朝助理的理查德·古德温把埃德加以后的 4 年比作苏联秘密警察头子贝利亚同斯大林的关系。

埃德加下指示，在靠近约翰逊农场的地方建立了一个调查局办事处。不久，特工人员就经常坐着空军一号总统专机来来往往，尽管总统的安全是安全人员负责的。

在肯尼迪死亡几小时后，埃德加任命卡撒·德洛赫为白宫联络官，以取代跟肯尼迪兄弟过份亲密的埃文斯。德洛赫起草了关于埃德加满 70 岁以后继续留任局长的公文。

德洛赫来往奔波于联邦调查局和白宫之间达 5 年之久。他同“第一家庭” 建立了空前亲密的关系，经常在白宫吃午餐，跟总统玩多米诺骨牌，同总统一家人在戴维营度复活节周末。不久，总统经常就政府人员的任命征求他的意见。

总统常说，他喜欢他周围的人非常忠于他，“甚至亲吻他的屁股，还说像玫瑰花一样香”。德洛赫颇符合这个条件，他不仅保证贯彻约翰逊的意志， 而且使他的意志同埃德加的意志相吻合。

约翰逊总统经常担心有被暗杀的危险。他总是觉得肯尼迪政府留下来的人想要推翻他。他认为新闻界企图搞垮他。他还认为报界和政府有许多共产党人。

埃德加终生同真实的敌人和假想的敌人作斗争。他的警察职能早就干预政治了。行政和司法两者互相分离、互相制约的原则已经荡然无存。

对他们两人来说，第一个明显的敌人是罗伯特·肯尼迪，他现在仍然是司法部长，要一直干到 1964 年 9 月。约翰逊认为罗伯特是个“矮鬼”，罗伯特认为约翰逊是个“卑鄙小人”。尽管如此，罗伯特认为约翰逊需要他在未来的大选中助一臂之力，当副总统竟选伙伴。这当然是幻想。约翰逊从一开始就踢开了罗伯特和他那帮子人。

埃德加和罗伯特两人互相耍花招。1964 年 1 月在司法部举行的元旦晚会上，罗伯特送给埃德加一对金丝袖链。埃德加写信致谢说，这对袖链“使我经常想到我始终珍视的友谊”。

然而就在他写这封信的时候，联邦调查局给约翰逊总统送去许多情报， 说肯尼迪的人仍然在捣鬼。明尼阿波利斯的特工头子汇报在一次宴会上听到的议论：肯尼迪派正在策划造成一种局面，迫使总统选择罗伯特作为他的竞选伙伴。埃德加让德洛赫把这个情报亲自送给总统。

德洛赫说，“约翰逊总统知道如何用人。他早就认识到，把联邦调查局拉到他这一边，作为他的工具，对他是会有帮助的。”

在白宫工作的人想起埃德加的一次恶作剧，就不寒而栗。1965 年，联邦调查局在伦敦的特工人员查尔斯·贝茨听说英国首相哈罗德·威尔逊跟他的助理马西娅·威廉斯发生了性关系。他把这个情况报告给埃德加，还说威尔逊是苏联的工具。而当时正是威尔逊很快就要访问华盛顿的时候。

贝茨说，“我后来见到胡佛时，他对我说，关于威尔逊的情报非常好。他把它直接交给了约翰逊总统。我一听这个，大为不安，天哪，那是素材， 我不希望使用它。”

这个情报在外交上造成尴尬的局面。副国务卿乔治·鲍尔说，“总统不喜欢威尔逊，因为他在越南战争问题上不支持美国。胡佛知道约翰逊的脾气。约翰逊喜欢收集他不喜欢的人的色情丑闻。总统高兴地对我谈到威尔逊这方面的情况。当威尔逊带着马西娅·威廉斯参加第一次会议时，约翰逊对我说， ‘不要让那个女人参加。’我不得不找个借口，对威尔逊说，这次会议只限于直接有关的政府官员参加。当时是很尴尬的。”

今天，有资格的人士一致认为，埃德加那份关于威尔逊的“得意”情报实际上是威尔逊的政敌炮制的诽谤性谣言。鲍尔说，“胡佛是一种不怀好意的恶势力。我讨厌那些荒谬的造谣。它们往往影响总统的态度，以致于歪曲政策。”

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很快就同埃德加发生了冲突，部分原因是，麦克纳马拉坚持通过正常的渠道——即罗伯特部长——同调查局打交道。埃德加给总统送去了贬低罗伯特的材料，总统把这些材料读给麦克纳马拉听。埃德加对总统说，这位国防部长参与了罗伯特企图把他赶出联邦调查局的阴谋。麦克纳马拉认为埃德加在窃听政府官员的电话。他对总统说，埃德加是一个“威

胁”，应该把他解职。

然而约翰逊对埃德加的偏爱胜于对他的阁员。他把联邦调查局当作他自己的政治警察来使用。据估计，埃德加向他提供了 1200 份关于美国公民的档案以及许多新闻记者的材料。公民们致电总统，对某些政策提出批评，他们会惊讶地发现调查局跟踪他们，收集他们的材料。

总统夸口说，他在几分钟内就可以知道富布赖特参议员在苏联大使馆的午餐会上说了些什么话。

1964 年 8 月，当民主党在大西洋城举行年会时，约翰逊最需要调查局的帮助。代表们一到达，调查局就在一些主要地点安装了窃听器。德洛赫带领了 27 名特工人员、一个无线电技术员和两名速记员。埃德加在白宫的默许下，进行了大规模的监听活动。

约翰逊的提名已经事先定了下来，但他对 1960 年败于肯尼迪兄弟手下的往事记忆犹新。克拉克·克利福德说，“他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他们计划纪念约翰·肯尼迪，由罗伯特发表讲话，他很可能促使年会提名他为副总统候选人。”约翰逊在华盛顿观察、等待着。他巧妙地安排时间表，使提名工作刚好在罗怕特登台讲话颂扬他的已故兄长之前结束。恰好那时约翰逊赶到了大西洋城，作为胜利者接受大家的欢呼。

有人奇怪，为什么约翰逊对年会操纵得如此高明。李普曼写道，“一个有趣的问题是，为什么他能如此彻底地控制局面⋯⋯”调查局的档案提供了答案。

德洛赫的一份报告说，“我们通过情报员的汇报、通过让秘密特工人员打入关键性集团、通过特工人员以记者身份进行活动等办法，使白宫充分了解情况。”另一份备忘录说，“通过全国广播公司新闻部门的合作，我们的特工人员搞到了记者证。”

全国广播公司的负责人说不知道此事，暗示假记者证可能是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官员提供的。德洛赫说，这个办法是很成功的。可见调查局常玩这个花招。后来，在尼克松执政时，有人在记者招待会上当场发现一个特工人员冒充记者提问题。

克利福德说，联邦调查局的主要任务是窃听参议员、众议员、年会的重要代表、民权活动分子以及罗伯特·肯尼迪。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从原则上讲，只有作为司法部长的罗伯特才有权决定进行电子监听。

总统后来对埃德加说，在大西洋城的“工作”是他所见过的最出色的工作之一。对约翰逊和埃德加来说，年会之后，似乎一切都是顺利的。罗伯特去当参议员了。沃伦报告发表了，从而结束了肯尼迪时代。到 1964 年 10 月

14 日，离大选只有几周的时间，约翰逊总统突然碰到了性与安全方面的丑闻。

约翰逊的一个关系最密切的助理沃尔特·詹金斯由于在基督教青年会的厕所同一个退役的士兵发生性关系而被捕。詹金斯承认自己的过错，引咎辞职，住进了医院。调查局迅速进行了调查，认为他并没有危害国家安全。

然而仍有一个麻烦的问题：为什么这次逮捕在事发之后保密一个星期。调查局在安全审查方面据说是很有效率的，为什么却没有告诉白宫：詹金斯6 年以前在同一个厕所犯过同样的错误而被捕过一次。

埃德加想出一个办法，试图找一个医生，让他说詹金斯脑部受损伤，神经不正常，才犯这个错误。但医生不肯这么做。

在埃德加的默许下，也许是在他的建议下，约翰逊试图把詹金斯事件的影响转嫁到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巴里·戈德华特身上。

詹金斯曾在第 999 空军预备队服役，而这个预备队的司令官当时正好是戈德华特参议员。他们两人曾一起乘空军的飞机旅行。根据这一点，在詹金斯辞职 3 天以后，调查局的两个特工人员便去讯问这位参议员。他正忙于竞选运动，讯问使他很恼火。如果戈德华特知道幕后情况的话，他会更加恼怒。

对詹金斯事件调查 9 天后写给德洛赫的一份报告表明，戈德华特的 16 个工作人员也被调查了。其中一人“经常在他的办公室同妓女约会”。这份报告是“根据局长的指示写的”。

约翰逊总统收到了调查局关于他的对手的档案。他甚至通过电话向民主党参议员乔治·斯马瑟斯读了其中的主要内容。至于埃德加，他之所以要对戈德华特进行破坏，当然也有原因。戈德华特犯了个错误，他说，如果他当选为总统，他要撤掉埃德加。此话是私下说的，但他没有想到，在场的人中有一个人以前曾是调查局的特工人员。

1964 年大选的胜利并没有使林登·约翰逊安下心来。次年的某天，约翰逊坐在得克萨斯的游泳池边，满面愁容地谈到日益加深的越南危机。他说， “我将作为一个失去东南亚的总统而载入史册。我将作为一个失去目前这种政体的总统而载入史册。共产党已经控制了三大广播公司和 40 家传播媒介。沃尔特·李普曼是共产党人，特迪·怀特也是如此。成为共产党人的，不仅仅是这些人。如果读读联邦调查局的报告透露的情况，你会大吃一惊。”

他的妻子伯德说，“林登，你不必过于看重这些报告⋯⋯其中有许多是未经核实的情报，有些指责和道听途说还没有得到证实。”总统咆哮着说， “且不管那些，你看看他们对一些人了解之多，就会惊讶不已⋯⋯我不想成为麦卡锡式的人物。但是美国面临的危机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必须揭示这种情况。”

埃德加助长了约翰逊的神经质，直到他的总统任期届满为止。与此同时， 他对马丁·路德·金展开一场最恶毒的人格毁损运动。而马丁·路德·金今天则被尊崇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