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主义

18 世纪的伊斯兰正统主义以穆罕默德·伊本·瓦哈布(1703—1792 年) 和瓦哈比派为代表。瓦哈布生于阿拉伯半岛的纳季德地区,是个非常博学的人。他直接继承阿赫默德·伊本·罕百里(780—855 年)和伊本·泰米叶(1226

—1328 年)的传统,他们的口号都是:“坚持回到‘虔诚的祖先,,即第一代穆斯林的正统道路上去,以及坚持公共崇拜恢复其原有的纯洁的必要性。”

瓦哈布及瓦哈比派激烈地抨击理性主义,反对以理性的态度对待伊斯兰。他们认为,真主是世界万物的唯一创造者,它有绝对的正义性和单一性。

《古兰经》和《圣训》是真主对先知的启示,不是被造的。先知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是神和人之间不可或缺的中介。这一切都是神圣的,穆斯林们

① 参见马吉德·法赫里《伊斯兰哲学史》,陈中耀译,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1992 年版。

① 马吉德·法赫里《伊斯兰哲学史》,陈中耀译,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1992 年版。

信仰它们。尤其是,虔诚的穆斯林的信仰是自然而然的,根本不会有什么疑问,用不着去思考,因而也没有必要动用智力去解释和证明。对穆斯林来说, 全部宗教的源泉就是《古兰经》和《圣训》,它们的权威性是无与伦比的, 因而就不可能受到怀疑。这两部圣典是包容一切的,足以解决伊斯兰世界所能遇到的一切问题。即使有一些特殊问题在那里找不到现成的答案,先知穆罕默德的门弟子和再传弟子,即第一代穆斯林法理学家和学者,也已经根据类比和公议的方法对伊斯兰世界可能关心的所有问题给出了最后的答案。所以类比和公议的方法的运用,也只能限于第一代穆斯林的法理学家和学者了。在此之后出现的任何理论观点和实践,包括哈瓦利吉派、十叶派、穆尔太齐赖派、穆尔吉阿派、贾赫姆派,甚至艾什尔里派,包括在第四任哈里发阿里逝世之后,起源于伊斯兰教主体的所有神学或宗教的团体或派别,都是异端①。瓦哈比派的极端复古主义口号很明确:严格坚持《古兰经》和《圣训》的本文的字面含义,对它的种种解释都只能将穆斯林引入歧途,并造成伊斯兰内部的分裂。《古兰经》上的有些语句,像“至仁主已升上宝座”(《古兰经》20:4),“任何物不似像他(指真主)”(《古兰经》42:11),是用隐喻和形象化的描写表达真主的至上和单一性,以便一般大众能知晓。而只要抱有真诚的信仰,这些都是不容怀疑的,各种理性主义的解释争论不休, 没有一个能证明真主的正义、智慧、仁慈和真实性,因为将理性主义的方法运用到启示的对象上,本身就不能结出果实,唯一的出路是无条件地回到先人的绝对权威上去。

为保持信仰的纯洁性,瓦哈比派反对以苏非派为代表的任何形式的神秘主义和多神崇拜倾向。苏非派有浓厚的圣徒崇拜色彩,圣徒的出生地及陵墓往往被视为圣地,一些宗教仪式也要在圣地举行,如要在圣徒陵墓前净身, 围绕圣徒陵墓转圈舞蹈等。瓦哈比派对此深恶痛绝。他们认为,真主是唯一的至上神,任何崇拜被造物的行为都是违反伊斯兰教的本意,他们主张对这些异端派别进行圣战。1801 年,瓦哈比派的军队进攻十叶派圣地卡尔巴哈。扒倒了伊玛目侯赛因(阿里之子)墓宏伟的拱顶,运走大量战利品。1806 年, 他们攻取圣地麦加,捣毁了清真寺和讲坛,只放过克而白神殿。接着,他们又占领麦地那,并亵渎了先知穆罕默德的陵墓。他们认为,先知是人,不是神。先知和圣徒如果没有安拉自上给予他们的降赐,也不具备认识隐秘的真理的能力。对先知和圣徒的迷信和崇拜实际上破坏了安拉至上神的地位。瓦哈布甚至反对先知和圣徒可以为有罪过的人说情,使其避受地狱之苦的说法,认为这也同样是将别的什么力量放在安拉的威力之上,是动摇安拉唯一神信仰的多神崇拜倾向。

瓦哈布及瓦哈比派认为在日常的宗教和社会生活实践中,必须严格按伊斯兰教法办事,反对各苏非教团的苦行僧式的修行方式和“装疯卖傻”式的处事态度①。瓦哈比派也有禁欲主义的主张,如严禁吸烟、饮酒、赌博、穿丝绸和华丽的服装、佩戴首饰等,但与苏非派的苦行主义意义不同。前者在于坚持伊斯兰教法的规定,反对一切腐化、堕落和违背人格的享受;后者则将苦行方式当作接近真主的神秘条件。瓦哈布强调必须遵行正统的宗教仪式。他曾到阿拉伯半岛的阿伊那部落,说服那里的人们恢复已丢掉的礼拜制度,

① 参见马吉德·法赫里《伊斯兰哲学史》,陈中耀译,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1992 年版。

① 参见马吉德·法赫里:《伊斯兰哲学史》,陈中耀译,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1992 年版。

对不礼拜者给予惩罚。在世俗生活方面,他也说服当地人严守伊斯兰教法, 例如对通奸的妇女处以石击死刑。瓦哈布认为专制统治是非法的,提倡取消高利贷交易,反对地方长官任意增加税收,只允许收取天课。

瓦哈布以回到正统教义为核心的宗教改革主张,开始并不受欢迎。但他是一位坚韧不拔的强有力的布道师,不久就在他周围聚集了大批信徒,并在阿拉伯半岛德里亚地区的阿纳扎部落找到了坚实的立脚点。该部落酋长穆罕默德·伊本·沙特接纳了瓦哈布。伊本·沙特当时也怀有改变现状,统一阿拉伯半岛的政治抱负。他将女儿嫁与瓦哈布,借联姻的方式与瓦哈布结盟。在伊本·沙特的支持下,瓦哈布继续自己的宣传活动,并借助伊本·沙特的军事力量传播他的宗教改革主张。沙特家族统一阿拉伯的计划必与麦加圣族“谢里夫”的利益发生冲突,后者在土耳其苏丹的宗主权下长期管理圣地。瓦哈布为沙特家族制定了详细的规划,积蓄军事力量,扩大宗教和政治影响。1765 年,伊本·沙特去世,他的儿子阿布杜·阿齐兹即位,取得沙特家族的世袭权力,经过多年的宣教活动和军事征服,终于建立以瓦哈比派教义为基础的神权政体。1803 年 3 月,阿布杜·阿齐兹在德里亚清真寺被一个十叶派信徒暗杀,他的儿子沙特·伊本·阿布杜·阿齐兹即位,他要求圣族谢里夫·阿里接受沙特的宗主权,被拒绝。沙特的军队于是便攻占麦地那,驱逐那里的土耳其人。土耳其苏丹命埃及总督穆罕默德·阿里镇压瓦哈比运动,沙特家族的势力曾一度受挫。但他们很顽强,并没有停止自己的战斗,终于奠定了现在的沙特阿拉伯王国的基础。

瓦哈比运动不是孤立的,它“是伊斯兰教自身对全世界穆斯林的堕落行为和非伊斯兰的思想方式所做的反应”①。类似的复古性质的伊斯兰教复兴运动几乎在伊斯兰世界的各个角落生长起来。在北非,有穆罕默德·伊本·赛努西(1787—1859 年)建立的赛努西教团,由阿赫默德·提加尼(1737—1815 年)在摩洛哥创建的提加尼教团,18、19 世纪复甦的正统派运动,有明显的保守性质。然而就其实际而言,这种僵固不化的形式却保护和拯救了伊斯兰思想。它舍弃了许多有益的东西,例如,理性思想,但却能够对付内部滋生的陈腐观念的挑战,或外部自由思想的诱惑①。另一方面,伊斯兰教的理性主义,探索和求知精神,也保有顽强的生命力。在《古兰经》中常见到这样的话:“我们引用这些寓言是为了提醒人们,促使他们思考。”②先知穆罕默德也说过,知识即使远在中国,也要去追求。伊斯兰要求人们积极去思考事理, 而不是等待真主的恩赐。 18、19 世纪的伊斯兰现代主义继承了这种理性主义精神,以求在坚持伊斯兰基本原则的前提下,吸收近代西方的知识和文明成果,重新振兴伊斯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