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何·塞拉 为两个死者演奏的玛祖卡舞曲(1983)

作者简介 《见“蜂房”条)

内容概要 西班牙西北部加利西亚地区,群山起伏,层峦叠嶂。吉辛德家族世代居住本地。因血缘相近,后代长相古怪:两排稀松的牙齿配上一张长长的马脸,但他们彼此和睦团结,友善相处。就是对在帕罗恰妓院里一贫如洗的盲人客尔家高登西奥,大家也从不嫌弃。高登西奥原先并不残废,年轻时还是神学院的学生,后因患眼疾久治不愈,被赶出神学院。他生活无着, 便在帕罗恰妓院演奏手风琴,以求温饱。古亲德家族的祖先是声名显赫的帕尔多·德·塞拉元帅,但现今这一辈的大多数人却以种田、打猎、捕鱼为主。另一些居民是从外省迁居来的卡罗波人,被称为“外边飞来的人。”他们长相也很特别:额头都天生一块红晕,仿佛家族徽记,他们既不耕耘土地,也不饲养牲畜,从事的是“坐着干活”的行当,如修鞋匠、裁缝、药材店伙计等等。西班牙内战烽烟四起,波及加利西亚。原来就有宿怨的古辛德人和卡罗波人关系日趋紧张。卡罗波人法维安是个 20 岁出头的小伙子,他做过裁缝,也当过小贩,长着一头暗栗色的头发。仪表堂堂,可满肚子都是坏水, 人称“死神之鸟”。此时,他认为铲除对头的机会来了。他的死敌是盲人音乐家高登西奥的姐夫希德拉和外甥巴尔多梅罗。巴尔多梅罗兄弟 9 人,都是好汉。老大巴尔多梅罗更是胆识过人,勇猛异常。最令人惊异的是他前额生育一块会变色的星形斑痕,有时它会发出红色光芒、有时变成晶莹透明的黄玉,有时又仿佛玲珑剔透的翡翠⋯⋯由于巴尔多梅罗的英勇和神奇色彩,在当地享有极高的威望。法维安对他又恨又怕,必欲置之于死地而后快。一个阴云密布的夜晚,法维安纠集一帮歹徒,去希德拉家抓人。希德拉用枪回击, 双方相持不下。诡计多端的法维安遂点火烧房,迫使希德拉放下武器。希德拉被孤获,其妻阿德加也被歹徒用枪托揍得失去知觉。巴尔多梅罗不甘束手就擒,便用猎枪抵抗,打死一名歹徒。法维安恼羞成怒,就把巴尔多梅罗的妻子和 5 个孩子抓住作为人质,巴尔多梅罗被迫牺牲自己来挽救全家的生命。希德拉和巴尔多梅罗被五花大绑,残害致死,法维安狞笑着,额上的红晕发出咄咄逼人的凶光。阿德加大难未死,与女儿一起把丈夫和儿子的遗体搬上牛车,运到墓地安葬。她们在死者墓前起誓,一定要亲眼看到让杀人凶手偿命。消息传到在巴罗恰妓院谋生的高登西奥的耳里,他第一次演奏起玛祖卡舞曲,为姐夫和外甥这两位死者哀悼。乐曲悲怆深沉,催人泪下,彻夜不息。这事发生在 1936 年 8 月,法维安在杀害了希德拉和巴尔多梅罗之后, 内心十分恐慌,惶惶不可终日。他每天晚上都要开灯睡觉,而且从不宽衣解带,手枪还佩在腰带上。但古辛德家族并没有忘记这血海深仇。3 年后的圣卡洛斯节,他们举行家族会议,决定由巴尔多梅罗的二弟丹尼斯执行报仇决议。丹尼斯武艺高强,皮肤长得跟钢铁一般坚硬。而且他还是一个喂养猛犬的行家。他的狼嗅觉十分灵敏,能够根据人的手汗气息的细微差别来判断敌人,然后如猛虎一般地扑上前去。丹尼斯接受命令后便伺机行事。一天,他带上两条训练有素的大狼狗,找到了走近溪边准备喝水的法维安。“死神之鸟”掏出手枪打算自卫,但丹尼斯眼疾手快,一棍就把他的手枪打落在地。法维安吓得六神无主,跪在地上哀求饶命。丹尼斯说:“杀人者必偿命,这是山里的规矩。”说罢,把拴着狼狗的绳子一松,两条猛犬直扑上去,咬住要害,撕裂肢体,法维安一命归阴。高登西奥闻讯后,第二次演奏起玛祖卡

舞曲。乐曲悠扬,持续到翌日凌晨。盲人乐师兴高采烈,因为上帝已经把杀人凶手送进地狱化成灰烬。

作品鉴赏 塞拉于 1983 年推出的这部《为两个死者演奏的玛祖卡舞曲》,无论从思想深度或艺术水准来衡量,应该说是他文学创作的一个高峰, 可以列为西班牙当代小说的经典作品。西班牙文学评论界普遍认为,这部小说具有更为深邃的思想内涵。作家向读者展示的,绝不仅仅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凶狠野蛮的残忍行为,报仇雪恨的杀戮场面,从而造成人们胆战心惊的“可怕主义”感觉。我们从作品中可以明显地体味到,作家强烈地遣责这种迷信、粗野、毫无理性,几近兽性的鲁莽暴虐行为。作家叫探讨的乃是人类的命途。他力图揭示,在封闭、愚昧、落后、与世隔绝的社会环埃里,在内战狼烟蔓延的阴影下人类的生存状态。作家认为,人类犹如一头可悲的、伤痕斑斑的、被猎叉紧紧卡住脖子的野兽在进行顽强然而绝望的挣扎。这无疑又是一幅触目惊心的悲惨图景。古辛德人原本安居乐业、与世无争,内部和睦团结,对外绝不骚扰,但却为以法维安为首的兴罗波人所不容,后者甚至非欲置之于死地而后诀。作家虽然没有以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法来裁决这两大家族的争斗,但却也明辨了人类社会这两个方面或者说两个营垒的是非。作家认为,人类有人性的一面,也有兽性的一面,而最终,人性必然会战胜兽性,尽管人类在这过程中间要经历许多曲折、磨难和牺牲。作家实际上居高临下,悲沧地俯瞰着历尽劫难的人类的坎坷命运。据此,我们似乎可以看出,在作家宽广的胸膛里,跳动着祝福人类的一颗善良心灵。本部小说, 全书并不分章,为保持故事情节的完整和连贯,从头到尾,一气呵成;只是在最后,附加了法医解剖法维安尸体的一份验尸报告。这可以说是塞拉的故伎重操。在中篇小说《帕斯库亚尔·杜阿尔特一家》中,小说以回忆录的形式写出,前后还加了重抄者(即发现和整理这部回忆录手稿的人)的几个说明,以期造成“真实效果”。本书末尾的那份验尸报告,也很奏效,具有异曲同工之妙。综观全书,本部小说在艺术手法上尚有如下几个特点,一是“摄影机眼”的进一步运用。“摄影机眼”是美国著名作家约翰·多斯·帕索斯倡导运用的。根据这种技法,作家仿佛长了一双电影摄影机般的眼睛,对他笔下的人物,可以运用全景、远景、近景、特写、溶入、切入、闪回等影视手段来加以刻画描绘,因而显得灵活生动,效果真实。这是塞拉喜爱的一种创作手法,在过去的几部小说里,他曾经尝试过,而在本部作品中,较前更为娴熟恰当,二是神话寓言般的魔幻现实主义笔法,如写巴尔多梅罗前额生有一块会变色的星形斑痕,卡罗波人额头生有一块红晕,等等,使作品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读来引人入胜,这同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几乎如出一辙。三是时空的转换和压缩。全书的情节并不一一按时间和场景顺序排列,作家往往采用倒叙、跳叙、同步以及并置等一系列新颖的时空描写手段处理,从而加深了作品的艺术效果,同时也增进了读者对于小说的参与意识。最后, 作家在小说中无论叙事写人,状物绘景,都由一个客观的叙述者客观地、不加议论地从客观的角度进行客观的镜头摄取或笔头记录,然后加以播发或报道,其中的是非曲直,而给读者以极大的思索和判断空间。当然,美中不足之处也还是有的,那就是作品中仍然还有些许履历表式的人物介绍和不太必要的、直露的性描写。

(林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