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托弗·依舍伍德 一个单身汉(1964)
作者简介 克里斯托弗·依舍伍德(1904—),英国小说家、剧作家。全名克里斯托弗·威廉·布雷德肖——依舍伍德,1904 年 8 月 26 日生于英
国的柴郡,祖上是当地有名望的古老家族和庄园主。他 11 岁时丧父。1923 年入剑桥大学,因与朋友专心学习创作,1925 年考试不及格,遂被命退学。此后,依舍伍德当过秘书和自由撰稿人,还曾想学医,并在名作家福斯特的影响下开始创作长篇小说。他和 w·H·奥登、斯蒂芬·斯彭德组成“奥登帮”, 一起探讨文学创作。1928 年,依舍伍德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一切阴谋家》出版,被评论界认为是一个不成功的开端。1932 年问世的《纪念碑》为他在创作界赢得了一席地位。三十年代,他与奥登合作,创作了三部诗剧,并以旅居柏林的经历为素材写出《诺里斯先生换乘火车》(1935)和《再见吧,柏林》(1939)。这两部作品以其对德国社会的深刻描述而为作者赢得广泛好评,被誉为对柏林市的“无以伦比的刻画”。此后,依舍伍德与奥登访问战火中的中国,写出著名的游记《战地行》(1939),并于 1939 年 1 月去美国定居,1946 年加入美国籍。依舍伍德在美国经历了精神上的锐变,从早期的左倾相关心政治转向和平主义和印度吠檀多派的清心寡欲。在创作上,他继续完善其独特的自传体风格小说,《傍晚世界》(1954)、《南下旅行》(1962)、
《一个单身汉》(1964)、《河边相会》(1967)是此间创作的长篇小说, 其中尤以后两部为佳。此外,他还出版了短篇小说集、自传等多种作品,进一步奠定了他在当代文坛的地位。
内容概要 乔治开始醒来。苏醒的过程就是恢复自我意识的过程。乔治先想到自己的存在,然后是“我现在活着”,最后才是“我在家里”。大脑随即向身体发布命令:起床。身体赤裸着走向卫生间,象往常一样进行一系列的活动:解手、称体重、洗漱。这之后,大脑才明确地意识到:我是乔治。乔治开始穿衣、下楼、进厨房,这些日常行为使他想起不久前因车祸突然去世的同房好友吉姆:吉姆在世时,无论做什么,两人都免不了在这个空间窄小的房子里你碰我、我触你,只要乔治在这幢房子里住下去,他就会永远记起吉姆。乔治做饭、吃饭,去起居室看书:看书是他与他人的一种对话和交流,尽管看书也曾使他入睡或忘掉忧愁。他拿起一本拉斯金的书,走向厕所。他从那里的窗户向外眺望,看得见樟树巷的部分景色。这是加利福尼亚的冬日早上,空中飘着太平洋的雾气。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樟树巷还是人迹稀少的地方,大战之后,退伍军人们回到送他们走上战场的海边,在这里安家, 这个地方便成了人口稠密的居住区。乔治认识所有的邻居,但不常与其来往, 孩子们把他当成怪人,喜欢他扮成怪物冲他们吼叫。电话铃突然响起,乔治只好冲出卫生间去接电话。是女邻居查利请他晚上过去吃饭,他礼貌地谢绝了。20 分钟后,乔治自己开车去学校,去讲 11 点 30 分开始的那堂深。一路上,乔治的头脑灵活地从一个念头跳向另一个念头:高速公路的快捷,地方环境的治理,古巴危机与美国政府的态度⋯⋯乔治今天挺运气,在教室附近的停车场上找到了一个空位,而且还高兴地发现他竞认出了 3 辆自己学生的汽车。他去办公室看了看,又去咖啡厅小坐,然后向教室走去。前排座位上坐着用功的学生,包括一位即将在教会学校任职的修女和一位日裔姑娘。乔治今天讲英国作家赫胥黎的作品《天鹅死在许多个夏天之后》(1939)。他曾让学生顶习这部作品,因此一上课便首先发问。书中典故颇多,许多学生
并不知道这些典故。乔治做了一些说明,随后让学生自由讨论,并适当加以引导。在作者是否持反犹立场的问题上,乔治大发议论,不觉间已过了下课时间。下课后,乔治回答了几个学生的问题,然后去食堂吃饭。饭后,他开车去医院看望生命垂危的多丽丝。她是吉姆的女友。从医院出来,乔治进了健身房,在那里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回家路上,他去超级市场买食品,丰富多样的方便食品反使他生厌。他的情绪越来越低沉,他觉得自己无法单独度过晚上的时间。他给查利打电话,表示要去她那里吃饭,查利高兴极了。和查利在一起,又使乔治想起吉姆。往日里,当他和吉姆闹别扭不说话时, 常常是在查利这里得以沟通和解。查利是个迟钝的女人,她的帮助往往是无意识的。喝了许多酒后,查利再次要乔治讲述他与吉姆的英国之行。乔治借着酒兴,讲起在小酒店里如何开怀畅饮为吉姆祝贺生日,讲起英国的乡村特色。这些话引得查利忆起自己的过去。查利是个英国人。她年轻时遇上当士兵的美国人巴狄,嫁给了他,从英国来到美国。她的姐姐认为她这是抛弃自己的祖国,对她始终心怀不满。后来巴狄抛弃了她,倒使姐姐认为这是她罪有应得。查利和乔治边喝边聊,直至大醉。乔治告别查利,踉踉跄跄地朝海边走去。他在海边站了一会儿,又进了小酒店,不期竟在这遇上学生肯尼。肯尼承认他知道乔治常来这家酒店,似乎有意来这里等着见他。醉意浓重的乔治开始发挥丰富的想象力,把他和肯尼的谈话设想为一次具有象征性的行动,起码是青春与老年的对话。他大谈过去、现在与将来,自认青年不屑于考虑过去,他们只关心现在,还认为青年们不愿设想未来,因为未来与死亡联系在一起。有趣的是,肯尼的观点与他的完全不同。肯尼经常想到过去时代的迷人之处,甚至想生活在维多利亚时代;肯尼对现在并无太大兴趣,未来倒是他常想的,但绝没有把未来与死亡相联系。俩人还就经验、人生谈了很久,最后一齐下海游泳。酒醉的乔治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被肯尼拖出海水。肯尼与乔治一起回家,乔治继续喝酒。肯尼告诉乔治,他今夜到这家酒店, 本是想与那位日本姑娘在外边过一夜,不料姑娘不肯,两人吵起来。最后姑娘独自开车回城,撇下他一个人在酒店里。听到这里,乔治大发同情心。他对肯尼说,他今后每周都定期去邻居家吃晚饭,届时家中无人,肯尼便可以领女友来幽会。他还告诉肯尼,他的房子从来不上锁,出入自由;起居室有长沙发,一切都会很方便。不知不觉间,乔治体内的酒精把他送入梦乡。一觉醒来,他已躺在床上。他拧开床头灯,看到一张字条,方知肯尼扶他上床后已经离去。他想到肯尼和他的女友,又想到一些肮脏的念头,骂自己是“老白痴”,最后他决定做一件疯狂的事:圣诞节时独自一人去墨西哥,一早起来就去订机票。昏昏然中,睡意再次袭来。乔治的大脑开始改变工作方式。乔治在向自己提问题,但是这些问题将不会留下任何辰迹。他在第二天醒来时不会回忆起它们。乔治睡着了,只有心脏还在工作。迟早有一天,身体会发生动脉堵塞,假如当时乔治的灵魂正在独自漫游,回来时它将无家可归。无用的躯体将和垃圾一样成为废物。
作品鉴赏 从结构上看,《一个单身汉》颇似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它以男主人公的活动为主线,写他在一天中的种种经历。主人公乔治是一个典型的现代人,一个“非英雄”。他在美国加州的一所不知名学府中教授英国文学,工资低而待遇差。他未婚,是一个受到社会攻击的少数派“同性恋” 者。他的好友吉姆又不幸死于车祸。他的住房狭小,全无教授的派头。唯一值得提及的是,他在学校里还算得上是一位老资格的讲师。小说的背景是 60
年代的美国。作者通过对一位中年男子(乔治已 58 岁)单身生活的细致入微
的描写,生动准确地展示了 60 年代初期的加州生活。刚刚发展起来的高速公路,日益增加的私人汽车,24 小时营业的大型超级市场,注重广告与信息却不懂得节约纸张的各色通知与小报业务,及至时髦的健身房和男主人公的同性恋症,此类情节无一不生动地反映了美国西部生活风貌。评论家认为,《一个单身汉》是作者描写城市的又一部佳作,堪于早期名篇相媲美,小说对洛杉矶市的描写将成为经典,流传于世。依舍伍德创作这部作品时,早已加入了美国籍。但是美国评论家认为这是一部英国小说。英国小说家兼文学评论家安·伯吉斯也说这是一部“有十足的英国味”的作品。诚然,主人公乔治是英国人(尽管他和书作者一样,也加入了美国籍),他具有英国人的风度, 他的世界观也是英国式的。他对美国的实用主义和物质主义多有嘲讽,对自己也常持英国式的揶揄态度。然而,小说的英国味更多地通过语言表现出来: “典雅纤丽,难以捉摸,引经据典,而且不是野性十足,不象梅勒”(安·伯吉斯语),当一部没有生动情节的作品深深吸引住读者时,读者自然会去寻找作品的特殊施力。就《一个单身汉》而言,它的魅力就在于:语言虽然朴素,却生动而幽默,并颇多巧妙的比喻,情节虽然简单,却细致而引人入胜, 善于引起联想的议论夹在简洁的叙述当中,常令人惊讶,带来阅读的快感。依舍伍德在美国受到印度吠檀多派的影响,成为普拉布哈瓦南陀的信徒。这种宗教信仰在《一个单身汉》中亦有所体现,使其有别于作者的早期作品。尤其是在作品结尾处,乔治对生活采取主动姿态,决心放弃痛苦的回忆,独自一人去面对现实,反映了作者接受印度宗教后的超脱的人生态度。饶有兴味的是,小说还对生与死作了一番有趣的调侃,或许也可视为宗教对作者的又一影响。比如在小说中某处,乔治去医院看望病重中的朋友,他并不感伤, 而是哲学家般地感叹到,死者的队伍无比庞大,那才是真正的多数派,而生者则是少数派;可是“他自豪,他高兴,他为能成为少数派的一员而欢欣愉快。”(联想乔治在课堂上就此题目大肆发挥,这或许也是他对自己的同性恋症——又一个少数派——的一种揶揄式的肯定。)一个能够面对死亡的人, 自然会与现实和平共处。乔治对生活的随和态度,对学生的开明与宽容,无一不是这种世界观的反映。也许有必要指出,同性恋症在作品中被不加掩饰地提出,是对六十年代美国社会的一个脚注。五六十年代是美国社会的变革时期。黑人的民权运动以及女权运动、反战运动、学生运动此起彼伏,形成了声势浩大的社会革命。与此同时,同性恋者也开始争取他们的权利。他们在洛杉矶聚集起来,建立自己的居住地,选举自己的领导、警察,并潜助民权运动的影响要求同性恋的合法性。《一个单身汉》也因此被称为反映这种现象的“同性恋准文化”作品。需要说明的是,《一个单身汉》的成功与书中涉及同性恋的内容绝无关系,尽管它的产生离不开当时的社会背景,而它作为当代佳作的地位也不应该因此而受到怀疑。
(申慧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