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党委领导问题①

（一九四八年四月）

前委在去年十一月发出建立各级党委的指示以来，取得了某些成绩，解决了部分问题，表面化的问题少了一些，但只是给大家一个警惕，今后为保证反军阀主义倾向及内部团结，更须健全各级党委领导，成为部队领导的核心。军队建设及各项工作的大政方针，各种政策，都要由党委会掌握，个人领导要受到必要的约束。这次我到中央，同毛主席谈到这个问题。毛主席说： “首长制与党委领导各有好处，实行党委领导，能够发扬民主，一切问题经过讨论，可以更正确，毛病就是什么问题都要议一下，可能动摇决心；首长制不大民主，形成个人领导，但首长保有最后决定权，可以避免议论纷纷。” 我说：“首长制和党委领导可以结合，只要运用得好，不一定会矛盾。”毛主席也同意这种看法。二者结合的办法，就是党委领导第一，首长制第二， 党委会闭会后，就行首长制。要教育干部不能因健全党委领导而轻视首长职权，同时，不能因保留首长制而削弱党委领导，不能两者矛盾，而是应当结合，环境许可时，应尽量民主讨论，求得意见一致，环境不许可讨论时，首长就要大胆负责，决定问题，不要顾虑人家说你独裁，我们要强调民主，但不要因此减弱军政首长的威信。在党委开会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允许争论，但一经决议，就要无条件的服从党委领导，坚决执行党委决议，这才是原则态度。如果开会时不讲，执行决议又不坚决，或者开会时议论纷纷， 执行时马马虎虎，及会后发牢骚等都是不对的。党委闭会后，军政首长（司令员与政治委员）都是党的代表，一定要巩固他们的威信，过去以为政治委员才是党的代表，司令员就不是的，这种看法不妥当，军事首长也久经锻炼， 是党的领导骨干，党委要他来指挥统率部队，为什么不可以代表党？不过军事首长要有坚强的政治修养，高度的政策观念，要有很好的风度，原则问题要掌握得牢，态度要严肃。现在，我们军事指挥员中，有一些就不大严肃， 使人家感到无所谓，或者对待干部处理问题过分尖锐，过分苛刻，使人家望而生畏，不敢接近，这些都是应当注意修养纠正的。会后在原则问题上的自我批评，仍旧要保持尖锐的态度，不能含糊妥协，但方式可以多种，不一定都要采用尖锐的方式，特别是党委会及首长，应当有最大的容忍，不要动辄发火，要尽量说服，要虚心倾听意见与声明。尖锐的方式有时也必要，就是上面所说的“政治脾气”。有些问题必须用压力才能解决，那就非用不可， 只要用得适当，不过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有时一定要严格执行纪律，把纪律的武器放下是不行的。但尖锐的方式，压力与纪律，都不能随便使用， 只有在十分必要时才拿出来，依靠这一套吃饭那就不行，而且一拿出来就要见效，否则就是滥用了。

党委会研究问题时，允许意见分歧，允许争论，但最后一定要求得一致， 求得一个正确的意见。党委书记不要认为非通过我的意见不可，那样就会变成党内家长制。党委书记要善于吸收意见，自己的意见不妥当，要善于撤回， 但不是人家一提出不相同的意见，就撤回自己的意见，那样就会变成没有主见没有中心，应当深思熟虑，对原则问题一定要坚持，具体方法问题尽可能吸收和采取人家的意见，使人家感觉在党委里面还能起些作用，积极性才会

① 这是陈毅在濮阳孙王庄举行的华东野战军第一兵团高干会议上总结讲话的一部分，标题为编者所拟。

提高，

这是一个问题。其次，书记是否一定由政委担任？团营两级当政治委员的多半是新的，军事工作经验较缺乏，锻炼不够，本身思想作风也有些缺点， 一定要他担任书记，有些困难。一般军事指挥员在部队历史较久，党内资望比政治干部强，这是实际情况，不得不照顾。因此，党委书记一般由政治委员担任，特殊情况下可由其他干部负责。这样是否会削弱政委制度？我考虑是不会的，因为政委一 方面是党委委员，但还有代表上级的一面，所以党委书记与政委之间应互相尊重。今后部队继续发展，还要大量提拔新的干部做政治工作，许多党委书记可能轮不到他们，但并不能因此取消政委制度。党委书记也不是一元化领导，过去提出一元化的意思，也不是样样事情都要书记来管。书记的职责只是在党委会开会时，他当主席，讨论问题分歧最后决定时，他投最后一票来决定问题，闭会后督促决议的执行，协助各部门解决工作中的困难，研究工作的经验，准备下次党委会的议事日程，各部门的具体工作不要去干涉，不要什么事都要照自己的意见办，更不要以为不照自己的意见办事就是反党，因为党委之间，没有我大你小之分，只有意见是非之别，党委书记如果认为自己意见对，就要想办法说服其他委员，自己意见不对，就要吸收人家意见，书记只是党委的中心，不要把“中心”变成“独裁”。党委会开会后，具体工作也要有商量，一般情况下最好是司令与政委未互相征求意见前，不要决定问题，司令与参谋长，政委与主任，主任与副主任之间也要如此，但到了十分必要的时候，部队属于生死存亡关头，就要能“独断”，那种时候就靠首长的决心与魄力，其他同志要保证他的决心贯彻，不要动摇他的决心，即算错了，以后再讲。在这种时候，特别要团结， 要有分担责任的精神。意见纷纷，各行其是，“纰漏”就更大。即算要提意见，也只能简明扼要提出，提醒他一下，不要讨论。总之，军队比地方不同， 有时非靠首长决断不可，发扬民主不能妨碍这种必要的个人决断。但这种情况一般不多，不能因需要首长决断而否定发扬民主。有些

同志喜欢简单，怕麻烦，可能认为这样是太麻烦，不好办，这种想法必须纠正。干革命就是一件最麻烦的事，就是到了共产主义社会，也还有许多麻烦，怕麻烦还行！？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就是党委议论未定的事，不要去传，一传出去，就会以讹传讹，引起无谓纠纷。特别是相互关系问题、干部问题，不要随便讲，党委还未决定，还没有解决，讲出去没有好处，引起新的纠纷，问题更难解决。对上级可以讲，上级听了，也要负责，特别是牵扯到具体人的问题，更不能乱讲，某种暗示也不必要，要做到这一点，也要有点修养才行， 晓得的事不能讲，对个人确实有点子痛苦，但对党有好处，只好吃这点苦。负责任愈大，愈不能粗率任意，许多事情要忍耐，几万人的生命交在你们手里，怎么能够随便！？已经确定了的问题，就要大胆地有系统地传达，最好分工去传，不要包办。供给工作问题，最好由供给部长报告，参谋工作可由副参谋长、作战科长代表司令部作报告，政治工作可以叫部长、科长报告， 一个首长什么都要包办，什么报告都要自己来讲，一定是空洞的，不能解决实际问题的。部门业务干部中有许多是有知识的，经验丰富，有许多宝贵的意见，我们当首长的听不到，也不虚心学，很可惜。今后开会作报告不要去分官大官小，只问内容好不好，内容好的，就是一个干事一个参谋作报告， 首长也要老老实实的听。要倾听下面的意见，不要以资格地位为标准，要唯

真理是从，不要以为自己了不起，要善于取人所长补己之短。当首长的一定要把各个业务部门的政治地位提高，特别是供给部门，过去地位很低，只能算一个办差的机关，因此供给工作上的问题也最严重。毛主席说：“老百姓如果要革我们的命，首先就从财经部门供给部门革起。”这两句话是有道理的，我们应当把这个缺点扭转过来，不要光是把不好的干部塞到供给部门去， 一定把供给部门的威信建立起来，有职有权，才好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