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民服务①

（一九四九年十月十八日）

今天本校举行开学典礼，大家盼望我来讲点对大家有帮助的意见。我今天不讲别的，我想讲讲大家入学三个月来经常讲的“为人民服务”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在老解放区里，在人民解放军里，是人人能讲的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我不选择什么新的题目而选择这个普通的题目来讲，大家可能不会满足，但是我认为这个题目是好的，需要再讲一讲。

我们学校里大多数是二十多岁上下的青年。大家到学校里来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想求得一定的知识，能为国家民族有所贡献，同时也是为自己争取一个美好的前途。中国青年的这种心理，我是懂得的，因为三十年前我跟大家差不多，处在同样的情况，满怀热望的追求真理，对旧社会看不惯瞧不起。青年人很纯洁，不愿堕落，追求理想，于是到四面八方去找，找那些能知道我们的人，找一个真正能够教育我们的学校。这个心理我懂得，我是过来人。可是在以前，每每使我们青年人失望，我们当时崇拜过的人物使我们失望，我们当时进过的许多学校也使我们失望。学校所给我们的知识，不能适合我们青年人们的需要。现在在全国范围内成千成万的学生和青年朋友们来找共产党，加入我们人民解放军，进入人民解放军的军政大学，高呼着拥护毛主席，看到这种情形，我心里很受感动。——那么，会不会重复如我以前的情形呢？今天会不会和过去一样，又陷我们于悲观失望的境地呢？我们可以这样提出问题，可以这样研究问题，特别是我们共产党领导的军政大学敢于这样提出问题，来公开研究讨论，用不着隐瞒和躲闪，我们有这个勇气欢迎从反面提出这个问题，因而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欢迎成千成万的青年加入我们的学校，欢迎他们把各种问题提出来，我们说明问题的真相， 不带任何欺蒙，也不带任何勉强，我们提出走为人民服务的道路，便可解决和满足青年的要求，使大家不致失望和走错路。

当年我们所遇到的一些人物、党派或军队之所以使我们失望。因为他们是完全反动的，他们用一些漂亮的词句欺骗人们，他们不是为了人民，不是为广大的人民服务；恰恰相反，他们完全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打倒了旧的统治者。自己做新的统治者，他们利用青年，利用工人和农民替他们作战， 胜利了，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便掉转枪口来屠杀青年，屠杀工农。他们完全是反革命的，所以使青年人失望，青年人跟他们走，不久便发觉他们的反动本质，因而引起更大的愤怒，便离开他们，便掉头来反对他们！这是很自然的事。

今天，我们共产党与人民解放军号召为人民服务，不仅在口号中喊，在标语上写，在课堂里讲，而且贯彻到各方面。例如中国共产党的各种政策， 在农村的双减政策，土改政策，在城市里的劳资两利政策，对青年学生的文化教育政策，人民解放军对人民的关系，哪一样不是从人民利益出发，是完全可以检查的。这样，在实际行动中证明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利益就是我们判定一切问题的标准。符合人民利益的，不管是党员与非党员，不管是老同志与新同志，都受到欢迎，受到赞扬；违反人民利益的，不管是干部

① 这是陈毅在华东军政大学第一期开学典礼上的讲演，发表在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军大建设》第五期。

是战士，不管你过去有过多大功劳，这种人就应该受到责备和处分。用这个标准来考验和测量一切，有千万人的眼睛看着，千万人的耳朵听着，今天的中国人民，已经经过了三十年来的斗争锻炼，有了高度的政治觉悟，任何人想玩弄手段欺骗人民，是不行的了。你们看看老解放区，看看我们人民解放军，能不能容得下一个反人民的分子？容不下的！反人民分子纵会一时隐蔽了，终久是要被发现的。你们看在南京、上海，解放后各界人民均组织起来了，大家都在研究为人民服务的道理。我们的意思就是做到使全国人民能够高举人民利益的大旗作为检验一切的尺度，这样使中国的面貌完全改变过来，使一切反人民的分子无存在的余地。这种主张一定能实现，一定能保证新中国之建设，完全符合人民利益，使全国人民得到真正的生活改善。今天， 你们找共产党，找对了！你们找人民解放军，找对了！加入华东军政大学， 也加入对了！

但是，为人民服务是艰苦的，是要决心奋斗的，不是今天“为人民服务” 一下，明天不高兴了，就不为人民服务了，就走掉了。这个基本观点，青年朋友们必须确立。“鞠躬尽瘁，死而后己”，今后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 为这个目的而奋斗。大家要下定决心，不是来看看热闹，报纸上登着军政大学是如何如何，去看看西洋镜吧；或者仅仅为找一个生活的出路，到军大来碰碰机会；或者大家三朋四友相约到军大住一个短时期，弄得一张毕业文凭以便作为一种资格便于出去作个人活动。这些想法都是错误的，这是小资产阶级的投机思想，这是在政治上不固定的漂游分子的表现。今天他可以参加革命队伍为人民服务，在另一种情况下，他也可以参加反革命队伍做反动派的工具，为反革命服务。他不了解由于人民解放战争胜利新中国成立，一切问题要重新估价，要以人民利益为标准来衡量一切，许多旧的看法旧的想法应该丢弃。加入军大首先要对军大有正确认识，不先认识清楚，糊涂干下去是有害的。你们应懂得军大之开办是为了给青年人以革命知识，为新中国训练有用的人才。同学们必须把为人民服务作为终身事业，确立这个观点来看军大加入军大，则一切问题便能得正确解决。封建社会把男女的婚姻问题作为终身大事，我们今天的终身大事，便是确定自己为人民服务的立场，而不是其他。世界上有两个营垒，我们要确定自己站在那一边：一个是资本主义帝国主义侵略营垒，一个是以苏联为首的和平民主营垒。在中国一个是人民的营垒，一个是帝国主义及蒋介石集团的营垒。现在两个营垒的斗争是很明显的，在中国更其清楚的确定了人民营垒的胜利和蒋介石集团残局不能久持，这个选择是容易的。但是如果进一步考察为人民服务问题，他是很具体的。在新中国建设过程中还要遇着不少困难，首先需要青年人有高度的自我牺牲精神来换取新中国建设的胜利，这就要考虑青年人是否意志坚强，是否认识正确，是否经得起挫折经得起磨练，是否能打破一切顾虑，是否能将自己的个人主义的自私自利加以扫除等等。这些问题如何解决，我认为要经过反复考虑和不断的思想痛苦，不断的内心斗争，而且不断受各种实际生活与不如意的考验，而且要准备五年乃至十年以上来解决这个问题。所以说确定为人民服务的观点是不容易的，要作长期的努力。要解决为人民服务的问题， 对于出身中等以上家庭的人尤其是知识分子，更是不容易的。知识分子受了旧教育养成一种自高自大的盲目观念，自己认为自己要比人民高一等。他们心里想，广大的工农群众没知识，我中学毕业大学毕业了，我有知识。他们懂得什么？为什么要为他们服务？他们为什么不为我服务？为他们服务有什

么前途？能给我多少钱一个月？我要为人民服务，家庭父母兄弟反对不反对？我又不反革命，为什么不到上海、南京找个职业？我不反革命但也不革命，关起门来过一辈子不好吗？为什么不能站在中间立场？⋯⋯这一连串问题需要反复考虑，才能得到解决。我想你们心中一定有这类问题需要解决， 我指出一个要点来帮助你们。青年人为什么有轻视人民的观念呢？这主要是旧教育旧家庭的影响，即是地主阶级封建主义资本主义的影响，他们有计划的向青年人灌输反人民的思想，希望青年人作为他们压迫人民的工具。青年不懂得清算这一点把自己解放出来，一生一世都是无前途的。你们到军大首先帮助你们解决这一问题，当然是最重要的，你们千万不要忽视。

在过去革命战争时期，用武装斗争和地下工作去反对敌人，这是当时为人民服务的革命的主要方式。中国人民的优秀儿女为了革命战争胜利，曾作了三十多年的英勇牺牲。这里可见为人民服务不是一个空谈，而是非具有最高贵的革命品质的人无法去参加的。今天人民解放战争胜利，革命战争时代已过去了，以监狱和战场来考验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这对青年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幸运。老一辈替我们青年打过了最艰难的一关，替我们创造出从事建设的新局面，我们应该尊敬已经牺牲的先烈和活着的老同志，他们为人民服务，扫败了帝国主义及其走狗蒋介石，我们应该以他们为榜样来从事新中国的建设事业。革命战争过去了，并不是说革命建设就没有困难。在某种程度上说，革命建设的困难还要大些。帝国主义在世界上还存在，反动分子在中国还没有完全消灭，他们是时时刻刻要来破坏我们的。用革命的战争破坏旧中国是一件事，在破坏了的基础上建设独立、民主、和平、统一和富强的新中国又是一件事，不要把他们放在一个戥子上来称，因为他们的性质是不同的。我们小说建设要更困难些，什么道理呢？因为革命战争，犹如疾风暴雨，他是用扫荡形式去摧毁旧中国。建设工作，却是要长期的、耐心的一点一滴的工作，慢慢的修盖，慢慢的积累。你们看所有国家，民族的革命战争，十年八年就结束了，我们中国的革命战争算来最长，经过了二十八年之久，但终于胜利结束了。但是你们又看所有国家民族的建设则不是八年十年二十年可以完工的，至少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或一百年，这就说明了建设工作是如何的困难呀！我们中国人民为了革命战争的胜利，在战场上，在监牢里，在工作岗位上，在各种斗争中前后牺牲的人目前尚难数计，我们要估计到在今后几十年的建设工作中的大海洋里，仍然需要革命战争时代那种高度的革命牺牲精神。没有为人民服务的决心、没有高度的革命牺牲精神，革命战争的胜利是不可能的，新中国的建设，同样也是不可能的。

你们加入军大后，遇着家庭的牵扯，遇着恋爱苦恼，遇着过去旧教育给你们的思想包袱，又遇着军大生活艰苦过不惯，又遇着军队生活与管理方式与自己脾味合不来，这些问题都会动摇你们的决心。你们要好好考虑把这些问题解决，从动摇走到稳定，从不觉悟走到觉悟，认清为人民服务的正确方向。不管中途有多少困难，总是朝着这个方面一直走去。你们入学两三个月来，我们不讲别的，专门讲为人民服务问题，就是为了帮助大家确立为人民服务的基本政治方向。我个人在二十多年前选择了共产党，加入人民军

队，我也是经过长期考虑和内心斗争，才慢慢的确定下来。确定这个观点是不容易的，不要说是新近加入的青年朋友，即使是在座的老同志，也不是一下能确定下来的。确立为人民服务的基本观念，既要有理论认识，又要经过行动的考验。有些人在战场上在监狱里，在艰难困苦中动摇了，离开人

民，走上堕落可耻的道路，这种人也并不少吁！青年朋友们要准备很好的来解决这个问题，对家庭问题，朋友问题和生活问题，要善于处理，要处理得好。一切根据人民利益来办，要从服从人民利益去解决，不要从超过人民利益妨碍人民利益去解决，这一点很重要，国民党反动派因此曾宣传说：共产党要破坏家庭，不讲感情，不讲朋友，共产党主张生活愈穷愈革命愈好。这完全是反动派造谣破坏。老实说我们共产党人最主张把家庭问题、朋友问题和生活问题处理得很好的，问题是当全中国人民困苦，经济破坏，外寇侵略， 民族危亡之际，是不是能让我们先解决家庭问题个人问题？家庭问题个人问题在人民问题未解决之前是不是能完全的合理的解决呢？事实上只有全国人民问题得到解决，其他问题才能得到解决，今天人民解放战争胜利，新中国已诞生了，这就造成我们全国人民问题能得到解决的强固基础。在今后新中国的伟大建设过程中一切家庭问题生活问题均可以逐渐的得到合理的解决， 美的光明的前程等待我们，我们要加紧劳作去迎接他！

今天，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需要建设正规化近代化国防军的干部，你们正应该适应这个人民建军的需要，好好学习，准备训练自己成为人民军队的好干部，因而你们要有彻头彻尾的认识——为人民服务，担负起学习与建设任务。你们有了这个观点，那么军大即使有再多的缺点，也不重要了。你们要了解在军大教育上起主要作用的是给来学习的人以正确的人生观，提供你们一条真正能为人民服务的正确道路。看到这一点，那么我们的军政大学， 便是最好的大学，纵然在目前，凳子不好，衣服不好，教员不多，饭菜不好， 零用钱没有，缺点很多，可是最好的一点，起决定作用的，便是创造为人民服务的建军干部。有了这一点大家应该满足，应该安心学习。至于缺点可以慢慢克服，各种设备可以逐步添置。这些，各老同志都已和你们谈过，我们不再讲。希望大家安心下来，努力学习，争取在学习上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