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大工作的建议①

（一九四二年八月） 一、要彻底转变教学方针

华中抗大各分校在党中央关于学校教育的决定公布之后，一年来在工作上引起了某些转变。如总分校及五分校注重策略教育，注重文化教育，学校军、政、教工作关系的良好，学校编制及干部的配备进行了必要的缩减，教材的修订和审查引起了注意。五分校吸收了大批当地青年入学等。四分校注意实习，注重与前方部队联系，注重淮北根据地的实际情况和政策的教育。八分校注重军事演习，开办文化预科，注重体格锻炼，注重学校生活的严格化，养成严格的军人生活，九分校在不断反“扫荡”中获得一面作战一面进行 教育的宝贵经验，学校编制实行了相当的精简政策。同时各分校在党中央关于增强党性决定的指示下即注重锻炼学员党性，在党中央整顿三风[1] 的决定号召下即开始领导整风，一般说来，于教员、学员的政治修养和政治认识上均获得进一步的成绩。在华中抗日民主根据地几年来的建设上，抗大组织在保证供给军政干部上是完成了相当大的任务的。但是上述的成绩，仍然不能满足斗争环境所提出的需要，教育方针和学习方针的转变，仅仅部分的开始。要求彻底执行党中央的新的教学方针，彻底审查和转变抗大教学方针，是今后华中抗大工作的中心任务。

党中央的教学方针是什么呢？

党中央指出一般干部学校教学上的基本缺点，在于理论与实际的脱节， 所学非所用，主观主义与教条主义的存在。中央军委及总政治部关于军队干部教育的指示上，亦指出教育与作战脱离，是军队干部教育上的主观主义、教条主义的主要标志。因此，理论与实际一致，所学与所用一致（做什么学什么），教育与作战联系，这是我们军队教育上学习上应该采取的三大原则。“马列主义教育之目的，是为了培养改造现实的战士，因此理论与实践，所学与所用的一致，就该是教育工作的基本原则。这就是要学生能够用马列主义的精神和方法，去分析中国历史与目前的具体问题，去总结中国革命的经验，使学生养成这种应用的习惯，以便在他们出校之后，善于应用马列主义的精神和方法，去分析问题，去指导实践。因此除了教授马列主义的理论之外，又要教授中国历史与中国情况，党的历史与党的政策，使学生既懂得理论又懂得实际，并把二者联系起来。”（见《解放日报》社论《教育上的革命》）这是我党中央提供的完整的教学方针。

这一方针运用到军事教育与学习上，就是要学生通晓一般的战略战术原则和马列主义的军事原则，从军事理论的学习，把握军事科学中的规律性， 而同时又要使学生能够根据一般的军事原则去研究目前的实际的作战经验， 总结中国革命中过去各时期的战争经验，去发现和体会中国革命战争的特殊规律，去提高学员指挥实战的能力。不仅能够讲而且能够做，不仅懂得大的问题而且学会小的动作和技术，不仅在讲堂上能背诵讲义，回答问题，而且要在出校后在战场上真正能够指挥部队打胜仗。

但是这一方针，仅是一般的原则说明，运用到华中总分校与各抗大分校，

① 这是陈毅在华中抗日军政大学教育会议上的讲话。原载于《建军》杂志一九四二年第二期。

则应分别学员对象，如团级、营级、连级等职之不同而应有所去取。又要根据教员学员的理论程度，工作经验多少，采取活泼的运用。如果好高骛远， 把延安学校和抗大总校的课程教育计划表，一般无二运用于华中各抗大，或把总分校及抗大分校的计划，搬到各团的教导队照样去做，则在本质上仍然是片面的主观主义和教条主义作怪，虽然口头上空喊执行中央的教学方针而实际违反他，于是不管你学校和教员如何努力，而学员一是听不懂，二是记不清，三是出校之后不能用，这千马列主义培养改造现实的战士的教育目的， 仍是毫无关联，且要造成实际工作上的妨碍。因此华中各抗大应根据实践去讲授理论，根据理论去总结实战，作为教育与学习的总方针。不独学员应如此，教员亦应如此。教员的任务不仅限于讲解书本，更在于帮助学生如何去运用书本知识，以总结其本身的工作经验。学生的任务，不仅限于熟读讲义和课目，而在于能领会课目讲义所包含的精神和实质，并能进一步启发对实践经验的了解，并提高今后指挥作战和处理问题的能力。是为了实践而学习理论，为了打胜仗提高工作而进学校，为了养成一批军队工作干部才办抗大。这一方针之确定，自然会引起教育计划、教学方法上之根本改革，解决许多不必要的争执。

检查各抗大的教育计划一般表现着政治重于军事，有轻视军事业务的偏向。在重视政治中又有以空洞的无血无肉的理论教育压倒一切的偏向，对根据地政治情况及党的政策反不重视，尤其日常接触的政府的现行的法令反而置之不闻不问，夏收秋收群众运动的经验反而下列入政治学习的课程中去。在军事学习既被轻视的状况中，而军事教育计划，又是最庞大的，包罗万象的。陆军大学的课程，几乎七、八十种课目限令四个月完成，结果没有一个课目完成。内容表现着正规战术多于游击战术，理论讲授多于实战总结，制式教练多于实战动作，课堂讲授多于野外演习，军队技术的具体研究和实习为课堂口授所代替。文化教育虽然引起重视，又有由过去的“生字主义”， 转向进行庞大的文化课程的偏向，没有把握着文化教育是以提高写作阅读能力为中心，即是应该以增加科学常识、国文习作为中心。如果毫不研究对象和实际需要去进行教育，结果费力不讨好，仍然是主观主义、教条主义未能根本改革的表现。

教授方法的毛病，是以讲授为中心，而不是以帮助学员了解和运用为中心。讲授只根据书本，而不是根据学员理解程度。讲授只根据教员的本领， 而缺乏照顾学员的具体情况。忙于使学员背诵和抄录书本的字句，而不能使学员去领会和运用书本内容。不去变书本知识为学员知识，而使学员永远站在书本之外作书本结论与条文的奴隶。教课前的准备，教课时的部署，以及课后的指导，没有造成完整的联系，不了解课后的指导如复习、问答、漫谈、个别质疑和讨论，发动和组织学员问的争论，乃是教授的重心。不了解课堂讲授只是教育的开始而不是他的终结。学校中许多关于生活锻炼和日常训练，如支部生活，小组汇报，其他政治勤务等，这是辅助的教育方式，如与正课联系起来，进行得很好，对于教育效果有极大帮助。目前情况不仅未与正课有很好联系，反而有反客为主，代替了正课的现象，排挤和侵占了正课的时间，使学员自习时间，全部荒废于课外活动。会议多，会议大，会议长， 反而使会议不能解决问题或者妨害解决问题，这是学校教学工作上一般的毛病。

学习指导上的毛病如下：第一，不善于去启发学员的自觉学习精神。任

何学习上的成就主要依靠个人去钻，要提倡钻的精神，个人能够钻，教员的帮助和集体学习才有根据。不应该使集体学习和互助学习代替了个人努力专心研究的优位。个人主义的学习应该反对，而个人专心学习则应该提倡。第二，有人提出反对分数主义的口号，这是片面的，不正确的提法。学校根据测验以鉴定学员的学习成绩，以鼓励学员的学习，这是可靠的方法。因此在校学员应该以领会课程为主要学习任务，如因此而得到优等的分数鉴定，应该是学习的模范；如果不承认这一点，则根本取消了入学受训的目的。如果有人热中于分数的追求，因而自高自大，则应该批评其学习的观点。但是我们不应该连热心课程争取优等学习的好处一并反对。第三，对在校学员的思想意识的锻炼，应该是主要的教育目的之一。学员入校前、在校时与出校后均因情况不同而表现不同。因此学校教育工作、政治工作对待这一问题，宜依据学员的历史的发展，作深刻的帮助和思想指导，不能以其在校的短期表现为标准，更应该从强调这一方面以鼓励学员努力学习各种课目，以备他日之大用。更要使学员懂得在校学习即可表现他的党性和他的思想意识，学校还应从学习表现方面去检查学员的思想意识和党性。第四，学员的时间和健康应特别爱惜。学校起居作息时间表，应重新审查。上课时间、自习时间、休息时间、课外活动时间应严格分开。纠正以课外活动侵占休息游戏时间的不健全现象。一个紧张 学习者每日给他一小时到两小时休息倘祥，让他停止思索，恢复疲劳，或让他个人去对学习内容作独自的反嚼，对于学习效果帮助是很大的。第五，对各级干部学员应有分别不同的生活管理和教育训练。新生入校应经过严格入伍生活。班、排干部之学习生活，应略同于前方连队。连、营中级干部，则可不机械采取连队管理。而团以上干部，则应提倡自觉学习，自动学习，解除其学习以外的各种生活管理。将将与将兵方法是两佯的，因此，教干部的方法与带兵的方法也是两样的。

学员除他本身的革命经验外还努力想获得新的知识，而课堂 讲授的一些知识，都是以往的革命经验的总结，对学员来说都是别人的，或前人的经验总结。教员对讲授的课目，也是自己来讲别人 的东西，与学员不同处， 是在他接收和了解多一些。学员努力学与教员努力教，便是共同努力去解决接受别人的经验的问题，去经过接收别人的经验，以改造自己的经验的问题。这一工作过程，是艰苦的思想锻炼和精神活动的过程。教员、学员共同努力去解决这一过程，是一致的。但前人和别人的经验要灌输在教员的头脑中， 再由教员输入学员头脑中，其中有容易接受与不易接受的各部分，无形中构成一种拒抗性，即构成学习中的矛盾。学习中的问答和质疑即是这一矛盾的具体表现。不多多启发这种矛盾，不能正确解决这种矛盾，学习过程的根本完成，是不可能的，又教员与学员有共同解决学习困难的一致性，可是在其解决学习困难的过程中，又因教员、学员的观点、思想方法、个性之不同， 事实是构成不能完全吻合的矛盾。因此正确的教授法和正确的学习法，均应深刻调查研究双方情况，适当的具体定出办法，以适应学习上的思想锻炼和精神活动的过程，这便是我们革命军队干部学校的教授方法的研究出发点。我们的教员、学员的师生关系，是建筑在同志的关系上，建筑在为解放全人类的共产主义事业的共同政治要求上，不仅应该如世俗所说的“尊师重道” 的精神在学员方面应该提倡，而同志间互相学习、教学相长的精神，同时也应该提倡。每每我们的学员的实际斗争经验一般比较教员要丰富，此为我们的学校比一般旧式学校的教学生活根本不同点之一。耐心仔细去进行思想指

导和思想合作，这就规定教员、学员间的正确关系。这里有任何粗枝大叶， 任何马虎儿戏态度或带着一些雇佣性格，均与教育任务之完成根本妨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