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同上岳麓山至云麓宫[26]

每年六、七月间，也就是阴历五月端阳节前后，湘江的中下游照例是要涨一次或几次大水的。湖南人称呼这几次大水为“端阳水”。1955 年 6 月中旬，天雨不歇，湘江水涨。长沙市和岳麓山之间的湘江水面要比没涨水时增宽五分之二以上。从岸上望去，只见波澜壮阔，不见边涯。

刚从海边视察回转的毛泽东，这时来到长沙。6 月 20 日那天，他要在涨水的湘江中游泳。上午 10 时 30 分，他从城外七码头乘小轮船溯江而上。这是久雨初晴的日子，天空还遮着薄薄的云层，初夏的凉风掠过水面，吹到人身上，使人感到分外舒适。毛泽东穿着白色衬杉，精神很饱满地和围坐在他身边的周世钊等谈话。他几回起身到船边，从窗口仰视夭色，俯瞰江景。有些同志觉得今天虽然没有下雨。但江面宽，水流急，担心他游水有困难，想用各种理由去劝阻他。

“今天的江水，挟带泥沙，显得不那么清洁，似乎不适于游泳。”首先是年逾七旬的某副省长提出这样的意见。

“水清水浊，不是决定适不适于游泳的主要条件，你说的这一点，可以不必考虑。”毛泽东回答了他。

“现在湘江水涨，水又广又深，游泳也许不便。”接着提意见的是周世钊。

“你不要说外行话！庄子不是这样说过吗：‘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水越深，浮力越大，游泳起来当然越要便利些，你怎么反说不便呢？”

这时，小轮船已经到了猴子石附近。毛泽东起身穿上了游泳衣服，缓步下船，走上木划子。他从容地坐在木划子的边沿上，将两足伸入水中，又用江水将全身洒湿，作好游泳的准备。陪同毛泽东游泳的十多个年轻小伙子， 早已跳入水中，等到毛泽东入水游泳时，他们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或沉或浮地围绕在他的周围，朝向西岸前进。

周世钊等站在小轮船上的人都停止了交谈，聚精会神地看毛泽东游泳。他游到哪里，大家的目光就移注到哪里。只见他时而侧泳，时而仰泳，态度安闲，显得轻松不花气力。恰象安卧在微波软浪上面，让它平稳地舒缓地向前推进。他还时常看看两岸的风光，看看天空的云朵，看看小轮船上站立的人群。

“累了吧？请上船休息一会再游。”这句话，几回从小轮船上站立的人群中说出，但得到的回答是：“不累就不要休息，到达对岸再上来。”

大概又过了三刻多钟，小轮船已经开到西岸的牌楼口，大家指着此时还未到岸的游泳人群说：“这不是横渡湘江，而是斜渡湘江，斜渡比横渡的距离要大一倍，所以花时间就更多了。”不久，毛泽东和同游的十多人先后在牌楼口的北面半里的地方登岸。从下水到登岸，整整花了一个小时。

毛泽东穿好衣服后，步行到牌楼口，登上汽车，向岳麓山驰去。小轮船上的人也离船上岸。大家都流露着愉快的微笑。

毛泽东已经三十多年不到岳麓山了。这天趁着横渡湘江之后，决定去看看留着他年轻时期活动痕迹的爱晚亭、白鹤泉、云麓宫、望湘亭等地方。

汽车只能开到白鹤泉。白鹤泉以上，山势陡峭，道路曲折，仅能步行。毛泽东和同游的十多人都在白鹤泉下车休息。湖南省委准备了三乘轻便轿

子。是供毛泽东、程潜等几个老年人坐着上山的。毛泽东坚决不肯坐轿。穿着皮鞋，走在前面，直向云麓宫一步一步走上去。皮鞋踏着山路上突出的石子，润滑的苍苔，很不好走，他却走得很快，气也不喘，还和陪游的人谈谈笑笑。一直登上了矗立在岳麓高峰的云麓宫。

毛泽东还不肯就坐下来休息，巡视云麓宫壁间悬挂的诗词对联后，又走到宫外的望湘亭，凭着石栏，眺望美丽如画的桔洲、湘水，指点飞烟缭绕、红旗招展的长沙市区，眼前呈现一片繁荣兴旺的景象，觉得和过去迥然不同了。回头望望云麓宫壁间、柱上悬挂的“西南云气开衡岳，日夜江声下洞庭” 的对联和“一雨悬江白，孤城隔岸青”的诗句如何不见了？有人告诉他：岳麓山经过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战火的摧残，解放后才逐渐修复，但这些东西还来不及恢复原状。

下午 2 时在望湘亭进午餐时，毛泽东谈笑甚欢，丝毫没有疲倦的表现。

周世钊觉得毛泽东还和青年时代一样，对他说：“您是 60 以上的人了，还是这样健康！还能像今天这样横渡湘江，这样登上岳麓，大大赛过了许多年轻的人。如果把今天的真实情况讲给青年们听，一定会使他们感到无比的兴奋， 认真向您学习。”毛泽东说：“这算什么！爬山吧，仅仅这样一点路程。游水也不是什么难事情。我们不是每天都要走路么？游泳时有水的浮力帮助， 比走路应该是容易多了。但是游水也容易出问题，不可粗心大意。我在第一师范学习游泳时，出过几次危险，不是同学的救护，险些‘出了洋’。”这话引得两桌的人都笑了起来。

饭后已经是下午 3 点多了，天又下了一阵小雨，没有按用预定的计划到爱晚亭去，就下山回来，渡江时，毛泽东站着船头眺望江景。周世钊看到他健壮的身躯，舒畅的神态，他的脑海中又涌现出毛泽东刚才游泳爬山时的印象，觉得毛释东真是健康啊！

这天深夜，周世钊兴奋得不能就寝入睡，伏在桌前，想把今天陪毛泽东登云麓宫的事写一首旧诗，刚提笔写了“滚滚江声走白沙，飘飘旗影卷红霞。直登云麓三千丈，来看长沙百万家”四句后，就想不出怎样接续的句子了。后来续成了后四句：“故国几年空兕（si 音四）虎，东风遍地绿桑麻。南巡喜见升平乐，何用书主颂物华。”当晚，周世钊又在日记本上接续写道：“今天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一天，也是我最幸福的一天，因为我看到我们伟大的领袖这样健康，这不仅是我个人的幸福，而是 6 亿人民的幸福。我希望他永远象今天一样健康，永远领导我们向着光明幸福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大道上前进。这不只是我个人的衷心祝愿，也是 6 亿人民的衷心祝愿。”

周世钊的这篇文字，曾被发表在他的著作《毛主席青少年时期锻炼身体的故事》中。1983 年 12 月 26 日的《湖南日报》，又一次发表了这篇文字以作为对毛泽东的 90 周年诞辰的纪念。1985 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难忘的回忆——怀念毛泽东同志》中又一次收进了这篇文章。本书引用时在人称上稍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