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天朝宫殿

太平天国的宫殿称为天朝宫殿。癸好三年四月兴工，东至黄家塘、利济巷，南至大行宫长街，西至西箭道②，北至杨吴城濠（从浮桥东至太平桥一段）

③，男女万人并力兴筑，半年告成，十分壮丽，工甫成，即毁火④。

甲寅四年正月，在原址重建，四面黄墙，高二丈多，厚四尺①，内外两重， 外重称为太阳城，内重称为金龙城②。太阳城向南开门，称为真神荣光门③。门内左右有鼓吹亭，高出墙外，盖以琉璃瓦，四柱盘五色龙，昂首曳尾，有攫拿之势④。由亭而北，为金龙城门，称为真神圣天门，两旁列大鼓二，这是天朝宫殿所设的登闻鼓。门内为朝房，东西各数十间。历甬道数十步，中树木牌坊，上下雕云龙狮象，饰以金彩。过坊又行数十步为正殿①，称为金龙殿

②，尤高广，梁栋俱涂赤金，文以龙凤，光耀射目。四壁画龙虎狮象，禽鸟花

草，设色极工③。正殿後有长穿廊④。穿廊後为後殿⑤。後殿之後，左右各有一

② 据涤浮道人金陵杂记。

③ 案天朝宫殿北面所至不详，朱偰南京的名胜古迹认为：「以地势及东西南三面所至远近考之，当北至杨吴城濠（从浮桥东至太平桥一段），不特便於守卫，且有现成城濠，不必另控濠沟」。其说有见地，故本书暂从其说，以待确考。

④ 据张德坚贼情汇纂卷六伪礼制伪宫室。

① 据周馥周悫慎公自著年谱。案周馥於天京失陷後，曾亲到刼後的天朝宫殿观览，城墙尚存。又涤浮道人金陵杂记也说：「据称有二丈高，四尺宽」。张德坚贼情汇纂说：「高数丈」。简又文译富礼赐京游记说：

「墙高四十呎，甚厚」。

② 据张德坚贼情汇纂卷六伪礼制伪宫室。

③ 据毛祥麟甲子冬闱赴金陵书见，见对山书屋墨馀录卷四。案赵烈文能静居士日记清同治四年正月初十日记述游天朝宫殿说：「第一门尚宏敞，上书真神圣天门，门内数十武又一门，大小如之，上书真神荣光门」， 与毛祥麟所记两门名称刚好倒置。考简又文译富礼赐天京游述参观天朝宫殿说：「由此大门而入外门，乃到天宫之正门， 正门上有一匾额，金漆色辉煌夺门（目），上书真神圣天门」，与毛祥麟同。又考陈庆甲金陵纪事诗注说：「头门为皇天门，门内伪殿为真神殿，殿後为圣天门」。他在「天日、荣光结构深」句夹注说：「皆伪殿名」。他记头门名为皇天门，与毛祥麟、赵烈文均不同，但记二门为圣天门，则与毛祥麟、富礼赐同。陈庆甲又注说：「自圣天门以内，人皆不能到」，也与富礼赐记到圣天门後，再不能进去相同。故本书据毛祥麟记载。

④ 据吴绍箕四梦汇谈卷三伪王宫、毛祥麟甲子冬闱赴金陵书见、周馥周悫慎公自著年谱、赵烈文能静居士

日记、富礼赐天京游记。吴绍箕、毛祥麟、赵烈文、富礼赐都未详亭名，周馥则作「二吹鼓楼犹存」。考沧浪钓徒刼馀灰录记苏州忠王府等处建筑说：「有东西鼓吹雨亭」，这两座亭当是叫做鼓吹亭，为天朝宫殿奏乐之用。又二鼓吹亭位置，吴绍箕记在大门内，而赵烈文却记在二门内，参考各家遍载，以在大门内为多，故本书记在大门内。

① 据吴绍箕伪王宫、毛祥麟甲子冬闱赴金陵书见。圣天门内两旁列大鼓二这一件事，系据富礼赐天京游记。

② 据天父下凡诏书第二部。张德坚贼情汇纂卷六伪礼制伪宫室也说：「殿曰金龙殿」。

③ 据毛祥麟甲子冬闱赴金陵书见、吴绍箕伪王宫。

④ 案赵烈文能静居士日记清同治四年正月初十日记述游天朝宫殿说：「大殿内为穿堂甚长」，周馥周悫慎公自著年谱说：「大堂後穿廊如故」，据此知正殿之後为长穿廊。

⑤ 案周馥周悫慎公自著年谱说：「大堂後穿廊如故。又前立直匾嵌金字曰真神某某殿。二堂以後，屋全焚， 验其残墙，似分左右二区」。赵烈文日记也说：「大殿内为穿堂甚长，以北皆毁拆，零甓满地，但白石甬道，限以败垣矗立，可辨层次耳。自穿堂以後至末层，尚七、八进，最後则三层大楼」。据此知穿廊之後

池，方广数十丈，池中各置石船二①。池後为内宫②，分为左右两区，每区大楼五层，高约八、九丈，深数丈③。大楼之後为花园，称为後林苑④，有台、有亭、有桥、有池。过桥为石山，山有洞，中结小屋，须蛇行而进。旁有小树十数行。山後山茶一树，大可合抱，每当冬令，绿叶红花，倍增景致。⑤ 天王有游後林苑诗道：「乃车对面向路行，有阻回头看兜平。苑内游行真快活，百鸟作乐和车声」①。後林苑可以乘车游览，可见是不小的。这是天朝宫殿内部的建造。

荣光门外两旁，设东西朝房两所，内外各三层，宽敞高广，外墙内厅， 中悬灯彩②。门前十馀丈开河一道，宽深二丈，称为御沟，上建五石桥以通往来，称为五龙桥③。桥前建牌坊一座，上有立匾，系用全金，上刻天朝二字④。过桥一里，将至大行宫街处，砌大照壁，高数丈，宽十馀丈，壁上绘双龙双凤，每於天王发授官黄榜时，其榜即揭於此壁，天王颁布的天榜、诏旨也揭於此壁。照壁适中搭造高台，称为天台，为天王生日登台谢天之所。照壁两旁，又竖立左右两牌坊，左书「天子万年」，右书「太平一统」，与桥前牌坊共成品字式。牌坊外有下马牌，东西各一①。这是天朝宫殿外部的建筑。天

为後殿，即同馥所谓「二堂」便是。

① 据吴绍箕伪王宫、周馥周悫慎公自著年谱。毛祥麟甲子冬闱赴金陵书见。吴绍箕记说：「殿後左右两池， 池中俱置石船，一首尾尚完好，一已敲拆」。周馥记说：「楼前各有石船二，长约八、九丈。石船上有木房已毁」。毛祥麟记说：「伪殿之东，有墙一围，凿池於中，池方广各数十丈，池心以青石砌成一船，长约十馀丈，广五、六丈，舱面已毁坏」。关於石船的位置，吴绍箕说在殿後，毛祥麟说在殿东，周馥却明确说在大楼之前。据上考正殿後为长穿廊，穿廊後为後殿，後殿之後始为大楼区，则石船乃是在後殿与大楼之间。又後殿後系左右两池，毛祥麟只记东面一池是错的。至两池中所置石船数，吴绍箕没有记明，周馥则记明各有石船二。

② 内宫名称，後据东王杨秀清等起造天朝宫殿先期奏明本章。

③ 据周馥周悫慎公自著年谱。赵烈文能静居士日记作三层大楼。

④ 後林苑名称，据东王杨秀清等起造天朝宫殿先期奏明本章。

⑤ 据吴绍箕伪王宫、周馥周悫慎公自著年谱。

① 见天父诗第四百二十三首。案「乃车」，作拉车解，「百鸟」应作「百鸟」。

② 据张德坚贼情汇纂卷六伪礼制伪宫室、涤浮道人金陵杂记。案张德坚记说：「内外各三层，亦皆宽敞高广」，涤浮道人记说：「平房二所」，两说不同。此处据张德坚记载。

③ 据同上。案张德坚记说：「门前丈馀」，涤浮道人记说：「凤门前十馀丈」，此处据涤浮道人记载。又张德坚记说：「上横三桥以通往来」，涤浮道人记说：「此桥本木搭，据闻现已用石改造，贼谓之五龙桥， 并有伪典造五龙桥石匠总制」。案张德坚记载截至乙荣五年止，涤浮道人记载则截至丙辰六年秋後，故涤浮道人所记为後来的事，因此，本书据他所记。

④ 据涤浮道人金陵杂记。案张德坚贼情汇纂记荣光门外札彩棚，系在门前，涤浮道人所记牌坊系在桥前， 两者不同。彩棚当是未建牌坊前物，而牌坊则系後来的建筑，故本书据金陵杂记。

① 据张德坚贼情汇纂卷六伪礼制伪宫室、涤浮道人金陵杂记。天榜揭於照壁事，系据张汝南金陵省难纪略。诏旨揭於照壁事，系据富礼赐天京游记。案照壁处所，张德坚记「过桥一里」，涤浮道人记「桥之南又数十丈旧基，将至大行宫街处」。本书所记系参订两说。又涤浮道人记左右两牌坊，张德坚作木牌楼二，案涤浮道人，张德坚所说的牌坊，牌楼名异实同，本书因记桥前所建的为牌坊，故此处也作牌坊。涤浮道人记左右两牌坊「上书左旁门、右旁门字样」，张德坚则记「左书『天子万年』，右书『太平一统』」。考孙亦恬金陵被难记系记癸好年间事，其时天朝宫殿大门前只一牌楼，上书「天子万年」四字。本书暂据张德坚记载。

朝宫殿建筑的轮廓可考的约略如此。

天朝宫殿规模宏大，气势雄伟，是太平天国中央政权的象徵。天王在御制千字诏中特加描绘道：「京都钟阜，殿陛辉鲜，林苑芳菲，兰桂叠妍，宫禁焕灿，楼阁百层，廷阙琼瑶，钟罄锵铿，台凌霄汉」。可想当年的壮丽。这一座宏伟壮丽的宫殿，在天京失陷时本来是完好的，只因当时纷传天

朝宫殿「金银如海」①，曾国荃的匪军已经抢劫一空了，无法向清廷交帐，就放火焚烧，捏说是幼天王「积薪宫殿，举火自焚」②。天朝宫殿遭劫，虽然不曾「一炬成灰」③，当时大殿、朝房、穿廊和一些附属建筑如鼓吹亭、牌坊以及花园等还没有烧掉④，而「存者十不及一」⑤，满目「焦土」①，「一片瓦砾」

②，「败屋危墙，皆摇摇欲坠」③，於是「十年壮丽天王府，化作荒壮野鸽飞④」，

其能完整保存下来的只有那条石船还依然在一片潾潾绿水环抱之中，兀立在池上。

① 曾国藩贼酋分别处治粗筹善後事宜摺中述天京之富的话，见曾文正公奏稿卷二十。

② 曾国藩金陵克复全股悍贼尽数歼灭摺中语，见同上。关於曾国荃湘军攻陷天京，在大抢大劫之後，放火烧天京事，详我写的曾国藩奏报攻陷天京事考谬，此文收在太平天国史记载订谬集内。

③ 曾国藩贼酋分别处治粗筹善後事宜摺述天朝宫殿被焚毁的话。

④ 毛祥麟对山书屋墨馀录卷四甲子冬闱赴金陵书见说：「殿尤高，梁栋俱涂赤金，文以龙、凤，光耀射目。四壁采画龙、虎、狮、象」。赵烈文能静居士日记卷二十二，同治四年正月十一日记游天朝宫殿说：「亭北正中伪殿，重檐圆顶，楹题皆泥金，绘龙，中设暖阁，如官府堂皇之制」。周馥周悫慎公自著年谱记他所见说：「大堂如故」。惟吴绍箕四梦汇谈卷三游梦倦谈伪王宫说：「殿又毁」，但他接着却说：「四壁画禽鸟花草，设色极工，柱磢且朱漆绘龙」，他所说的毁，可能是指殿的内部说的。故本书据毛祥麟、赵烈文、周馥所记定大殿没有烧掉。毛祥麟甲子冬闱赴金陵书见说：「二门内伪朝房，东西各数十间」。这是朝房还没有烧掉。周馥周悫慎公自著年谱说：「大堂後穿廊如故」。赵烈文同治四年正月十一日起说：

「内殿内为穿堂甚长」。这是穿廊还没有烧掉。至於附属建筑，毛祥麟甲子冬闱赴金陵书见记：「左右有亭，高出墙外，覆以琉璃瓦」。吴绍箕伪王宫记：「东西两亭，盖琉璃瓦，四柱盘五色龙」。周馥周悫慎公自著年谱记：「二吹鼓楼犹存」。毛祥麟甲子冬闱赴金陵书见记：「殿前牌坊一座，上下皆雕龙纹，饰以金彩」。吴绍箕伪王宫记：「中树木牌坊，上大书曰忠义门，朱地金字，旁雕云龙、狮、象之属，彩色辉煌」。又记：「伪花园有台、有亭、有桥、有池」。这旧鼓吹亭、牌坊和花园等没有烧掉。

⑤ 据吴绍箕四梦汇谈卷三游梦倦谈伪王宫。

① 据吴绍箕四梦汇谈卷三游梦倦谈伪王宫。

② 据毛祥麟对山书屋墨馀录卷四甲子冬闱赴金陵书见。

③ 据毛祥麟对山书屋墨馀录卷四甲子冬闱赴金陵书见。

④ 见何绍基东洲草堂诗钞卷二十六，金陵杂述四十绝句。何绍基在这一首诗後自注说：「伪天王府残址， 飞鸽极多」。案何绍基在第二首诗注说：「十一月廿四日卯刻开船，廿六日卯刻抵金陵」。在最後一首诗注说：「自廿八日至初八日出游」。知他游天朝宫殿时在清同治三年十一月廿八日至十二月初八日里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