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与语病

文青

一种语言是全社会的共同财富，个人是无法改变的。但个人却可以创造性地使用语言，使语言不断丰富和别致生动。这种创造性地使用语言的现象，被称为创新。语言创新一般表现为：另创新词；改变词的固有意义：超常搭配。创新的语言，一方面必须切合题旨和情境，即切合所要表达的内容、思想感情，切合语境、具体对象、文体风格、时间、地点等；另一方面必须具有语用价值——体现在修辞上便是修辞效果。否则，就不是创新，而是犯了语病。目前，一些流行歌曲的歌词，一味地追求新奇，却忘记了以上两个条件，因而出现了不少语病。同学们都喜欢流行歌曲，说话作文有意模仿歌词，使纯正的语言受了些影响，这是应当引起注意的问题。为了纯洁语言，为了弄清楚什么是创新，什么是语病，特选出一些实例，供大家比较分辨。

例 1.这百无聊赖的祥林嫂⋯⋯从活得有趣的人们看来，恐怕要怪讶她何以还要存在⋯⋯ （鲁迅《祝福》）

例 2.这些坚定的人，好比屹立天地的岩石。它们（火成岩、水成岩或变质岩）诞生于“水深火热”之中，经过大水和热火的锻炼，它们生成了一身坚强的筋骨，所以特别经得起狂风疾雨的打击。（陶铸《革命的坚定性》）

例 3.只要有人能多疼我多爱我，给我一份关爱，孤独的人儿，就会变得更可爱。（《我需要爱》）

例 4.来日你我再度相见，仍是旧日动人笑面，我熊热眼光，一遍一千遍。

（《由零开始》）

例 1 中的“怪讶”是奇怪、惊讶的意思，是鲁迅先生所用的，一则使语言简练，二则对“活得有趣的人们”是一种讽刺和嘲笑，有较好的修辞效果。例 2 的“水深火热”常用作比喻（旧社会中）人民生活处境非常艰难困苦，无法生存下去。这里改变词的固有意义，借它来表示深水、高温、高压等条件，紧紧扣住“水成岩”的“水成”两字，“火成岩”的“火成”两字，切合了语境。所以，例 1 例 2 可以称为创新。但例 3、例 4 却不同。例 3 的“关爱”是个生造词语，可以理解为“关怀”和“爱护”，或者“关心”和“爱怜”，产生歧义。例 4 的“熊热”更令人莫名其妙。属于除作者本人谁也不懂的词语。

例 5.不信，请看那朵流星，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

（郭沫若《天上的街市》）

例 6.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齐秦《狼》）例 7.好像一场爱情文艺片，不知所云地重演。

（《让我送你回家》）

这三例都是超常搭配。例 5 的“流星”常规搭配的量词是“颗”，而“朵” 常与白云、鲜花等搭配，诗人不用“颗”而用“朵”，不但使人联想到流星像白云，像鲜花般的美丽可爱，而且陡然降低了流星的速度，使它可以和“闲游”的情景吻合，为我们展现出一个星走夜空的优美意境。例 6 是齐秦自喻“北方狼”来表达男性的孤独，他不用“只”、“条”，而选用“匹”，“匹” 从马那儿获得俊美、矫健的意象，说“一匹狼”，马的俊美、矫健也就叠加到狼身上了，狼也有光彩了，用来喻人就很恰当了。但例 7 的“场”作量词，一般适用于文体活动，如“一场电影”、“一场球赛”，“爱情文艺片”不

是一种活动，用“场”修辞便不恰当了。显然，例 5、例 6 能给人以新鲜感，而例 7 却犯了用词不当的毛病。

例 8.那些怀着杞忧的人物，不知《红楼梦》在今天放映，仍然有它一定的积极意义。

（秦牧《从中外优秀文学作品中吸取养料》）

例 9.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毛泽东《沁园春·雪》）

例 10.虽然你不是我的唯一，深情却叫我无法逃避。

（《不是我不小心》）

这三例都用了节缩，即把音节过多的词、短语或句子加以精炼压缩。运用节缩要注意两点：一、明确性。要让人一看就懂，明了其义，不能表意不清；二、简洁性。例 8 的“杞忧”是成语“杞人忧天”的节缩，指不必要的

忧虑。例 9 的“秦皇汉武”是“秦始皇”，“汉武帝”的节缩，“唐宗宋祖” 是“唐太宗”、“宋太祖”的节缩，是受词牌字数的限制。这两例的节缩不但简洁，而且明确，令人一看就懂。但例 10 却不同，“唯一”本是“独一无二”的意思，一般只作定语，后面得跟一个名词作中心词；若把这个名词节掉，那就是成分残缺，令人费解。

例 11. 她（祥林嫂）一手提着竹篮，内中一个破碗，空的；⋯⋯

（鲁迅《祝福》）

例 12.我愿像绿树奉献给大家的亲密。

（《一生中的第一》）

古人为文讲求“意常则造语贵新，语常则倒换须奇”（王骥德《曲律》）。例 11、例 12 都是想通过倒换的手段，获得新奇的修辞效果。例 11 是定语与中心语倒装，本该说“内中一个空的破碗”，但作者有意把“空的”后置，强调祥林嫂讨饭什么也没有讨到，切合题旨，并暗示了祥林嫂将冻饿而死的悲惨结局。例 12 似乎也是定语和中心语倒装，但一经倒装，便句不达意了。说“奉献给亲密的大地”，可以；但“奉献给大地的亲密”，便不通了！所以例 11 是创新，而例 12 却是病句。

有人说，没有比使用几个词而组成一个美妙的思想更有意义了。这是很有道理的。能用几个词组成一个美妙的思想，即使不是创造性地使用语言，也是正确运用语言；如果几个词语组成的不是美妙的思想，而是晦涩的令人莫名其妙的东西，那便是犯了语病。

同学们学习各种表达方式和新颖独特的句式，不断丰富自己的语言宝库，提高语言表达技巧，这是应该的必要的，但若不分清正误优劣，乱学一气，就会像学结巴说话自己也成了结巴一样，遗憾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