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侦察员

斯图尔特·布兰德 Stewart Brand

他是我这些年所认识的人中,最有意思, 也最有影响的思考者。他是一位侦察员。

EFF(电子前线基金会)荣誉董事,“全球商业网络”(GBN)、“生态信任”(Ecotrust,拯救保护阿拉斯加至洛杉矶雨林的组织)和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Mit Media Lab)的顾问。

“全球目录”(Whole Earth Catalog)创始人。“全球电子链接”(TheWELL, Whole Earth’Lectronic Link)系统和 GBN 的创办人之一。

GBN 的“GBN 图书俱乐部”为多家跨国企业探索及发展未来策略。

1987 年出版《媒体实验室:在麻省理工学院创造未来》(The MediaLab: Inventing the Future at MIT).1994 年出版《建筑物如何学习》(How Buildings Learn:What Happens After They're Built)。

界面一:侦察员自己说

电脑科技、生物科技的发展速度,与环境或文明需求的程度之间,有一大段距离衔接不上。

过去的人可以用世代或任期的眼光来看事情。丘吉尔赞同君主专制制度里重视继承的作法;现在大家用民主方式选举,眼光却比较短浅。

希利斯(天才小子)和我正在组装“时钟图书馆”(ClockLibrary), 想把文明的注意力时间再加长。外形上,它是一个走得很慢,很有气质的大钟,同时带有“图书馆”的设计。图书馆这部分在未建好之前,可能认不出是一个实用的图书馆。时钟图书馆的用意是要大家思考时间的纵深,往后看也往前看,而后把个人的人际关系置于时间的前后关系中思考。

这个计划同 60 年代末从“阿波罗飞船”从太空拍摄地球相类似。那次摄得地球照片后,几乎立刻激起生态保护活动。本计划则希望能找到某个东西以了解时间,一如借摄影认识到地球是个美丽星球。筹划人员包括埃瑟·戴森、沙弗、卡帕(MitChKapor)、伊诺(Brian Eno)、希利斯、卡斯顿、凯利、施瓦茨(PeterSchwartz),还有我。这些人飞得很快,也想有个地方降落。

我们想要做的钟,是像希利斯说的,“一年动一格,一个世纪■一声, 然后每一千年咕咕报时一次”。我们生活在科技的最前端,而科技环境不断急速翻新,我们愈来愈发现,我们把未来弄得益发难以窥视。比方说,猜测万维网 15 年后会变成什么样,着实无益——从现在起的 15 年,万维网这范畴内还会有大大小小的事发生。

因特网这新东西很怪,要么速度加倍,否则就是稳定度减半。先是出现了摩尔法则(Moors’s Law):每 18 个月,电脑微处理器上芯片的数目加倍,等于威力加倍。数十年来一直应验。然后又有梅特卡夫法则(Metcalfe’ s law):网络的价值等于上网人数的平方。也就是说,网络本身或任何形式的网络,如大哥大,其价值会因越多人用它而越见升高。这是个暴涨现象, 况且骤然出现的工具,如万维网、马赛克(Mosaic)浏览器;“导航员”

(Navigator)很快也会展现威力。网络是一桩社会大事;文化非变不可。使用刻度的作法,表示一旦改变了刻度,也就发生了质的改变。这理论

无法应用在网络上:网络是基础性的,从根基发展出来的,每个人与别人直接连接。网络属于多面体球形结构(geodesic),每一个人与其他人直接相连,不是分层负责的结构。在层级式的结构中,成长和刻度所带来的问题, 不会出现在网络这种多面体球形结构中。未来会发生不一样的事,至于是什么,现在欲断定为之过早。

“WELL”成员达三四百人时,有人开始问了:“再多 100 人时怎么办? 现在这么棒的群体气氛恐怕会消失。”几年后,成员增加至上万人,而大家还是会发出同样的牢骚。事实证明,向上增加一两个等级并不会出现众人所忧心的问题。大群体里会产生小的群体。三四十个人,或 100 人,自己形成一个关系紧密的团体,情感浓厚,兴趣相近;“WELL”规模还小时就是如此。一旦每一个小粒子不断表现自己,则刻度作法易造成的问题便无所谓了。

“WELL”电话会议系统本来是一个朋友送的礼物;他手上有多余的软件, 小有资金,而该季刊原本带有群体的味道,故使用该季刊的人便使用“WELL” 来互相联络。

不到两年,“WELL”吸引了一群喜欢在网络上与人交谈的群体,他们自称“死头脑”(Deadheads),这堪称为电子社区的原型。群体成员之间相互吐露生活内容,结婚、出生、死亡、自杀等等事件,经过网上连接,仿佛透过棱镜折射似的,清楚而有了生命。

群体得以形成,一来因为本系统的初始设计为地区性的,二来我们要求成员的身份必须透明,不准有匿名形式。聪明过人的、能言善道的电脑黑客族和记者在本系统一开始就参与了。

除了“WELL”之外,还有别的进展。因特网上的价值,大部分不来自商业;创造出网络价值的人,也不是着眼于名声或金钱。创造网络的人,是些能制造新工具的人;他们当中有些接受过企业训练,但大企业存在的目的, 不是为了让他们自我训练有关网络的东西,然后把网络弄出来。比如做出Eudora 的人,他本来在伊利诺斯大学做研究,那时他研发 Eudora 纯粹为了自己和朋友。从品质来说,Eudora 显然强过任何其他电子邮件系统。所以你不由得会疑惑:大公司怎么了,为什么有人把绝佳的一个工具放在网络上免费供人使用,而大公司竟然没有做正确的选择?Eudora 如此,马赛克如此, 而马赛克后来带动了网景的“导航员”。

发明这些个工具的人,可不是躲在地下室的老怪物。他们大多是年轻人, 自己认为对社会和文化有责任,希望改善一般人生活中所使用的东西。比起诸多光鲜亮丽的科学家来,他们的重要性并不差,但是没有获得相应的尊敬和报酬,却被视为理所当然。说发明人的地位比理论科学家低,此言差矣。

网络上的人际沟通竟能频繁而亲近,有人深表诧异。其实不必。过去的知识分子借信和书本往来,写信和写书所呈现出来的品质并不相同,而多半信比书好。信函表达亲密之情,可以言尽其意,因为写信时知道,收此信的人是你所敬重的,他的意见是你在乎的。使这种关系在网络上得到升华,你就看到电子网络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