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爱情跨媒体动态环境”(Love Intermedia KineticEnvironment)是约翰·布洛克曼的叫法,带着些许玩笑成分,但显示了跨媒体动态环境确是当红宠儿,在各热门场所:一个经验,一桩事件,一个环境,一个嗡嗡响的电子世界中。

——《纽约时报》

跨媒体动态环境?那是什么东西?一种以 Java 语言写的小应用程序? 一个微软新技术研究部门开发的新式操作系统平台?一种四维的虚拟现实模型语言文件格式?

不尽然。那时候是 1966 年 9 月 4 日,我坐在纽约长岛公园某处的椅子上, 读着《纽约时报》文艺休闲版醒目位置上描写我的文章。边读边想,这文章会不会让我在林肯中心“纽约电影节”的工作受影响。我在那儿负责“新形态电影”,那时 25 岁。

周围环境里,新的、刺激的点子和表达手法,已由一些活动、舞蹈、地下电影、前卫剧场中,致力于实验的创作者身上露出端倪。跨媒体,通常包括没有剧本,有时即兴的戏剧活动,在活动中观众也是表演者。

担任这份工作之前,我是在“电影人剧院”( Film - Makers ’ Cinematheque)负责筹备一个电影节活动,拓宽电影表现形式。1965 年,“电影人剧院”是地下电影的大本营。我签下了 30 项表演合同,表演人皆为世界一流的舞者、诗人、剧场人员、音乐家。我不限制演出内容,任他们自由发挥,惟一要求是必须与电影有关。

最后成果便是“拓宽电影节”,吸引了主流媒体的注意。一年内,《生活》周刊报道了两次;《时代》周刊介绍了若干作品。我采用“跨媒体”当商标,打响了品牌。不少艺术圈里的传奇人物对这一类演出感兴趣。那时期我与若干人物合作过,包括:视觉艺术家莱斯·莱文(Les Levine)、克雷·奥尔登伯格(ClasesOldenburg)、罗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urg)、安迪·沃霍尔(Aady Warhol)、罗伯特·惠特曼(Robert Whitman);活动艺术家(Kinetic artist)夏洛特·穆尔曼(Charlotte Moorman)、白南准(Nam June Paik); 即兴表演艺术家(Happening artist)艾伦·卡卜洛(Allan Kaprow)、卡洛利·施尼曼(CaroleeSchneemann);舞蹈家特里西娅·布朗(Tricia Brown);电影制片杰克·史密斯(Jack Smith)、斯坦·范德比克(StanVanderbeek)、埃德·埃姆斯威勒(Ed Emshwiller)、库查兄弟(Kuchar);前卫舞蹈家肯·杜威(Ken Dewey);诗人格尔德·斯特恩(Gerd Stern)和“我们公司”

(USCO)一群人;音乐家有拉蒙特·杨(Lamonte Young)和特里·赖利(Terry Riley);借沃霍尔之助,也与“地下丝绒”(Velvet Underground)合作。

诗人格尔德·斯特恩,电影节期间我认识的艺术家之一,曾几次与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合作,把麦克卢汉的演讲与“我们”的跨媒体表演结合起来。格尔德一头乱发,一副络腮胡须,而麦克卢汉这位多伦多来的教授,全套西装。两人对比鲜明,然而合作无间。经由格尔德等人引介,麦克卢汉的想法逐渐为艺术界所知,几年后成为主流。

格尔德介绍我认识了麦克卢汉的伙伴,人类学家埃德蒙·卡彭特(Edmund Carpenter),接着 1967 年,卡彭特带我去福德姆大学(Fordham U.)见麦

克卢汉、卡尔金神父(Father JohnCulkin),以及颇受传播理论学界欢迎的几位人士。在座多位认为,我们(表演)已超过弗洛伊德提出的“潜意识” 理论,并且说,我们让意识现出形状了。

麦克卢汉提了一段话,我很兴奋:贝尔实验室(Bell Labs)的科学家克劳德·香农(Claude Shannon)与沃伦·韦弗(Warren Weaver)两人,写了一本书《传播的数学理论》(TheMathematical Theory of Communication), 书开头这么说:“‘传播’(Communication)这个词,在本书中的含义很广; 凡是某一个心灵影响另一个心灵的过程,均称传播。书面形式和口头形式的流传当然包括在内,同时包括音乐、图像艺术、戏剧、芭蕾;事实上涵盖人类所有行为。”

作曲家约翰·凯奇(John Cage)也有类似看法。平日,他每周召集一次餐会,找来一群年轻的创作者、诗人、作家等,谈论他自己的看法,当然也试一试他的洋菇食谱味道如何。我有幸参与了那些餐会,一同讨论媒介、传播、艺术、音乐、哲学,以及麦克卢汉与威纳(Norbert Wiener)的理论。麦克卢汉说,人类发明电子科技以后,中枢神经系统——也就是心灵——便从身体内部向外在世界延伸了。凯奇的观点是我们不得不推测“只有一个心灵存在,一个我们全体共同拥有的心灵”。凯奇认为,我们必须突破一己的、个人的心灵框架,必须明白外在事物发生的根本变动,心灵已社会化了。凯奇说:“一旦我们改变认知,世界即随之改变。”心灵本是人力促成的外在延伸,现在变成了我们的环境本身,在凯奇口中,此乃“集体意识”;若能建成“全球性的公用事业网”,我们便能窥见集体意识。

此外,我受到建筑设计师富勒(Buckminster Fuller)、未来学家麦克黑尔(John McHale)、文化人类学者霍尔(EdwardT.Hall)等人启发,开始猛读信息理论、控制论(Cybernetics)和系统理论。

这段时间,我成为第一位“麦克卢汉派”的顾问暨制作,很快便生意红火;通用公司、哥伦比亚电影公司都是我的客户。

我把这些看法综合起来,写了第一本书《作者为已故的约翰·布洛克曼》

(By the Late John Brockman),把信息理论——即传播的数学理论——视为讨论人类所有经验时的基本模式。其后多年,我一直延续一个中心思想: 新科技等于新的认知。

新科技等于新的认知。所谓真实乃是一个人造的过程。从某一方面来说, 我们对世界与自身的理解,乃是我们对科技的认知所产生的模式,而科技是我们当作产品来生产的东西。

人类造出工具,然后依工具的形象塑造自我。17 世纪钟表发明后,语言中便出现了有机械含意的比喻:“心脏如同一只泵。”20 世纪中叶,自控式工程装置问世,控制论式的比喻也出来了:“人脑如电脑。”这概念初提时很难接受,现在却已是过时的比喻。

有人根本无法接受这种认识论。这种认识论破坏了习惯思维的构造,混淆了主体与客体,并促成个体的自我“反创造”(decreate)。正如英国人类学家贝特森(Gregory Bateson)所云,个体的心灵处在一个由模式、秩序、共鸣所构成的世界,是某个大的有序系统的子系统。心灵固存于这个较大的有序系统的各路径所携带的信息中;心灵也固存于传递信息的路径中。

再次启动我们精神世界的钥匙正是“信息”。在贝特森提出的解说中, “信息”指的是规范与控制,而不是意义、想法或数据。他向我解释:“信

息是一种能够造成不同的不同。”落在你身后的雨点不含信息;滴在你鼻尖的雨点则含信息。信息是一种“效果”的度量方式。控制系统正是利用了信息,才保持了运动的连续性。

我以上述观点为基础,思考当前的传播革命。依据牛顿物理学,局部(比整体)才是重要的;那么,我们所处的宇宙便无穷尽地与它自身互动,而连接各个局部的模式才是举足轻重的。但这样会有麻烦:让某个系统描述它自己,怎么可能不产生呈螺旋状的循环反射?

答案何在?没有人知道,也找不到。对语言的平面所作的描述,也就是承载了我们所作的描述的那个平面。语言转成行为,一场舞,一出戏,一首歌。

有了因特网和万维网,我们为自我创造出新的延伸;恰似 180 年前出版的《科学怪人》书中,法兰根斯坦博士(Dr.Frankenstein)把自己的创造物拼接出来。只不过我们的创造物不具人形,不借着增生的躯体来占据空间, 于时间中移动。我们所创造的,是一头突然冒出的电子兽,体形奇大无比, 我们竟只能揣度它的性质与体积。

那电子兽是我们自己吗?

霍尔曾告诉我,人类重大的、有意义的发明,往往看起来不像什么大发明,而似乎是自然生成的。他认为,最重要的发明不是懂得用火,不是印刷术,不是电力出现,不是认识了 DNA 结构,而是——说话。

为了说明他的论点,他讲了一个故事: 一群史前穴居人正在交谈。

第一个人说:“你知不知道,我们在说话呢!” 好一会儿沉默,其他人狐疑地望着他。 “什么叫说话?”第二个人问。 “就是我们现在正做着的事,我们正在说话。” 第三个人接话:“你疯啦?我没听说过这东西。”

第一个人又说:“我没疯,你才疯了。我们是在说话。”

说话被认为是天生而自然的事,一直到有那么一个人喊出“我们在说话”,才使得“说话”变成看得见了,而这是一个演化过程中意义重大的时刻。

现在,有一个新发明出现了,它是集体意识的代码。我称它为“分布式网络智能” DNI(distributed networked intelligence)。DNI 是我们大家共同拥有的精神。DNI 是我们的集体意识与自身互动而生的永久振动;DNI 使得人的生存更具有丰富饱满的含义。

我是网络。我是万维网。

我是信息内容(content)。

非关电脑,却与人类传播有关。“我们正在说话。”

国际网络正在带来—场传播革命,由于传播乃是文明的基础,因而这个惊天动地的变化其实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文明革命。经过这场革命,在很快就要来临的未来,我们可能会成为新人类。

然则谁在推动这场革命?谁在塑造未来?谁是“未来英雄”?

书中介绍的数字与信息世界的精英们对这场刚刚浮现的传播革命,有着莫大的影响力。他们正在营造的,并不只是一个虚拟的数字信息空间,更不是科幻世界。那是新的日常世界、新的思维方式、新的生活;那是新的现实、新的真实。

他们置身新现实的边境。透过他们的眼睛,我们也将瞻望到新世界。他们的名字,有些是你熟悉的,有些可能是你陌生的:

斯图尔特·艾尔索普/实用论者 Stewart Alsop(The Pragmatist) 约翰·佩里·巴洛/北美土狼 John Perry Barlow(The Coyote) 斯图尔特·布兰德/侦察员 Stewart brand(The Scout)

大卫·邦内尔/先知 David Bunnel(The Seer)

道格·卡尔斯顿/沉思者 Doug Carlston(The thinker)

丹尼丝·卡鲁索/理想主义者 Denise Caruso(The ldealist) 史蒂夫·凯斯/政治家 Steve Case(The Statesman)

约翰·德沃夏克/牛虻 John C.Dvorak(The Gadfly)

埃瑟·戴森/模式识别高手 Esther Dyson(The Pattern-Recognizer) 比尔·盖茨/软件开发大师 Bill Gates(The sofeware Developer) 大卫·加伦特/保守党人 David Gelernter(The Conservative)

迈克·戈德温/辩护人 Mike Godwin(The Defender)

丹尼尔·希利斯/天才小子 W.Daniel Hillis(The Genius) 大卫·约翰逊/法官大人 David R.Johnson(The Judge)

布鲁斯特·卡尔/搜索者 Brewster Kahle(The Searcher) 凯文·凯利/圣人 Kevin Kelly(The Saint)

杰伦·拉尼尔/神童 Jaron Lanier(The Prodigy)

特德·莱昂西斯/市场专家 Ted Leonsis(The marketer) 约翰·马尔科夫/作家 John Markoff(The Scribe)

约翰·麦克雷/力 John McCrea(The Force)

斯科特·麦克尼里/竞争者 Scott McNealy(The Competitor) 简·梅特卡夫/出版人 Jane Metcalfe(The publisher)

奇普·帕伦特/网络大师 Kip Parent(The Webmaster)

霍华德·莱茵戈德/标准市民 Howard Rheingold(The Citizen) 路易斯·罗塞托/海盗 Louis Rossetto(The Buccaneer)

保罗·沙弗/哲人 Paul Saffo(The Oracle)

鲍勃·斯坦/激进分子 Bob Stein(The Radical)

克利夫·斯托尔/怀疑论者 Cliff Stoll(The Skeptic) 琳达·斯通/催化剂 Linda Stone(The Catalyst)

卢·塔克/传教士 Lew Tucker(The Evangelist)

谢里·特尔克/电脑空间分析师 Sherry Turkle(The Cyberanalyst) 戴夫·瓦伊纳/情人 Dave Winer(The Lover)

理查德·沃尔曼/制作人 Richard Saul Wurman(The Impresari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