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5—16 世纪——军事谋略理论发展缓慢时期

自《孙子》问世,到马列主义、毛泽东军事谋略思想产生以前,军事谋略虽有某些方面的发展,但无质的突破,可称之为军事谋略理论史上的发展缓慢时期。

由于战争规模的扩大和战争方式的改变,专门指挥作战的将帅、军师等军事家随之增多,军事著作也随之大量产生。到西汉初年,张良、韩信整理历代兵书时,约有 182 家,经过他们筛选,选定了 35 家。东汉时,班固撰《汉书艺文志》,收集了 53 家,790 篇,编成书目。班固把历代兵家著作分为四大类:一类是“兵权谋家”(讲究军事计谋、综合各兵家长处的)、二类是

“兵形势家”(战略家)、三类是“兵阴阳家”(讲究天候、地理、医药、卜巫的)、四类是“兵技巧家”(设计、制造武器装备和讲究战法的)。

自汉以来,各朝各代更加重视利用兵书培养将帅和指导部队训练。北宋神宗时建立了我国最早的军官学校——“武学”,同今天一样,办学必须有育人教材,没有高质量的教材,就不能育出高质量的人才。据宋晁公武的《郡斋读书志》记载,宋神宗元丰年间(1078—1085),正式颁布《孙子》、《司马法》、《六韬》、《吴子》、《尉缭子》、《黄石公三略》、《李卫公问对》七部兵书,作为武学学员的“教科书”、必修课,后人取名为《武经七书》,又名《武学七书》。到南宋初年(宋高宗统治时期),官方曾指定《五经七书》作为考核、选拔军事将领的重要内容。这七部兵书堪称我国古代军事谋略理论大荟萃。

“七书”的汇编、推广,不仅在世界东方古国使军事谋略得到了普及, 而且七书中的《孙子》在初唐时就传入日本,被誉为“百世兵家之师”、“东方兵学鼻祖”、“兵学圣典”和“世界古代第一兵书”。《孙子》流传到欧洲晚于日本。开始由精通汉语的欧洲军官用口语传播,到 18 世纪初,《孙子》译著在欧洲广为流传,东方的军事谋略在西方也得到了推广。资产阶级军事家克劳塞维茨的名著《战争论》中的很多观点同《孙子》相似,但从军事谋略理论形态看,仍未超过《孙子》。

值得研究的是,在中国,从《孙子》问世之后到马列主义、毛泽东军事思想的产生数千年中,虽有无数卓越的军事家在人类战争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业迹,在他们的论著中对军事谋略也有一些独到见解,但在这段时间里, 就学科而言,只有军事谋略学知识的积累和某种程度的发展,而无质的突破。在这样长的历史时期,为什么不能发生质的突破呢?细而究之,是否可以说有这样三个方面的制约因素。

一是武器技术装备的因素。恩格斯说过,武器装备的发展决定着作战方式的变革,作战方式的变革,就会促使指导战争的理论发生变化。而我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我们的祖先在科学技术方面,如冶炼、火药、造纸、印刷术等处于世界之首,然而,我们的武器技术装备改善的速度最慢。18 世纪中叶以后,西方洋枪、洋炮、战舰已经问世,而腐朽没落的清朝文武官员仍一味强调“骑射乃满洲之本”,严格限制火药的制造和使用,武器技术装备几千年中没有本质的飞跃,战略战术也没有根本性的变革。因此,被孙武等军事家所揭示的、反映战争指导规律的军事谋略思想、理论原则自然也不会有根本性的突破。

有人会问,西方军事技术那么发达,为什么军事谋略没有质的突破?我们认为,这与东西方军事家在总结战争经验时立足点不同有很大关系。东方军事家往往立足于谋略研究制胜之道,西方人往往立足于技术寻求制胜之术。他们的军事理论,战略战术,往往打着军事技术制胜的印记。如坦克出现后提出“坦克制胜论”,飞机出现后又提出“空军制胜论”等等,都有一点唯武器论的味道,不大重视从军事谋略上去总结战争实践经验。这恐怕是西方军事谋略没有根本性突破的重要因素。

二是哲学思想因素。军事谋略是受哲学思想支配的,尤其受着传统文化、特别是民族哲学思想的巨大影响。在西方,封建的中世纪,教会统治一切, 唯心主义禁锢着人们的头脑,16—18 世纪,出现了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人们往往在绝不相容的笼子里思维。这种唯心主义、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必

然阻碍军事谋略的飞跃。在我国,从大量的兵书中可以看到这样一个事实: 他们的哲学思想受到《易经》阴阳八卦和老子《道德经》积极而又深刻的影响。《易经》以阴阳八卦为逻辑起点,对人世间事物进行推论,含有深刻的韬略思想。《道德经》实际上是论述谋略的哲学“经”。《孙子》中许多谋略思想和原则,除了接受吕尚、管仲等的影响之外,是以《易经》中的指导思想为理论根据的。但是由于儒家消极思想的影响,思维中的唯经(经典)、唯圣(圣贤之言)的封建色彩比较浓厚,这种思维定势和封建意识的影响长期残留在学术研究之中,阻碍着军事学术的发展,当然也制约着军事谋略的飞跃。

三是军事科学大综合的影响。在科学发展过程中,曾出现过学科大综合的历史阶段。在 5—16 世纪,由于人们对各门学科资料没有整理研究,不能建立自己独立的理论和知识体系。常蹈之于某一学科之中。如最初一切科学包罗在哲学中。然而,当 16 世纪其它科学冲破西方中世纪的黑暗,开始分门别类进行研究的时候,军事科学却出现了知识大综合现象。军事谋略学的理论原则在其发展中,受到这种知识综合的影响。特别是到了 18 世纪中叶,在俄国服务的英国人亨利·劳合,在七年战争史的序言中,系统地论述了战略学的许多一般性原理的原则。在这之后,就象哲学最初包罗一切自然知识和社会知识一样,战略学最初也被认为是军事科学领域包罗一切知识的学问。大约在 19 世纪之前,一直被看作是“全部军事的综合、整体化,它的总结, 它的哲学。”①军事谋略学自然也被综合到了战略学之中了,由于军事谋略学失去了独立存在的条件,就不能不影响到这门学科自身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