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幻想中的造物主及其产品

人造人故事造

人的故事到了近代越来越具科学性,而摆脱了神话的影子。

极为有意思的是,被认为是人类第一部科幻小说的《弗兰肯斯坦》(也被译为《科学怪人》),涉及的便是人造人的主题。

作者对主人公弗兰肯斯坦造人的过程作了如下描写:

我从陈尸所里收集各种枯骨,用读神的手指扰乱人体骨胳的可怕秘密。我寓所的顶楼上,有个孤零零的房间(我看说它是间牢房,恐怕更贴切些), 它同其他房间隔着长廊和搂梯。我就借用那个房间作为工作室,搞我那项污秽的造物试验。我全神贯注地精工细作,眼珠儿差不多都快从眼窝里蹦出来了。解剖室和屠宰场为我提供了大量的原材料。出于人类的天性,我常常恨不得丢下手头的工作,然而,与此同时,内心那一股有增无减的热切之情, 却驱策我继续干下去⋯⋯(注 12)

今天我们绝对不会以为这仅是臆想。一项“令人生畏的工程”(某报刊语)正在实施之中。目前,以美国为首的科学家们正在从事一项预计 2005 年完成的人类基因重组计划,试创新的生命种——人工造人。

许多生物学家站在维护人类尊严的立场上否定制造人的可能,有些国家甚至联合国也下令限制遗传学的某些发展,但创造物种的这种趋势正变得越来越明显。这是多利引起人们关注的原因之一。

既然动物植物都能被人工制造,那么从纯技术的角度来看,人也是可以被制造的。这并非是狂言吓人,人类自本世纪 50 年代发明基因学,并迅速形

成了基因工程,经过多年的研究,现在已大体弄清了人的身体里由 100 兆个细胞组成,每人细胞中有一个由 4 个不同核酸构成的细胞核,被命名为 DNA 分子,它包含了人体的全部遗传信息。

人类基因重组的计划据称投资 30 亿美元,预计 2005 年完成。一旦此工程完成,人类可能通过 DNA 重组,采取类似工程设计的方法,按人类的需要从不同的生物基因中提出所需部分,进行分离、剪切、组合、拼接,然后把重新组合好的基因移入一个细胞内,进行大量复制,造成新的物种——人造人。

问题在于,人造人注定是一场悲剧吗?

不知道上帝是否后悔过他造人的行为。但也许是后悔过的。他对人的惩罚是很不留情面的:扰乱其语言,赋予其病痛,带给其瘟疫,甚至亲自动手, 毁灭其城池(所多玛和俄摩拉,被丰·丹尼肯认为是史前的广岛和长崎)。

从有关克隆人的报道中可以看到,全世界笼罩着一种厌恶与渴望交织的矛盾心情。一方面,是对后果的不安,另一方面,是对科技突破的向往。很滞说谁压倒了谁。这样的心情,同样出现在炸药和原子弹的发明前后。

弗兰肯斯坦造人的过程几乎与克隆技术无关。它更多是机械性的。通过制备一副骨架,再附以种种错综复杂的神经纤维、肌肉和血管,使它承受生命的活力来完成这项工作。

小说之所以成为经典,还在于其“罗马俱乐部”的调调儿:虽然能用人工方法造出活人,但由于实验方法不完善,结果造出的人长得丑陋不堪,人见人怕。这个科学怪人因为到处遭到人类的冷遇而迁怒于他的造物主,伺机行凶报复。他杀害了弗兰肯斯坦的未婚妻和亲朋好友,气死了弗兰肯斯坦, 而自己最后也走上了自杀之途。

今天遗传学的快速发展,增加了人们对弗兰肯斯坦怪物出现的担心。一份报纸写道:“他们担心有一天,突然从遗传学工程实验室里跑出一个比人还聪明、比猴子还敏捷、比象还力大、比狼还凶残,既能行走如飞,也能在水中自由来去,更能像鸟一样在天空飞翔的怪物。届时,谁又能控制得住它呢?”《弗兰肯斯坦》首次预示了生命科学可能带来的灾难。

《弗兰肯斯坦》因此具有强大生命力。这部小说在西方被电影界拍了一百多个版本。直到 90 年代,还被翻拍,注入现代人对 21 世纪的关注。

180 年后,在作者的故乡,终于诞生了多利。这也许是弗兰肯斯坦怪物的阴魂不散吧。

科幻作家吴岩认为,《弗兰肯斯坦》实际上是针对科学发展及西方社会而写出的文明与道德责任感的一种寓言,玛丽·雪莱首倡的这一主题,一直在许多科幻小说中沿用至今。甚至可以说,在几乎所有关于生物技术、计算机和机器人问题的科幻小说中,都可以找到类似的影子。(注 13)

还有不少科幻小诊对人造人技术和后果进行过相当深刻的思考。

《美丽新世界》是最扣人心弦的一部。

阿尔德斯·列奥纳德·赫胥黎(1894—1963)是著名生物学家亨利·赫青黎的孙子,其爷爷与达尔文齐名,因为《天演论》被严复译入中国,而引起中国诸多翻天覆地的运动。

请注意,达尔文、赫胥黎、雪莱,还有威尔穆特,这些人都是英国人。

《美丽新世界》是赫胥黎最出名的科幻小说,该作品与乔治·奥威尔的

《1984》、扎米亚金的《我们》一起被称作“反乌托邦三部曲”。

该小说第一段落就描写了“伦敦孵化暨制约中心”的繁忙。尽管“克隆羊”由苏格兰科学家所创,但由伦敦控制也算得上赫胥黎的小说有先见之明, 小说首先点出了科学进步的意义:

一卵、一胚胎、一成体——正常发育。但是,一个经过波氏程序处理的卵能发芽、繁殖、分裂。由 8 个芽体到 96 个芽体,每个芽体长成为一个完全成形的胚胎,每个胚胎成为一个尺寸齐全的成体。过去只长成一个人,现在却长成 96 个。大进步。(注 14)

波氏程序就是成批复制人的程序,它采用的类似胚胎切割法而不是体细胞核移植。不管怎么说,赫胥黎在 1932 年已为我们预言了无性繁殖。更重要的,他指出:波氏程序是社会安定的主要工具,(注 15)

大批量造出的人还在胚胎阶段就被分成 5 个等级,开始了社会化的过程

——小说中称为“社会先定”,以便将来能安安心心从事不同的本职工作。

这是社会稳定的关键。只有无性繁殖能做到这一点。

在流水线生产人的过程中,阶级越低,供给胚胎的氧气越少。大脑就越不会犯自由化的错误。

“伦敦中心”正为产量赶不上新加坡而发愁。不过,他们的社会先定技术相当不错,生产流水线每小时前进 33·3 厘米,一天 8 米,267 天瓜熟蒂落,在流水线的后半截,未来的化学工人的胚胎已接受耐铅、耐苛性钠的预防疫苗,飞机机械师的胚胎则放到一个特制容器中快速旋转。

“伦敦中心”的管理者还培养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属于“正阿尔法”级, 是美丽新世界中最高的等级。培养知识分子的方法是:在胎儿失去尾巴后, 对他们进行“智能制约”。

读到这里,我笑了。

1958 年,赫胥黎在一次电视访问中感叹说,他这本书原拟推测 500 到 600

年后可能发生的事,想不到其中不少预测在 27 年后非但实现,而且彻底实现了。

吴岩对人造人的情况作了补充介绍。吴岩是中国作协会员,目前中国最受欢迎的科幻小说家之一。他已在北师大开了 6 期“科幻小说评介与研究” 公共选修课,深受大学生喜爱。

他说,著名作家罗伯特·海因莱因的《鞋拌》(1941),A.E·范沃的

《非 A 世界》(1945)可能是这类作品的先声。波尔·安德森的小说《处女行星》(1959)和查理斯·麦恩的《无男人的世界》(1958)也有克隆技术的措写。但是这些小说的标题都没有提到克隆一词,而有趣的是,第一篇以克隆命名的科幻小说(西奥多·托马斯和凯特·维尔海姆合作)却与克隆技术无关。

克隆科幻小说,一开始就是从技术和伦理两个角度进行构思的。

在技术领域的克隆小说,当推西奥多·斯特金创作的《当你关怀,当你恋爱》(1962)。作品以一个富有的女人如何用一颗吞噬了她情人生命的癌细胞作原本,进行情人的复制。

吴岩幽默地说:“但令人怀疑的是,她复制的‘新’情人,难道不会也患上同样的癌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