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所充满火药味

一场规模空前的开发大战拉开了帷幕。1992 年 3 月 28 日上午。宁运久办公室。

这里压根儿不像是总经理办公室,倒像是一处充满浓浓火药味的前线指挥所。四五个人头不抬眼不眨地围着一张图纸比比划划,嘀嘀咕咕,一支接着一支抽烟,一句连一句争执。十分钟后,他们终于达成了共识,相互一笑, 匆匆卷起图纸,走人。

在人们印象里,亲临火线的指挥官总是泥一身水一身地泡在工地上,浑身脏兮兮地散发着汗臭,眼带红丝,一脸无血的苍白。可宁运久不同:西服革履,配一条漂亮的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红光满面的(请别误会,宁运久每星期都要去几次工地的)。

这时,门外又涌进一拨人。看样子这伙人事挺急,说话劈雷火闪的。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儿,拆迁处长戚其林。拆迁处是公司的开路先锋, 也是个得罪人的买卖。“有儿子连个媳妇也找不着,”他叹息着诉苦,“干拆迁的心要安在当个中,同情老百姓,又得按政策办。老人住老祖居,不乐意动窝,这可以理解。可有人见钱眼开,老是想挖国家的墙角肥自己。⋯⋯”

宁运久一皱眉,“诉完苦了戚其林?说工作。” “不顺。”戚其林搓搓手,“有户无理取闹,把草厦子顶盖上个道士帽,

闹着非得算平方。” “不能算。”宁运久简洁地一挥手。

“我们在庙讲小区摸底,遭到一些人的围攻,薛峰还挨了打。” 宁运久关切地问:“伤的重不重?”

“还能顶班干。晚上有人给我打电话,指名道姓地开了骂,戚其林我× 你祖宗,小心你的脑袋。还有人硬的不行来软的,晚上拎两条烟到我家。我说有事到办公室谈,我就值两条烟钱么?老婆子埋怨我满山得罪人,我还真得罪了不少人。二闺女复员转业,找好了单位,可一听是我闺女,死活不要了。真窝心。”

“你也别罗嗦了,还有几个钉子户?” 戚其林无可奈何地摇摇脑袋:“4 户”。

“说服工作还得做。真蛮不讲理漫天要价的,上法院。”宁运久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误了工期,我拿你是问。你自己定个期限吧!”

戚其林一咬牙:“十天内拔了!” 说完,老头儿一阵风走了。

宁运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两部红色电话几乎同时急骤地响起来。他一手抓起一部,讲起话来嘎嘣脆。

“喂,是我。什么?这不行!培友我告诉你,4 月 1 号以前寨北那块地你无论如何得给我拿下来,古陌纠纷那块骨头也得给我啃下来。困难?没有

困难要你这个处长干什么?就这样。喂,是我。什么,水泥供不上?你找错人了,屁大点事也找我,找材料处!”

咔!电话挂了。

这人,活脱脱一个挥洒自如的乐队总指挥,一个思路机敏的机场大调度。司机的脸在门口闪了一下。

“宁总,该去医院打针了。” “不去!”他猛一挥手,“什么时候了,到了节骨眼儿了,叫张秋萍来

这儿给我打。”

他是轻伤不下火线。“司令”的血压一准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