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英国和俄法在争夺中国利权上的角逐(1896—1897 年)

俄法在中国的扩张使英国在中国原有的侵略优势受到了威胁,英国急起和俄法进行激烈的争夺。它的政策是,一面在要索“补偿”的借口下乘机向清政府实行敲诈,一面企图和俄法达成分赃的妥协,以维持所谓“均势”, 并进一步扩大自己的侵略利益。

英国在和俄法争夺第一次对日赔款的借款权失败后,曾勾结德国胁迫总理衙门将下一次的借款权许诺给它们。“俄法洋款”合同规定,在 1896 年 1

月 15 日前中国不得另借外债。在期满以前,英德即大肆活动,要求总理衙门

允许汇丰银行和德华银行向清政府贷借 1600 万镑(约合 1 万万两)。美国也企图抢得这次借款权,但它的借款条件更为苛刻,清政府不愿接受。俄法当然也不甘退让,沙俄提议由俄、法、德、荷四国出借,把英国排斥在外。英国坚决不允,德国也不愿再上当。英德为了和俄法竞争,在借款条件上对清政府稍作了一些让步。这时,法国金融界正因近东亚美尼亚问题所造成的紧张局势的影响和在非洲的金矿投机而发生困难,一时顾不及远东,而沙俄资本力量本极有限,更因筹建中东铁路,无法对清政府提供大宗借款。这样,英德终于获得了这次贷款权。1896 年 3 月 23 日,清政府和汇丰、德华银行签订了《英德借款详细章程》。

这个合同规定:借款总额 1600 万镑,年息 5 厘,实收九四,以海关收入

为担保,自 1896 年 4 月起分 36 年偿还。借款还附有两项重要条件:(1)借款不得提前清还;(2)“此次借款未付还时,中国总理海关事务应照现今办理之法办理”。这样就保证了英国在 36 年内对中国海关的控制权,抵制了俄法要和英国进行争夺的企图。

与此同时,英国也向俄国表示,愿意在分赃的基础上和沙俄达成妥协。1895 年 11 月 9 日,英首相索士伯里发表演说,引用英国前首相狄斯雷利的

话:“在亚洲,有着供我们大家活动的余地”①。1896 年 2 月 3 日,英财政大臣巴尔福又公开宣称,不反对沙俄在太平洋上获得一个不冻的商港,并且也说:“亚洲和非洲之大足以容得下我们大家。”②这些表示对沙俄正在进行的掠夺满洲的计划,都起了鼓励的作用。

英国对法国在中国西南的扩张也采取了同样的对策。1895 年末,英国和法国开始了分赃的谈判,结果在 1896 年 1 月 15 日达成了所谓《索士伯里—

—库赛协定》,就当时两国在暹逻、中国和非洲争夺殖民利益的问题,取得了暂时的妥协。关于中国,协定中说,它们将使两国国民在云南和四川分享彼此所已取得的特权和利益。

另一方面,英国也毫不放松在要求“补偿”的借口下向清政府进行新的勒索。中法商务、界务专条订立后,它即以清政府违背了 1894 年《中英续议滇缅界、商务条款》为借口,要求清政府将滇缅边境上的野人山让与英国。清政府在英人逼索下,准备在八幕左近之红奔河以南,“酌让数里”①,但英国仍不满足,又提出开放西江通商的要求,并蛮横地表示“所请商务、界务二事,不允其一,不肯干休”。总理衙门在所谓“两害相形,则取其轻,且

① 约瑟夫:《列强对华外交》(英文版),第 157 页。

② 同上。

① 《清季外交史料》,第 117 卷,第 12 页。

恐迁延不决,又将别起波澜,更难收拾”②的考虑下,决定同意开放西江通商。与中英交涉进行的同时,法国向清政府也提出新的要索。1895 年中法商

务专条订立后不久,法国即根据该约规定,要求清政府准法国费务林公司修筑自越南同登至广西龙州间的铁路,1896 年 3 月终于取得清政府的同意,随后即在 6 月 5 日订立了《龙州至镇南关铁路合同》。费务林公司取得“承受中国官局令,于官局名下,筑造铁路”、“经理铁路”的“包办”权力。法帝国主义攫得了这条铁路,又计划将来把这条铁路伸展至南宁、百色等地, 这样不但将大大便利法国在西南诸省的政治经济侵略,巩固它的势力范围, 而且可使中国西南诸省对外贸易的吐纳港口从香港转移到越南,以打击英国在华南的地位。

英国得悉清政府已同意法国修筑此路的消息,又向清政府要索新的权益:诸如在肇庆、梧州、桂林、浔州、南宁、腾越、顺宁、思茅设置领事, 在佛山、高要、封川、南新墟四处停泊轮船,割让滇缅边界上的昔马、南坎、北丹尼、科干等处,1895 年 6 月中法商约中给予法国的利益也同样许给英国, 在新疆设领事、通省任便游历、贸易无限制、亦不纳税等等。英国在这里把有关新疆通商特权的要求也拉扯在一起,这就更清楚地说明了,它的目的不仅限于对抗法国在西南侵略势力的扩张,而且还在于乘机扩大自己在中国的侵略权利。

在清政府一再恳求下,英国才对这些要求作了一些删减。双方最后于1897 年 2 月 4 日签订《续议缅甸条约附款》,另附关于西江通商的专条。这

个条约修订了 1894 年的中英续议滇缅界、商务条款。关于滇缅边界,清政府同意将野人山领土让与英国,南坎地区由“中国永租与英国管辖”。关于滇缅商务,最重要的规定是:“中国答允,将来审量在云南修建铁路与贸易有无裨益,如果修建,即允与缅甸铁路相接。”这样英国就取得了如法国在 1896 年中法商务专条中所取得的同等权利。关于西江通商,广西的梧州、广东的三水县城和江根墟开为通商口岸,准许派驻领事;英国轮船可往来香港和三水、梧州,广州和三水、梧州之间;江门、甘竹滩、肇庆府及德庆州城外四处作为“停泊上下客商货物之口”。这些规定一方面使英国商业侵略势力深入两广内地,另一方面加强了英国在和法国争夺西南各省市场中的地位。

接着,法国也继续向清政府提出新的要索。1897 年 3 月 15 日,总理衙门在法国公使的胁迫下,给予照会,声明不把海南岛让与任何他国,也就是说海南岛是保留给法国的。6 月 12 日,总理衙门又和法使互换照会①同意四事:(1)同登至龙州铁路筑成后,可展修至南宁、百色;(2)粤、桂、滇三省开采矿产时,延用法国矿师厂商;(3)中国须疏通红江上游水道,和修平河口至蛮耗、蒙自以达昆明的陆路;(4)自滇越交界之处起,沿百色河或红江上游一带,修筑铁路以达昆明。法国取得了以上这些权益,进一步加强了它对滇桂两省的控制和与英国竞争的地位。

英法侵略者便是这样轮流不息地来向清政府进行敲诈勒索。他们的态度是如此的蛮横无理,使身历其境的总理衙门大臣翁同和也感到十分难堪,不时发出一些愤懑牢骚的话。他在日记中称法国公使施阿兰为“施鬼”,慨叹

② 同上书,第 118 卷,第 9 页。

① 见《清季外交史料》,第 126 卷,第 9 页。

地说自己“终日在犬羊虎豹丛中,可称恶劫”①。然而这只不过是表露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心情,而并没有显示一点反抗的决心。另一方面,更有象李鸿章那样的总理衙门大臣(李于 1896 年 6 月调任总署大臣),仍然醉心于所谓“以夷制夷”,在英法侵略者争向中国进行勒索的时候,竟无耻地暗助一方,甘心出卖。据施阿兰自己说:“他(指李鸿章)在最紧要的时候给了我有益的忠告,我对这些忠告很小心地不予忽视。”②李因此博得了这个帝国主义分子的称誉,说他是“俄法同盟与中国之间的谅解的一个忠实支持者”③。这种出卖政策不但对俄法集团的侵略是一种鼓励,而且还导致了帝国主义之间更为疯狂的竞争。清政府对一切帝国主义既同无抵抗的决心,于是到头来只有对于侵略者的要求采取预取预求的态度。1895—1897 年间,这样的形势已渐形成:在清政府的“联俄政策”下,帝国主义之间争夺的结果是俄法集团暂时占得了上风,英国正急起直追,德国则在暗中积极策划。中国的主权独立已经蒙受到严重的损害,民族的灾难日益深重。

① 《翁文恭公日记》,光绪 22 年 1 月 23 日,第 35 卷,第 11 页。

② 转引自约瑟夫:《列强对华外交》(英文版),第 184 页。

③ 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