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从帕洛斯到加纳利
哥伦布率领的船队出发时,天气温和,船队顺风向南驶去。早上 8 点,顺利越过廷托河入海口处的萨尔特岛。海洋统帅下令向西南方向行驶,朝加纳利群岛前进。礼拜六和礼拜天,仍然保持这一航向。海面上风平浪静。
“平塔”、“尼尼亚”、“圣玛丽亚”——三条船列队徐徐向前, 桅杆上的一张张帆像憋足了劲儿的一只只大手推着船前行。海风拂面, 景色壮观,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么好的天气出航更能鼓舞水手们的士气了。马丁·阿隆索·平松指挥的“平塔”号上,离愁别绪的沉郁空气一扫而光,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有人唱起歌来。紧接着在文森特·雅内兹·平松指挥的“尼尼亚”号的水手也唱和起来。他们唱安达卢西亚的抒情歌或摇篮曲,也唱人们熟悉或不熟悉的水手们喜欢的歌。有些歌完全是即兴的创作,有的是旧的曲调换上了新的歌词。一到了海上,这些
长年累月在水上来往的汉子就像回到了故乡一样,心胸开朗,忍不住要敞开嗓门表露一番。他们的嗓音洪亮而又粗犷。
星期一,也就是 8 月 6 日,出发才三天,“平塔”号驶近哥伦布的大帆船,马丁·阿隆索·平松走到船舷边上高声对他说:“舵断了,船舱进水了。”哥伦布一听很生气,怀疑有人破坏,他抖出海洋统帅的威风命令马丁·阿隆索上船见他。马丁跨上船的第一句话是:“要是不修, ‘平塔’号要沉。”哥伦布和马丁交换看法,怀疑是“平塔”号的两个船主的有意破坏,他们从一开始对这次远征就没有信心,但又不敢收回承诺,因此制造事故以便返回去。哥伦布说,到加纳利群岛也许能找一条船替换“平塔”。
当时的海员是最信奉宗教的人。每天早上,迎着朝霞,水手们跪在甲板上做晨祷,默背《诵圣母经》,随后吟诵《我们在天上的圣父》和
《万福玛利亚》,祈祷圣父和圣母赐福。夕阳西下,夜班开始之前,全体水手集合在一起,举行晚祷,背诵《圣母祝福》。
接着全体水手齐唱《我们在天上的圣父》,《使徒信经》和《万福玛利亚》,最后以唱赞美诗《万福啊,慈爱的圣母》结束①。
不管是风和日丽或是狂风暴雨,这些在海上破浪前进的船员每天都坚持不断地举行这样的宗教仪式。
船上生活是艰苦的。食物就在甲板上烹调。老是腌肉、面包干和豌豆。桶装的淡水因存放太久而腐坏。只有哥伦布和船长才有单舱和吊床, 其余的人只能随便就着一个地方和衣而卧。
哥伦布凭着他多年的航海经验,避开北大西洋上空狂暴的顶头风, 借着一直不停的北风,向南航行,顺利到达加纳利群岛。哥伦布决定让“平塔”号停泊在大加纳利岛上的最大港口——拉斯·泊尔马斯岛,对船身和舵进行维修。“尼尼亚”号的三角帆换成了直角帆,为的是加快航行速度。“圣·玛丽亚”号和“尼尼亚”号一同驶往群岛西边的戈梅拉岛。哥伦布带领船员上岛储备淡水,购买粮食、干酪和腌牛肉。随后他前往拉斯·帕尔马斯岛考察“平塔”号修理情况,再把修理好的“平塔”号船带到戈梅拉岛来与另外两条船汇集到一起。
加纳利群岛是由七个岛屿组成的,在靠近非洲北边一角的地方,距离摩洛哥西边大约 60 海里。加纳利的名称是罗马人用拉丁文“卡尼”
(Canis)给取的,卡尼的意思是狗,因为在这些岛上繁衍了许多大种狗。哥伦布来到这里时,西班牙和其他欧洲海员发现这些岛屿已经有一百多年了。
从帕洛斯出发以后,水手们本来以为此一去再难返回,他们的脚今后再也不会踏上陆地了。没料到不过一个星期就来到了这么迷人的加纳利群岛。这里不就是世界的边缘吗?不,这里是通向西方那神秘的未知世界的门户。这里的天和水都那么碧蓝碧蓝,起伏的山坡上布满大片的橄榄树林和盛开的鲜花,小镇房屋的倒影投射在水面上,随风不停地抖动着,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风光。在这里停留就像度假一样,确实是一件赏心乐事。水手们上岸后或是到酒馆喝酒,或是躺在有藤蔓可以遮荫的沙滩上休息,享用着当地出产的西瓜和葡萄。加纳利的居民乐于用他们
① 《新大陆之光——哥伦布传》,第 45~46 页。
的土产和海员们交换。当地人谈起每年在这个地方,当太阳低垂时,无论是清晨或黄昏,都偶尔可以看见西边远处矗立的山峰时隐时现。船员们心想,那里是不是安蒂利亚岛?或者是我们就要去寻找的叫做印度的那个地方?
哥伦布在准备从加纳利启程时,一条西班牙快帆船船长从依埃洛岛来见海洋统帅,说有三条葡萄牙船正在该岛附近海面活动,似乎有前来寻衅的意思。哥伦布怀疑是葡萄牙人虚张声势,但也使他增加了加快行动步伐的紧迫感。
船队离开加纳利时,“平塔”换了新的舵,“尼尼亚”换了新的帆, 船队再次向西进发。这时大批色彩鲜艳的鱼群从船边游过。大加纳利岛慢慢地消失了。船队驶近特内里费岛,这个岛上 1.2 万英尺高的山峰火山正在爆发,向天空猛烈喷射着火焰和烟尘。当时太阳已经落山,在夜幕中,山巅喷出的一股一股的火焰愈发显得鲜红耀眼。从喷射口沿着山岩流下的仿佛是一条红色的河流。有的人在艾特纳和维苏威见过这样的场面。但在这儿,在这个世界的“边缘”上,在这一次前途未卜的远航之前,海员们认为这可能是一个不祥的预兆,一次警告!海洋统帅说这是上帝在为他们壮行,应当赞美他,而不应当感到害怕。
离开了特内里费岛,第二天早上日出以前来到费罗岛——铁岛。这是船员们进入大洋之前能够看见的最后一块陆地了。它缓慢地从船队旁边向着东南方向逐渐隐退。到了这时,原来的一点微风也停息了,船帆凹瘪,船只像蜗牛般蠕动着前行。铁岛真的像铁一样凝固了。一整天一整夜过去了,船帆不起任何作用,船队只行驶了很短一段路程。好像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块土地要把船员们留住,他们也对它恋恋不舍。
直到下午,天气才开始变化。黑云在铁岛上空聚集。黑沉沉的铁岛更显得轮廓分明。海面微波乍起。一阵狂风夹着疾雨从天而降。船帆再次胀满。船头破浪向前。铁岛和阵雨被抛在身后。9 月 9 日还远远望得见岛上的山峰。直到这一天傍晚,大陆的最后一点踪影才消失在东方地平线上。三条孤零零的帆船航行在烟波浩淼的大洋中。哥伦布亲自导航: “向正西前进,不要偏北,也不要偏南!”
这时,海洋统帅双手扶着栏杆,双脚分开站在高高的艉楼上,望着前方。他的衣服被雨水湿透,但他一点也没有离开那里的意思。他的脸上是从容而坚定的神态。
他熟悉这一带的海况,在这一纬度带上,冬季的风总是从东方吹向西方,他率领的船队可以一路顺风前进。哥伦布的计划简单而又明确。他只需要用航位推算法即可确定经纬度。在平和的天气情况下,他还可以使用星盘或象限仪核定经纬度。他认为,加纳利群岛跨北纬 28°,这条纬度线中间经过神秘的安蒂利岛,然后也穿过日本,可以将安蒂利岛作为继续西航前往日本的中间站。按哥伦布的计算,日本的位置离加纳利群岛正西仅仅 2400 海里,所以他认为沿着这条纬线向西航行即使错过了日本,最终也会到达中国的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