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体的推演

斯宾诺莎的哲学魅力，与其说是在于其独到新颖，不如说是在于其恬静沉着的表述。他认为实体具有无限性，它的属性是无限多的，但是人们只能认识实体的两种属性，即思想和广延。他认为，思想和广延，作为同一实体的两种属性，彼此独立，互不决定，处于平行状态。具体到心灵和身体的关系，他说：“身体不能决定心灵，使之思想，心灵也不能决定身体，使之动

或静”。但奇特的是，两个属性仍然是从不同方面对同一实在的完全的表现。他举例说，圣经中说的雅各布和以色列是两个不同的名字，但它们却是从不同的着眼点表示了同一个人。所以每一属性都能分别完整地表现实在，而实在仍然是完整和不可分的。因此，著名的身心平行论，实质上是一物两面论。这在西方哲学史上可谓独树一帜，它基本上是唯物主义的。

宇宙的内容，无限自然的有限要素，斯宾诺莎称之为“样式”，它们不是各自分离的实体，它们全是一个实体的“特殊状态”。斯宾诺莎用布鲁诺的“能动的自然”和“被动的自然”分别指称作为事物全体的自然以及在其中存在的各种具体事物。实体是单一、无限、不可分、不生不灭的，而样式则是杂多、有限、可分、有生有死的。所以，由实体所表现的无限自然的统一不能被归结为构成实体的许多有限事物或者样式的总和。整个自然和个别事物的总和本质上是不同的东西。

我们从神追踪到属性，从属性到样式。在众多样式中，必然有些部分重要些，有些部分则不太重要。像斯宾诺莎在一封信中所说的那样，耗子就是耗子，天使就是天使，我们的潜能显而易见是被我们的本质所规定。然而， 假如我说我能用这张桌子做我想做的事，我不是指我能使它吃草。桌子像耗子一样有其固定本性，有它的“价值”，但它是桌子的价值。他呼吁要观察我们自身之外的世界，同时对太容易自我满足进行了谴责。

斯宾诺莎实际上主张有些事物离神比其他事物更近，更能充分地表现神的本性。他认为，世界上一切东西都具有灵魂。一切东西尽管都有神的理智， 但是世界上有不同等级的理智。例如，树木的灵魂和狗的灵魂很少相同，狗的灵魂与普通人的灵魂很少相同，普通人的灵魂与苏格拉底、莎士比亚、笛卡儿的灵魂很少相同。但是笛卡儿的灵魂与神的心灵相比，就像树木的灵魂与笛卡儿的灵魂相比一样。所以，我们可以想象，当斯宾诺莎看到我们人类的仇恨、愤怒和野心之时，他就会和爱默生一样发出一声感叹：“为什么这样激烈，我的小伙伴。”因为我们在宇宙中，就像狗和猫在我们书房中。它们看书或听谈话，但是完全没有弄明白其意义。

斯宾诺莎的自然和心灵和谐一体的实体说，实质上是反对宗教的一种泛神论。泛神论不仅是一种理论，它还具有巨大的实践和道德意义。因为，如果所有的人都是同一个神的广延和思想的体现，那么就没有谁伤害别人而不损伤自己。伤害你的邻居无异于割断自己的手指或挖掉自己的眼睛。我们每个人的幸福依赖于人类整体的健康。人类像每个人的存在一样是统一的、活生生的有机体。这里显现了民主思想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