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中西文化交流及教育差异1.新的综合:中西文化交流

古代后期,尽管各国在自己发展的道路上,有着各自的运行规律,如同天体在各自的轨道中,在相互引力的作用下,在各自的体系中运转。但作为人类物质活动和精神活动总表现的文化,其发展并不是孤立的、一成不变的,它不仅可以消化本国各民族的文化,而且在不断地吸收、影响异域各民族的文化,以促进自身的发展。正因为如此,秦汉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中国与古罗马,尽管分处地球的东西,但它们在创造各自文化的同时,也在克服困难与对方进行文化交流。这种文化交流是人类文化的共同遗产,一直引人注目,迄今依然孕育着迷人的魅力,鼓舞人们进行探索。

提起古罗马与当时中国的文化交流,自然会使人遐想到驰名中外的“丝绸之路”。“丝绸之路”始自长安(西安)、西至大秦(古罗马)。“丝绸之路”分为南北两条大道。南路经敦煌、鄯善(新疆罗布淖尔南面的石城镇)、于阗(新疆和田)、莎车等地,越葱岭(帕米尔)到大月氏(阿姆河流域中部)、大夏(土库曼斯坦国境一带)、安息(波斯,今伊朗),再往西达条支(伊拉克、叙利亚一带)、大秦等国和地区。北路经敦煌,沿天山南麓的车师前王庭(即高冒,今吐鲁番)、龟兹(库车)、硫勒(喀什)等地,越葱岭北部,到大宛(今乌兹别克斯坦费尔干纳一带)、康居(即康国,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再往西南经安息,而西达大秦。这两条路线为当时经济文化交流的大动脉。这是一条古代中国同中亚、西亚、罗马各国经济文化交流的友谊之路。

当汉武帝遣张骞出使西域后,长期被封锁在黄河流域狭隘世界的汉人, 一夜之间好像醒了过来。在中国的西部,不仅有开化的戎狄、崛起的国家, 而且还有可爱的牧群、甘甜的葡萄、无数的金银。那里是一个奇妙的世界, 他们的一切,对汉人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从此,汉帝国派赴中亚各国的使节,相望于道。他们携带精美绝伦的丝绸、漆器,沿着张骞的足迹,由长安而西出阳关,把中国的特产、文化艺术带到了中亚细亚。于是,西汉帝国的声威,便广蔽于中亚乃至罗马的文明中心了。此时,西汉的文明光辉,不仅照射在天山南北,而且照射在黑海、里海之南,与西欧文明的光辉交织在一起。随着商旅、使者、牧人、传教士的足迹,遥远的东西方文化,像一见钟情的恋人,相互拥抱在一起了。

尽管此时罗马正在远征埃及,战马在金字塔下嘶鸣,与汉帝国没有直接的交流。但此时古希腊人已把他们的优美文化播撒在中亚细亚的原野上,而吸收希腊文化成果的中亚游牧民族与汉王朝的文化交流已进入热潮。汉武帝元封三年(公元前 108 年),占领波斯、建立安息政权的阿萨息斯人,作为罗马与汉朝文化交流的中介人,派使者给汉帝国送来大鸟卵(驼鸟蛋)及罗

马幻术家。当这第一批未留姓名的罗马艺术家踏上“丝国”之土时,汉武帝心花怒放,并马上在长安平乐观召集了许多外国来客,布置了酒池肉林,举行了空前盛大的宴会和赏赐典礼。在宴会上,中国艺人表演了精采的“扛鼎”

(似今天的耍坛子)、“戏车”、“角抵”等体育项目;罗马幻术家也表演了“鱼龙曼衍”、“海中砀极”、“吞刀吐火”、“自缚自解”等幻术;缅甸、印度的艺术家分别表演了惊险的“都卢寻橦”(爬竿)、“水人弄蛇”。于是中外乐舞百戏,推陈出新、蔚为壮观。这次盛大演出,向外国不同肤色的观众展示了汉王朝是一个经济繁荣、文化昌盛、充满活力的国家。这次盛会,在世界文化史上有一定的地位,它是中西经济、文化交流的新起点。

经过这次文化大交流,使汉文化艺术融合了异域文化,且以此为起点, 进入了一个极其光辉灿烂的时期,并以其那独特的民族文化艺术翘立于世界文化艺术之林,与罗马文化并驾齐驱。

虽然这次文化交流,作为体现罗马强大思想的产物、并受到城市自由民欢迎的广场、凯旋门、圆剧场之类的建筑艺术,尚未传入中土,但汉代其它文化艺术也受到了西方艺术的影响。传世的西汉铜镜饰纹,如蟠螭镜、星云镜、内连弧纹镜,在继承先秦遗风的同时,也打上了西方文化的烙印。而作为希腊—罗马式的毛织物或编织毛织物的技巧已经传入,这种毛织物已在塔里木盆地的汉墓中发现。斯坦因的《西域考古记》中对此作了描述:“装饰的织物中,精制的地毯残片所显示的风格,丝毫不错是‘希腊罗马式’的, 无论是本地制造或是从极西的中亚输入,我们可以看出一种文化力量显著的说明”。因为在地毯上,“有十足‘希腊罗马式’图案的‘赫密土’的头部, 另外一块地毯残片,很奇怪地反映出中国同西方美术混合的影响”,“在这块地毯上,边缘部分的装饰风格,很明白地是‘希腊罗马式’的,但花纹中有着附翼的马的图案,这又是中国汉代雕刻中所常见的。”在楼兰,也曾发现汉代织有中国和“希腊罗马式”混合风格图案的丝织品。这些说明汉代的纺织物或丝织品上的绘画图案明显受到希腊—罗马绘画艺术的影响。

古代西方将中国称为“塞里斯”,意为“丝国”或“制丝的人”,屡见于西方古籍,曾沿用了好几个世纪。据考“塞里斯”一词,系从古希腊人“塞尔”(ser,意为“丝”)转来。原来,中国的丝和丝织品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名扬海外。那时的希腊人,就已经用“塞里斯”来称呼中国。这说明我国的丝织品早在“丝绸之路”开辟之前便已经传入了欧洲。张骞通西域后,进一步打开了东、西方的陆路交通,中国丝绸被大量运销至以罗马为中心的地中海各国,“丝国”的称呼就更为广泛流传了。公元 1 世纪时,罗马

博物学家普林尼(公元 23—79 年)在其名著《自然史》中写道:“中国产丝,织成锦绣文绮,运至罗马,⋯⋯裁成衣服,光辉夺目,人工巧妙,达到极点”,并说:“中国或作塞里斯,在希腊古语里意思是丝”。公元 2 世纪

时,希腊著名地理学家托勒玫(约公元 90—168 年)在他所著《地理》一书中,也曾几次提到马其顿商人,经由大夏“向称为丝国的中国去贩运丝织物”

的情况。贩运、经营中国丝绸,是当时中亚以至地中海诸国的一项重要商业活动。

中国丝绸的西运,大大丰富了当地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华丽、轻柔的丝绸传入欧洲后,被认为是最上等的衣料,价比黄金。最初,即使在欧洲政治、经济中心的罗马,也只有少数贵族妇女穿着,以示炫耀。据说在罗马共和国末期,有一次连凯撒穿着绸袍看戏,都被当时人非议,认为过分奢侈。罗马帝国初期的统治者提比里乌斯为了防止罗马货币的外流,曾以奢华为理由,试图禁止罗马人穿用中国的丝绸衣,但没有成功,丝绸的服装还是愈来愈广泛。到 4 世纪初,罗马帝国首都东迁君士坦丁堡(拜占庭)后,丝绸已

成为罗马人的主要衣料。公元 4 世纪的罗马史学家马赛里奴斯谈到中国丝绸时说:“昔者吾国仅贵族始得衣之,而今则各级人民,无有等差,虽贱至走夫皂卒,莫不衣之矣”。

耐人寻味的是,文化的发展、传播,有一定的独立性、稳固性,它与政权的强弱并不都保持均衡状态。当西汉政权处于黄昏之时,罗马屋大维已击败政敌,戴上了奥古斯都的桂冠,建立元首政治,并创帝国新局面。奥古斯都奖励文化,提倡教育,罗致文人的措施,引起东方人的仰慕。罗马史家佛罗鲁斯之《史记》,在讴歌奥古斯都皇帝功德时,曾提及中国、印度的使节, 不远万里,历经四年之久,至罗马朝见奥古斯都,“奉献珍珠宝石及象”①。

东汉时代,汉王朝依然是威震四邻,声名远播,令人侧目的国家。西方的罗马帝国也在地中海西岸掀起巨大的浪潮,成为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的帝国。光彩夺目的丝绸衣服、举止温厚的“塞里斯”人,早已闻名地中海两岸,雄心勃勃的罗马皇帝也急欲与汉帝国交往,希望打开双方直接交往的大门,“其(大秦)王常欲通使于汉”②。

公元 1 世纪末,当罗马帝国图拉真尚未即位之时,东汉帝国的使节班超

出使西域。他派副使甘英于和帝永元九年(公元 97 年)出使罗马,足迹抵达条支,远至波斯湾头,但阻于战火,壮志未酬,只好怅然回国。但中西交流并未中断。安帝永宁元年(公元 120 年)十二日,掸国(今缅甸)王雍由调派使入汉献乐及罗 艺术家。次年元旦佳节,罗马艺术家在京都洛阳献艺,表演了“吐火”、“自支解”、“易牛马头”、“跳十二丸”等幻术节目,博得了汉君臣的喝彩。四十余年后,罗马皇帝安东尼(中国正史称安敦) 遣使经几年的长途跋涉,于桓帝延熹九年(公元 166 年)由海道经越南至洛阳,献象牙、犀角、玳瑁等。东汉罗马之间开始了直接的经济文化交流。当崇尚豪华的罗马元老贵族们穿着中国紫色丝袍,出入于弗拉维优斯圆剧场或科洛西姆斗兽场,显富抖威之时,罗马的“夜光璧”、“明月珠”、“避疫法”、“琉璃”、“玻璃”等也陈列于汉廷。甚至大秦的珠宝,已成为中国

① 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 1 册。

② 《后汉书·西域传》。

美丽少女头上的装饰品,或者风流才子送给情侣的珍贵礼品。

三国时期,中国继续与罗马保持交通往来。《三国志·魏志》卷三注引

《魏略》说:“大秦道既从海北陆通,又循海西南而与交趾七郡外夷比。又有水道通益洲永昌⋯⋯”。《梁书·诸夷传》载:“孙权黄龙五年(公元 226 年)有大秦贾人字秦论来到交趾,交趾太守吴邈遣送诣权。权问方土谣俗, 论具以事对。⋯权⋯差吏会稽刘咸送论。咸于道物故,论乃径还本国”。西晋武帝太康五年(公元 284 年),大秦皇帝又派使节来到洛阳访问并馈赠了物品。

中国魏晋南北朝时期,政权更迭频繁,而从公元 3 世纪始,罗马帝国也

日趋危机,公元 395 年,一分为二。《北史·大秦传》中的大秦指的已是东罗马帝国了,但些时双方的经济文化交流仍在进行。在中国的考古发掘中, 曾出土了东罗马帝国的三枚金币。

中国的史书中几乎记载了罗马各方面的情况。如罗马皇帝的产生,“其王无有常人,皆简立贤者”①,“若国有灾异,辄更立贤人,放其旧王,被放者亦不敢怨”②。再如大秦人的货币,“以金银为钱,银钱十当金钱一”, 在买卖中,“市无二价”。还有如大秦的疆域,“地方六千里,居西海(地中海和黑海)之间”,等等。

中国和罗马的经济文化交流,互通有无,这既增进了友谊,又加强了文化教育的交流。不断地丰富了双方的文化宝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