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独尊儒术”的文化教育政策

①确立“独尊儒术”政策的经过。汉朝在建国几十年后,实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文化教育政策,奠定了以后各代王朝教育发展的初步基础。儒家思想亦成为中国两千多年王朝统治的思想支柱。

两汉“独尊儒术”的文化教育政策是有一个形成过程的。在汉初的六七十年内,采取“以道为本,以法为符”的“杂霸政策”。到了文景时期,清静无为的黄老思想,更被推崇,成为统治思想的主流。刘邦抱守着“偶语诗书者弃市”的律条,轻视儒家,曾骂郦食其为“竖儒”,见到戴儒冠而来的客人,竟取下其儒冠,“以儒冠为溺器”。孝惠吕后之时,当政的公卿大官皆“武力有功之臣”,大多为黄老之徒。文帝“好道学之家,以为繁礼饰貌无益于治”。而景帝则“不任儒者”。及至窦太后,她更“好黄老之术”①。

然而,汉初的儒学也不是完全没有地位的,并且随着社会的发展,其地位也慢慢得到提高。汉高祖一统天下后,陆贾首先提出“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提出夺天下与守天下的方式是不同的。陆贾又向汉高祖剖析秦亡的原因是“任刑法不变”,不能“行仁义,法先圣”,因此要“文武并用”,才能做到江山永固,国泰民安。叔孙通更明确地向汉高祖指出:“夫儒者难以进取,可与守成。”②他援用儒家礼仪,为汉高祖建立了正规的朝会制度。在行朝仪时,百官“莫不振恐肃敬”,“无敢喧哗失礼者”,使高祖大为赞赏:“吾乃今日知皇帝之为贵也。”陆贾、叔孙通等人的主张为儒

② 《韩非子·五蠹》。

① 《史记·秦始皇本纪》。

① 《汉书·儒林传》。

② 《史记·叔孙通列传》。

家登上政治舞台初步奠定了基础。惠帝时,“除挟书之律”,吕后除“妖言令”,在法律上又为儒家发展扫清了障碍,使“儒者始以其业行于民间”③。

文景之世,以黄老思想为基础,实行休养生息,轻徭薄赋的政策,社会经济日渐恢复,同时,文化教育也提上了日程。文帝时,贾山首先提出“定明堂,造太学”建议。尽管未被采纳,但文帝征集诸子传说,设置了《诗》、

《书》博士。博士开始授徒讲学,儒家学说以此为契机开始复兴。同时,文帝下诏举士,亲自策问,授予官职,开汉代选士之源。在当时,诸侯王中也兴起尊儒的倾向。如楚元王刘交好《诗》,令弟子皆读诗,并拜穆生、白生、申公三位名儒为中大夫。河间献王刘德则兴修礼乐,收集先秦旧书,为《毛氏传》、《左传》立博士。与朝廷的推崇黄老,形成鲜明的对比。

到汉武帝时,经济上得到恢复和发展,人民安居乐业,政治上出现平息七国之乱后的统一局面,天下太平。汉王朝面临的迫切问题则是如何巩固政权,到底要用一种什么样的思想为统治政权服务。汉武帝总结前朝以及汉初几十年的经验教训,倾向于儒学。于是,任儒士窦婴为丞相,田■为太尉, 赵绾为御史大夫。在建元元年(公元前 104 年)又下令三公、诸侯王等推荐“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以网罗人才。在廷试中儒士董仲舒提出了“天人三策”,鼓吹“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被汉武帝采纳,于是举起了表彰儒术,兴办太学的大旗。蛰伏了数百年的儒学,在汉武帝时期终于破土而出, 应运复苏。

正当汉武帝踌躇满志,想大干一番时,却遭到了黄老之徒、其祖母窦太皇太后(文帝的皇后)的强烈反对。她借赵绾的过失,迫使武帝将其下狱, 将窦婴、田■罢官。武帝迫于无奈,只得忍痛割爱。但过了四年,窦太皇太后寿终正寝。建元五年,田■复相,至此,儒学稳坐了正统思想的宝座,成为东方世界的统治思想。

②“独尊儒术”文教政策的实施。设置五经博士,重定选士标准,尊孔读经,这是两汉“独尊儒术”具有决定意义的重大举措。

汉武帝在确立了“独尊儒术”的思想之后,把原有的诸子传记的几十个博士都罢免,对凡在对策中讲黄老、刑名、纵横的人一概罢黜。此时,“所举贤良,或治申(不害)、商(鞅)、韩非、苏秦、张仪之言,乱国政,请皆罢”①。建元五年(公元前 136 年)令置“五经博士”,这是“独尊儒术” 的最突出的措施。儒家的诗、书、礼、易、春秋五部著作被推为“经”,自此开始。为了进一步贯彻这个政策,丞相公孙弘奏请为博士置弟子员,得到武帝批准。元朔五年(公元前 124 年)于长安城南为博士弟子员筑校舍,官办太学诞生,经学被钦定为政府的官学。从此,攻读儒术成为为官取禄的必由之路。“自武帝立‘五经’博士,开弟子员,设科射策,劝以官禄,讫于

③ 《隋书·经籍志》。

① 《汉书·武帝纪》。

元始,百有余年,传业者浸盛,支叶蕃滋,一经说至百万余言,大师众至五千人,盖禄利之路然也。”①在朝廷的劝导下,经学繁荣起来。

除在学校对经学进行学习研究之外,两汉一些皇帝为表示提倡儒学并藉以统一对经学的注释,也往往召集一些经学家进行讨论,以达到统一思想的目的。最重要的两次经学会议,第一次是汉宣帝甘露元年(公元前 53 年)

召集诸儒论五经异同于石渠阁;第二次是东汉章帝建初四年(公元 79 年) 的白虎观讨论。在白虎观会议上,经学家们制定了有关经学的标准答案,将三纲(君臣、父子、夫妇)、六纪(诸父、兄弟、族人、诸舅、师长、朋友) 法典化,最后编成《白虎通义》(又名《白虎通》或《白虎通德论》)。这两次都是今文经学的讨论,后来今文经学朝着烦琐和迷信的方向发展。西汉末年,谶讳之学盛行,到东汉尤加提倡,使之成为思想领域的主流,更利于统治思想。

所谓今文经,是以汉代通行的隶书抄写,而由教师口授的儒家经典。而古文经则是用先秦的籀文写成的儒家经典,汉时籀文已废,故称之为古文。在汉初,古文经已陆续发现,虽有传本,但藏于秘府,未立博士,不列于学官。哀帝时,刘歆在校阅群书时,发现了用古文写的《春秋左氏传》、《毛诗》、《逸礼》、《古文尚书》,于是欣然上书,要求朝廷在太学中设置古文经学官。这样在学术界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导致第一次今古文之争。当刘歆与博士们 讨论时,遭到博士们一致反对,刘歆就指责博士们“专守残, 党同门,妒道真,违明诏,失圣意”,以致博士们的反对浪潮更加汹涌。光禄大夫龚胜以辞职表示抗议,刘歆只好离开京师,古文经没有被立为官学。到平帝时,王莽辅政,刘歆回到京师,任京兆尹,封红休侯。此后他再次提倡古文经,《左氏春秋》、《毛诗》、《逸礼》、《古文尚书》遂被立为官学。古文经学才得以广泛传播。

其实,古文经学与今文经学的真正区别并不在于文字上的差异,而是它们对于五经的解说不同。今文经学以五经皆孔子托古改制之书,崇奉孔子为哲学家、政治家。而古文经学则认为五经皆史,崇奉的是周公,认为孔子是史学家。另外今文经学的迷信色彩较重,在释经上常常穿凿附会,曲意奉承, 随意解说。而古文经学则迷信少,更注重于名物训诂和考证,比较朴实。光武中兴,复废古文,但古文经已步入学者的书案,在学术界极为流行。汉末, 郑玄等人又提倡古文经,势力很盛。从魏晋至隋唐的儒家都站在古文经学的立场上,经过宋元明的理学时代,直至清代复兴的汉学,都属于古文经学, 也促进了清代考证学、文字学的发展。古文经学的最后一位大师是章太炎。今文经学自东汉末年衰落以后,传之后世的,只有何休的《公羊训诂》,其他的均已失传。清道光帝之后,今文经学曾一度死灰复燃,今文经学的最后一位大师是康有为。两位大师死后,今文经学派和古文经学派就划上了句

① 《汉书·儒林传赞》。

号。

“独尊儒术”政策表现在取士制度方面是重定选士标准,选举中考试经术的成分逐渐加强,走为官之道必须学经术。汉武帝即位后诏举贤良方正, 直言极谏之士,要亲自策问。其间又有孝廉、秀才的察举。西汉的孝廉不必考试,而到东汉实行“诸生试章句,文吏试牋笺奏”的考试制度,孝廉便要考经术了。西汉已有明经一科,但到东汉章帝元和二年(公元 85 年)令郡国岁贡明经之后,明经始盛,这更明显表现了以经术取士的倾向。但总的说来,汉代实行的仍是一种察举制度。

另外,“独尊儒术”政策实施的另一重大举措则是尊孔。汉高祖十二年到山东,以太牢祭祀孔子。以后,两汉皇帝常常亲自至山东祭祀孔子。自元帝初元元年(公元前 48 年)起,以后各代皇帝都封孔子后代为奉祀孔子的

专官,代代相传。平帝元始元年(公元 1 年)追谥孔子为褒成宣尼公,这是

追封孔子爵位的开始。到明帝水平二年(公元 59 年),开始在太学及郡国学校举行祭孔仪式。以后祭孔成了传统的活动。读经与尊孔结合在一起,对中国社会影响极大,这种传统势力直至“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才遭到冲击而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