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的学校

  1. 汉代的官学

汉代的官学分为两种,中央直接办的官学有太学和特殊性质的“鸿都门学”与“宫邸学”。地方政府办的官学是“郡国学”,另外还有“校”、“庠”、“序”等学校。

汉代的官学,经过汉初学者的提倡,到汉武帝后开始建立,东汉以后才得到初步发展。刘邦称帝之初,陆贾建议“设辟雍、庠、序之教,以正上下之仪,明父子之义”①,文帝时,贾山上书建议“定明堂,造太学,修先王之道”②。以后贾谊、晁错都提出兴学的建议,当时虽未实行,但对汉武帝推行官学,起了积极的作用。

①太学。汉武帝时,接受董仲舒的建议:“齐土之大者,莫大乎太学, 太学者,贤士之所关也,教化之本原也,臣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以尽其材,则英俊宜可得矣”①,于元朔五年(公元前 124 年) 开办太学,设在长安。自武帝以后,西汉各帝均重视太学,博士弟子的名额不断增加,据《三辅旧事》载:“汉太学中有市有狱,在长安门东,书社门立五经博士弟子万余人。”足可见其规模宏大,为汉时最高学府。

① 《道基篇》。

② 《汉书·贾山传》。

① 《汉书·董仲舒传》。

东汉迁都洛阳后,光武帝刘秀于建武五年(公元 29 年)在洛阳开阳门外重建太学。《后汉书·翟酺传》载:“光武初兴,愍其荒废,起大学博士舍,内外讲堂,诸生横巷,为海内所集。”明帝时(公元 58—75 年),亦

尊师重教,昌明经学,永平二年(公元 59 年),明帝亲临太学讲学,“冠带缙绅之人,圜桥门而观听者,盖以万计”②,形成空前的盛况,甚至匈奴也派遣子弟入京求学。汉代的教育至此达到了一个鼎盛时期。东汉和帝之后,外戚、宦官轮流专权,以致太学命运不济。安帝时(公元 106—125 年), 学舍颓废破败,博士不讲学,学生自由散漫。太学校舍荒废,一片杂草丛生, 成了放牧的地方。顺帝永建六年(公元 131 年),由于翟酺、庄雄的建议,

重修校舍,并扩建 240 栋,共 1850 间。另外扩大生源,除太常、郡国官吏继续选送外,又增加公卿子弟及明经下第两种,并增加太学生的俸禄。这样, 太学才又兴旺起来。

在太学中教授学生,讲授经书的是“博士”。“博士”最早见于战国, 是对学者的泛称,并不是官名。战国末期,各国为求贤辅政,设立了博士官, 参与议政,博士就由学者变成了官职名称。秦王朝时,博士为奉常的属官, 备咨询,为朝廷的文化官吏。汉初承秦制,博士不限于经学,任博士者也不限儒家。博士的选用,或由征聘,或由荐举,或由选试,或以诸科始进,或由他官迁升。文帝时设置传经博士,如申公、韩婴为《诗》博士,晁错、欧阳生因通《尚书》而立为博士。另外,《论语》、《孝经》、《孟子》、《尔雅》皆设置博士。贾谊因长于文学,通诸子百家之书,也被任为博士。同时, 儒家也可兼学儒学之外的学说。如晁错既学申、商刑名之学,后又跟伏业学习《尚书》。景帝时,辕固生以治《诗》而立为博士,胡母生、董仲舒立为

《春秋》博士。此一时期,博士的选择、弟子的推选都尚无定制。

自汉武帝置“五经博士”后,“五经”为“法定”的经典,儒家便垄断了博士职。到太学开办时,博士的职责是“作经师”,以传授经学为业。博士之长,秦时称仆射,东汉时改为祭酒。博士很易升迁,内迁可任太常、侍中,外迁可为郡国守相、诸王的太傅或刺史、州牧。许多人由此而得高官。西汉博士官的选择和任用,是用征拜或荐举的办法,不用考试,以名流

充当。成帝阳朔二年(公元前 23 年),定了选用标准:“古之立太学,将以传先王之业,流化于天下也。儒林之官,四海渊源,宜皆明于古今,温故知新,通达国体,故谓之博士。”① 东汉时,对博士的选择更加注意,举荐者必须写“保举状”,被荐者还要考试,量才录用。它规定被荐者要具有一定道德,通晓《论语》、《孝经》、《尚书》、《易》,有广博的知识;没有什么疾病,隐居乐道,不求闻达,行为合乎四科标准(指东汉选拔人才的淳厚、质朴、谦逊、节俭四种品德);年龄要在五十岁以上。一般来说,汉

② 《后汉书·儒林列传》。

① 《汉书·成帝纪》。

代的博士都要求专长一门经学,并且是当时的名流学者。

汉代博士传经,有一定的师承关系,必须遵守师法和家法。在博士传授时,只凭口授,但口耳相传,难免有误,想有所凭借,就不得不遵从大师所讲的经说,这便成了“师法”。然而学者仅限于“师法”的传授,难免拘于一见,对新的见解,不能发挥,于是又另立一家之学,称为“家法”。皮锡瑞在《经学历史》中说:“先有师法,而成一家之言。师法者溯其源,家法者衍其流。”即先有师法,然后才有家法,师法是源,家法是流。如《春秋》经有颜安乐、严彭祖被立为博士,那么其学说可称为师法。再传下去,其弟子更为章句,发展有“颜氏公羊”、“严氏公羊”,这便是家法。因此,“师法”重传授,明本源,“家法”重立说,争派别。所谓遵守师法和家法,就是传经者绝对不能更改老师的学说,掺杂异说。否则,就成不了博士,即算当上后也会被取消。如西汉孟喜从田王孙学易,后改师法,便被取消入博士的资格。又如张玄任公羊颜氏博士,讲授时,兼讲了公羊严氏、公羊宣氏的学说,被揭发为不守师法而遭罢免博士之职。

汉代博士的严守师法、家法,对于儒学经业的专门研究,具有一定作用, 使得经学越来越严密,异学纷呈,出现“经有数家,家有数说”的现象。但是各立门户,互不沟通,易抱残守缺,甚至互相排挤。在一些细微之处,矜奇炫博,大加解释,“便辞巧说,破坏形体,说五字之文,至于二三万言”

①,尤其如秦近君“说《尧典》,篇目两字之说至十余万言,但说‘曰若稽

古’三万言”②。这种极其繁琐的现象,大大加重了学生负担,有的终生竟读不完一经。这种支离破碎的繁琐的章句研究,大大束缚了人们的头脑。

汉代的太学生,在西汉时称为“博士弟子”或简称为“弟子”,东汉时称为“诸生”或“太学生”。当时太学生的来源主要有两个。一是由官府正式招收的,“太常择民年十八以上仪状端正者,补博士弟子”。另一是地方选送的,“郡国县有好文学,敬长上,肃政教,顺乡里,出入不悖所闻⋯⋯ 得受业如弟子”。这些地方选送的没有官俸,一切开支要自给,所以在太学里也有贫穷的学生。例如儿(倪)宽为了自己读书的费用而替同学烧饭;西汉翟方进在太学里的费用靠他母亲在长安织鞋供给;东汉的公沙穆、桓荣、庾乘等人,也因缺钱粮而替人作佣工来维持太学生活。另外,若有智商超群的儿童,虽未满 18 岁也可以补进太学,所以在东汉有童子郎的称号。当时太学生有寒忙假,一年中春秋二季上学。

太学生设置的人数,在汉朝各个时期亦不相同。汉武帝元朔五年最初为50 人;昭帝时增至 100 人;宣帝末年增加到 200 人;元帝因喜好儒学而增加

到 1000 人;成帝末期为 3000 人。平帝时,王莽辅政,于元始四年(公元前

4 年)替太学生筑校舍,规模宏大,能容纳学生万余人。这是我国历史上大

① 《汉书·成帝纪》。

② 《汉书·艺文志》。

规模建筑太学校舍的开始。东汉初年,光武帝、明帝、章帝尤好儒学,太学生教育更为发达。到质帝本初元年(公元 146 年)梁太后下诏,令郡国举明

经,年 50 以上、70 以下者至太学受业,并令大将军至 600 石之官,统让子

弟入学受业,使得人数激增。至恒帝时,太学生人数竟达到 3 万人。短短 300

年的历史中,太学生人数由 50 人增至 3 万余人,如此发达的太学教育,在中国教育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汉代太学的教材都是明经。在确立独尊儒术之后,儒家五经不仅是学习的材料,而且是策士铨材的标准,并立为学官。汉武帝时设置博士,共《诗》、

《书》、《礼》、《易》、《春秋》五家。后又把《诗》分为鲁、齐、韩三家。西汉末年将《易》分为四家,《书》分为三家,《仪礼》分二家,《春秋公羊传》分二家,共称为五经十四博士。

汉代的太学很注重考试,董仲舒在对策之中就建议太学“数考问以尽其材”。《学记》中也说古代太学每两年考试一次,七年考试及格的叫“小成”, 九年考试及格的叫“大成”。汉代实行考试主要是因为后来学生太多,不采取考试的办法,就无法了解学生的学习情况。而考试既能检测出学生学习的好坏,又能督促学生学习,还可以使学生尊重老师,严守师法和家法。

当时考试的办法有射策和对策二种。射策之法,始于武帝。具体方法是由主考官提出问题,“书之于策,量其大小,置为甲、乙之科,列而置之, 不使彰显,⋯⋯随其所取而释之,以知优劣”。这种办法与现在的抽签考试类似。成绩合格的学生可以补文学掌故,优秀的学生可以做郎官,如有特优的,则要奏闻皇帝,委以重任。同时甲科的授官高于乙科,如何武“以射策甲科为郎”① 。要是考试“下材及不能一艺”者,则勒令退学。对策之法是主考官将问题写在策上,问题大都是关于政治、经济的策问,要应试者笔试回答,根据文辞来定成绩。如董仲舒以贤良文学被荐举后,三问三对而被任命为江都相。

汉武帝时,即定“一岁辄课”的制度。西汉末年,王莽执政时,将原来的甲、乙两科改为甲、乙、丙三科,增加录取人数。甲科 40 人为郎中,乙

科 20 人为太子舍人,丙科 40 人为文学掌故。光武帝时,又恢复甲、乙两科,

但废了射策制度。至质帝本初元年(公元 146 年)又废甲、乙两科,只依等

第的高下来补官。桓帝在位期间,由于太学生人数增至 3 万多人,每年要考

试已成困难。于是改变过去“岁试”的办法,在永寿二年(公元 156 年)实行每两年考一次,录取做官的人数不限制,以通经多寡为标准的办法。入太学二年后,考试通二经的补文学掌教,通三经的擢升为太子舍人,通四经的升为郎中,通五经的,可补高官,随才而用。倘若不及格的则可以每过两年再考,直至通五经为止。这样,太学生就可以参加多次考试,一直考到通五经为止。这对于鼓励学生不断学习,学成通材有极大的作用。另外,这种考

① 《汉书·何武传》。

试制度可以使学生不受师法、家法的限制,对学术的自由发展是有利的。如马融博通《孝经》、《论语》、《周易》、《三礼》、《毛诗》、《尚书》, 其弟子郑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括囊大典,网罗众家”而创立了“郑学”, 成为魏晋以后经学的主流。

当时不仅太学生步入仕宦要考试,就是郡国推荐的孝廉、茂才,诏令特举的贤良文学,甚至尚书一类的高官,也要考试。可见,注重考试是汉代太学的一大特点。

但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由于人数太多,仍然有一些学生“结童入学,白首空归”①。献帝初平四年(公元 193 年)9 月,为照顾一些年逾六十而考试仍不合格的学生,全部给他们太子舍人的职位。《后汉书·献帝纪》记载一首民谣说:“头白皓然,食不充粮,裹不褰裳,当还故乡。圣主愍念,悉用补郎。舍是布衣,被服玄黄。”另一方面由于重视考试,也出现一些不良现象,如为了争等第的高下,往往发生纠纷,互相攻讦,甚至有贿赂主考官的事情。

通过太学培养出去的太学生,不少是博学通达之士,他们大多关心国家时政,走上政治斗争的舞台。我国历史上太学生的政治运动,便是从此开始的。西汉哀帝时,司隶鲍宣因阻止丞相孔光属吏不得行于驰道,没收其车马, 而被下狱。太学生王咸闻讯,高举大旗,振臂一呼:“欲救鲍司隶者会此下。”一时应者云集。因为太学生的干预,鲍宣才免于死罪,改为髡钳。这是我国历史上太学生干预政治的最早纪录,在我国教育史上写下了太学生运动的第一页。

东汉末年,太学生便大规模参与政治斗争。恒、灵二帝时,由于宦官、外戚把持朝政,垄断仕路,一些太学生或逃入深山,或躬耕陇亩,或苦身修节,或隐居讲学。其中不少庶族子弟,他们倍感家世的凋零和仕途的渺茫, 于是他们联合起来,同腐朽势力进行了不屈的斗争。

太学生参加政治斗争的集中体现,是在桓、灵时期,他们与正直的官僚联合起来共同反对外戚、宦官势力而被镇压的“党锢之祸”事件中。

桓帝后期,宦官独霸政权,气焰甚嚣尘上,激起了正直官僚、名士的愤怒,“士子羞与为伍,故匹夫抗愤,处士横议”① 。从而涌现出一批敢于抨击宦官势力的正直人物。如北海太守杜密剪除所属县令长中的宦官党羽;济北相滕延把劫掠行旅的宦官爪牙处死,陈尸道旁。在反宦官集团的斗争中, 太学生郭泰、贾彪、太尉李膺、南阳太守陈藩等成为杰出的领袖人物。他们联合起来,结成同盟,形成一个全国范围内的政治集团。在太学诸生中,流传着“天下楷模李元礼(膺),不畏强暴陈仲举(藩),天下俊秀王叔茂(畅)”

① 《后汉书·献帝纪》。

① 《后汉书·党锢列传》。

②的说法。延熹九年(公元 166 年)李膺处决了宦官张让之弟张朔以及与宦官勾结的张成之子,宦官就派人诬告李膺与太学生及郡国生徒朋比为奸,“诽谤朝廷,疑乱风俗”①。桓帝则诏令全国,逮捕“党人”,李膺、陈实等二百余人被收捕。当时,“朝廷寒心,莫敢复言”② 。然而,太学生贾彪不畏强暴,入洛阳求助于城门校尉窦武上书营救,另外尚书霍酺等亦为党人讼冤。次年,朝廷将“党人”赦归故里,禁锢终身。这就是第一次“党锢之祸”。经过第一次党锢,太学生们虽然遭到了打击,但他们并没有消沉意志,反而获得社会的广泛同情。如太学生范滂离开洛阳返回家乡时,“汝南、南阳士大夫迎之者(车)数千辆”③。

永康元年(公元 167 年)灵帝继位,外威窦武为大将军辅政。他与陈藩合作,起用被禁锢的“党人”,打算消灭宦官势力。但他遇事迟疑不决,事机泄漏。宦官曹节、王甫发动政变,窦武兵败自杀。建宁二年(公元 169 年)

宦官侯览派人诬告太学生张俭与同乡 24 人结党谋反。宦官曹节又趁机上书, 请求逮捕“党人”李膺等百余人。一时间,李膺、杜密、范滂等百余人尽死狱中。其他因仇恨陷害而相牵连,以至死、徙、废、禁者达六七百人。在逮捕“党人”时,有人劝李膺逃走,但他以“事不避难”的坚毅精神,挺身殉节。范滂的母亲还勉励范滂说:“汝今得与李杜(李膺、杜密)齐名,死亦何恨?”他们的行为得到了广大民众的支持。熹平元年(公元 172 年)窦太后死后,有人在洛阳朱雀阙上写反对宦官专权的文字,宦官集团又一次四出逮捕“党人”和太学生、郡国生徒千余人。熹平五年,朝廷又下诏:凡是“党人”的门生、故吏、父兄子弟以及五服以内的亲属,都一律免官禁锢。这就是第二次“党锢之祸”。这次“党锢”持续了十几年,直到黄巾起义后,东汉政权才宣布赦免“党人”及其亲属,但东汉政权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汉代太学生积极参与政治运动,敢于怒斥妖言,表现出一种誓死不屈的斗争精神。那种关心国家政治,奋不顾身的战斗精神,在当时士人中起了积极的倡导作用。他们的浩然正气,一直为后人所推崇。

②宫邸学和鸿都门学。东汉末期,统治层内部斗争激烈,各个集团的地位日趋变化。士族势力日益上升,而太学又是其主要地盘,成为与宦官集团相抗衡的主要力量。宦官集团也欲增长力量,培养自己的势力。因此,在东汉就出现了两类特殊性质的学校:宫邸学和鸿都门学。

宫邸学,是中央政府专门为皇室和贵胄子弟开办的贵族学校,于明帝永平九年(公元 66 年)创立。汉明帝一方面重视太学,另外也注重对宗族子弟的教育。除命皇太子、诸侯功臣子弟入学外,对外戚势力,也给予特殊待

② 同上书。

① 《后汉书·党锢列传》。

② 《后汉书·贾彪传》。

③ 《后汉书·党锢列传》。

遇。特为四姓小侯“别立学舍,搜选高能,以授其业”,置“五经”师。四姓为外戚樊氏(刘秀舅家)、郭氏(刘秀郭皇后家)、阴氏(刘秀阴皇后家)、马氏(明帝马皇后家)诸弟子,因非列侯,故称小侯。所以,学校又叫“四姓小侯学”。后来,“自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章句”,凡贵族子弟不论姓氏都可入学受业。甚至“匈奴亦遣弟子入学”,可见影响很大。

宫邸学与太学的主要区别不仅在于它是一所贵族学校,生员是贵族子弟,灌输的是一种治人者的特殊教育,而且在于它并非制度化,时兴时废。安帝时,邓太后临朝执政。邓太后师从班昭,是一个受儒教熏陶的皇后。她看到贵族子弟“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温衣饱饭,乘坚驱良,而面墙术学,不识臧否”,遂于安帝元初六年(公元 119 年)为和帝之弟济北河间王

的子女,年龄在 5 岁以上的 40 余人,及邓氏近亲子孙 30 余人,设立学校, 无论男女,都教授经书,并亲自监督。同时,她又提倡对宫人的教育,诏令中官近臣于洛阳东观殿,诵读经书。一时间“左右习习,朝夕济济”①,邓太后因此而成为汉代皇后中重视妇女教育的第一人。

鸿都门学,创办于东汉灵帝光和元年(公元 178 年)二月,因学校校址在洛阳鸿都门而得名。鸿都门学的创立仍是统治阶级内部争权夺利的产物, 是太学生政治运动的产物。经过两次“党锢之祸”的打击,太学生仇恨宦官, 宦官只好创办一所新学校培养拥护自己的知识分子,用来对抗士族的太学。于是鸿都门学应时而生。

鸿都门学无论是从招生对象和学习的内容上来看,都是与太学相对的。鸿都门学招收的学生,大多是士君子耻于为伍的“斗筲小人”,他们大多来自下层社会,或没有名望的豪强子弟。另外鸿都门学学习的内容是通俗的辞赋、小说、尺牍、书法,以与太学学习的经学相对抗。学校将作赋和写“虫篆”作为取士的标准。凡考试合格者,即可居高官,拥厚禄,内可任尚书、侍中,外可任刺史、太守。优秀者可封侯拜爵。即使不合格的也可以得到一个小官做。

鸿都门学自创立后,打破了士族对教育文化的垄断,也冲击了他们入仕的特权,所以一直遭到士族的猛烈攻击。光禄大夫杨赐指责说:“鸿都门下, 招会群小,造作赋说,以虫篆小技见宠于时。”② 尚书令阳球也上书灵帝, 请求“罢鸿都之选,以消天下之谤”③。甚至当时工于书法、长于辞赋的士族名士蔡邕也上书说:“书画辞赋,才之小者,匡理国政,未有其能”,要求皇帝“忍而绝之”。

尽管汉灵帝面对士族的压力,但他并没有改变初衷,这在客观上冲破了以“五经”为太学唯一教育内容的传统观念,解除了烦琐、迂腐的谶纬的束

① 《后汉书·邓太后传》。

② 《后汉书·杨赐传》。

③ 《后汉书·阳球传》。

缚,为汉代的官学体系中注入了新鲜血液。鸿都门学的创立,不仅培养了文学艺术的专门人才,提高了文艺和文学艺术家的地位;同时,也推动了民族文化的发展。从教育史来看,这是个前无古人的创举,对后世影响深远,尤其是为唐代创立各种专门学校开拓了道路。

汉代的文学很发达,但社会地位极低,“为赋乃俳,见视如倡”①,文人被排在俳优侍弄之列。其时,大文学家扬雄称文学创作是“童子雕虫篆刻, 壮夫不为也”②,道出了文人怀才不遇的感叹。一些有识之士,不满现状, 要求提高文人的地位。如王充曾说:“知文锦之可惜,不知文人之当尊,不通类也。”③ 自鸿都门学创立后,文人的地位得到了提高,与茂才、孝廉、名流、高士同等看待,可以说是一次有划时代意义的重大改革。汉末,曹氏父子将一批文人加以网罗,委以重任。到唐代,以诗赋取士,遂成定制。

鸿都门生的辞赋所使用的语言,大多是由民间口语加以提炼而成,通俗自然,摆脱了汉末文风中的“经训讽喻言”的陈辞滥调,开创六朝志怪小说之先河。也为以后建安文学的质朴清新的文风开其滥觞。

③郡国学校。汉代的地方行政区划,是以郡和国为单位。地方官办学校制度最早创始于汉景帝时期的蜀郡守文翁。蜀郡太守文翁爱好教化,他选送郡县小吏开敏有才的张叔等十余人到京师做博士弟子,学成后回到蜀郡的学校任教。学校招收各县子弟入学,学生免除徭役,依其学习成绩,委派官职, 成绩优秀的补郡县吏,合格的补孝悌力田。文翁出行巡视各县时,常带着高材生同行,于是“县邑吏民见而荣之,数年,争欲为学官弟子,富人至出钱而求之,由是大化”①。这是我国地方公立学校的创始。汉景帝十分欣赏文翁这种兴办地方官学的办法,遂下令“天下郡国皆立学校官”②,但还不十分普遍。到宣帝时,地方学校开始增加。

郡国普遍设立官学,是在汉平帝之时。平帝元始三年(公元 3 年),采纳王莽请求立官学的意见,制定中央和地方的学校系统。中央官学为太学, 地方官学分为四级:郡国曰学;县道邑侯国曰校;乡曰庠;聚曰序。郡县二级的学校设置经师一人,乡聚二级的序、庠设置《孝经》师一人。同时,在郡国还设立宗师,用来教育皇室子弟。另外,地方官学还设有郡文学、郡文学史、郡文学卒史、五经百石卒史及乡三老等官职。汉平帝时制定的地方官学制,初步奠定了后代学校制度的基础。东汉光武中兴之时,兴办学校成为衡量官吏政绩的一个重要依据,因此学校十分发达。如 建武六年,丹阳太

① 《汉书·枚乘传》。

② 《法言·吾子篇》。

③ 《论衡·佚文篇》。

① 《汉书·循吏传》。

② 《汉书·文翁传》。

守李忠“起学校,习礼容,春秋乡饮,选用明经,郡中向慕之”③。建武四年,伏恭迁常山太守,“敦修学校,教授不辍,由是北州多为伏氏学”④ , 甚至在边远地区也兴办了学校,如建武二年,桂阳太守卫飒“修庠序之教”。据《后汉书·任延传》记载,任延任九真(今越南中部)太守时,就建立学校,教之礼仪;后他任甘肃武威太守,“造立校官,自椽子孙,皆令诣学受业⋯⋯悉选拔荣进之,郡遂有儒雅之士”。班固在《东都赋》中赞云:“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上歌下舞,蹈德咏仁”。

东汉以“孝经”治天下,反映在学校上就是尊师重道。汉明帝在学校祭祀周公、孔子,对后世影响极为深远。章帝元和二年(公元 85 年),章帝以一帝之尊,先向太守张酺尽弟子之仪,请他讲授《尚书》,然后再行君臣之礼。在尊师重道的同时,地方学校的社会地位得到日益的提高。

自郡国学校建立以来,就一直没有停止,即使在东汉桓、灵二帝的社会动荡时期,也没有销声匿迹。如桓帝时,南阳太守刘宽出巡时,常与百官祭酒及处士、诸生,执经对讲;又如许慎弟子尹珍学成后回牂柯郡创立学校, 教授学生。

汉代地方官学的主要任务在于奖进礼乐,推广教化。它与太学相比,地方官学没有正规的课程设置,往往是因人而异的。如文翁既重经学,又重法令,寇恂在汝南比较重视《左氏春秋》;而卫飒则重视儒家的礼仪。学生上学的时间也没有固定的规定,有的只是在某个时节招集一些人讲学。地方官学的师资力量远差于太学,它与太学也没有什么从属关系。所以说,汉代的地方官学还处于一个草创阶段,并没有形成一个真正的系统。但是,它却为后代学校制度的发展奠定了初步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