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历程

上海市向明中学 傅煜

枯叶飘零的暮秋，又姗姗而至。

五年前的秋天，在得悉外公病危后，我们一家三口从革命名城江西南昌， 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上海老家。

外公病卧的样子让我心悸。虽然祖孙俩只是每年暑假才能有一月的短暂相处，但身处异地并不能阻隔我对外公的深情。他对我的关爱是无微不至的、就在“六一”那天，我还收到一张满是颤抖笔迹的小贺卡。

夜，10 点，微弱灯光下，外公终于醒了。他吃力而又略带深情地看着我， 仿佛要说些什么，我便俯身贴近他翕动着的唇齿。“你知道外公年轻时的事吗？”我摇了摇头，“⋯⋯让外婆告诉你吧⋯⋯”病榻对面的外婆凝神许久， 才向我娓娓轻述外公的过去，外公却只是凝望着我，一言不发。

外公有着杰出而伟大的青春岁月，他为共和国的诞生与成长所创造的精神财富，整整跨越了一个时代。1911 年生于香港的外公，家境清贫，靠摸鱼、抬废品才以三年时间刻苦读完贫民小学六年课程，以后还边打工，边努力自学。在受到进步思想影响，走上革命道路之后，他成为记者，并出版了数本进步诗集。无论在抗日战争时期或解放战争时期，辗转于天南或地北，他都战斗在第一线，深刻、彻底地揭露黑暗，批判反动政府。在震惊中外的“较场口血案”之后，他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悲愤，不顾被通缉的身份，联合 19 名记者发表彻底揭露事件真相的报道，与反动电台针锋相对。此后，他与大批文人立足香港，并出任《文汇报》第一任总编，继续战斗。

当年外公的奋斗史、或许只能从那工作台上的老旧的镇尺和破损的放大镜中找回丝缕线索，而每每回忆起那夜，那吃力的眼神中的热望，我的心灵就感到一阵冲击。

几天后，外公逝世令我悲痛不已。我失去克制地责备父母，为什么！为什么把我生在那遥远的南昌？让我与外公的相处如此短暂！为什么把我生在那闭塞的内地？让我感到青春的现实与祖辈的辉煌如此相去甚远！

那天晚上，父亲轻抚着我的额头。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家要在江西生活吗？”无声。“你知道你父母的

青春时代吗？”

还是那夜的氛围。还是那夜的眼神，父亲向我轻述着他们的青春岁月。十年动乱已成历史，而历史是割舍不断的，有哪一届大学生能像我的父

母那样承受着历史的重荷！学业上的空白，精神上的创伤，几乎构成了他们全部的青少年时代，父亲读完高二，母亲结束初中之后，便一同下插到赣南农村——那当时就出了名的穷乡僻壤。当“长脚”、“乌龟”、“竹排”⋯⋯ 这一个个只能在我脑际中想象出来的人物出现时，当杠扛头、插秧时身边的野趣被描绘得如诗如画时，父亲脸上少年般的微笑令我惊奇——毕竟每个人都拥有年轻，即使历尽磨难仍拥有青春的那份浪漫情怀！

漫漫长夜之后，知识之门重又开启，该怎么走？师友们不能代为选择， 书本更无现成答案。面对选择，父母先后踏入了江西师范大学，之后便是 22 年的教育战线上的奋斗。

我愕然了，蓦地明白了那眼神之中的期待，这两代人的青春，每一次奋斗历程，不都代表着整整一个时代的跨越吗！常抱怨自己的人生拿了坏牌，

却少想到，人生可贵不在于拿到好牌，而在于怎样打好坏牌！欺骗今天意味着长失明天，躲避今天无异于放弃明天。如今，父母已历尽艰辛，把我调回上海，面对着几代人努力造就的优越环境，面对着市重点中学理科班中如火如茶的竞争，面对着刚刚萌芽的年轻华彩，我所能做的，我们这一代所能做的，除了热爱今天，珍惜今天，把握今天，别无选择。

青春的我们，拥有无限憧憬的未来；青春的未来，拥有无限的挑战。珍惜将临的历程吧！路，便在脚下。

（本文获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