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带领秋收起义队伍上井冈

何长工

何长工，曾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副院长，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常委。本文摘编自《在秋收起义的日子里》一文。

毛泽东同志为了准备和组织秋收起义，奔走于萍、醴、浏、铜之间，在从安源去铜鼓途中，曾在浏阳县张家坊被地主武装团防军扣留。在押送县城的路上，毛泽东同志假装腿疼，落在后边，又给跟在身边的团防军一点钱，借机逃跑，隐蔽在一个水沟里，后来遇到一位农民，从谈话中知道他是农协会员，请他帮助买了一双草鞋和一点食物，并带路走到江西地界，于 1927

年 9 月 10 日到达铜鼓。

9 月 11 日，工农革命军第三团，在毛泽东同志亲自领导下，在铜鼓起义。

11 日，在县城桥头沙洲上，毛泽东同志检阅了起义的部队，然后率领三团向白沙镇挺进。白沙镇三面高山环抱，中间是一片洼地，另一面是一人多深的茅草水坑地，靠山脚只有一条人行路，是铜鼓通往浏阳的要道。部队到达白沙就同敌遭遇。三团一连冒着弹雨，迅速地抢占了镇右侧的一个小山包。团部命令一连掩护二连，从镇的左翼迂回到敌人后面，包围敌人。随即，三团发起攻击，直插敌阵，一下冲垮敌人，乘势抢占白沙镇，毛泽东同志高兴他说：真是旗开得胜，马到功成。12 日，三团直扑浏阳东门市，在离东门市不远的十二墩与敌相遇，便厮杀击溃敌人，毙敌排长 1 名，乘胜夺取东门市。由于我们一团在长寿街失利，右路失去配合。敌新八军两个团迅速向三团迂回过来。14 日上午，敌人由东门市反动团总和地主带路，从东门过金钟桥，分两路包围三团：一路由唐家冲占领羊牯脑制高点；一路越过左河，走杨家湾插施家塘、上车，企图夺取马鞍山制高点，与羊牯脑相呼应，夹击我军。三团在正面受敌火力压制，侧翼又遭到严重威胁的情况下，全体官兵与敌人激战 6 小时之久。由于敌我力量悬殊，最后从马鞍山脚下向上坪撤退。

在这紧急关头，9 月 14 日，毛泽东同志在上坪，召集一师三个团的负责入开了紧急会议。他当机立断改变了攻打长沙的计划，并以前委书记的名义通知起义各部队到浏阳县文家市集结。

文家市是大革命时期群众基础比较好的地方，群众对我们很热情，9 月19 日我们一到立即开展群众工作，不少干部亲自提着白灰桶，到处刷写标语。下午，听师部副官杨立三同志喊：“长工，你来。润之同志来了，他找你。”在里仁学校里，我向他作了汇报。他问得很详细，如官兵的思想动向怎么样；士兵都有哪些想法，战斗情绪如何，生病的多不多？等等。最后，他和我讲，今晚要召开前敌委员会，你和立三同志作为会议的工作人员。晚上，毛泽东同志在部队宿营就绪之后，就在里仁学校召开了前敌委员会会议，讨论部队的进军方向问题。我由于做会务工作，对会议情况了解得比较具体。会议意义之所以重大是因为它是个“定向”的会。会上，毛泽东同志分析形势，认为敌大我小，敌强我弱，革命转入低潮，起义部队遭到挫折，敌人的主要力量在城市，目前我们攻占中心城市已不可能，要改变攻打长沙的计划，转移到敌人统治力量薄弱的农村中去，才能保存我们的力量，坚持武装斗争，发展革命力量。

那么，到什么地方比较适宜呢？

毛泽东同志拿着一份从学校借来的晕滃式地图，指着湘赣边界山形最宽的部分，用生动形象的譬喻说：这里像眉毛一样的地方，是罗宵山脉中段，最适合作我们的落脚点，我们要到那里去当“山大王”。

罗宵山脉地处湖北、湖南、江西、广东四省的交界，中段地势险要，崇山峻岭，峭壁林立，林丰树茂，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由于离大城市较远，是敌人统治力量比较薄弱的地方，而革命一举一动又可以影响到湘赣两省的南部，有很大的政治意义；这里有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有较好的群众基础，特别是井冈山地区，是积草屯粮，养兵集众，积蓄革命力量的好地方。

听了毛泽东同志对形势的分析，大多数同志同意毛泽东同志的主张，也有一些同志不同意毛泽东同志的意见，觉得革命了半天，却革到山上做山大王了，这叫什么革命呢？毛泽东同志耐心地说：我们这个山大王，是代表人民利益的工农武装。中国政治不统一，经济发展不平衡，矛盾很多，我们要找敌人统治薄弱的地方。毛泽东同志的话，通俗易懂，包含着极其丰富的深刻的真理。我们卢德铭总指挥坚决支持毛泽东同志的主张，他说：毛委员讲得对，现在交通要道和城市不是我们占领的地方。如果攻打长沙，就有全军覆没之险。

经过工作，前委大多数同志都支持了毛泽东同志的正确主张，但却遭到师长余洒度的竭力反对。他看不到革命形势的变化，看不到向农村转移的重要意义，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幻想在城市一举取得成功，坚持“取浏阳直攻长沙”的错误主张，实质是军事冒险主义。对余洒度的错误主张，毛泽东同志据理力争。在卢德铭同志投了赞成票之后，大多数同志仰慕卢总指挥的才干和为人，纷纷举手赞同。他的支持，对向罗宵山脉进军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会后，毛泽东同志由杨立三同志请到里仁学校新斋第二间房子里休息。睡觉的地方，仅有一张门板床。杨立三同志见毛委员脚趾溃烂，便问他是怎么溃烂的呢？他说，是从安源到铜鼓的路上爬山扎烂的。杨立三同志十分受感动，并说：“我早就在报上看过你写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过去他们总说我们‘过火’，实在呕气得要命。您那篇报告，对我们湖南做农民运动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鼓舞。”

第二天清早，天气晴朗，初升的太阳，照耀着文家市，里仁学校的操场沐浴着一片金色的光辉。工农革命军 1500 多人集合在这里，以十分激动和急切的心情，等待着毛泽东同志的来临。

不一会儿，身穿老蓝布农民衣服，脚穿草鞋的毛委员在师团长的陪同下，满面笑容地走进了会场。

值班干部向毛泽东同志作了报告，并大声宣布：“现在请中央来的毛委员讲话。”

毛泽东同志向大家挥手，亲切地说：“同志们，请坐下吧！”接着，他根据前敌委员会会议精神，向大家讲了话。他说，我们是一支工农群众的武装，要为工农群众打仗。北伐军打到南京，蒋介石背叛了革命，正在大肆屠杀工农群众。我们为了反抗敌人的血腥屠杀，继续完成革命事业，必须坚决斗争到底，舍此再没有第二条活路。要和反动派作斗争，就一定要有枪杆子，过去我们的失败，就是吃了没有抓住枪杆子的亏，因此，一定要有革命的武装。这就要求我们队伍里的每一个同志，都要有远大的理想和不怕牺牲的精神。

毛泽东同志还满怀信心地说：这次秋收暴动，虽然打了几个小小的败仗，受了点挫折，但这算不了什么！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的斗争才刚刚开始。现今我们有湘、鄂、赣、粤四省已经起来的千千万万的工人和农民群众的支持，我们的力量是伟大的。反动派并不可怕，只要大家团结紧、继续勇敢战斗，终能用小石头，打烂蒋介石的大水缸，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有些经不起考验的人，从革命队伍中逃跑了。这算不了什么。革命队伍中少了这些三心二意的人，只会更加巩固。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要革命嘛，就不要怕困难！

最后，毛泽东同志就打长沙问题又做了说明，他指出：秋收起义原计划要去打长沙，大家也都想迸长沙。长沙好不好呢？长沙好。可是长沙打不下来，目前长沙那样的城市，还不是我们蹲的地方，那就不要去了。我们要到敌人管不着的地方或难得管的地方去，到乡下去。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到罗宵山脉中段去找一个好的落脚点。

毛委员的话通俗易懂，使大家在困难之中受到极大的鼓舞。记得后来我曾在江西《红色中华》上写文章说秋收起义我们打败了。毛泽东同志看到后，对我说：“长工，虽然我们打了几个败仗，但我们还有千把人，这就是革命的本钱，胜利的本钱。”

毛泽东同志正是在革命处于最危险的时刻，领导我们进行从城市到农村的战略转移，开始了向井冈山的伟大进军。从这以后，中国革命虽然又经过了千难万险才取得了胜利，但正是这次战略转移才奠定了使革命踏上坦途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