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坚持党内民主

萧 克

萧克，中国人民解放军上将。曾任军事学院院长。本文摘编自 1978 年《伟大之所在》一文。

我不只一次地听到毛主席说，我这个人的头脑也很复杂，小时信佛教， 跟母亲朝南岳，信过孔夫子，后来信进化论，最后才信马克思。1959 年 4 月初，毛主席在一次会议上讲到党内民主生活时，又说，我这个人也有旧的东西，比如有一次，我的弟弟毛泽覃同志和我争论一个问题（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一句，这个同志已经在江西牺牲了），他不听我的，我也没有说服他， 就要打他。他当场质问我：“你怎么打人？”事后，他还在一些人面前讲我的闲话，说：“共产党实行的是家法，还是党法？难道我不同意他（指主席） 的意见就打人？如果实行家法，父母亲不在，他是哥哥，也可以打我。⋯⋯”

听着毛主席的话，我立即想起一段往事。那是 1931 年秋天，我们永（丰） 吉（安）泰（和）特委的负责同志毛泽覃（特委书记）、陈正人、余泽宏和我，在富田开会。一天晚饭后，毛泽覃同志和他的爱人贺懿同志同我们闲拉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扯东道西，无话不谈。谈着谈着，毛泽覃同志说起他和哥哥毛泽东同志吵架的事。他说：“有一次，我同哥哥（指毛主席）讨论一个问题，他不同意我的意见，我也不同意他的意见，于是争吵起来，他说不服我，就要动手打我。我问他，红军还打人？这时，他把我没办法，也就不打了。”

泽覃同志边讲边做着手势。贺懿同志咯咯直乐。

我当时感到兄弟之间争吵，是家常事，所以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毛主席却把它记在心里，二十多年后还把它提到反对家长制的领导来检查，这是多么可贵的精神。

毛主席多次讲，在党内可不能搞家长制的领导，要实行民主集中制，对人民对同志，不能压服，只能说服，要以理服人，我们都是平等的同志关系。

毛主席的话，勾起了我对井冈山斗争生活的回忆。

井冈山初创时期，秋收起义和南昌起义的两支部队，就其成分来说，大都是从旧军队和农村来的，虽然有党的领导，但很多东西还是旧的一套，还有浓厚的雇佣观念和军阀习气，干部打人骂人的现象时有发生。毛泽东同志发现士兵反对肉刑，对打骂现象很有意见。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前委，就在红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上规定了废止肉刑，反对军阀主义习气等制度。他指出：“中国不但人民需要民主主义，军队也需要民主主义。军队内的民主主义制度，将是破坏封建雇佣军队的一个重要的武器。”在这一思想指导下， 部队的民主空气空前浓厚，上级和下级，干部和士兵之间的关系更加融洽， 互相有意见总是开门见山。领导批评群众，群众批评领导，直来直去，谁也不拐弯抹角。群众有时议论领导的错误、缺点，领导知道了，也不打击报复。有时大家正在议论某一位干部，这个干部突然来了，战士仍无拘无束，直言不讳。有的干部还把自己的旱烟袋锅，送到讲自己毛病的战士手上，让他边抽边讲。正如毛主席说的那样，“威信是逐渐建立的。过去军队里面有人编歌谣骂人，我们不禁也不查，军队还是没有垮。”

记得 1929 年一、二月份，红四军下井冈山，到赣南、闽西开辟革命根据

地时，部队每天要行军，做群众工作，有时还要打仗。在那样紧张艰难的情况下，毛主席总是每隔两、三天就召集营以上干部开一次会，会议时间不长， 个把小时。每到开会时间，不管刮风下雨，我们都提上马灯，准时到会。毛主席总是说，把你们找来，一是及时了解情况；二是请大家来研究一下行动和工作。后来他告诉我们，这是个好办法，打胜仗是大家的，即便出了问题， 也不互相埋怨，不推诿。

那时，前委是毛主席、朱总司令和陈老总三个人领导。有时我们在一起开会，遇到有不同意见，就在会上辩论。在会议中间，毛主席总是鼓励大家充分发表意见，叫你讲话。会议结束时，他根据大家的意见，集中大家的智慧，作出结论。毛主席从来就不主张按“长官意志”办事，反对那种谁的官大，谁的话就是真理的封建主义思想。他常说，我的话不管正确与否，如果多数人不同意，那就要按多数人的意见办。那时，从来没看到谁不同意谁的意见，就给人家任意扣上反对谁的帽子。毛泽东同志就是这样一个坚持党内民主，反对家长制领导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