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归吵,干归干

“我现在不光是从事生理学研究。我还对政治感兴趣,”他兴奋地对妻子说。

“这完全是徒劳无益的事,”谢拉菲玛指责道。她完全忘记了当她自己是个高等女校学生时可完全不是这种思想。

“现在全国正掀起革命的热潮,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已经在一些声明上签了名,抗议蓄意侵犯言论和出版自由。”

“对,对极啦!”谢拉菲玛讥讽道。“你有丰富的经验,你想想,你反对帕舒京时是怎么吃苦头的,难道你还想尝一次?”

“你总是明智的,”巴甫洛夫不悦地笑了笑,“的确,我的一些同事早上签名,晚上就要求撤销。反正我不能袖手旁观。”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伊万。你看,又来了通知,你已被选为波士顿美国生理学协会、罗马医科大学、比利时医科大学的名誉会员⋯⋯”

“跟这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这才是你的主要工作,而不应该是政治。” “啊!⋯⋯”巴甫洛夫只以此表示回答,但他并未放弃自己的意愿。 事情是这么结束的。10 月的一天,实验医学研究所全体工作人员被召集

在一起,由奥尔登堡斯基讲话: “先生们,我得知,你们在声明必须改变国家制度的宣言上签了名。因

此,先生们,我得告诉你们,我建立这个研究所不是为了政治,而是为了科学。这种状况我不能容忍,我要离开研究所。”

在一片沉默中他向出口走去。“对不起,殿下!”

奥尔登堡斯基停住了,巴甫洛夫向他走去。 “你创办了这个研究所,它是你的。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它?应该是我们

走。”

奥尔登堡斯基遗憾地望着巴甫洛夫。显然,他听到这些话很伤心。在他看来,在科学界没有比巴甫洛夫更高的权威了。由于巴甫洛夫的坚持和要求, 他才在研究所做出了许多成就。可现在——却发生了分歧。

奥尔登堡斯基走后,巴甫洛夫站出来对同事们说: “先生们,我们现在就应该递辞呈,我猜谁也不会反对的。” 这次没有胆小怕事的,全都支持他。

可是过了几天,一切恢复原样,因为公布了《召开国家杜马宣言》。 “这难道不正是我们所期待的吗?!”巴甫洛夫高兴地说,“奥尔登堡

斯基白生我们的气了,时代本身必将促使向进步变革。”

然而,他们之间产生了这样一种复杂的关系,他自己非常不愉快。显然, 奥尔登堡斯基也并不轻松,因为就在“自由”宣言发表的那一天,他又召集大家在大厅里,并庄重宣布:

“先生们,我很高兴通知你们。随着《宣言》的颁布,我认为我们之间的误会已不复存在了。我退还你们的辞职书。我们将更加和睦地为我们实验医学研究所的利益和科学繁荣而工作。”

于是在实验室内又响起了巴甫洛夫的声音。时而兴奋、时而发怒、时而疲惫的低语、时而欢快洪亮。

“瞧,没有睡着!你说它睡着了,可它并没有睡着,没有!真见鬼了!” 巴甫洛夫在斥责年轻助手邱克耶夫,把他从走廊拉到手术室。手术台上站着一条没有睡着的狗。“我简直怀疑你 3 个月来观察的结果!算了,算了!我再也不能相信你!而且,你的工作态度竟是这样,我不需要你!”他怒气冲冲,蹬蹬地走开了。

博尔德列夫向邱克耶夫走了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昨晚我向他报告说,尽管有食物的无条件刺激,狗仍然睡着。而今天使用了酸,它就不睡了,所以他认为我欺骗他。”

“你向他解释一下就好了。” “怎么可能呢!我都来不及好好思考一下,就这么把我抓住,拉到这儿,

训够了,就走了。” 博尔德列夫笑了。

“这情况我可熟悉了,”他说,“过去也这么对待我。训一顿,然后又承认自己不对。‘吵归吵,干归干。’于是又重新工作。去吧,去向他解释吧。”

“他不会听我的。” “会听的,去吧!他容易发火,也容易平息。”

博尔德列夫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未开始工作,这时整个实验室都听见巴甫洛夫洪亮的声音:“大家都上我这儿来,全体,全体都来!”当同事们一集合好,他就欢天喜地地宣布:

“先生们,我刚才训斥了邱克耶夫,完全是冤枉。我没仔细听完他的话, 就随心所欲加以不公正的指责。而他完全正确,他在神经系统的研究中使用了新的刺激剂。因此,我请你们今后要重视他的意见。至于我本人,非常感谢你对所委托工作持极为严肃的态度。先生们,请你们继续工作吧!”

他于是兴奋地沿着走廊迈着轻快的步子,一会儿看看这间房子,一会儿转到那间房子。他在一间房门口停了下来。屋内架子旁 5 个助手在折腾一条狗。

“怎么回事?”看到这种情况,他严厉地问道。 “是这样的,漏斗怎么也粘不上去。大脑手术后狗就管不住了。” 巴甫洛夫迅速抓起狗的耳朵。

“来粘吧!”

助手们一下子就把漏斗安上了。 “瞧,你们多丢人!”巴甫洛夫愉快地对他们说,“你们是 5 个人,可

它只是一条狗,居然还管不住。”

即使在他叫嚷或训斥时,他们也是爱他的,决不抱怨。他对自己也从不宽容。无意中割断动物的血管,也要伤心地叫起来:“咳,我真该死,把事情搞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