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

1921 年 3 月。窗外融雪,水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可是实验医学研究所的办公室里仍然很冷。巴甫洛夫穿着大衣,戴着帽子,坐在里面。他仔细地端详着刚进来的两位军人。其中一位头发灰白,举止庄重,他是过去的将军斯卢霍茨基,是现在彼得格勒军区炮兵司令的副手。还有一位年轻军官穿着短皮上衣,挎着一支套在盒子里的毛瑟枪,他是彼得格勒军区炮兵司令部和喀琅施塔得舰队第七军的政委多林。

“你也许知道,巴甫洛夫同志,”斯卢霍茨基说,“3 月初在喀琅施塔得发生了一次叛乱。局势要求采取紧急果断的措施。军区司令阿弗罗夫召开的最近一次会议上决定,请科学院院长卡尔平斯基及一些院士,其中有你, 巴甫洛夫同志,携家眷离开彼得格勒,安顿在十月铁路沿线地区。我们为你提供交通工具和新地方的住处。不能排除叛乱分子炮轰城市的可能性。因此, 必须考虑你们的安全。你知道,这是临时措施,但是很有必要。”

“感谢司令部,”延迟片刻之后,巴甫洛夫说道,“以及阿弗罗夫,关于他的人道和慈善早有所闻。但是我拒绝离开彼得格勒。战争就是战争,为什么要把科学工作者特殊对待?”

“不是所有的科学工作者,只是杰出的。” “我天生是个乐观派,相信这一切都能顺利过去的。”

他们一起走出了研究所。气候仍然寒冷。风从涅瓦河吹来,将积雪刮向墙根。斯卢霍茨基建议巴甫洛夫乘他们的雪橇,但他谢绝了。分手时,他再一次感谢他们的关怀,说道:

“这些困难是暂时的,祝你们一切顺利。”

有一个问题曾使很多人感兴趣。就是现在也还是令人感兴趣:巴甫洛夫信不信上帝?有些人肯定说他信上帝,可事实上却有不少证据说明恰恰相反。首先是巴甫洛夫本人的证据。他不止一次对别人说到他的坚定不移的无神论。克列普斯院士在回忆录中曾引述过巴甫洛夫的见解。克列普斯以青年人特有的直率问巴甫洛夫,他是怎样使彻底的唯物主义和信教、对上帝的信仰、去教堂做祷告共存不悖的。巴甫洛夫回答道:

“听着,亲爱的先生,说到我信教、信上帝、去教堂,这不是事实,是谣言。我是宗教学校的毕业生,也像大多数这类学校的学生一样,从学生时代起就是个不信教的无神论者。我不需要上帝,可是人没有信仰就不能生活, 人必须信仰什么。一个布尔什维克,他相信共产主义会给人类带来幸福,如果他自己得不到这种幸福,那就为他的子孙后代。这种信念给了他忍受饥饿和寒冷的力量,给了他在战场上作战的勇气,给了他为争取世界革命的胜利而奋斗的精神,给了他为理想而献身的决心。

信仰给信奉上帝的宗教徒以力量。相信上帝是最高的裁判,是公正的、仁慈的。为了他在死后有升入天国的机会,神赐给了他苦难和善行。这种信仰帮助他生活,忍受痛苦和贫困。

我的信仰就是相信科学的进步会给人类带来幸福。我相信人的智慧及其最高的体现——科学,能使人类避免疾病、饥饿和敌对,减少人们生活中的痛苦。这种信仰给了我,也将继续给我力量,并帮助我进行自己的研究工作。

为什么许多人认为我是个教徒,信仰宗教?因为我反对迫害教会、压制宗教。我认为,在没有代之以其他的信仰时,不应该剥夺对上帝的信仰。布

尔什维克不需要信上帝,他们有另一种信仰,就是共产主义。教育会给人们带来另一种信仰,信仰上帝便会逐渐成为不需要的了。受过教育的人有多少是信上帝的呢?(当然他们当中还有不少人是信仰的)应该启发人民,让他们学文化,受教育,这种信仰自然就会削弱⋯⋯

事情是这样的,年轻人。我没有去教堂,也不信上帝⋯⋯”

克列普斯的证明就是这样。他是巴甫洛夫的学生,尔后是最有成就的生理学家、生物化学家,并多年担任苏联科学院谢切诺夫进化生理学和生物化学研究所所长的职务。

但毕竟巴甫洛夫有时还是去教堂,人们也能在那儿见到他。 “我有时去晨祷,”他对奥尔别利说,“首先,是为了去欣赏优美的合

唱,其次,是为了回忆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