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第二军分区 1942 年春季反“招荡”的经验教训*

敌寇在其所发动之“驻晋日军总进攻”〔1〕的战役中，其津田第四混成旅团主力，是担负着对我太行第二军分区，〔2〕及西周村、银交、王景村线以北之榆社所辖地区之“讨伐”“扫荡”，自 2 月 3 日起，截至 3 月 3 日止，我第二军分区全体党政军民，经过一个月零两天的长期艰苦斗争，这一“扫荡”与反“扫荡”，才算基本上告一结束。兹根据对这一“扫荡”与反“扫荡”的观察，总结其经验教训如下：第一，在思想上应深刻认识敌寇在太平洋战争，〔3〕爆发后，由于其兵力之愈形不足，困难之愈益增加，与内部不稳，日兵厌战，伪军伪组织动摇情绪和敌占区民众抗战信心之日益滋长等等，随之而产生的就是其对我各抗日根据地之“讨伐”、“扫荡”、摧毁破坏必愈加频繁、残酷和毒辣，企图镇压削弱我之力量，毁灭我之生存条件，打击我之抗战意志，来掩饰其兵力不足，稳定内部与日伪军情绪，巩固其对占领区之统治和掠夺，以便维持旷日持久的长期战争。应当纠正某些人以为敌寇可能继续抽兵南下，因而就会减轻对我各根据地之军事压迫，以麻痹自己，疏于备战的错误观点。但同时必须指出“敌寇这种毒辣残暴穷凶极恶的行动，只是它更加困难更加*1942 年 2 月初，日军 12000 余人对我晋东南抗日根据

地发动了春季“扫荡”，太行第二军分区首当其冲。经 1 个月苦战，日军“扫

荡”被粉碎。本篇为李达同志 1942 年 3 月所作的反“扫荡”总结。接近失败的必然产物，是它垂死时的回光返照，再战两年日本必败。只要我们坚持到底，咬紧牙关，熬过今后最困难的两年，一定会把日本帝国主义赶出中国的”。对于根据地的被灾群众，尤须以此次敌寇残无人性的暴行，激发其仇恨心理，提高其誓死复仇，绝不屈服，争取最后胜利的自尊心与抗战决心与信念，纠正部队中和群众中某些震惊于敌人持久“扫荡”的威力，可能发生的张惶无主与悲观失望的右倾情绪。第二，由于敌寇“扫荡”之愈形频繁与突然，因之我们的备战工作应是经常的，无论军政民均应预先拟定在敌人突然“扫荡” 时的行动和工作方案，以免临时手忙脚乱，过去看到有“扫荡”征候时再来布置备战工作的办法，是不适合于今后的新情况了。县、区指挥部尤应具有经常的组织与工作。指挥部的参谋长应是固定的，或即以武委会的军事组长为当然参谋长，以便熟悉整个指挥事宜。前此指挥部均无固定的组织形式与工作，其副指挥与参谋长都是在“扫荡”时才分别派去，以致人事两生，机构不灵，无法进行工作，特别不善于领导民兵进行斗争。第三，同样由于上述情况，因之我们的整理训练生产建设等各项工作，也应适合这一客观环境的特点。一切争取在备战和战斗过程与很短的间隙时间中来同时进行。过去几个月、半年甚至一年的和平建设时机，今后将日益减少甚至没有了。现在的精兵简政以及春耕等建设工作，即应在反“扫荡”的间隙中来实施，等待“扫荡”过去的办法，是不应该的。第四，同样我们的工作方式也应适合上述情况而求改进，纠正过去某些非战斗化的作风，在领导上遇有新的问题，分派得力干部传达、巡视、检查，较之召开大规模长时间的会议，是要经济的。此次师部分派干部到各军分区，在“扫荡”到来时，获得对反“扫荡” 工作的同时帮助和领导，是很切合实际需要的。反之党政机关召开了全太行区县以上负责干部（武委会主任也在内）的大会，直到 3 月初，二军分区的赴会人员还未转来，以致在反“扫荡”斗争中，失却各级的领导重心，予工作以不少的损失，似应引为教训。第五，武委会的作用，一般是不大的。整

个说来，缺乏对民兵自卫队的实际领导，开始时有些民兵的活动尚好，但那都是民兵的自发与自流现象，很少是组织上的领导与推动作用。于是在“扫荡”进入残酷与持久阶段以后，便各自敛迹，无人过问，不少地方等于没有民兵。主要因为：县级武委会干部开会未回，区、村级干部，大都缺乏军事斗争经验，经不起这样残酷的风浪，而且质量不高，往往做了落后群众的尾巴，起不到先进作用，以后在干部配备上，须注意选择较有军事常识与游击斗争经验者为宜。对于现任干部，还须注意经常给以适当地训练，以增强其领导斗争能力。此外，个别地方，如横岭村武委会的干部在领导民众转移上，均很适当未受损失，则应鼓励发扬之。第六，此次“扫荡”中民众损失极为重大，主要原因之一是我们对空舍清野工作领导之粗枝大叶，没有耐心说服与克服农民之浅视和保守观念。牛羊杂物被劫、被毁为数至巨，在群众撤退转移时，亦缺乏切实的指导，大都散伏在离村不远之小山沟和洞内，且多数烧小火，结果不少被敌搜获，应立即彻底纠正。第七，分散领导民兵之干部及区、村指挥部的人员，要一律民众化，并处处顾全民众利益，为群众设想。纠正着军服与群众特异的现象。埋设地雷手榴弹或打枪时，最好远离村庄，在敌人必经之路上行之。尽可能勿在村内举行，否则可能使敌人因受损害而行报复的烧杀，群众又将认为给他惹祸以致不要军队人员及民兵与他们同行。第八，农村警戒以夜间为最要紧，放哨者以持手榴弹或锣鼓离开村一里以外，发现敌人时，立即投弹鸣锣击鼓警报，惊醒村民为宜。仅放哨于村口，一遇敌来，便无法喊起熟睡中之农民，同时不少地方之放哨者，遇见敌来，大都不敢作声，顿时匿逃，结果村民多在睡梦中被敌包围，惨遭危害，这是不可再重复了。此外各个联防村，特应注意夜间紧急情报之飞送和投弹、鸣锣等警报。过去情报工作多半于极紧时，尤其是夜间即告停顿，应立予纠正。应规定甲村遇敌或有紧急情报而不急报乙村以致乙村因而受到损失者，甲村应受处分之情报纪律，以资遵守。第九，由于一夕数惊，敌人伪装我军游击队和逃难民众，不时捕捉民众，尤以夜间为多，故使民众难于分别敌我，一见队伍及两三个人走路，即要远避，同时也形成我军与群众联络和讯问情况的困难；因此我军将到某地时，须先头派遣二三人预先于一二小时以前出发，找群众联络，并多方给群众证明，使之确信非敌，方不致使群众遭受无谓的惊逃，而且得其帮助。第十，由于敌人运用梳子队形的“铁壁合围”，在每次合围中，差不多没有一个山梁，没有一条河沟以及没有一个大小村庄不到敌人；因之，在反“扫荡”中之战术侦察，就被提到极尖锐的程度。没有确实的接敌游击，没有四面八方距敌在半日行程以内的多层侦察，以便适时发现敌人，要想顺利脱离敌人，摆掉其合围而行机动，是难能做到的。此外，无论敌人之“扫荡”如何来得突然，但他总有可资推测之各种征候。如要民夫抽调部队等，无论如何是不能完全匿迹的，这就要求我们特别加强在“扫荡”前之战役侦察，以各种方法，探索一切征候，勿麻木不仁，勿放松每一个可资推断之材料，以窥察敌人之动态。事实上此次敌在“扫荡”前是有不少的征兆的，只是我们的警惕性未有提到应有的高度，麻痹苟安，或者知而晚报，或者并不惊异，这是决不可重复的。第十一，由于敌人突如其来，占据或摧毁我之通信组织，并到处横冲直闯隔断我之交通，使我对各部队特别小游击队的通信联络，就极形困难，每一个指示或命令，差不多三四天甚至一个星期后才能送到，彼时情况的变化已是大非昔比了。同时这样指示和命令，或常有失落敌手之危险，因此除给各部队预行拟定其在敌人“扫荡”来

到时之活动范围，以课其行动外，还特别需要各级干部发扬高度之政治责任心与主动行事之灵动性、果敢性与坚毅性，自动负责的向敌游击破袭，配合腹地和邻区之反“扫荡”行动。此点必须特别强调。今天许多干部很少能达到这种要求，甚至个别营团干部亦难做到。害怕敌人不敢接近，耐不过疲劳，不积极动作，甚至躲在一边过旧历年者，曾数见不鲜。为此，除加强新情况下之政治工作和政治教育和严格军事纪律外，各军分区之轮训队还应经常保留 30 人以上的连排干部，加强政治与游击战术的训练，并由军分区某些擅长游击动作的负责同志，抽时带往敌区游击实习，以一定时期，从实际活动中给以如何接敌，扭敌游击，如何掌握政策的示范教育，经过此种锻炼后，再顶换其他现职干部，轮番学习，似觉有效。第十二，便衣队的战斗，被提到重要的程度，因此各军分区的基干部队每连至少须组织一个便衣班，县、区干队应有 1/2 的便衣，接敌区的游击队应全部是便衣，这些便衣队在活动技术上还应有专门的训练。如在与敌未实际冲突之前如何不被敌人发觉自己的队伍，故行动、言语、食用，力求农民化。至于便衣队的便衣，则应相同于各地民众的服色和式样，过去工厂制发之一般化的东西，是绝对要不得的，须彻底纠正。第十三，在敌这样持久的“扫荡”中，无论它如何吹嘘其“驻晋军增强”，和其“铁壁合围阵”之如何完善，然而它的弱点与漏洞，倒是很多的。我们乘敌之隙的可能性到处存在，如敌夜间宿营时之极度疲劳而疏于戒备，一般行动的规律性之暴露，行军特别是夜行军中的绵长，后尾之便于截击，外出搜山的小部队之易于扑灭，临时补给线上的辎重运输之易于劫夺，归巢时所抢劫的牛羊之易于打散和抢回，尤其是基本据点之兵力极空之易于捣袭等，均扩大了我之活动范围，为我进行机动之良好时机，只要我们善于寻找，是会得到不断胜利而予敌以不断大小创伤和有意义的打击的。在反“扫荡”中有些部队因此而获得大小不断的成果，是值得特别发挥的。反之不少的部队，消极躲避，坐失良机的现象，则须严格纠正。第十四，粮食问题，在这样反“扫荡”斗争中，形成很难解决的问题。敌人严重的反复搜剿，使群众多远离村庄，敌人到处伪装八路军游击队和避难民众，又使群众很难一下子辨明敌我，因之我们也很难一下子找到群众，即是找到，还须费时良久才能使群众确认非敌，经过如此过程，再找粮食，差不多每需半天到一天的时间，然而敌人寻踪而来的时间，则常常较此为短，问题就不易解决了。为此必须：一、军队本身要在某些必要地点密存一部粮食，以便急时自取。二、各村须密存一部干粮（如炒面类）使军队费时找到后，即可拿起就食，三、争取一切可能，使部队常带足三天干粮。第十五，在长时间的反“扫荡”中，争取一切时间与可能条件恢复部队的精力，特别及时解决睡眠，吃饭、鞋子问题，是每个干部必须随时注意的。第十六，最后，政治工作无论对我军、居民和敌伪军，均要求下级党组织和政治机关与政治工作人员，根据每一新的具体情况，和不同材料不同对象，抓紧时机提出新的扼要恰当而有力的口号、说明，和鼓动方式，以及有效的必要处置。对于敌人暴行与其武断宣传之揭露和回答，尤为重要。依靠上级是会失时机的。此次本师、区党委及北方局、野政的各种指示，在二军分区大都于 3 月上旬才先后收到，即其实例。为此，必须设法加强下层党政干部的质量，特别提高敏锐的识量与感觉和迅速处理问题的能力与果决性，是非常需要的。此外，这次反“扫荡”中部队的群众纪律有些是很恶劣的，除了立即设法补救和进行严格的教育外，今后更应注意，随时提防以免重复。注释〔1〕驻晋日军总进攻，

是在日寇华北方面军统一部署下，以歼灭八路军前方总部和一二九师主力并摧毁晋东南抗日根据地为战役目标的一次大规模“扫荡”。它分为两期，1942 年 2 月至 3 月为第一期，5 月至 6 月力第二期。此处所指是第一期。〔2〕太行军区第二军分区位于太原东南。1942 年控制着太原、阳泉以南，太原、榆次、祁县以东，阳泉、昔阳、和顺、辽县（今左权）以西，祁县、榆社、辽县以北的地域。〔3〕太平洋战争：1941 年 12 月 7 日，日本袭击珍珠港，重创美国太平洋舰队，发动了太平洋战争。战争中日本先后侵占了东南亚的许多国家和地区，以及太平洋上的一些岛屿，后在各反法西斯同盟国的打击下不断遭到失败。1945 年 8 月，随着日本无条件投降，太平洋战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