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擦与反磨擦的斗争*

抗日战争期间,国民党顽固派与我党我军的“磨擦”由来已久,持续时间也很长。就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来说,自从 1938 年秋天以来,一直到日本投降,从来就没有间断过。这里,概略地谈谈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所谓“磨擦”的由来,以及在国民党顽固派掀起第一次反共高潮前后,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第一二九师及所属部队与之斗争的一些情况。

磨擦的由来

我冀南行政主任公署成立不久[1],已经就任国民党省政府主席的鹿钟麟,就带着“反共”和“收复失地”的使命来到冀南。第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同志刚一接到鹿钟麟来冀南的通知,就在师部驻地子镇于 1938 年 7 月 17 日电示在南宫的副师长徐向前同志和宋任穷等负责同志:“八路军欢迎鹿主席早到河北主持工作,并在各方面给以帮助。说八路军阻鹿,系汉奸、托匪造谣,破坏团结。你们应向群众揭破”。邓小平政委也于当天到达南宫。他和徐副师长回电说:“鹿钟麟的代表邵鸿基先到了冀南,透露消息说:蒋介石任命鹿为河北省政府主席,是为了筹建冀察战区,限制八路军在华北的发展。鹿已*本篇写于 1981 年,发表于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的《近代史研究》经召集了大批原西北军的旧人,计划以太行山为省府根据地;鹿认为, 八路军不会改变过去的作风,感到八路军发展可畏。”为了表示我党我军与河北省政府合作抗日的诚意,解除鹿钟麟的疑虑,当他 8 月 24 日到长治时, 刘师长亲自去会见他,商谈有关河北诸问题。鹿钟麟当时的表示也还是不错的。由于他很有演讲才能,刘师长和邓政委还请他到我师进行过几次关于抗日的演讲。9 月 14 日,我中央军委就如何与河北省府合作的问题,作了具体指示,大意是:河北武装、地方行政,我们虽应切实掌握,但对鹿钟麟之省府不应采取冷淡态度,使鹿感觉我们不理他;朱瑞、伯承同志应以八路军代表名义积极向鹿提出各种建议,如向鹿及行政院要求参加河北省政府,即使鹿与行政院不准或不能占有重要位置,亦应不断要求参加,以便在河北合作; 杨秀峰同志应多与鹿发生关系,可能时即去鹿处一次,行署工作虽不要每事向鹿请示,但每十天、半月须总结一下,向鹿作一次汇报。鹿钟麟下车伊始, 就表示不承认我冀南行政主任公署,并暗中纵容其部下开始与我军制造磨擦。仅 9 月中、下旬就发生了 3 起事件,即:12 日,王子耀部将尧山县抗日县长沈铁民扣押;13 日,国民党河北民军总指挥张荫梧[2]率部进攻驻博野、安国的我军,我冀中二分区政委宋振桓、县委书记何昆山等 4 位同志惨遭杀害;30 日,受鹿钟麟收编的游杂武装胡和道部,勾结枣强县的“六离会”、“黄沙会”进攻驻在姚屯的我东进纵队独立团的 1 个连,杀害战士 13 名,抢走步枪 17 支。我们以团结抗战为重,并没有还击。这几个事件发生后,徐副师长和宋任穷同志派代表向鹿钟麟提出了严重抗议,与他进行交涉。鹿钟麟同意了以下四条处理办法:一、由省府下令解散会门组织,只准其参加抗日团体;二、申斥胡和道,令其将收编的会门解散,以后不再收编会门;三、交还俘我人枪;四、偿恤我伤亡。然而,事态并没有因此而缓和。不久,国民党山东省主席沈鸿烈来到了南宫,同鹿钟麟共同筹划反共,结成了所谓“冀鲁联防”,企图以濮阳专员丁树本相配合,限制我党我军在冀鲁豫地区的发展。由于日寇围困武汉,形势紧张,10 月上旬,蒋介石被迫采取了比较缓和的办法,通知河北省府承认我冀南行政主任公署。在这种对我有利的情况下,

为了争取鹿钟麟转弯子,朱瑞同志又一次同他进行了会谈,表示我们愿意协助他扩充军队及整理内部,并由行政主任公署负责建立统筹支付及供给制度,帮助他解决衣食困难;但省府一切政令的下达,应通过行政公署执行。鹿钟麟勉强同意了。然而,10 月下旬,鹿钟麟却写信给何应钦、白崇禧、陈诚等人,向他们提议取消冀南行政主任公署,想通过他们来影响蒋介石。这个情况很快为我党组织获知。毛主席、胡服〔3〕和朱、彭总副司令在六届六中全会期间,立即指示徐副师长、宋任穷和朱瑞同志:“应坚持行政主任公署,⋯⋯向鹿极力解释目前形势之严重。在广州失守、武汉不保、敌人已开始肃清华北计划的状况下,各方只有依靠已得成绩,加紧工作支持难局,否则只有失败;主任公署及军区均应与鹿建立密切关系,请鹿指示方针,并应表示凡有利于抗战的工作莫不努力完成。武汉失守后形势变化,我有更大可能促鹿觉悟,取得亲密合作。届时,当对鹿作让步。朱、彭归来后与鹿谈判。” 我们按照这个指示精神,做了不少工作,但未能使鹿钟麟回心转意。他继而采取了三个步骤:一是向国民党中央保荐石友三为河北游击司令,企图以石牵制河北与我对立;二是指使胡和道策动“白极会”包围枣强县城,提出“撤换县长,驱逐八路”的无理要求;三是亲自出面,以莫须有的口实,宣布撤销束鹿县长王耕同志的职务。徐副师长和宋任穷、杨秀峰、刘志坚等同志对此采取了坚决的措施。他们指示王耕同志拒绝交代柬鹿县长职务;组织束鹿县的广大群众进行拥护王耕县长的运动;同时,派了一个营进驻束鹿县城, 以支持县政权。国民党顽固派无端制造磨擦之时,日寇乘机出动了第三混成旅团及一一四旅团各一部,共 3700 多人,对冀南区发动了一次全面的“扫

荡”。11 月 5 日,日寇占领了隆平、故城、武城、恩县等县城,其东阿部 300 余人则占领了聊城。在反“扫荡”作战中,国民党山东第六专区专员范筑先将军及我党派到其部队中工作的姚第鸿、张郁光同志不幸英勇殉国。随即, 日寇又相继占领了夏津、高唐、永年、南宫和临清县县城。正当日寇进行大规模“扫荡”之际,国民党河北游击总司令部所辖之津浦纵队赵云祥部,非但不去抵御日寇,反而于 11 月 19 日将我新河工作队、战委会、基干队,在新河城东的仁让里村包围缴械。刘师长在正社得知此事之后,非常气愤他说: “我们对鹿钟麟让步让得太多了。再让下去,他会认为我们软弱可欺。这一次,我们先不还手,给他拍一封态度强硬的电报,警告他一下。”11 月 25 日,刘师长把亲笔拟就的电报稿交我发出,其内容是:“迭据敝师徐副师长向前电称:敝师正与南宫之敌作战时,赵云祥部竟乘此机将敝师在新河组织之救亡团体及基干队解除武装,并拘捕其人员等语。当此日敌进攻南宫之际, 凡我军民应当团结御侮,不意赵部竟如此违背民族利益,给抗战以困难。特恳主席命令赵部速发还此项人枪,恢复救亡团体,并保证此后不再有此类事项发生,以利抗战。如赵万一不听主席命令时,则请电复,以便敝师采取正当自卫之手段。临电不胜待令之至。”为了避开日寇的正面进攻,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冀南行政主任公署随部队转移到广宗一带。当然,鹿钟麟的省府办事处也早已撤走。但是,我们却没有想到鹿钟麟竟乘日寇占领南宫之机, 以“不知去向”的罪名,宣布取消行政主任公署,通令各县政府立即向他的省政府报告工作。他们还大肆宣传“八路军未放一枪放弃南宫”,“省府如何抵抗日寇”,“赵云祥如何应战”等等。事实是怎样的呢?我军从 11 月

15 日开始反“扫荡”作战,到 30 日止,历时 16 天,进行大小战斗共 28 次。

敌人被我军杀伤在 600 以上,其中击毙高邑县伪保安队长 1 名;击毁敌汽车

18 辆,缴获了许多枪支、战马和军用品。我军阵亡营、连、排级干部和政治

指导员 44 名,总共伤亡 598 名。而真正“不知去向”的却是鹿钟麟的省府和部队。鹿钟麟等人制造磨擦、蓄意破坏团结合作的恶劣做法,激起了冀南群众的愤慨。徐副师长针锋相对地在冀南发起了反对赵云祥解散新河救亡团体、收缴八路军枪支,反对取消主任公署,拥护主任公署的大规模的群众运动。我军、政各级组织在许多地方召开了庆祝收复南宫大会,大力宣传八路军击退日寇、收复南宫的胜利。我主任公署也转向南宫办公。各抗日救亡团体纷纷组织了请愿团,向省府请愿保留主任公署。11 月 30 日,朱、彭总副司令对冀南的反磨擦斗争作了具体指示:“在敌大举进攻西北时,华北形势将更严重。彼时华北友党友军除汉奸外将更依靠我以图存,即使顽固分子亦有逐渐好转,对我减少磨擦之可能。在取消主任公署问题上拖延时日,硬不破裂统一战线,软不伤政治立场原则。对鹿办法应:一、冀南为我兵员、资材来源及连贯鲁省之要道,我已取得的政权,即使一县、一区亦不可轻易放手,故杨秀峰同志绝不应辞省府委员,更不应离主任职;二、主任公署立即布告群众,以公正态度申诉成立以来之抗战设施,争取群众同情与拥护,对鹿取消主任公署之布告、训令置之不理;三、继续向省府作工作报告,各专员在报告工作时亦可以除迳报主任公署外,同时报鹿;四、避免与鹿武力冲突,如他先向我开枪,则不放过机会,给以有力之打击,随即宣传我系不得已之自卫,在其同意合作后再发还人枪;五、认真搜集鹿违反民意,违反抗战利益,破坏统一团结的证据。”鹿钟麟手下原来并没有多少兵。他所依靠的,无非是张荫梧、赵云祥、胡和道及一些失意的旧西北军军人。而这些人大多是反共的积极分子。由于这些顽固势力的影响,使鹿钟麟对我们的态度日趋恶化。他活动孙殿英派了一个团和保安三旅进驻枣强北边的肖张镇,以壮声威。接着,他又下令在各县张贴取消主任公署的布告,派人几次催我主任公署结束办公,移交文件、印信;命令各县县长向省府报告工作,上缴办公用费。张荫梧则更为积极,几次催促鹿钟麟撤换南宫县县长,并亲自率部进驻冀中,准备成立所谓“民军区”。国民党河北省政府及冀察战区所属部队的恶劣态度,对冀南乃至整个华北的抗战局面的影响,是相当严重的。中共中央书记处对此极为关注,并于 12 月 2 日指示集总〔4〕及我师:“鹿钟麟本无力量,只有省府的合法地位。看来他们已采取排挤八路军而扩充自己力量的方针。因此,估计与鹿钟麟合作,必须经过激烈的斗争,否则鹿恐难醒悟。我们的基本方针是促其改变态度与我合作。但目前无法进行,应给以有力反抗。在群众团体中应公开说明我们的立场,揭破污蔑我八路军名誉的行为,与之强硬交涉。取消主任公署事,我们不宜让步,八路军应保护主任公署。由地方名流和群众发起拥护主任公署运动,向中央政府控告鹿之行动及挽留主任。武装冲突尽量避免,但其过分无理时则采取自卫手段。中共中央六中全会的宣言和决议应广泛宣传,使大众了解我党目前对时局对友党之坚决立场。”为了再次争取鹿钟麟,避免武装冲突,湛厚慈,陈菁玉同志于12 月 3 日去同鹿钟麟会谈。然而,出面接待的,却是他的一位参谋长。这位参谋长说:“鹿主席的意思是与八路军合作无望,我们今后一切唯有执行中央命令。鹿主席曾说过:现在前途只有两个,一个是请中央调换主席职务, 一个是准备八路打过来,他牺牲或者缴枪。”紧接着,孙良诚在卫东大放厥词,不准讲“统一战线与国共合作”。赵云祥部则惨无人造地活埋了数名共产党员。鹿钟麟又下令撤换赞皇县县长赵敬扬,任命侯如塘的第十二支队政

训员刘某为赞皇县县长。 12 月 4 日,国民党豫北专员郭仲魁部在博爱县东

北许河村伏击我独立游击支队二大队,使我损失 500 余人。为了打击这伙磨

擦专家的气焰,刘师长和徐副师长迅速采取了几个步骤:一是在 12 月 4 日将向我进攻的盐山县第四区的民团孙仲文部全部解决,并发动群众向专署请愿公审枪决孙仲文。二是,侯如塘部驻南北漳城的一个团,在 12 月 5 日受到日寇的袭击,损失很大。刘师长速令我就近部队以游击姿式掩护该团,并派出工作人员,组织群众进行慰问,以表示只要合作抗战,我军就给予大力支援。三是飞函被鹿钟麟撤职的各县长,坚决不办交代,照常办公。令七六九团速以游击姿式到赞皇以西适当地区活动,以武力拥护主任公署及发动拥戴杨秀峰、宋任穷二位主任的群众运动,向群众广泛宣传杨、宋及赞皇县长收复冀南建立根据地、保护民众等功绩,提高他们在群众中的威信。组织群众开会、游行,向专员及国民党驻军请愿,向省府及国府送呈请愿书,要求保留主任公署,继续领导抗战。四是派宋任穷同志 6 日去冀县同鹿钟麟谈判。参加这次谈判的,国民党方面还有河北省党部书记韩梅岭。经过两个小时的谈判, 鹿钟麟表示愿意和朱、彭总副司令商量解决冀南问题的具体办法。这时,日军的第十师团已由武汉调回平汉线上的邢台、邯郸地区。蒋介石经鹿钟麟的请求,将第十军团石友三部(辖第六十九军及高树勋的新八军)由鲁南调至冀甫及冀鲁边区。在鲁西北地区,自聊城失守后,国民党山东省政府鲁西行署主任李树椿、六区专员王金样与地方武装势力齐子修、王来贤部勾结起来, 控制了聊城周围各县,企图将我第十支队挤出馆陶、冠县、邱县地区,切断冀南与冀鲁豫的联系。这样,就形成了日寇和国民党顽固派对我夹击的形势。尽管如此,我师仍然遵照军委的指示,本着对友军一贯的友好态度,去电欢迎石友三、高树勋率部来冀南共同抗日,并组织群众进行慰劳。此外,我们还帮助石友三、夏维礼和乔明礼的部队解决了一些给养和被服。他们慑于我军在当地的威望,尚不敢轻易参加磨擦。为了巩固冀南抗日民主根据地,坚持鲁西北地区的斗争,保障一一五师向冀鲁豫及山东发展,刘师长和侧刚从延安开会回来的邓政委,按照集总指示,于 12 月 21 日,率三八六旅主力、先遣支队三大队,进入平汉铁路以东地区,直接领导冀南及鲁西北的斗争。

初次教训

广州、武汉相继失守以后,国民党以汪精卫为代表的一部分亲日派则在1938 年 12 月公开投敌。以蒋介石为代表的所谓英美派,则持消极抗战、积

极反共、保存实力的方针。 1939 年 1 月,国民党的五中全会通过了所谓“限制异党活动办法”,在其统治区内大肆迫害共产党员;在敌后,则以“合法”、“统一”为名,限制我党我军及抗日群众团体的发展。蒋介石还增派大军, 妄图向我抗日根据地的人民“收复失地”。他们逐步从政治上的“溶共”、“限共”,发展为“军事反共”。在日寇日益加紧的诱降政策之下,他们又进行了谋求妥协的活动,大肆散布“和则存,战则亡”的投降言论。在抗日统一战线面临着分裂危险的形势下,我师部到达冀南后,就在南宫县的老虎张庄召开了军政干部会议,由邓政委传达我党六中全会决议。在这次会上, 根据六中全会精神,确定了依靠工农群众、依靠广大乡村、坚持平原游击战争、坚持抗日民主根据地的方针。在统一战线问题上,则明确了必须坚持党的独立自主,与同盟者既有团结又有斗争的原则。本此精神,刘师长曾于 1938

年 12 月 26 日、1939 年 1 月 4 日和 14 日同鹿钟麟进行了 3 次谈判,向其宣传我党六中全会精神,重申我党我军与其合作抗日的诚意。但由于鹿钟麟坚

持顽固态度,这 3 次谈判都未获积极结果。1 月 8 日,师首长派刘志坚同志

到南宫县的乔村与石友三进行会谈,争取他团结抗日。1 月 16 日和 25 日, 邓政委又亲自与石友三进行了两次会谈。经过一番努力,争取了石友三的暂时中立,孤立了鹿钟麟和张荫梧。2 月 1 日,鹿钟麟和石友三又函致我师云, 程潜转来蒋介石电令,要我军依下列办法“调整”之:一、所在地方行政权应了一律交还各当地政府,以统一政权;二、其在冀察鲁豫之各部队及游击队应分别受所在战区司令长官或总司令指挥,绝对服从命令,统一指挥系统, 集中抗战力量。鹿钟麟在谈判前,已经把冀南各县长的人选都内定好了,从而使冀南绝大多数县都出现了“双县长”、“双政府”的局面。由于我方县长(都是经过民主选举的)都接到拒不办交代的指示,鹿钟麟进而大打出手, 竟采取了武装撤换县长的做法。与此同时,鹿钟麟又活动高树勋部跟我军对立,让高委派县长、区长,以武装接受我政权。于是,我在盐山、宁律一带的民运工作人员及区长、县长全部被扣留。很明显,这是他们在华北问题上, 于彭副总司令来冀南谈判前施加压力,逼我就范。不久,蒋介石又加委石友三、庞炳勋为冀察战区副总司令,并令石”在万难中拿住冀局,以对付八路军。”此外,蒋介石还拨款 12 万元给鹿钟麟,让他在河北发展国民党组织。而鹿钟麟属下的游击总指挥孙良诚(统辖赵云祥、胡和道等部)和河北省府秘书长邵鸿基等相继投靠了石友三。石友三与鹿钟麟、张荫梧等人互相配合, 网罗地痞流氓,依托反动的土豪劣绅,疯狂地侵占我根据地,向人民群众横征暴敛,残酷屠杀我党我军人员和家属、摧残抗日民主政权和人民团体,其罪行累累,可谓罄竹难书。1939 年 2 月 22 日、23 日和 3 月 10、25 日,赵云祥部分别在冀县宋家庄、广宗县刘家庄和威县枣科庄,4 次共活埋我东进纵队五支队副官吏炳银、李化一及纵队司令部管理员康建修、二团八连政治指导员何宜昌、王伸元以下共 44 人。2 月 12 日,我东进纵队二团事务员王茅

南等 8 名同志带马 1 匹、步枪 4 支、子弹 40 余发、大洋 64 元及一部分军用品,在束鹿与日寇作战时失掉联络。在其南下归队途中,路经新河县的邢家庄时,被国民党民军第十团全部捉去。他们把我方人员的武器、财物抢光之后,一面鸣枪威吓,一面把他们全部推入河中。幸好由于水浅,这 8 名同志才侥幸逃了回来。5 月 5 日,我师某部队回民连被日寇袭击于馆陶、大名间的公路上。当该连转移到馆陶县善乐村时,被国民党河北省濮阳专员丁树本部保安第三旅偷袭,该连战士 60 余人被其解除武装,是为“回民连事件”。

5 月 15 日,石友三部将我在清河以北所存的迫击炮 2 门、步枪 600 余支及许多炮弹、炸弹、军衣抢走。王子耀部则别有高招,他让部队控制住滏河上游的水,不许老百姓随便用水浇地。如果要用水浇地,每浇一亩地必须交给他们 3 角钱。其“刮油”手段之卑鄙,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乔明礼部也不甘落后,在宁晋东北一带大肆搜捕我侦察员数次,以向张荫梧表功。这些国民党顽固派的军队,还经常假冒八路军,四出抢劫、绑票、奸污妇女,蓄意败坏我军的声誉。他们还在大营一带贴出了伪造的“奉朱彭复电取消冀中冀南两行政主任公署”的布告;到处造谣说,“八路军不打仗,光吃小米”、“八路军不是河北人,却要向河北人民要吃的;他们不会在河北久住,将来一定会逃跑”,“八路军又没有弹药,又没有粮食,就要垮台了,老百姓不要参加八路军游击队”等等。他们还穷凶极恶地吊打了许多乡、村的农会主任, 边打边喊叫说:“因为你们是共产党,所以要打!”尤其恶毒的是,他们派人在我驻地水井内投放毒药,企图大批毒害我抗日军民。如此等等,不一而

足。我军曾经与鹿钟麟、张荫梧、石友三等人进行了多次交涉,他们仍然没有停止磨擦活动。刘师长对此非常气愤,经常说:“我们对这些磨擦专家太软了。我们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处在虎狼夹击之间。这只狼虽然不敢惹老虎,可是它敢吃人。不狠狠地揍它一顿,它是不会放下屠刀的。”

在彭总来冀南谈判的前夕,国民党又进一步加强了华北的反

共阵容,派来许多受过训练的国民党员到鹿钟麟、孙良诚、赵云祥、胡和道等部当参谋长;任命朱怀冰为冀察战区政治部主任。

这时,张荫梧看鹿钟麟在政治上准备得多,在军事上办法少,

就跃跃欲试,想大显身手,取代鹿钟麟的地位。他先后在冀南设了 3 个办事处,每个处都行使专员职权,任命乔明礼为束鹿区办事处处长,尹开夏为冀枣区办事处处长,王子耀为隆尧区办事处处长,并指使他们同我抗日政权制造磨擦。

在鹿钟麟、石友三和张荫梧各施计谋之时,新五军孙殿英部则

比较收敛,他似有被争取中立的可能。5 月 16 日,刘师长指示陈赓同志去和孙殿英会谈。行前,刘师长向他交代了两点:一是我们在华北要互助, 坚持抗战,我们始终是患难朋友,防止有人挑拨,现在要解除以前的误会, 二是粮食问题,彼此要商量一个互济的办法。

26 日,陈赓同志回电报告说,孙殿英对我表示很好,要求我们

最好能派一位参谋住在他的军部,有事情好联络;并要和我们建立无线电联系。孙殿英还表示,愿意同我们合作抗日,并希望朱、彭总副司令指挥他的部队。陈赓同志与孙殿英会谈的成功,对我们集中力量打击鹿钟麟部是非常有利的。5 月下旬,张荫梧、赵云祥、乔明礼、王子耀等部麇集在深县、束鹿之间的磨头、南北马庄一带,扬言要以武力取缔我抗日政权机关。他们一面和皇协军〔5〕谈判,以获得他们的暗中支持,一面威逼我冀中部队让出防地,暗中准备突袭我冀中部队。刘师长和邓政委抓住这个机会,决定狠狠地回击一下。22 日,我早有准备的冀中七支队,突然将这些“磨擦专家”们包围。经过一昼夜的激战,将诸部击溃,俘敌 700 余人,获长短枪 300 余支。乔明礼负伤后被活捉。张荫梧和赵云祥等见势不妙,化装逃走。其残部又流窜到了束鹿以南的郊西、倪家庄、邢家庄、东西花里庄一带。这次战斗,给我们受压已久的部队出了气。下边部队有的还想趁势打下去。刘师长说:“看来,这个磨擦是长期的,不可避免的,我们原则上还是从政治上解决。这次狠狠地教训他一下,也是为了谈判。如果单从武力上着手,来个快刀斩乱麻, 在运用失着时会得出相反的效果。目前,我们对石友三部还是要争取,对鹿钟麟则保持现状,看看谈判结果再说。在彭总到冀南之前,我们应该停止一切不必要的磨擦。”

彭鹿会谈

彭副总司令于 5 月下旬来到冀南,26 日同鹿钟麟进行了谈判。在这次谈判中,彭总代表八路军总部,既坚持了严正的原则立场,也对河北省政府和冀察战区作了一定的让步,表现了我党我军团结抗日的诚意和为了民族利益而牺牲的崇高精神。谈判开始时,彭总在军事问题上提出了 3 点意见:一、冀察战区总司令部应以八路军将领担任一副司令职。这样做,不仅可以密切冀省军队的指挥关系,亦可密切察省的指挥关系。二、八路军部队,在冀南的,归刘伯承指挥;在冀中的归贺龙及吕正操指挥。由鹿钟麟指挥刘、贺、吕 3 人。三、冀察战区总司令部对冀察两省八路军作战的指挥,须经过八路

军总部转属各部执行。鹿钟麟说:“彭副总司令所提办法,第一、二两项可以同意。但是第二项办法中,似应补充一点,即八路军所组织的地方游击队, 应该改为保安队,以便统一。”彭总答复说:“我认为,游击队系积极抗日之武装组织,官赖以维系人心,镇压汉奸,打击与削弱敌人,为巩固敌后抗日政权之重要支柱。而保安队则是消极性的,是仅仅维持治安之自卫组织, 不适合在敌后抗战的需要。改名之事,还请三思。”在谈判政权问题时,鹿钟麟说:“冀中、冀南两行政主任公署,本省府早已明令取销,如今兄弟很难收回成命,希望彭副总司令本国家行政统一之精神,协助省府处理此事。” 彭总义正辞严地答道:“冀中、南地区现正面临日寇残酷进攻之际,许多县城均已陷落,交通具被敌封锁。吾人所能保者,惟有乡村而已,所能做的, 则是破击敌所占之交通支点。其艰苦之情,虽省府居高直接领导也势所难能。况且该两主任公署有抗战历史,有优良政治,深入民众信仰,又有相当武装, 当此艰苦危机之时,端赖其领导支持,如将其取消,损失莫大。我意暂保留冀南主任公署,由省府再派一位副主任充实之,实现共同领导。至于冀中主任公署,则由冀察边区政府领导,改为省府直接领导。石家庄(含)北平段平汉路以西地区,为指挥便利计,仍归冀察晋边区政府领导。不知鹿主席以为如何?”鹿钟麟对此项意见,表示不宜采纳。于是,这一问题暂时搁置起来,接着谈判关于撤销双专员、双县长的问题。彭总说:“自从日寇残酷进攻以来,省府所委派的专员、县长多数离职外走,也有始终未到职者。而原有之专员、县长则皆不离职守,艰苦抗敌。为了主持公道,似应维持原有之专员、县长,由省府加委,以奖有功。”鹿钟麟没有料到彭总会这样巧妙地回答,愣了一下,很尴尬他说:“双专员、双县长并非本省府所为,乃被撤职之县长拒不交代公务所致。以省府名义所委之专员、县长是合法的,故应留职。不然,本省府职权安在?”彭总又说:“撤销原县长职务是不公道的。如省府不肯加委,那也应推行民主政治,各县县长由民众选举,其中得票多者才能留任。”鹿自知他们委派的县长没有群众基础,便说:“省府命令早已公布,再进行选举为时已晚。”就这样,双专员、双县长的问题由于鹿钟麟的顽固态度,仍然没有达成协议。随后,彭总又提出了双方停止磨擦的八项纲领,其主要内容是停止武装冲突,进行政治解决,各驻军如何统筹解决筹款、筹粮等问题。由于八路军的意见公道,并且又作了让出一定的防地、在根据地内帮助友军解决一部分筹粮、筹款困难等方面的让步,鹿钟麟也表示基本上同意这个纲领。但他对彭总提出的筹款筹粮要公平负担一项表示不同意,主张搞什么“摊派”,此外还提出建立“保甲制度”。这两点,均遭到了彭总的拒绝。这次谈判,使我党我军在政治上站到了主动地位。我们的做法,赢得了广大人民群众和一部分开明士绅的同情与支持。鹿钟麟等上层人物在谈判后,暂时有所收敛。但是他们仍然在幕后指使下层继续在有双专员、双县长的地区推行“摊派制度”和“保甲制度”。由于局势稍有缓和, 被冀中七支队俘虏的乔明札的部下,几次派人到汪乃贵支队处求情,请汪乃贵同志出面调停,释放乔明礼。刘师长提了一个建议说:“应乘此机会设法争取乔明礼。释放是可以的,但要跟他谈好。如果他回去以后能公开反对张荫梧,或与我们建立抗战共同纲领,即可还枪释放。”7 月底,宋任穷同志到河间县把乔明礼接到了南宫,热情地款待了他。经过几天的谈话,乔明礼表示尚好,他说:“我本来对张荫梧的做法就不满。此次如能回去,一定劝说张荫梧和八路军合作。如果劝说无效,也只好离开他另谋前途。我希望临

走之前能面见刘师长。”刘师长因为工作忙,不能会见他,就请杨秀峰、宋任穷、王宏坤同志代表他向乔明礼表示慰问,并希望他回去后不要再搞磨擦, 共同抗日。我们还答应帮助乔明礼部每月解决经费 7000 元、棉衣 5000 套; 并划藁城、晋县、栾县和赵县为其活动区域。乔明礼似为此而感动,又一次表示说:“兄弟回去,对张荫梧一定要有所行动,决意批评其磨擦行为。而兄弟我今后决不参加张荫梧的反共漩涡。”临行之前,他给刘师长拍了一封电报,表示感谢。不久,国民党党政军委员会委派到河北省帮助调解双方关系的中央视察员宋君仁、范锦等 3 人也来到冀南。8 月初,宋君仁曾到冀南行政主任公署来访,说是要征求各方意见,以求解决河北问题,并提出请杨秀峰同志担任省府民政厅长。宋君仁还准备在石友三处召集一个座谈会,邀请杨秀峰同志参加。杨秀峰、宋任穷同志认为,这其实是鹿钟麟企图用民政厅长的位置来引诱我们,以便从下层着手,逐步破坏彭、鹿谈判的成果。因而,没有同意宋君仁的提议,只表示可以去参加座谈会。在座谈会上,宋君仁提出了一些解决河北问题的具体办法。其中关于行政机构一项,大意是: 一、强化省府机构,容纳各党各派,以能促进河北各级军事政治真正合作为原则;二、主任公署问题,按照当前实际抗战工作需要,冀中、冀南两公署取消,以合行政系统;三、双专员问题,可从拒不交代之专员中由省府择优留用;四、双县长或更多县长之县区,可由民意机关选举,由省府加委,尔后县长由省府委任。这个办法看来似乎公允,实则仍然是倾向于省政府的。为了慎重起见,杨秀峰、宋任穷同志没有作正面答复,表示河北问题事关重大,必须报告朱、彭总副司令,请他们指示解决办法。1939 年夏天,就在拖延和表面缓和的气氛中度过了。

严惩张荫梧

蒋介石等人表面上搞了一些政治解决办法,暗中却在酝酿更大的磨擦活动。蒋介石为了网罗反共势力,在河北准备起用张允荣,事先曾征求鹿钟麟的意见。鹿钟麟给蒋介石回电说:“欢迎张允荣到河北省府担任民政厅长

〔6〕。”蒋介石却一时舍不得张荫梧这个磨擦的急先锋,又复电鹿钟麟:“现在张荫梧与八路军冲突甚烈,如马上发表张允荣代替张荫梧任民政厅长,似乎有助八路军气焰,故张允荣的厅长职务稍后再发表。”张荫梧得知蒋介石为他撑腰后,对我磨擦则越搞越凶。他的民军部队到处破坏我抗日政府,造谣污蔑我们是什么“伪抗日军”和“伪抗日政府”,并且公开宣传说:“八路军游而不击”、“现在蒋、毛决裂,蒋委员长不抗日了,要反共反八路军了。”因此,他们的口号是“专打八路军”和“剿共”,还提出要“限共、防共、杀共、罚共”。他们对抗日群众团体负责人、村长、农会主任及八路军军人家属肆意毒打,勒索钱财,对我抗日工作人员和八路军家属每个罚款50 元至 500 元不等。还是在 8 月 1 日,张荫梧就指使部队包围我驻中马峪村

的赞皇工作队,捕杀我工作人员 10 多人。紧接着,他于 8 月 12 日又派出 3000 多人,向我驻赞皇工作团及独立支队二大队发动进攻。张荫梧还大肆散布“曲线救国论”,暗中与日寇及皇协军进行勾结,秘密订立向我军进攻的协定。铁证俱在。我军曾经缴获了张荫梧属下韩祖光的两封密信。其中一封信公然称我军为“伪抗日军”,另一封信则是他们勾结皇协军的详情。8 月上旬, 刘师长和邓政委召集我们研究对付张荫梧的办法。由我先把最近其他顽军对我磨擦的情况作了简单的汇报:“石友三近来同我磨擦加剧。7 月初,他曾委派辛海岭为清、广、邱、威、曲五县保安司令,在威县制造磨擦。庞炳勋

过去曾经与汪精卫、张慕陶有密切的关系。庞最近在群众中宣传‘汪精卫是国民党元老,绝不会卖国。他与日本接近是中央有其他用意’,‘有人说汪精卫卖国叛党,纯系八路军造谣。’孙殿英看着别人与我磨擦,也不甘寂寞, 纵容其部下同我磨擦,并且和汉奸、伪军暗中勾搭。他的第八支队李光第部接受了伪军的 50000 元经费,还请伪自治军一个姓陈的大队长住在支队部‘指

导工作’。李光第在 8 月 1 日曾派出 200 多人,在武涉公路上从后面偷萎我先遣支队的两个连,夺走我许多枪支弹药和军用品。8 月 2 日,还是这个李光第,派了 500 余人到小瓮岭以西山地,又将我先遣支队的那 2 个连,还有独立第二游击队全部包围,大有消灭该部的模样,情况很危险。王子耀部也抢了我军许多枪支、军用物品,活埋、枪杀、击伤我指战员多人。他们还假冒八路军名义进行绑票,派便衣到我们部队里拉人,有一次将我九支队五连长拉去拷打了 80 多棒子。”邓政委非常气愤他说:“这些 M·C〔7〕”专家们欺人太甚了,应该教训教训他们。没有斗争,抗日统一战线就巩固不了, 我们的部队都叫人家搞垮了,哪里还有什么统一战线可言,就只剩他国民党一家独裁了。我们还是政治的、军事的双管齐下。对这几个人,也要区别对待。对石友三、孙大麻子〔8〕,目前可以先不动他,以争取为主。对搞我们最积极的张荫梧和王子耀,这次要毫不客气地打击他一下。政治部门要搜集张荫梧等人反共、通敌的罪行材料,要确凿,无懈可击,报给集总。建议朱总和彭总给蒋介石去电,陈述张荫梧的罪行,要求撤他的职。这样,我们就可以占住理了。”刘师长说:“这就叫作枪打出头鸟,杀鸡给猴子看。谁搞M·C 最凶,我们就迎头把他打回去。”

8 月 13 日,刘师长在全师营以上干部会议上作了总结报告。

在讲到磨擦问题时,他说:“统一战线是阶级的联合,因此,磨擦就是阶级斗争的表现。目前我们每一个干部要学会对付磨擦,叫作‘硬不破裂统一战线,软不失去政治立场’。对张荫梧之流疯狂反共的顽固派,我们的办法是所谓‘必要的磨擦不可无,不必要的磨擦不可有’。具体做法呢?10 个字:‘争取、说服、瓦解、孤立、打击’。太行山,是战略的据点,敌人和顽固分子都重视它,争夺它。我们一定不能让步,这是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目前,我们要孤立、打击的是张荫梧这位专搞 M·C 的‘英雄’,为我们被杀害的阶级兄弟报仇!”

这次打张荫梧的任务,交给了独立一团、青年纵队三团和冀

游〔9〕,由刘志坚、汪乃贵等同志指挥。并派陈锡联、谢富治率七七二团、七六九团担任配合,在路东堵击残敌,以求彻底消灭张荫梧部。另派徐深吉同志率领两个团靠黄北坪地区开展工作。打王子耀部的任务,则交给了青年纵队。

8 月 16 日,我军即开始向在赞皇、元氏地区的张荫梧部队进

行反击。反击张荫梧的战斗,打得非常激烈。一方是要消灭八路军,想打出个样子给主子看;一方是早就憋足了劲头,非全部将顽军消灭不可。战斗进行了几天,到 24 日,张荫梧部终于招架不住,率领残部约 1200 余人,

越过平汉铁路向赵县方向逃窜。而我军则俘其部 2000 余人,缴枪 1200 余支。

25 日,张荫梧残部逃到赵县县城以北 10 余里的江安、鸣家庄、李庄和周家

庄一带。我东进纵队第八支队第二、三两团共 5 个营和李林部 2 个营即于当日拂晓赶到了关化镇以南,他们不顾冒雨连夜行军的疲劳,马上包围了张荫梧残部。部队按照师首长指示,27 日终于在赵县东北的唐家寨将张贼残部消

灭。张荫梧本人落荒而逃。他那股反共的凶焰、此时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同时,我青年纵队一部在任县邢家湾地区,消灭了猖狂一时的民军独立旅王子耀部。

战报传开,人心大快。

党中央接到我师胜利消灭张荫梧部的报告后,于 8 月 28 日指

示全军:“一、在日寇挑拨与国民党反共的政策下,局部武装冲突不仅可能,而且屡见不鲜。应当估计这种冲突还有加多的趋势。二、我党我军对于局部武装冲突的立场,是明确的自卫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样,才可以一方面不给分裂者以借口,影响统战;另方面在自卫的立场上给向我进攻的行动者以应有的坚决的打击与教训。三、在武装冲突中,我党我军在政治上必须占到上风,有正大严正的态度;在军事上则必须提高警党性,免遭袭击,不随便给中级干部以武装冲突的权限。”

与此同时,程潜〔10〕致电集总,命令我将冀南 7 个主要县划给

张荫梧作防区。这种无理要求激起了我军的极大愤慨。朱、彭总副司令就此事先后给程潜发出两封电报,痛陈张贼罪行,强烈要求将其撤职查办。

蒋介石在我军强烈要求下,在铁一般的罪证面前,不得不忍痛

割爱,于 9 月 19 日明令“着张荫梧停职查办”,将其军队交鹿钟麟、高树勋收容整顿。后来,鹿钟麟委任乔明礼代理民军司令职务。

没过几天,国民党中央因鹿钟麟未能收拾河北局势,准其辞去

河北省主席职务,由庞炳勋继任。鹿钟麟卸任后,偕孙良诚去重庆述职。冀察战区总司令一职仍由鹿钟麟担任。

第一次反共高潮在晋冀鲁豫

张荫梧自从遭我覆灭性的打击和被蒋停职后,一蹶不振。石友三则幸灾乐祸,乘机扩大势力。他为了与沈鸿烈、丁树本两部互相靠拢,以形成一个隔断我冀南、冀鲁豫间联系的反共根据地,9 月间,就把新八军高树勋部由冀鲁边调至观城、濮阳地区。其原来驻在枣强、南宫、威县、清河地区的六十九军,也竭力向西南发展,不断向我军进行军事挑衅。国民党山东保安第十一旅齐子修部的反共活动日益加剧。齐子修曾两次派亲信(军需官)单抗洪到博平城与日寇谈判,以台击我军筑纵〔11〕为条件,让日寇给他补充枪弹和允许他进驻博平城内整训。齐子修穷凶极恶地指使部队活埋我筑纵战士78 名、侦察员 1 名,枪杀我请假回家的战士 1 名;绑架我先遣纵队五大队政

治指导员解长泰的家属,罚款 15000 元之巨。此外:还掳走该纵队战士家属

10 余名。在反抗过齐子修的地方,他公开下令部队“自由”3 天,对当地群众大肆烧杀、奸淫、抢劫。齐子修自知力量单薄,就让部队到处张贴欢迎石友三、高树勋的标语,大表其投靠之情。为了使武装冲突不再扩大,10 月 16 日,刘师长、邓政委和蔡主任〔12〕又进一步指示冀南的同志,强调“目前的重心应加强统一战线,调剂各方及士绅关系。这一工作要在团结鲁西北力量,准备应付敌人新的‘扫荡’口号下进行。我们的一切应站稳抗日而不是对内的立场,对磨擦也仅是自卫的立场,这样去孤立对方,以便于在有利时机求得适当解决。一切急躁不耐心进行统战的艰苦工作的倾向,都必将使自己陷于孤立与极困难的境地。”由此可以看出,师首长对统一战线的维护和巩固国共两党的合作,是抱有极大诚意的。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11 月

1 日,国民党的六中全会制定了“限制异党问题实施方案”,把矛头指向了共产党。蒋介石为了麻痹我们,在此前不久曾经公开对新闻界说:“国共两

党本无事。地方磨擦,即使在国民党内部也有,不算什么。你们不应拿来宣传,更不要上日本人的当,日本人就是无事也要造谣的。”他还对我中共代表团的同志说:“中央绝不会再来剿共。如果再剿共,中央即不能抗战,那是中央的失败。但你们如果要反对中央,那就是中共的失败。〔13〕”他的两面手法玩得何等妙哉!国民党的“限制异党问题实施方案”制定之后,原本就非常积极的磨擦专家们,更加有恃无恐地向我军进攻了,首先动起来的, 是国民党冀察游击纵队夏维礼部和别动第四纵队侯如墉部,该两部共 3000

余人,于 11 月 16 日开到沙河以西的渡口、册井一带,进行反共活动。我根据地各民众团体在国民党顽固派的猖狂进攻面前,纷纷组织起来进行坚决的斗争。他们在太行、太岳各县举行集会,公开谴责蒋介石、阎锡山的分裂投降活动。在人民群众的抗议之下,他们不但不加收敛,反而大打出手。11 月21 日,国民党二十七军在高平鲁家村用机枪扫射请愿群众代表,当场绑架代

表 7 人。鹿钟麟为了策应朱怀冰的九十七军北进,撤换了我沙河县县长,设立了沙河县“第二政府”,并委派了一个邢台专员同我们作对。群众对这一做法极为不满,自动起来进行请愿示威。23 日,侯如墉部的于衍支队竟肆无忌惮地在册井打死打伤请愿群众百余人,一手制造了“册井惨案”。此后, 国民党委派的铜山县县长耿继勋,将我铜北办事处及独立营 200 余人包围缴械。顽固派的强盗行径,引起了我根据地各界人士和广大群众的极大愤慨, 激起了更大规模的反分裂投降、反磨擦斗争的高潮。蒋介石慑于舆论界的压力,经我集总一再抗议,不得不在 10 月 24 日将臭名昭著的张荫梧正式撤职查办。同时,任命第九十七军军长朱怀冰兼任冀察战区政治部主任及河北省民政厅厅长,任命乔明礼为河北民军总指挥。朱怀冰取代了张荫梧的民政厅长之职以后,本应牢记前车之鉴,不再重蹈覆辙。但是他忘乎所以,自恃有一个正规军的武装,根本不把我军放在眼里。在他就任民政厅长的第三天, 即 11 月 26 日,就率部由高平、陵川、辉县向北挺进,直逼我太行山根据地。

30 日,石友三派出其独立四旅进至束鹿、宁晋地区。这就形成了对我太行区东、南两面夹击的态势。很明显,这是国民党顽固派要消灭或者把我军从晋冀鲁豫地区驱逐出去,然后建立正太路、德石路以南的反共地带,以隔断我军西北、华北与华中的联系。没过多久,在胡宗南部进攻陕甘宁边区的同时, 阎锡山就在山西发动“十二月政变”,掀起了第一次反共高潮。他纠集了 6

个军,并请来 5000 多日寇同他配合。从 12 月 16 日到 26 日的 11 天内,他们

摧毁了沁水、阳城、晋城、高平、长治、陵川、壶关等 7 个县的抗日民主政权,袭击了第五专署、牺盟会长治中心区和《黄河日报》上党分馆等机关, 屠杀了共产党员及进步分子达五六百人之多,被绑架的也有 1000 多人。一刹间,反共的乌云铺天盖地而来,我抗日将士的鲜血洒遍了晋东南大地。这是日寇所想做而做不到的!12 月 23 日,驻在沁水、阳城、晋城、高平地区的决死三纵队主力,由于领导同志事先缺乏警觉,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在孙楚的策动和顽军的进攻下,内部的反动军官发生了叛乱,拉走了我们 3 个多

团和纵队直属队一部,大约 4000 余人。还是在 12 月初,朱怀冰部和阎锡山遥相呼应,命其先头两个团开往邢台、内邱以西一带,企图控制邢、沙、永、曲、肥〔14〕地区。高树勋部则以南乐、朝城为基点向北发展,打算与在冀南的石友三部衔接。而石友三则又以袭击石家庄为名,派其一部进驻我冀南一分区的晋、束、赵、栾〔15〕一带,与侯如墉部共同控制了路西、路东地区,还委任了景兴周为隆、平、赵、栾地区的专员。师首长立即部署反击顽

军进攻的准备工作,并一再叮嘱部队各级干部:“磨擦重点在太行山。望令各部星夜到达指定地点,勿忽!”朱怀冰非常狡猾,得知我军要包围他后, 就立刻改换了部队的番号和标记,把他的军直改成了十旅,九十四师改为一旅,新四十四师改为十二旅,野战补充团改为五旅,等等,企图迷惑我军。他们叫嚣“创建根据地,驱逐八路军”,到处派兵抢占我军要点,包围我青年纵队和冀西游击队,抢夺我军粮食物资。局势在进一步恶化。 12 月下旬, 庞炳勋的第四十军进攻陵川县抗日民主政府,配合孙楚委派的长治县县长聂士庆进攻我长治县公安局。石友三部又袭击了在威县东北贺刽地区的我军医院。乔明礼看风使舵,此时也违背了自己三番两次许下的诺言,忘恩负义, 与侯如墉同流合污,向我发起了进攻。乔明礼还请伪特务机关派来一个叫阎记录的,担任他的支队长,在束鹿县屠杀抗日群众。月底,师首长决定回击侯、乔二部,并要我和谢富治具体指挥此役。刘师长指示我们:为占先机, 便于抽调太北〔16〕部队南移,配合太南〔17〕斗争,可让七六九团于 12

月 31 日北移,会合独立一团形成夹击力量;独立二团主力于 1 月 2 日北移,

接替独立一团的任务;青年纵队主力于 12 月 30 日到涉县接替七六九团的防务。此外,刘师长还电请集总通知吕正操、程子华同志率部消灭路东的一部分顽军,以配合我们的行动。1 月 12 日,侯如墉、乔明礼两部共 6000 余人, 向我驻在赞皇地区的范子侠部开始了攻击。于是,我们的反击战打响了。当时,乔明礼部的第二、三、四、五、七等支队都住在几个羊杯村及司马村、朱家庄、大尖庄、苏庄一带,乔明礼本人住在羊杯村,带着大约 2000 多人。我们派警备旅担任消灭乔明礼驻羊杯及朱家庄部队的任务。该旅由南智丘村出发,经过秋雯寺、郎口后,于清晨 6 时和乔部接火,仅打了 3 个多小时,

就将其大部消灭。乔明礼只带了 300 多人落荒而逃。其余残兵抵抗到下午 4 时,终被警备旅全部解决。我第二十一团、二十二团及李林部担任消灭驻在苏庄、大尖庄、大安村、司马村的乔明礼部队的任务。他们分别以两个小时解决了战斗。范子侠部在赞皇一带回击侯如墉部,也将其大部消灭。13 日, 我军又继续追歼侯、乔部残敌。阎记录部在我追击时,跑得最快,逃到石家庄附近投降了日寇;侯如墉的第十三支队一部也投降了栾城的日寇;另有 200 余残敌亦投降了日寇。其余少数残敌则逃散在各村。正当我军追击侯如塘残部时,日寇为了救援他们,分别由赞皇、元氏、石家庄、获鹿、井陉、昔阳等地,共出动 2500 多人,以飞机配合,分九路合击我军。师首长命令我们回击日寇。我军马上掉过头来同日寇展开了激战,给敌人以重大杀伤,侯如塘就在此时趁机逃走,到赞皇县城投靠了日寇。这次战役,将滏北及平汉路东的侯如塘、乔明礼部共计 8000 余人大部击溃,俘虏了 1500 百多人,击毙了侯如墉的参谋长李智、第七支队司令韩忠义和第十一支队长陈宪香。我军还缴获了长短枪 800 余支,轻重机枪各一挺,子弹上万发,牲口 50 多匹。其中

缴获的炸弹足足拉了 50 车。我们在这次战斗中,伤亡了副营长以下 30 余人。

由于这次胜利的影响,朱怀冰自觉孤军难保,于 2 月初同鹿钟麟一起缩回武安、涉县、磁县地区。我太北阵地由此得到了巩固,也为集中力量反击太南顽军的进攻创造了有利条件。

反击前的准备

在第一次反共高潮中,自认为羽毛已丰的石友三,从盘踞冀南的枣强、南宫、巨鹿、广宗、威县、清河等地以来,其吞噬我根据地的胃口越来越大, 反共的手段也越来越毒辣。他与日寇密切联络,互相交换情报,还从天津邀

来一个叫吉田的日军少佐担任他的顾问。他指使部下暗杀了我军外出执行任务的工作人员和共产党员不计其数。他最近不断包围我零星部队,强缴我枪支,吊打我官兵,策动我新收编的部队逃跑,等等,可谓坏事做绝。仅据 1940 年头两个月的不完全统计,石友三部杀害我八路军指战员、共产党员及抗日干部和群众就达 200 多人。我在威县、广宗等地的抗日民主政权和救亡团体, 有半数被其破坏。石友三是个有名的流氓军阀,所以他的反共言论也颇具“石记”特色。例如,有一次石友三在动员部队进攻八路军时,说:“过去在山东时代与共产党合作,是为利用共产党发展自己,现在亦是利用日本发展自己。”他散发了大量的《告官兵人民书》,其中说:“我们是赞同马列主义的,我们看事物的方法也是唯物辩证法。我们不反对马列主义,不过只反对共产党,因为共产主义不适合今天的中国国情。”“共产党杀人放火、共产共妻,共产党是俄国的走狗!今天的做法,一切都归罪于共产党!”等等。为了维护共产党和八路军的崇高威信,打击石友三的嚣张气焰,刘师长、邓政委决定把石友三部队作为目前的打击重点。正在我军进行新的反击准备工作之时,蒋介石于 1 月 19 日命令孙楚进剿三、五两区的决死队〔18〕,并命令八路军离开太南与太岳,说是“以免发生误会”。朱、彭总副司令当即致电蒋介石等,提出抗议,表示太南、太岳的八路军决不能离开;坚决反对进攻决死队。朱、彭总副司令还指示我师,即派陈康同志率领七七一团、七七二团两个团移驻太岳,与决死队会合,同薄一波同志统一指挥太岳的八路军和决死一纵队;如果对方胆敢发动进攻,则以决死队名义坚决予以回击。刘师长向陈赓同志交代了任务之后,对我们说:“现在的仗是不好打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或者叫做‘按下葫芦起了瓢’吧。我还得出去走一圈儿, 找鹿钟麟、朱怀冰他们谈谈,叫他们不要插手,至少争取在我们打石友三的时候中立。你们可以先草拟作战部署,等我回来后,看看谈的情况再最后下决心。”1940 年 1 月 20 日,邓政委在桐峪召开的全师卫生大会上作了《关于目前形势的报告》。他说:“现在时局已到了严重危险的程度。目前,投降妥协局部分裂已成事实,反共更加严重,由过去‘防止异党办法’的以政治为主,转而为‘处理异党方案’,以军事为主。现在的讨逆斗争,并不是内战,而是联合不愿投降的资产阶级继续回头抗战。这正是对日本帝国主义斗争的一部分。今天我们要足够地估计到,资产阶级也有它相当丰富的反革命经验,特别是其麻醉、毒辣、狡猾的手段,是要我们的同志充分注意的。中国今天的抗战,正处在十字路口,正在激烈斗争中。时局尚未最后绝望。我们的任务,是争取时局好转。我们全体指战员和根据地的干部群众,都应该有高度的警惕性,准备应付随时可能来到的突然事变。突然事变可能有两种形式:一是全国下大雨,一是部分地到来。无论是哪种突变,我们仍然采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立场。”邓政委简短明晰的讲话” 给全师将士以根深刻的启迪,特别是使同志们站在全局的高度来看待当前投降妥协和反共的逆流,从而迅速提高了同志们的斗争信心。翌日,刘师长风尘仆仆,回到了师部。不用说,我们都急切地想知道谈判的结果。刘师长顾不得休息,就对我们说:“原先,我还考虑可否争取石友三、高树勋两部中有一部分起义。可是,自从蒋介石下达了要太南、太岳地区我军一律撤至白晋路以东、邯长路以北的命令后,反共形成高潮,连乔明礼都转过去了,起义恐难实现。能争取他们中立已经是很困难了。”我说:“朱怀冰是在陈诚指导下主持 M·C 大计的。他很重视特务工作,要依据太行山向我收复失地。

前些日子他还说‘八路军长胖了,将到处走到,不要再搞扩大了’,不知道这一次他是什么态度?”刘师长说:“我对朱怀冰说,八路军现在是壮大了, 但这是由于打日寇,缴获了日本装备武装起来的。八路军所以能发展,也是由于根据地人民的支持。我们创建的抗日根据地都是八路军和人民用鲜血从日寇手里夺回来的。我们以大局为重,一让再让,已经是退避三舍了,现在也实在无地可退了。你们总得让我们抗日有地吧?我们一二九师一个师抵御了 10 万日军和十几万伪军,并非怕你们。不过,我们为了团结抗战,不忍同胞自相残杀。要是有人逼我们太甚,我们是有根据地的人民做后盾的。朱怀冰却支吾着说:‘陇东、晋南、沙河事件〔19〕,都是局部问题,刘师长不要看得过重嘛,这都是下边不听约束搞起来的,是兄弟对部下管束不严。再说,我们在地方搞民选政权,也是为了和八路军比进步,也是为了抗日呀!’” 蔡主任很气愤他说,“没想到朱怀冰厚颜无耻到了如此地步。鹿钟麟辞职后搞磨擦不大积极了,现在的心境和朱怀冰总不大一样吧?”刘师长说:“鹿钟麟已经察觉他在受监视,对特务人员把持他的部队很不满。这一次他对我说,冯玉祥过去曾经对他说过,‘要远看 30 年后发展的世界。’第三党人程星龄对他说,现在的投降运动可厉害呀,你要当心。鹿钟麟极力向我表白他不愿投降日寇,但要我帮助他解决河北问题,说‘希望伯承兄让兄弟在河北问题上过得去呀!’他还向我打听各方面的消息,要苏联广播电台的广播时间表。看样子有想和朱总、彭总再见面谈谈的意思。他的态度比朱怀冰要好些。只要他不动手,我们还是争取他。”我们正说着,邓政委走过来打断了我们的话:“朱总和彭总来电报指示我们,现在朱怀冰已经南撤,高树勋尚在卫东,离石友三较远,正是消灭石友三的好时机,要我区集中兵力坚决消灭他。”

冀南反顽作战

作战会议开始了。刘师长说:“这个石友三,我们是非教训他一下不可。李参谋长,请你把打石友三的方案说一下,然后再研究。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今天就给各部队发通知。”我汇报了司令部草拟的初步方案:叛军石友三部直属特务旅、一八一师、暂编三师及孟昭进旅、张东臣旅共约 12000 人,

加上孙良诚、赵云样、邵鸿基的部队 4500 多人,分驻于枣强、南宫、威县、清河地带。他们同日军均有秘密协定,由“互不侵犯”发展到了“防务交换”, 以共同消灭八路军为目的而达成了默契。石友三等人已经公开说,他们要先发制人,就是要先下手向我们进攻。叛军现在 的位置是:石友三部的主力和孙良诚部位于卫河以西;高树勋部主 力集结于卫河以东的观城。他们构筑的碉堡工事都比较坚固,武器装备也比我们好。我们设想, 拟集中主力把石友三部歼灭在卫河以西,并力求在运动中歼灭它。接着我又提出了部署作战的具体建议。师首长在进行了详细的研究之后,迅速地作出了决定,要点是:一、石友三既已向我进攻,目前重点应放在打击石,并求得逐渐消灭之。二、由徐深吉、吴富善同志率领东进纵队第一团、青年纵队第三团和特务营,限于 6 日前到达丘、威间〔20〕,并指挥三八六旅补充大队、三分区地方武装、先遣纵队第一团、牛连文团,由南向北打击石军;请吕正操、程子华同志速派 3 个团以上的兵力进至枣强以南地区;鲁西北对高树勋部采取箝制姿式,但仍与之保持联络。以上各部统归宋任穷、王宏坤同志指挥。三、应用坚强的小游击队,分途不断袭扰,激其出堡垒,在运动中消灭之。不可能一口吞下,应咬一口算一口。用一切方法消灭其特务机关,

挖其耳目。1 月 31 日当天,我们就把师首长如上的指示传达给了冀南军区。第三天,师首长又下达了冀南反顽战役的基本命令,进行了更具体的布置, 并指定本战役由程子华、宋任穷同志指挥。刘师长一再叮嘱冀南参战部队, 要把整个战役中心放在消灭石军全部,卫河西岸的作战要从敌腰软弱处砍断,打乱其长蛇阵;卫河东岸的作战,应隔断石友三、高树勋在卫河两岸的策应,重心在打高部;右翼队主力的任务是打击李有科部,并防石友三部东渡;杨勇支队主力,应逼近和消灭在观城的高树勋本部,特别吸引其清丰、郓城两个团的增援,在运动中消灭之。在冀南反顽战役开始之前,师部收到了两份振奋人心的捷报:一个是《打叛军金宪章要报》:叛军新二师金宪章部约 2000 人,1 月 31 日由正太路北边向南,想会合薛文教旅后,再经由马坊、石拐到洪(洞)、赵(县)以西地区进攻我军。但是,金宪章却没有料到 2 月 3 日就在马坊被我独立支队拦腰截击。叛军慌忙丢下 4 门炮和 70 多支

步枪,匆匆南逃。我独支遂跟踪尾击。到 5 日清晨,我预先埋伏好的三八六旅第一团,在榆社以北的赵玉村、仰天村对该股叛军进行伏击,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将其全部击溃,估计叛军伤亡约 80 余人。我们俘获 200 余人、步枪

100 多支,轻、重机枪 3 挺,还有电台、电话机等不少军用品。金宪章收拾剩下的人马向北退去。当我军追击至马坊时,叛军却在由平定县出援的日寇掩护下,逃到平、辽公路以东地区。我军在追击途中缴获了叛军第三旅旅长许绍祖致平定县日寇的一封密函,当时就派专人报送了集总。叛军于 10 日逃

至宋家庄、白鹿角村之时,又被我冀游及先遣纵队第二大队截击,生俘其 200

余人,缴枪 200 多支、轻重机枪 6 挺。我军乘胜追击,地方部队在沿途进行

侧击,又将其击散一部。最后,金宪章的 2000 人马只剩下 700 余人逃命去了。

第二个是《消灭叛军薛文教要报》:叛军暂编第二旅薛文教部,大约有 1500 人。他们由晋西北到太原东山与日寇接头后,即以太原为后方,1 月 15 日开始向榆次东南方向的崇原、坑西、上下黄彩一带袭击我抗日游击队,摧残我抗日民众组织。我军三八五旅的两个团(欠 1 个营)、三八六旅第一团及独

支队的主力,以决死队的名义出现,于 1 月 30 日深夜,以奔袭手段,从南、

北两个方向兜击该股叛军。经过 4 个小时的激战,该旅叛军一败涂地。我军当场击毙了旅长薛文教、副旅长赵武才,还击毙了 1 个团长、3 个营长、4 个连长和薛文教的副官,生俘 450 多人,缴获长短枪 320 余支,轻机枪 19

挺,各种子弹 8500 余发。从缴获的文件中我们才得知,薛文教旅是奉阎锡山的命令到洪、赵一带集中,以准备进攻新军〔21〕的。这两个战报,使我军反顽作战的信心大为提高。冀南反顽作战,原定于 2 月 11 日开始。但是,石

友三得知金宪章、薛文教两部被袭之后,于 9 日秘密南窜。师首长得到情报后,立即电令我参战部队猛烈追击与堵截。11 日,我青年纵队的七七一团、冀南军区特务团等部队在清河以西的狼窝消灭了孙良诚部的 1 个团。我东进纵队第二、三团及冀中第二十三团在威县东北的史家庄、枣科一带,与石友三部暂编第三师激战,歼灭了 2 个营,其余部队也大部被我击溃。我东进纵

队、青年纵队、先遣纵队、筑先纵队各 1 个团和三八六旅第四团在清河西南的中兴集一带,与石友三部的第一八一师激战了一整天,从而阻滞了顽军的逃窜。随后,我们便将叛军主力包围在威县东南的下堡寺、马鸣堂、窑安镇地区,向其发动了猛烈围攻。不长时间,就连续攻克被顽军占据的村庄多处。13 日,孙良诚带了 3000 多人突围。他们逃过卫河后,到南乐地区向丁树本

部靠拢。而石友三的主力由于伤亡较重,于 15 日夜突围向西逃走。我东进纵

队主力、青年纵队的七七一团与冀中赵(承金)谭(冠三)支队共 6 个团, 立即在顽军左右两侧平行追击,16 日同顽军激战于曲周东北的南、北大堂村。我冀南部队的另外 5 个团及冀中刘支队、津南自卫军等部,也由邱县东面向西南急进,截击顽军。正当我乘胜追歼顽军之际,早有默契的日寇为了掩护石友三部,由广平、邱县、曲周、永年、肥乡、威县几个据点出动了日、伪军 1000 多人,突然到了广平、邱县之间的平固店一带,以阻止我追击叛军。我冀南军区政治部遂被日寇冲散。但是,我军仍然十分英勇地击溃了这股日寇,继续追击石友三部,于 17 日追至曲周地区。日寇见未能阻我前进,就又

由威、邱两县调出 1000 多兵力,同前一股加在一起,共约 3000 人左右。他们分数路到东目寨、下堡寺一带,并且拿出了他们的看家本领,向我追击部队大肆施放毒气,并朝我后尾猛攻。就这样,我军陷入了敌顽夹击的境遇之中,伤亡增大,许多人中毒,如再前进则非常困难。而石友三乘机带着残部从大名、临漳之间渡过漳河,逃到清丰东南地区,与丁树本、高树勋部会合。刘师长和邓政委为了防止部队增大伤亡,遂下令暂时停止追击。这时,石友三部、孙良诚部除被消灭、击溃 7000 余人外,尚有 8000 人的力量。战斗结束后,刘师长对我说:“这次由于虎狼夹击,我们才没有全歼石友三部,但是也达到了‘咬一口算一口’的目的。”

卫东战役和磁武涉林战役计划的制定

1940 年 2 月初,蒋介石为了发动对我军的新的进攻,令鹿钟麟、朱怀冰、孙殿英等部,据守磁(县)武(安县)涉(县)林(县)地区,与石友三、丁树本及山东的沈鸿烈等部相呼应;增调第四十一军、七十一军向太南开进, 待该两部到达冀南后,以庞炳勋、朱怀冰、石友三等部由南而北向我太行、冀南大举进攻。集总为了对付这一次新的进攻,抽调了晋察冀边区的兄弟部队一部进入太行区,加强我军力量。2 月下旬,顽军方面的第四十一军、七十一军尚在黄河以南,庞炳勋的第四十军还未北进;鹿钟麟辞去河北省主席职后,搞磨擦已不甚积极;孙殿英则采取了坐山观虎斗的态度;石友三部遭我打击后立足未稳;朱怀冰部远离太南顽军主力而突出于武、涉地区,比较孤单。这对我军集中兵力反击朱怀冰和再次打击石友三等部是一个有利的时机。

为了粉碎顽军据守太原、联结直南、鲁西,隔断我华北、华中联

系和调动大军“围剿”我军的阴谋,师首长决心同时进行卫东战役和磁武涉林战役。

在着手制定卫东战役计划时,刘师长说:“估计顽方将抓紧太

行山南段,并且可能伸到巴东地带的丁树本驻地,以断我与泰山及华中的联系。朱怀冰要夺我磁县西部地区。而庞炳勋呢,他是想等胡宗南、汤恩伯的 4 个师开到山西时,会同朱怀冰再向我进攻。看形势,他们还可能策动

丁树本,让石友三、高树勋、丁树本 3 部结合,坚守阵地,等待援助。我看,

这 3 个人早就各谋独立发展,行动肯定不会协调。如果他们嗅到了气味,很可能向西,或者向东南逃窜。根据前几次的经验,我们打击顽军的时候,日寇一定会设法配合他们。制定卫东战役计划时,要从这几点出发。”

邓政委说:“对丁树本,要尊重他的政权,以求其中立,借此可

以发展一下我们的地方工作,如组织武装,肃清反共毒素、发动起义等等。如果丁树本要打我,我们只消灭进攻我们的那股部队,不可扩大。凡是参加这次战役的部队,要在消灭石、高两部,中立丁部,放松杂牌队伍的总

目的之下,协同作战,消除各顾各的游击主义。”

我们按照师首长的指示精神,草拟了“卫东战役计划”,经师首长阅改后,于 2 月 22 日下达。

参加这次战役的部队,共 17 个团,其区分及任务是:一、冀南

军区诸地方部队,以王宏坤同志留在冀南指挥游击,巩固根据地,控制卫河渡口,肃清石逆残部,防其散而复集;协助党振兴工作,特别策应卫东作战。二、先遣纵队、筑先纵队、在卫河以西只留小部为鲁西北支队,消灭南乐、朝城、冠县地域之高树勋部,向东进展。三、一一五师独立旅杨勇部和挺进纵队第五支队为鲁西支队,归杨勇同志指挥,消灭濮阳、观城、范县的石、高部,特别袭击石逆惊慌未定的残部,由西北向东南进展。四、冀鲁豫支队杨得志部为豫北支队,消灭濮阳及清丰地带石、高部队及投降派特务军队,并首先以一部控制卫河渡口,防止顽军向西南逃窜。五、冀中 7 个团、

冀南 5 个团为中央纵队,统归陈再道、刘志坚同志指挥。首先,协同鲁西支队奔袭消灭冠县及其以南之高部,随即与鲁西支队共同消灭石、高两部和肃清其反共毒素;适时转移重点于清、濮地带,以便策应大南作战。如顽军西窜,则追歼于卫河边。为策应战局,应由中央纵队抽出两个团左右的兵力为战役预备队。此次战役指定由宋任穷、程子华同志指挥;最迟须于 2 月 29 日进入指定地域。这个战役计划下达后,我们紧接着又协助师首长制定“磁武涉林作战计划”。朱怀冰从 2 月初撤退到武涉公路南边以后,就到处构筑工事,扼制高地。我们初步统计了一下,他在禅房、庙庄、泽布交、岭底、贾壁等地修建的碉堡一共有 300 多个。2 月 18 日,他派了两个团向我们驻在

北贾壁、大湾村的先遣支队第一大队及青年纵队第二团进攻,使我军伤亡 100 多人。孙殿英为了保存和发展实力,采取了谁也不得罪的态度。他的部下刘月亭对我们态度还好,说不愿意跟我们搞磨擦。庞炳勋现在位于长治以南的荫城、西火地区,正与我三四四旅、三八五旅对峙,因此他暂时还不敢北进。而日寇在纸房(彭城以东)、峰峰、和村、磁山、玉果岭、午汲等地都设有据点,每个据点有守敌几十人到 200 人不等,估计他们也很可能援助朱怀冰。邓政委指示我们说:“朱怀冰是进攻我们的急先锋,是著名的磨擦专家,经我们屡次争取无效,已成非打不可之势。根据目前叛军的态势,我们的作战意图应该是;集中主力歼灭朱怀冰部,监视鹿钟麟和孙殿英,尽可能争取他们中立。”“除去参加卫东作战的部队外,我们还能抽出几个团?”刘师长问我。我回答说:“13 个团。”刘师长非常坚决他说:“我们这 13 个团的兵力是朱怀冰部队的 3 倍左右。好吧,这次全用上。除了独立支队作为别动

支队外,其他部队编成左、中、右 3 个纵队,分 3 路进攻,采取包围穿插战术,插入朱怀冰部的纵深,直捣他的心脏。关键是在于迅速,叫朱怀冰来不及跑掉,其他顽军也来不及救援。这个战役的成败,关系整个华北的抗战局面,因此,各部队都要加强政治动员,讲清打这个战役的重大意义,要不怕疲劳,不顾一切地坚决消灭他们!”邓政委考虑了一阵,说:“我们对鹿钟麟呢,还是区别对待吧,要打,就只打他的特务机关和他的部队。如果遇到鹿钟麟本人和他的手枪队,还是不要杀害他。但对他的行动仍然要监视,免得我们吃亏。对孙殿英,可以采取相约不打枪的办法,劝他们尽量离开战斗区域,免得生麻烦。如果他们的部队敢阻止我军前进,我们也不要客气,就顺便解除他们的武装,讲明战斗结束后保证归还。”作战计划于 2 月 25 日制定完毕。其中各纵队的区分和任务大致如下:一、独立支队两个团为别动队,

经芦家寨进至观台、漳台间的漳河南岸,分选隘路要点,构筑坚固工事,堵击消灭可能渡漳河的溃散朱军;同时分派小队,向白土、两岔口一带袭扰和侦察。二、三八六旅第一团一部和独立支队、师部特务团为右翼队,由桂干生、周希汉同志指挥。任务是截断顽军后方交通,由南向北兜击,协助中央队消灭顽军主力;于 3 月 2 日进到任村集以北一线,3 月 3 日继续北伸转到甘泉、南王庄、选择要隘,构筑工事扼击;再派出足够兵力伸向北王家庄、两岔口兜击可能向西南逃窜之敌。三、青年纵队、晋察冀挺进支队、冀中警备旅,附炮兵两个连,组成中央队,由李达统一指挥;于 3 月 2 日拂晓,分经朱军九十四师与二十四师接合部的安子岭、南坡、南庄、及王金庄、刘家庄、古台,迅速消灭二八○团;同时突入关防、岭底、北王家庄,随时东撤, 兜击两岔口、花园以东朱怀冰的军司令部及九十四师;如二十四师不能争取反而打我时,则一并消灭之。四、王树声同志指挥先遣支队一大队为左翼队, 于 2 月 29 日到达天井地区,逼近朱军九十四师,积极袭扰侦察,疲惫敌人;

至 3 月 2 日拂晓,向天井西北侧击顽军二八○团之右侧背,以配合中央队消灭之;还应分派便衣队,向日寇游击侦察。

磁武涉林之战

3 月 5 日凌晨 2 时,磁武涉林战役全面开始。我们中央纵队的青年纵队由冶陶经鞍子岭向南,警备旅由石泊镇经王金庄向东南,同时进攻由顽军补充团守备的庙庄、西峧、南坡、一四一○点五高地、一三六一高地、桃花山及前后李家村、前后牧牛池村阵地。激战至下午 4 时,顽军的 50 多座碉堡逐个被我收拾掉。这个补充团被我歼灭了大部,只得钻出碉堡向牧牛池东南方向逃走。我中央队的挺进支队由石泊镇出发后,经王金庄、刘家庄,遇到了守备在前后何家庄、禅房、青阳山的新二十四师第七团,为了争取该部中立, 让我军通过,我军到了刘家庄后即派出代表同该团谈判借路。谁知,该团头目蛮横无理,拒不同意给我军让路。我军代表同他们谈判长达 5 个小时,仍然无效。于是,我军只好绕路而走。不料,该股顽军不自量力,突然朝我军开火,我军无奈,只好还击。这个团虽然占据 40 多座碉堡,可还是没能抵挡

住我军的进攻。我军将碉堡全部攻占,俘虏了 100 多个顽军。该团见势不妙,

便向关防、两岔口方向撤退。这时,正是中午时分。到晚上 10 时,我中央队主力会合于前后牧牛池。朱怀冰的主力遭我打击后,迅速龟缩在南北两岔口、东西花园、南北贾壁一带。于是,我中央队一部进至古台,一部继续向刘家坡、苏家庄攻击前进。在中央队进攻的同时,我右翼队也开始了进攻,在峪门口,将阻止我军前进的顽军冀察游击第二纵队第四支队 700 余人击溃。至

5 日清晨 4 时,右翼队又攻占了南王庄和齐家岭,歼灭了顽军 1 个营。顽军

2000 余人凭据老爷山、天保寨的险要地势阻我前进,并 3 次向我军反扑,企图夺回齐家岭,都被我右翼队击退。尔后,我右翼队以主力扼守齐家岭,另外一部绕过齐家岭,经甘泉向北王庄方向推进。左翼队于 3 月 4 日下午 5 时

半由固城出发,当夜派出 2 个连到崔炉西南的新庄、马庄、天井一带,袭扰该地的九十四师部队。而我左翼队主力则进至张尔庄东南山地,阻止顽军向东南逃窜,并监视在彭城、峰峰、和村等地日军的动向。别动支队也于 3 月

  1. 日下午由任村集向南北阳城前进,但由于在南坡一带受到鹿钟麟部主力的阻击,不得不折返杨耳庄一带,因而未能完成预定的破浮桥任务。3 月 6 日凌晨 1 时许,我们中央队主力先分别从古台、牧牛池、刘家坡、苏家庄等地向南北两岔口、东西花园、南北贾壁一带,以飞快的速度,星夜猛进;左翼

队也从东南边向张尔庄、青碗、南北贾壁、淘泉兜击。将近拂晓时分,我军接近顽军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突然袭击,向朱怀冰的巢穴发起猛烈的攻势⋯⋯别看朱怀冰搞起磨擦来气势汹汹,谈判时盛气凌人,其实他的部队战斗力并不很强。何况朱怀冰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我军这么快就直捣他的心脏,搞得他措手不及。经我军从南、北两面夹击,终于溃不成军,丢下他们的全部辎重和后方机关,慌忙朝东南方向抢渡漳河,以保残生。刘师长、邓政委命令我军立即进行追击,不顾疲劳,连续作战,坚决把顽军歼灭在林县、科泉以北地区,不给顽军以喘息的机会。我们稍微调整了一下部队,就分头急追。朱怀冰的部队虽然不经打,但跑起来倒是很快的。我们的部队由于连夜作战,非常疲惫,因此追击他们就显得格外困难。在此关键时刻,刘师长鼓励部队说:“现在双方都很疲劳,谁能坚持,谁就能获得胜利!”为了阻滞顽军渡河后急窜,以待我主力赶到林县以北歼灭他们,刘师长命令右翼队全部轻装,由邰家口、小王村渡过漳河,连夜向南疾进。3 月 7 日,我随邓政委到了任村集。当日 9 时,右翼队的先头团已飞奔至芦家寨、东西岗地区, 咬住了顽军的尾部。顽军仓皇应战,慌忙把部队散开,分守在附近的几个山头上,不敢再动。8 日拂晓,我挺进支队和警备旅赶到姚村一带截击顽军, 经过 7 个小时的激战,击溃顽军近 3000 人。青年纵队也于 8 日早晨消灭了顽

军 1 个营。然后,他们继续到姚村东边的南卷、北卷一带,由西向东进攻顽军。这时,曾被我军击溃的金宪章旅残部也与朱、鹿部混在一起,再加上黄宇宙的部队,一齐向我们开火。然而,他们已是强弩之末,经我军两面夹击, 渐渐招架不住,终被我歼灭大部,其剩下的 3000 多人经横水、科泉南逃。他

们逃到临淇地区,又被恭候多时的别动支队截击。最后,顽军残部仅剩下 2000 余人,逃向修武县境内。磁武涉林之战,我军共歼灭第九十七军及其他游杂武装 1 万余人。朱怀冰部第九十四师参谋长蒋希文、鹿钟麟部的参谋长王斌、蓝衣社的雷鸣远、武安自卫军军长胡象乾,均成了我军的俘虏。此外,还有一个俘虏是个德国牧师,是所谓“十字军”的军长。被我军抓获的俘虏中, 还有军官太太 150 多人,其中就有朱怀冰的一位太太。3 月 9 日,师部接到了集总的指示:卫立煌出面请求我军停止进攻,表示愿意同我军谈判。我八路军为了再一次表示诚意,向卫立煌作出最后的让步:一、撤退高部峰头村、东王庄、东西石门、西坪罗之线以南的八路军;二、我唐天际部主力撤到陵川,仅留小部掩护高、阳、垣线〔22〕兵站;三、临、汾、屯公路〔23〕以南,长乐、高平公路以西之八路军撤至公路以东、以北,该公路以东、以北之各友军同时撤至该公路以南、以西;四、请卫立煌保证我高、阳、垣、曲兵站一线及我来往人员之安全,并令各军互相尊重,取消对八路军的敌视态度;五、如卫立煌同意以上条件,八路车当即遵照春季部署坚决打击敌人。遵照集总的这一指示精神,磁武涉林战役以我军的胜利而告结束。以后,为了表示我军不愿扩大武装冲突的诚意,我们对俘虏进行了教育之后,分批交还给了鹿钟麟、朱怀冰等部。其家眷们,我们也派人送了回去。3 月 10 日, 我随邓政委并带领中央队的指挥机关、特务营及第一团的后方部队,到达科泉至魏家河一带。这时,徐深吉、易良品同志所率领的第一、二两团主力也驻在科泉。3 月 16 日,我们做好了善后工作之后,便将部队北撤。从此,邯长公路以南,临淇、西平罗以北地区,便被我军所控制。

卫东战役和石友三的下场

卫东战役的开始,比磁武涉林战役早一天。3 月 4 日凌晨 1 时,我军发

起总攻后,很快就攻克了濮县、观城、仙庄、六塔集、卫城集等地区,俘虏了顽军 800 余人,并击溃了由范县进至观城以北阻我前进的王金祥部 1 个团。高树勋见势不妙,就率部往东北庄、双庙集一带撤退,向石友三部靠拢。我军趁其立足未稳,紧接着又从东、西、南三面发起猛攻,相继占领了柳格集、魏小寨、东北庄、双庙集等地,消灭了一部分顽军。5 日,刘师长电示陈再道、宋任穷同志说:“徐深吉部俘石逆部 3 人,无一带子弹,可见其消耗极大。此战役应强化游击战争,不断袭扰、佯攻,以消耗敌弹药和士气,要吸打敌援,夺取粮弹,以诱起灭敌良机。”当日深夜,顽军分成数路向南逃跑。我军按照师首长指示,立即穷追猛打,在濮阳城东和东南击溃顽军 2 个团。3

月 10 日,卫东战役胜利结束,我毙、俘叛军 3600 余人。同一天,蒋介石严令鹿钟麟、朱怀冰、石友三、孙良诚、丁树本等残部不准退过黄河,由庞炳勋统一指挥,继续向八路军进攻。然而,这只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3 月 12 日,集总根据形势的发展,又对我师下达了新的指示:一、石友三溃退直南

〔24〕,因未得了实力援助,现更向菏泽方向溃窜。朱部经我反击已退林县。至此,在反对晋、冀南顽固分子对我施行的军事进攻斗争中,我已取得胜利。二、顽方反对我军的气焰现已遭到打击,中间势力看到八路军确有力量,将发生新的动摇,同情分子和群众对我更兴奋。这就形成了我们开展各方工作, 争取中间势力、争取时局好转的有利条件。三、目前应巩固这一胜利,开展各方面的统一战线工作,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中立部队和分子继续抗战,以巩固我政治优势。⋯⋯我师依据上级指示,遂将反磨擦斗争告一段落。然而, 事态的发展却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4 月 1 日,石友三、丁树本两部在菏泽日军 500 余人的掩护之下,分两路进占了东明城,并积极北犯,企图重占我直南。4 月 5 日,他们又肆无忌惮地分别进至徐镇、保安集以东和两门西北地区。我们当然不能给他们便宜占。我冀鲁豫支队、冀中赵谭支队第二天就在两门西北的小韩集一带将丁树本部击溃。丁树本没捞到便宜,自知不是对手,就率领残部逃往豫西去了。8 日,我东进纵队、冀鲁豫支队和赵谭支队又向石友三部猛攻。石友三见此处立足不得,只好率部南撤到曹县、定陶地区。至此,我军共歼灭了石友三、高树勋、孙良诚等部 6000 余人,将其部队驱赶到了我根据地的边沿地区。由于我军高举党的“坚持抗战、反对投降, 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的旗帜,正确地、恰如其分地执行了“有理、有利、有节”,“利用矛盾、争取多数,反对少数、各个击破”的原则和策略,终于取得了反击国民党顽固派进攻的完全胜利,第一次反共高潮被我党我军彻底粉碎。我军打败了无论从数量上和装备上都比我优越得多的顽军,其伤亡 6560 人,被俘 9890 人,被缴枪 1023 支。我军在诸次讨逆战斗中,也伤亡了 4815 人〔25〕。这就是顽固派制造磨擦所带来的严重危害,是抗日力量一个不小的损失。可是,国民党军队中的顽固分子出于反共的本性,并没有因此而罢手。他们以后又掀起了第二、第三次反共高潮, 在我区,他们也从来没有间断过磨擦活动。这里只谈谈“磨擦英雄”石友三的下场。石友三这个流氓军阀和日寇秘密勾结,几次被我包围时都得到日寇的配合,因而都得以逃脱。朱、彭总副司令充分估计了各方面的情况,曾先后几次指示我师,消灭石友三部是一个相当长期艰苦的工作,只有军事政治双管齐下,作长期打算,才能取得胜利。事态的发展,果如朱总、彭总所料, 我们同石友三的斗争,一直延续到 1940 年年底,先后进行了几次战斗,相继

击毙、击伤、俘虏该部数千人。在 7 月中旬的一次战斗中,我军缴获了石友

三部的一部分密件、密本及有关军事决议的文件,此后,我军又多次抓到了石友三公开投靠日寇的证据。如,宋任穷、肖华等同志在 8 月 12 日向师首长

报告说,他们缴获山东日军饭田部队的机密通报中载,石友三于 7 月 7 日派代表到郓城报告其部移动情形,7 月 11 日又派代表到郓城报告该部部署情况。蒋介石虽知石友三其人,但鞭长莫及,加之石友三还能打仗,特别是打八路军积极,就对他采取了拉拢的方针:1937 年底,提升石友三为六十九军军长,将新六师高树勋部拨归该军建制。次年,又提升石为第十军团军团长, 不久,又委其为第三十九集团军总司令。这时,石友三的野心复萌。他将第一八一师一下子扩编为两个师,将米文和旅扩编为第三师,又将高树勋的新六师扩编成新八军,并由原来的每旅 2 个团扩编为 3 个团。 1939 年夏天,

蒋介石为了武装石友三打八路军,特地批发给石友三汉阳造步枪 800 支,马

克沁机枪 30 挺,步枪子弹 100 万发,并且一次给他发了半年的薪饷,还加委石友三为冀察战区副总司令兼察哈尔省政府主席,让石友三大过了一次官瘾。1940 年 7 月,石友三部被我紧紧包围,不能脱身。他给其弟石友信写了一封密信,云:“石师长慎初弟:总部及各军被八路军包围,攻打甚急,望速往清丰联络日军扫荡,万急。兄友三。”石友信接信后,即率部伪装成我游击队模样,混出了包围圈。他派其副师长温大可到清丰同日寇联络。然后, 石友信召集团以上军官开会,先由温大可说:“为了解总司令(指石友三) 的围,我今天进城向日本人说了半天好话,日本人才答应出动一个联队,这是很大的面子。”石有信接过来说:“我们当前有两个敌人,一个是日本人, 一个是八路军。我们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把他们都打败,就只有拉一个,打一个。日军乐意跟我们合作,现在八路军打我们,我们就只好拉日军去打八路军,让他们对消了,天下就是我们的了,你们都要对下面官兵讲清楚了。” 蒋介石对石友三的反复无常,早就知之有素。加之石友三并没有如愿地打垮八路军,反而屡遭八路军打击,声名狼藉,已无大用。蒋介石预先派了政工特务臧元骏当石友三的第三十九集团军政治部主任。待我军抓到石友三通敌的证据后,他们得到石友三的把柄,就利用高树勋等人同石友三的矛盾,密令高树勋处决石友三。1940 年 11 月下旬,臧元骏奉蒋介石密令,与石友三部的总参议毕泽宇商妥,由毕出面说服孙良诚,让孙假意劝说石友三与高树勋消除前嫌,加强团结,共图大业,并许愿拥戴孙取代石友三为总司令。孙良诚见石友三后,终于将石说服,并偕石到濮阳柳下屯见高树勋。高当即将石友三扣留,秘密处决了。其后,石友信也被毕泽宇设计击毙。石氏兄弟被除掉之后,蒋介石遂任命高树勋为第三十九集团军总司令。毕泽宇由总参议升为六十九军军长。12 月 3 日,集总将这一情况通知了我军,并指示我军利用这个机会,积极开展统战工作,特别是争取高树勋、孙良诚和石友三部下的工作。可是,事情却又发生了新的变化,石友三的老部下孟昭进等,与高树勋又发生了矛盾。1941 年 1 月 3 日,孟昭进和段海洲以“替石校长〔26〕报仇”为口号,脱离了高树勋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曾经参与处决石氏兄弟的毕泽宇也扯起为石友三报仇的旗号,网罗了石友三的一些老部下脱离了高树勋。毕泽宇找到了石友三的尸体后,挖出来搬到濮县附近的一个地方, 召集一些石友三部的部下举行追悼会。毕泽宇煽动他们说:“誓为石总司令报仇,与高树勋誓不两立!”会后,毕泽宇便率领其六十九军的几个师与高树勋部发生了激战〔27〕。在这种情况下,刘师长和邓政委于 3 月 20 日指示部队:“目前暂不应提打高树勋口号,以留争取余地。”宋任穷同志按照集

总和师首长的指示精神,建议杨得志、崔田民同志具体负责高树勋、孙良诚部的统战工作。当然,这是一项艰苦而长期的任务〔28〕。回顾我区反磨擦斗争的这一段历史,使我受到的启发是,国共两党统一战线的建立和维持, 都是我党同国民党坚决斗争而取得的。这其间出现的缓和,也是由于我党我军有强大的力量(包括军事的和政治的)做后盾。从晋冀鲁豫区来说,如果不打退第一次反共高潮,太行山的抗日民主根据地是建立不起来的,整个华北抗日根据地都会受影响。正如周恩来同志 1945 年在党的“七大”发言中指出:“从新军事变一直到朱怀冰和我们磨擦,以后蒋介石打不下去了,失败了。朱德同志说得很对,蒋介石就是怕一个东西,怕力量。你有力量把他那个东西消灭得干干净净,他就没有说的。朱怀冰被消灭完了,蒋介石从来没有提过这个事情。他只好捏住鼻子叫卫立煌和朱总司令谈判,划漳河为界。第一次反共高潮过去了,就来了个第二次谈判。〔29〕”正是由于我党我军打了胜仗以后,仍然委曲求全,相忍为国,因而赢得了广大中间势力的同情, 使他们清楚地看到,破坏国共合作的始作涌者是少数国民党顽固分子。而我党我军从一开始就坚持不打第一枪的原则,作了一系列的让步,尽了最大的努力来维持统一战线的团结。而当顽凶们猖狂进攻我军,我不得不进行自卫还击时,我师首长仍然没有放弃团结争取的方针。由此可见,共产党及其所领导的军队是诚心诚意地愿意与国民党合作的。如果国民党及其军队中的有识者能够仔细回味以往的教训和经验,捐弃前嫌,响应我党中央提出的“九点建议”,为振兴中华再一次合作,我党我军是完全欢迎的。注 释〔1〕冀南行政公署,于 1938 年 8 月 14 日成立,杨秀峰为主任,一二九师政治部主任兼冀南军区司令员宋任穷为副主任。〔2〕张荫梧曾被蒋介石任命为河北省警备司令。〔3〕胡服,系刘少奇同志抗日战争时期的化名。〔4〕集总, 即第十八集团军总部的简称。〔5〕皇协军,是抗日战争时期华北的伪军之一, 主要协助日本侵略军守备交通线和据点。〔6〕张荫梧此时兼任河北省民政厅厅长。〔7〕M·C,即磨擦一词的简称。〔8〕指孙殿英。〔9〕冀游,是冀南游击支队的简称。〔10〕程潜,时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11〕筑纵,即范筑先纵队的简称。〔12〕指蔡树藩,时任一二九师政治部主任。〔13〕见十八集团军总部《军政通讯》,1939 年第 42 号。〔14〕邢、沙、永、曲、肥地区,指河北省南部的邢台、沙河、永年、曲周、肥乡地区。〔15〕晋、束、赵、栾,指河北省中部的晋县、束鹿、赵县、栾城地区。〔16〕太北,即太行区北部。〔17〕太南,即太行区南部。〔18〕决死队,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的简称,是抗日战争初期由中国共产党倡议创建并实际领导的属于晋绥军建制的一支抗日部队。〔19〕陇东事件,发生于 1939 年 12 月,国民党军队袭占了陕甘宁边区属地宁县、镇原县城;晋南事件,指阎锡山在山西发动的屠杀共产党员、摧毁抗日民主政权的“十二月政变”;沙河事件,是国民党军队侯如墉部在沙河以西的册井制造的惨案,共打死打伤请愿群众 100 多人。〔20〕丘、威间,指河北省东南部的丘县、威县一带。〔21〕新军,即山西新军,前身为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 1940 年后,新军实际上已加入了八路军的序列,分别集中于晋东南和晋西北两个地区。〔22〕高、阳、垣线, 指山西省南部的高平经阳城至垣曲的公路。〔23〕临、汾、屯公路,指山西省南部汾城(今襄汾)经临汾至屯留的公路。〔24〕河北省旧称直隶,河北省南部地区及今河南省北部地区又称直南。〔25〕见刘伯承:《晋冀鲁豫建设报告》。〔26〕石友信曾任第十三路军干校校长,孟昭进为副校长。段海

洲所部军官大多为该校的学生。〔27〕毕泽宇部于 1941 年 6 月 13 日在鄄城东南六营被日军包围缴械,毕泽宇投敌。〔28〕高树勋将军以后在我党我军长期争取下,于 1945 年 10 月的平汉战役中毅然率部起义。〔29〕见《周恩

来选集》上卷,第 200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