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进攻作战中的一些问题

自毛主席提出“扩大解放区，缩小敌占区”的任务后，给我们全区军队作战活动的精神上，以极大的鼓舞，赋于了新的、物质的力量。新年以来，本区各部队，已有连续不断的进攻作战的胜利。如道清线南北的攻势作战

〔1〕，襄垣作战〔2〕，安阳作战，凤居与马坊据点的光复〔3〕，祁县的进击〔4〕，陵川及辽县的解放〔5〕，正太、平汉、白晋各路上的破袭，和其它许多小的胜利行动，均响亮回答了毛主席的号召。更给全区指战员，以现实事实的示范，和进攻精神的推动。因而全区部队进攻作战的要求是普遍提高了，许多部队都在摩拳擦掌请求打仗，以期用“新英雄主义”的精神，进行革命竞赛的胜利作战。这种新颖的积极进攻精神，确是非常宝贵，并应普遍发扬光大的。然而，我们在这些进攻作战中，却存在着许多弱点和缺点，以及某些严重的错误，以致影响到作战胜利，甚至在某些方面还受到一些不应有的损伤。这就是：1.为总的胜利形势，和各地胜利战，一时冲昏了头脑，发生了严重的轻敌观念。认为：“敌人都不行”，“某部某部能打胜仗，我一定也不会比他们差”。可以不费大气力的，消灭某些敌伪，拿下某些据点。为了竞赛比赛胜利，以为“别处都打得轰轰烈烈，我可不要落*1945 年 6 月底至 7 月初，太行军区集中兵力发动了安阳战役。本篇系

1945 年 6 月 30 日，李达同志在战役中起草的给部队的指示。后”，所以就急切求打，仓卒进行作战。由此之故，因而就：

不注意细心侦察与研究情况，不作周到的诸种准备，以致

打起来以后，往往发生预料不到的新情况。事先以为敌人较少，而事实则很多；事先认为敌人经不起一打，而实则自己反碰到钉子。有时在打进据点之后，尚不知敌人的军械、军需品贮藏地在何处。为进攻而筹备的器材（如梯子、吊桥等），因不合实际情况，而多无作用。

不注意作深入的敌伪军工作，没有细心周到的伪军工作的

组织，故得不到更好的“里应外合”的配合。有时则因工作欠确实，而碰到意外的抗击；有的则以为自己周围伪军不多，而根本忽视这一工作。

在作战布署上，忽于“重点主义”的原则。有些平分兵力，以

致形成没有高度的攻击力与弹性力，甚至不掌握任何机动兵力，既不能一下给敌以粉碎的打击，迅速取得胜利，又不能在时间延长时，持续作战。且一处碰壁，则处处受其影响，敌人援兵一到，则感到成为意外的威胁，使整个行动处于被动。有的则在时机尤其是自己的准备尚未成熟之前，便超然进入战斗，不仅达不到预期的目的，反因自己碰壁损失，而增加和助长了敌人的气焰与抗力。

缺乏大部队作战的组织纪律，与密切协同的精神。游击习

气，给作战的影响很大，大部队动作的秩序和时间计算，开进和展开的组织，队形的选择与运用等均欠适当。有不按统一的时间动作的，有不照顾友邻部队的动作的，而只顾自己的便利者；有不善于土工作业而致遭受无谓损伤者；有习于游击动作中之“晚出早归”的心理，而不敢进行日间的持续活动者；有不准确执行命令，而于情况稍微困难时，自行退出战斗者；有不与上级下级和友邻部队主动保持密切联系，而不了解各方面情况并指挥中断者。

战斗团结不够坚固。几个部队联合作战时，相互间的照顾与

谅解往往不十分周到，有时因分担任务之难易，而发生不平之感，甚至有在胜利时争抢战利品，且因之而争吵，意图动武，以至不让他部人员进入自己战斗区域者。有些部队，则只为自己宣传，而不提及友邻，以至使对方不满者。5.物质观念很浓厚，甚至有发展成为“土匪主义”现象。有些部队在胜利之余，只专注意于胜利品之夺取，以致秩序混乱，难于掌握，一有敌情，则很难遂行战斗；有的只知专找私人必需品者，而抛弃了更宝贵的武器、弹药；有的则为了要东西，而忽视政策与纪律，以致有搜俘虏腰包者；有为夺取其东西，因而抢毁俘虏物品者；有把战地视为“殖民地”，借口搜查残敌和敌物，而乱拿老百姓的男女衣物者；甚至有些干部不能以身作则，也有动手拿物，或对所属部队，乱拿东西的行为“视若罔闻”者。凡此种种就影响到部队战斗力之不能保持及损害了我部的政治声誉。上述问题，是我们进攻作战中的很大障碍，是妨害我们顺利完成扩大解放区任务的凶恶敌人。过去 4 个月的进攻作战中的许多战斗战役，按客观条件来说，本来我们是可能获更圆满的战果的，但由于存在着上述诸问题的原因，以致降低了我们应得的成果，放过了许多可以获得更大胜利的机会，而许多可以被彻底消灭，或大部可被消灭的敌人都给逃脱了。因此我们要特别重视这些弱点缺点和错误，时刻注意纠正和克服，否则将使以后的作战任务更加困难，减低我们的作战战果，甚至造成某些不应有的损害。这里首先要了解我们革命军队，进攻作战战术原则，就是要彻底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解除敌人的武装，来武装我们自己。为此：第一，在敌情侦察与判断上，必须准确而客观。要以各种方法，从各方面不断搜集材料，进行周详地分析和估计，并善于掌握敌人的弱点与规律，掌握各种有利条件，同时设法创造这些条件，一切粗枝大叶，道听途说的办法，都会给自己造成一些困难和损害。在战斗组织上必须十分周到，一切准备工作（技术与物质条件）必须十分成熟，若有缺点之处，如时机尚未成熟，则宁可推迟时日，亦不可作无把握之行动。第二，在兵力布署上，必须肯定“重点主义”的原则。集中力量（兵力与器材），于主要方向（敌之弱点与要害所在），同时以各种设施如伪装欺骗，各路同时并进等，遮蔽我之企图，给敌人以突然不意的歼灭打击，然后乘势扩大战果。在其次要方向，则仅使微少的力量行箝制佯动（但须争取与创造时机变作真面目之进攻），以配合主要作战方面，确实获得胜利。摧击精神上，要一定把“死猫子当活老虎打”，要有以特殊有力的铁锤，一下子粉碎任何抗力的气势。一切无重点或重点不明确的平分兵力，及轻视敌人，满不在乎，以致仅使敌人受些不疼不痒或创伤不大（如仅将敌人击溃或消灭其小部等）的打击之结果，这在我们的原则来说，却是某种程度上的失败，并不是什么胜利。此外，还须加强突击队方面的后续力量，与弹韧力，控制必要的机动兵力，作为突击队的二、三梯队。在突击胜利时，则立即加入上去扩大突破口，把胜利向最高度发展。如敌人可能来援时，则在其增援运动中，给以歼灭的打击，使抗守之敌得不到任何妄想解救的希望。其次，要加强小部队作战的组织与纪律性，克服一切游击习气。尔后在进攻作战中与大部队共同行动的场合将日益加多，我们必须善于组织这种行动，明确规定各部队的队形与任务，严密其协同动作的纪律。这里特别要使干部与战士，深刻了解大部队带组织性与纪律性的作战，在许多方面是与小部队的游击活动完全不同的，在小部队游击活动中，一个小部队，即应灵活主动自己决定前进或撤退，但在大部队的联合作战中，即使一个全团的首长，亦不能单独决定所属部队出乎原定计划

新的移动，纵令情况十分恶劣，亦不允许超规定的自由行动。小部队的游击动作，往往是“晚出早归”一打就走的，而大部队则不仅要日以继夜，且常带有连续进行数日，或十日以上的作战，故必须坚决服从指挥执行命令，没有命令，即不得作超范围之自由行动。此外，还须不时照顾与友邻部队之协同一致，齐一步伐，那种“你来，我不来”的习气是要不得的。要不断与上级下级及友邻部队保持联络，报告与通报自己的情况，请示新的任务和意见，为了进行日以继夜的持续活动，无论突击队与箝制队，都须注意土工作业，避免不应有的伤亡和敌人意外的突袭与出击。第三，加强大部队作战中的友爱团结，今后的进攻作战中，往往是几个部队的联合行动，这些联合行动的部队，多是因历史和地域的关系，影响到战斗作风生活习惯，以至装备条件诸多不同。而在战斗实施中，又不可能平均负担一样的具体工作，有担任突击的，有担负箝制的，还有的作第二梯队和预备队。因之可能有伤亡过大者，也可能有根本无伤亡者；有缴获较多者，也有毫无缴获者；有胜利的完成任务者，也有因其它条件而未完成或未彻底完成任务者。还有因特殊原因，而相互配合不够，或无意中相互障碍者，有彼此争功者，争要胜利品者，凡此都可能使相互的团结友爱受到影响，甚至障碍到作战任务之实行。今后应高度发扬我们战斗团结的作风，要使各部队了解在总的方针下各部队的具体工作，固有不完全同一之处，但在总的任务上是具有共同性的，缺乏一个部队的努力，即使是箝制队和预备队的努力和籍制不够，都会使整个任务有缺陷的。因此，不要因执行任务之轻重，而对某些部队产生轻视和不忍耐的心理。战斗力强之老部队，应注意帮助与带领较新的部队，胜利不大的部队，则不应嫉妒胜利较大的部队，尤应注意各个努力于自己的具体工作，竭力求得相互密切配合，在友邻部队困难时，则应主动大力援助之。一切避难就易，不积极配合动作，不主动支援友邻，打滑头仗的现象，必须彻底纠正。其它无意中互相妨碍之处，则应一律互相谅解不可相互埋怨，尤应严禁互争胜利品，以致发生严重的各不相让的现象。第四，加强敌伪军工作，在作战实施以前，应以各种方法进行艰苦深入的组织工作。一方面求得更深入的巩固，提高已有的组织关系，一方面尚须作广泛的普及工作，即使一个很小的，或不关重要的个人和小部队，如能使工作深入下去，在一定条件下常会起到重要作用。在进攻实施之前后，则应在不妨碍机密条件下，尽一切努力策动内应，即使是极小的不抗击，或假抗击的策动，也常会因之而获得很大的成果，不可丝毫放松的。战斗中，在敌人解除武装后，应特别注意对俘虏的工作，严守不搜腰包，不侮辱其人格的规定，越是大的俘虏军官，这点越加重要，过去有人以为对俘虏军官可以随便些，尤其红眼于俘虏军官们的漂亮衣物用品，而设计留用者都是极不正确的。第五，纠正“发洋财”的思想，与“土匪主义” 的行为。要使指战员深刻了解，我们的作战是为了执行党给我们“扩大解放区”的任务，为了解救被敌人铁蹄蹂躏下的中国同胞，而不是为了解决私人的生活问题。当然战斗中从敌人手中夺来的东西，我们是可以取用的，必须经过一定的有组织的统一处理，那种自由乱拿的办法只能混乱我们的组织，解除自己的战斗力，或遭受人民的反对，过去战斗中，关于这方面的教训很多，我们应特别警惕勿忘。为了纠正这种现象，我们应该：（1）组织专门的战场扫除队，担任一切胜利品的登记收集，统一处理。一切作战部队均须进行战斗任务，清搜残敌，搜集武装（所有武器都要部队自己收缴）或追击已逃亡之敌，或集结于机动位置整顿待机以防万一，非有命令任何人员均不得

离开战斗岗位私拿东西。（2）对战地居民，应协同地方工作同志，及时进行深入的政治宣传、安抚工作，不得借口搜抄敌人，或以为某人是汉奸，而随便强拿其财物，即使系敌人的合作社，或确系逆产，而部队亦只可临时派兵监视，交由战场扫除队办理，而不得乱自插手。（3）进攻较大的据点或城镇时，则由相关党政机关，协同军队政治机关组织善后工作委员会，于这些地方被解放时，专门进行财物登记、存藏（尤应注意可资我们建设工作的各种机器和用具），逆产处理，公安设施等工作。作战部队则只派必要兵力看财货、作警戒和平点之守备，其余部队在秩序尚未安定之前，一律不准进去以免混乱。（4）为给作战部队以应有之鼓励，在战斗结束时，应由高级领导机关，将所得战利品之一部，统一分配于各参战部队，必要时并可将武器弹药，给这些部队分给一部。（5）各级指挥员应以身作则，领导所属遵守这种纪律，以维持部队的组织性与战斗力，过去个别干部对此注意不够，应特加纠正。注释〔1〕道清线南北的攻势作战：1945 年 1 月下旬至 3 月下旬，太行军区第七、八军分区部队，平原分局党校警卫团，及三人五旅七六九团，在道清铁路沿线连续向日、伪军发动攻势，歼敌 2500 余人，解放了道清铁路以

北、辉县城以外的全部地区，收复国土 2000 多平方公里，解放人口 75 万。

〔2〕〔3〕〔4〕在道清攻势作战的同时，太行军区第二、三、五军分区部队及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在晋中和晋东南发起攻势作战，相继攻入了祁县、襄垣城，攻占了凤居、马坊、东艾口等据点，歼灭日伪军数百人。〔5〕1945 年春，大行军区部队在晋东南发起攻势，收复陵川、辽县（今左权）、和顺等县城，歼灭日伪军 2000 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