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嵩:在顺境中不断战胜自我

杨嵩与程桦是高中同班同学,但是,当程桦在市初中作文大赛上“激扬文字”时,杨嵩还只是本校同年级另一个班的不太懂事的“小调皮蛋”。

“小调皮蛋”的确是他给我的第一个印象。本来初中我并没教他,初三快毕业时,教他们班的语文老师病了,于是学校便派我去给杨嵩他们班代了两个星期的课。在上课时,班上的同学都很专注,毕竟毕业考试已迫在眉睫了。但我发现最前排有一个年龄、个头看起来都和班上其他学生差一截的小男孩,表现很特别——他很少说话或干扰别人学习,但总是不停地搞小动作: 不是在草稿本上画画,就是折纸飞机之类的玩艺儿,或者把钢笔、圆珠笔拆了修修了拆⋯⋯总之,一到上课,他就忙个不停,似乎他总有做不完的事。

我和他的班主任谈起这个小男孩。班主任说:“你说的肯定是杨嵩!这个学生脑子特别聪明,九岁就读初中。他是从上一年级因病休学后到我班上来的,现在才 12 岁半!他性格比较内向,不是很爱说话,就是‘阴倒费’(方言,‘暗中调皮’之意)。有时,甚至上课都悄悄溜出教室玩!唉,娃儿是很精灵,但我怀疑他有‘多动 症’⋯⋯”

我当时想,幸好我只是代他几天课,要是我班上也摊上这么一个“阴倒费”,那才够我操心啊!

然而,几个月后,我接任高一一个新生班班主任,在我的新生名单上, “触目惊心”地印着两个字:杨嵩。

据我校一位与他同住一个院子的老师讲,杨嵩是“哭死哭活”要到我班上来的:初三毕业前夕给他们班上了几堂课,我对他印象不太好;他却对我产生了崇拜之情,说我的课讲得好,特别适合他的口味⋯⋯于是,暑假里, 当他得知我将担任高一班主任,而他又没有分在我班上时,他便在家一次次哭闹着纠缠其父母,要他们到学校“做工作”,希望能把他调入我班。经过其父母的一番口舌努力,他总算如愿以偿。

我有些哭笑不得:“唉!杨嵩啊,杨嵩⋯⋯”

但有一点我是懂的,那就是杨嵩及其父母对我真诚的信任。我当时真的很感动,并在心中发誓:我一定要对得起这分沉甸甸的信任!

刚进高一的杨嵩确实太调皮了:贪玩,好动,酷爱打乒乓球——每当下课铃响起,他就迫不及待地紧握球拍跃出教室向操场边的乒乓球桌冲刺。上课(至少是上我的课)也不太认真,很少参与课堂活动,从不发言,只是坐在自己位子上忙自己的“活路”。

不过,每次考试,他的分数总不会太低,毕竟他很聪明。像这样的学生,我还真拿他没办法!

不久,在我的一堂语文课上,杨嵩终于让我看到了希望。

那堂语文课,我给学生读《文汇月刊》上的一篇报告文学《16 岁,在金字塔尖》。这篇报告文学写的是复旦大学少年班的事迹:年仅十二三岁的少年班孩子们,在同龄人还只知道在妈妈怀里撒娇时,他们已经把目光对准了下一个世纪的中国和世界,因而以常人难以置信的毅力克制着自己的贪玩欲望,顽强地在求知的山路上攀登着。

当时,我一边读,一边联系我班学生的实际评论。整个教室十分安静, 我感受到全班学生的心灵都受到震动。其中,杨嵩的神情我至今不忘:他身子前倾着,情不自禁伸直了脖子,一动不动,两只眼睛一直凝视着我,眼里

闪烁出激动的光泽⋯⋯

当天放学时,平时很少主动和我说话的杨嵩找到了我:“李老师⋯⋯” “什么事?”我和蔼地问。 “能不能⋯⋯能不能⋯⋯把,把您今天⋯⋯”他欲言又止。 “哎呀!爽快些嘛!”我拍拍他的肩膀,“都是小伙子了,有什么尽管

说,说错了也不要紧的。”

他的话终于连贯了起来:“李老师,能不能把您今天读的那篇报告文学, 借给我拿回去再看一看?”

我很乐意地把那本《文汇月刊》借给了他。

过了几天,他还书时,还给了我一份他写的读后感《战胜自我》:“李老师,这是我写的一篇读后感,请您帮我看看。”

一向不喜欢作文的他,居然主动写了一篇“读后感”,而且写得很真诚:

“听李老师为我们读《16 岁,在金字塔尖》时,我的心灵的确受到了震撼。李老师把书借给我后,我又把这篇作品复印了一份。反复阅读,我感到的是惭愧。

我四岁即读小学,以后不断听人说我很聪明,我也很得意,觉得自己不怎么刻苦学习,可每次考试成绩还可以。现在比比少年班的学生,我简直脸红!要说聪明,他们才是真正的神童,可他们没有一个有半点骄傲自满。我呢,总以为自己学得很轻松,不愿深入刻苦地钻研,贪玩,特别迷恋乒乓球。我有时也下决心控制住自己,可就是缺乏毅力。现在我总算找到学习的榜样了!⋯⋯”

在这篇文章的最后,杨嵩还主动为自己出了一个“难题”:

“以前,我每天中午都是在乒乓球台前度过的,浪费了许多宝贵的时间。现在我决定,以后每天中午打乒乓球不得超过一点钟,到了一点钟必须进教室学习。当然,我一开始不一定能做到,请李老师提醒我、监督我,发现我中午一点钟过后还在玩乒乓球,就叫我回教室。”

我丝毫不怀疑杨嵩这个决心的真诚,但我确实担心他这是一时冲动。然而他很快就以自己的行动消除了我的担心。

有一天吃了午饭后,我在校园散步,走过操场时远远地看见杨嵩正在乒乓球台前厮杀。我一看表:刚好一点正。于是,我高声呼喊他:“杨——嵩

——”

他回头看着我,好像在问:“什么事?”

我对着他扬了扬左手腕,并用右手指了指表,意思是“已经一点钟了”。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有些犹豫地收起了乒乓球拍,正要离开球台时,又

高声问了我一句:“李老师——是已经过了一点呢,还是刚到一点,或者是还差几分钟到一点?”

我也高声对他说:“刚、好、一、点、正——” 于是,他立即大步向教学楼走去⋯⋯

为了促使他不断战胜自己并体验战胜自己的感觉,我给他出了不少作文题:《两个自我》、《一次战胜自我的经过》、《灵魂的搏斗》、《做自己意志的主人》等等。在我那次提醒他“刚好一点正”不久,他在一篇《灵魂的搏斗》的文章中,真实细腻地描写了那次他从乒乓球台走向教室的心理过

程:

“当时,我是多么希望李老师回答‘还差几分钟到一点’啊!那样的话,我还可以多玩一会儿,因为当时我正赢着。但时间毕竟是无情的,我只好向教室走去。也许在李老师和同学们看来,当时我走得很爽快很坚决。可是,对我来讲,从操场到教室不过百米的路程,却是那么遥远,走起来又是那么艰难:我的脚很沉重,简直可以说是一步一步地挪动!当时,我是多么想回头看一看乒乓球台啊!然而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不能回头啊!如果一回头,你可能就控制不住自己而弹回乒乓球台旁去了!不能回头,一定不能回头!’我终于走进了教室。这是一段十分痛苦的路程,却又实实在在令我无比自豪!因为我又一次战胜了自己!”

当我在班上朗读这篇文章时,全班同学都被杨嵩在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所表现出来的毅力感动了!杨嵩高中毕业已经八年了,可是他十一年前写的这篇作文,我至今还保存着,并经常给我后来一届又一届学生念。

如果说,“克制打乒乓球”是杨嵩在我的引导下自己为自己出的一道“难题”的话,那么,我决定借助他这个良好的开头,继续给他出“难题”——让他在越过一个又一个难关的过程中看到自己的潜力,进而“超越自我”。杨嵩的本性其实是比较活泼开朗的,但由于他年龄小,因而在班上显得

很幼稚而且胆小。比如,他很难在课堂上发言,更不要说在班上当众讲演了。比起程桦来,他各方面的能力是比较弱的。我准备就从能力培养入手,“折磨”一下他。

一天放学后,我把他请到我的家里,在高度赞扬了他最近在战胜自我方面的进步后,又同他聊起了“志向”的话题。

我说:“看来,你很佩服复旦大学少年班的同学。我认为,他们值得你学的,首先是他们都有明确的志向,即一生的奋斗目标。你想没想过自己这一生的志向呢?”

杨嵩回答:“我想过。我的理想是做一名建筑大师。”

把“志向”理解为具体的职业,确实表现出杨嵩特有的幼稚和纯真。不过我仍然满腔热情地表示赞赏:“很好!”

我进一步引导他:“当然,你是否真能成为一名建筑大师,除了取决于你本身的努力外,还受许多客观因素的制约。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这就是不管今后你是不是真的成了一名建筑大师,或者阴差阳错干了别的什么行当,你这一辈子不打算过得很平庸,而希望干一番事业,是吧?”

“是的!”他很真诚地使劲点了点头,脸上呈现出与他这个年龄不相称的庄严。

“那么,你现在就应该仔细检查一下自己:为着将来大干一番事业,自己目前还缺些什么?”

我和他一起分析起来。论学习成绩,他是没多大问题的;论品格意志, 他已经开始磨炼自己了;最后,说到能力,他感到惭愧了:“我就是不好意思做抛头露面的事,怕做不好,被同学们笑话。”

我说:“我不是给你讲过吗,对不喜欢做的事,强迫自己努力去做并且要做好,这正是战胜自己啊!”

“可是,我从哪儿入手培养自己的能力呢?”

我给他出主意:“最近正好要改选班委。你主动争取竞选,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但是⋯⋯”他有些踌躇,“我从没当过班干部,如果同学们不选我,怎么办?”

我鼓励道:“即使你没被选上,对你来说也是胜利!因为你又一次在‘面子’上战胜了自己,而且经受了一次难得的受挫锻炼。”

我又说:“当然,你应该尽量争取获胜!这样吧,在同学们投票前,你发表一下演说,谈谈你为什么要竞选班干部,你打算怎么为同学们服务,并请同学们给你一次机会。我想,同学们会被你的真诚感动的!”

他说:“哎呀!我是最不敢上台讲话的,一说话我的腿就发抖。” “不要紧的。”我笑着对他说,“我给你出个主意,今天晚上回去写一

篇讲演稿,明天拿给我,我帮你改一改,然后,你再回家把稿子背下来—— 你的记性不是特别好吗?同学们又不知道你是背稿子,听到你有条有理的讲演,一定会佩服你的口才。”

“好吧!”他同意了。临离去的时候,他又想起一个问题:“李老师, 你说我竞选什么班干部好呢?”

我说:“这就是你自己考虑的问题了。不过,我提醒你,哪一项班委职务最能锻炼你的能力,你就考虑竞选哪一项职务。”

第二天,他果真交给我一篇写得很认真的“竞选演说”,他打算竞选体育委员。我问他原因时,他说:“体育委员经常要组织同学们集队集会,每天都要组织课间操。我觉得事情多,更能锻炼自己;而且,这些事情都是抛头露面的,正好让我的脸皮‘厚’起来,变得大方些!”

在几天后的班会上,杨嵩以自己诚恳的态度和大方的演说,赢得了同学们的信任,他如愿以偿被选为体育委员。

当上班干部,杨嵩就忙了起来:每天上午第二节课刚下课,他就大声催促着同学们:“快点,快点!出去做操了!”每当体育课时,他总是站在全班队伍前,煞有介事地指挥道:“立正!稍息!”虽然口令喊得还不是那么熟练,但观其神情,俨然是一位将军。

但是天天如此,杨嵩好像感到了一种乏味,倒不是他不愿为同学们服务, 而是他觉得自己的工作是一种简单重复,缺乏新鲜感。

从他这个“不满足”中,我看到了杨嵩一种可贵的思想品质:希望创新。是的,对杨嵩来讲,争当班干部,并不仅仅是锻炼胆量,当天天喊“立

正”“稍息”因而日渐大方起来后,他就渴望一种工作的创造性。而作为教育者,对学生能力的培养,与其手把手地训练,不如想方设法为学生提供机会:让学生“在游泳中学会游泳”。

我又给他出主意了:“1988 年元旦即将来临,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搞一次活动,既有迎新内容,又与体育竞赛有关,而且要让同学们耳目一新?”

我和他一起探讨了多种方案,最后杨嵩决定举行一次“迎新室内田径运动会”。

“室内田径运动会”?这名称岂止是新颖,简直是令人费解!

然而,杨嵩毕竟是杨嵩。在 1987 年最后一天,我班的“迎新室内田径运动会”不但在教室里如期举行,而且大获成功。关于这次别开生面的活动, 任何文字描绘都不足以表现出当时的热烈气氛。还是借我保存的一篇当年杨嵩写的作文《小小空间任驰骋》中的有关内容,向读者介绍一下,在这“小小空间”,杨嵩是怎样组织同学们“驰骋”的:

“本届运动会设有标枪、铅球、短跑、跳高、跳远等项目。不知情的人也许会疑惑: 教室里怎么能投掷跑跳?嘿,这正是鄙人的发明!其实,所谓‘标枪’,就是 50 厘米长的竹签,‘掷标枪’就是立定掷竹签;所谓‘铅球’,就是氢气球,‘掷铅球’也就是掷氢气球;所谓‘短跑’是跑 100 厘米,当然,得把双腿捆住⋯⋯尽管如此,比赛场面仍然十分激烈精彩。你看掷‘标枪’的同学,虽然只是一根细细的竹签,但比赛规则是肩膀不能动,只能小臂运动,所以有的男子汉虽有鲁智深一般的力量,却仍然哀叹英雄无用武之地。相反以细心灵巧著称的女同胞可就大显身手了。别看她们平时斯斯文文,可此刻她们细细的手指捏着细细的‘标枪’,轻轻一扔,就超过许多男同学。不过在铅球比赛中,身材矮小毫无运动员应有的强壮体魄的尹德君,却以自己的灵巧为男同学赢得了一项冠军⋯⋯比赛项目都很‘袖珍’,但气氛却不亚于奥运会:喝彩声、加油声、欢呼声,还有差一点就夺冠的叹息声以及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捶胸顿足声汇成一片,组成了我班迎接1988 年的迎新曲!”

刚进入 1988 年,他又迎来了一次机会,从事情后来的发展看,毋宁说这是一次考验——

华中某大学少年班的招生简章传到我校,我首先就想到杨嵩,不仅仅因为班上只有他的年龄符合条件,也不仅仅因为他的成绩拔尖,更主要的是我希望给他一次在更大范围内冲刺的机会,让他经受一次锻炼。

杨嵩的父母得知少年班招生的消息,也很想让杨嵩报考;杨嵩本人更是跃跃欲试。

杨嵩真的要报名了,我却有些犹豫了:他面临的功课负担实在太重了—

—他不过才学完高一上学期的课程,可是半年之后却要通过六门功课的高考。如果他在这几个月时间内,不能很扎实地掌握有关课程的知识,那么不但考不上少年班,而且还会影响他以后的学习。

但是,杨嵩的态度很坚决:“李老师,让我试试吧!即使考不上,我也可以检验一下自己的自学能力啊!你不是经常要我‘战胜自我’吗?”

就这样,在高一下期的四个月里,杨嵩一个人在家开始了艰难而顽强的跋涉。其间他所遇到的困难和他所表现出的毅力,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不过,对此读者一定也不难想象。

当年参加高考,杨嵩以西南地区第一名的成绩被获准赴华中某大学复试。

一路过关斩将,复试也非常顺利。但是,就在杨嵩几乎就要跨进大学少年班门槛的时刻,却因招生过程中的某些原因,他被人为地拒之于少年班的门外!

在出征之前,杨嵩曾想到过失败的可能性,但那不过是文化考试的失利; 现在以这种原因而使理想成为梦想,不但杨嵩而且连他的父母和我都是不曾想到的。因而,对小小杨嵩来说,这个打击不但是沉重的,更是残酷的。

不过,从某种角度看,我又觉得对他这样一直很顺的学生来讲,这件事并非没有一点积极意义。关键是我怎样充分挖掘这次“挫折”所潜在的教育因素。

自然又是一次震撼心灵的谈话:从“天降大任”到“好事多磨”,从韩信的“胯下之辱”到爱因斯坦的“第三个小板凳”,从信心、勇气、毅力到人格、胸襟与心理素质,从“这次应考至少让你看到了以前连你也不相信的智力、能力和潜力”到“当若干年后,你在事业上取得成功之时,再回头看

今天的挫折,你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人生长河中一个小小的漩涡而已⋯⋯” 最后的结论是:“你应该感谢命运给了你这次打击,你应该把它当做一

个新的起点!”

新学期开始了。高二年级按文、理科分班。我班已被拆散:读理科的学生转入其他班,读文科的学生留下。分班学生名单是上期期末确定的,因为当时杨嵩正参加高考,学校便根据他的学科优势,将他分在了理科班。我也认为根据他的兴趣爱好、学习状况和智力特点,读理科是理所应当。

开学第一天,杨嵩却找到我,要求留在我班读文科。我无比惊讶,他的解释却让我既感动又感激:“我不想离开你,希望一直跟你到高中毕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想在文科方面加强一下自己的知识与能力。经过这近半年的自学,我已经把高中的数理化功课学完了,但我深感自己的文科素质还比较弱。你不是常常对我们说,未来需要的人才应该是知识广博、能力全面的吗?”

于是,在同学和老师不解的目光中,杨嵩留在了文科班。

接着,杨嵩又一次让大家看到了他确实没有半点受挫后的颓唐之气:他要求在新学年班委改选之际竞选班长!这里,引用当年杨嵩的同班同学郑洁的作文《新班长诞生记》,再现一下当时杨嵩的风采——

班长竞选人为潘芳奕和杨嵩,两位都是班上富有个性的人物,他们之间激烈、精彩的竞选在同学们的掌声中开始了。

⋯⋯⋯⋯

潘芳奕演说完毕,杨嵩便踏着如潮的掌声神采飞扬地走上了讲台。杨嵩年龄在班上最小,上课虽总不老实,但学习成绩却总是第一。他有时如小孩一般为一点小事而天真地大笑,但办起正经事来,又一脸成熟凝重,常使人觉得他是否太出老相了。今天,他满脸纯真的笑容,侃侃而谈,再不是过去那个不好意思发言的小弟弟了。他说:“我当班长嘛, 大部分是想为集体为同学们做一点事,但我也毫无掩饰地说,我也有一点个人目的,就是想通过当班长来锻炼自己的能力!”话音未落,掌声便响起了。显然,我们正是需要这样真诚坦率的班长。面对同学们的掌声,他格外冷静,似乎受宠不惊,继续热情地发表着自己的宏篇大论。他的话,给人一种活力,一种积极向上、勇于进取的活力。

下面是答辩了。面对种种提问,两位同学胸有成竹,从容对答。 “假如你们在上面讲话,下面的同学不听,怎么办?”一位同学问道。潘芳奕说:“反正有纪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杨嵩却说:“若大家不听,就说明我们的讲话没有切合同学们的心愿,那我们就应该改变说话方式和内容,让大家感兴趣!”

又是一阵掌声!

李老师发问了:“假如我出差不在班上,你们怎么办?”

这次杨嵩迅速接过话题,笑眯眯地答道:“你要走,就放心地走。有了我这个班长, 你这个班主任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的了。”

全班哄堂大笑!笑声中,同学们的敬佩信赖之情油然而生。

最后,经过同学们投票,杨嵩当选为班长,潘芳奕任“第二把手”。然而,对他们来说,新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以后的事实证明,杨嵩在竞选时的自信是不无道理的。有他这个班长, 我这个班主任虽不能说是“可有可无的”,但确实轻松多了。仅仅是一年的

时间,我和同学们明显地感受到杨嵩各方面的进步。

他的进步还在继续——到了高二下期,他当上了校学生会主席;到了高三,他被选为乐山市学联副主席⋯⋯

他可没有把“学生官”当成“荣誉称号”,而是实实在在地体现出一种责任感和奉献精神。就任学生会主席不久,他就干了一件算得上是轰轰烈烈的“大事”。

当时,乐山一中外面一条叫“致江路”的街道,坑坑洼洼,又脏又烂, 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难行。这样一条严重影响周围居民生活,更影响全校学生上下学的街道,由于种种原因长期得不到整治。

杨嵩经过深入调查,决定代表全校师生投书报社。他先写了一份《关于请求整治致江路的呼吁书》,请我修改后寄到《乐山报》社。然而过了很久没有回音。他并不泄气,准备写第二封《呼吁书》。我提醒他:“何不直接给市长写信呢?”

他问:“这妥当吗?”

我说:“市长是市民的公仆,市民有困难找公仆怎么会不妥当?”

于是,他真的写了一封《致市长的公开信》,说明致江路早已变成了“制浆路”,并严重影响了周围市民生活特别是学生的学习,恳请市长督促一下有关部门,尽快整治该路段。

信写好以后,杨嵩突发奇想,来了个全校征集签名。于是,这封公开信后面便有了长长的签名。

怎么才能让市长亲自收到信呢?总不能又投寄报社吧?杨嵩又犯愁了。“简单得很!”我又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你亲自给市长送去!” “这⋯⋯”毕竟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杨嵩有点犹豫。

我说:“怕什么怕?主人见仆人,居然还要怕?” 杨嵩终于鼓起了勇气。

一天晚上,杨嵩费了不小的周折找到了市长的家。开门的是市长夫人:“你找谁?”

“我找市长。”虽然心怦怦直跳,可杨嵩还是故作镇定。

看着眼前这个似乎乳臭未干的孩子,夫人有些惊讶:“找市长?什么事呀?”

“我代表乐山一中的师生向市长反映情况,请求整治致江路。”杨嵩的心已经平静多了。

但是,杨嵩未能见到市长。

几天后,我班代表学校到市里参加“五·四”歌咏比赛,市长出席了这次歌咏会。比赛前,我见市长端坐在主席台中央,便对杨嵩使了个眼色:“上!”据杨嵩后来对我说,市长接过他的信,知道内容后,和蔼地拍着他的肩

膀说:“很好!我一定尽快过问此事。谢谢同学们!” 一个月以后,致江路焕然一新。

当杨嵩后来捧回“乐山市优秀学生干部”的荣誉证书时,我想起当初那个喜欢“阴倒费”的小男孩,不禁感慨:对社会而言,教育当然不是万能的; 但对学生而言,没有教育却是万万不能的啊!

高中毕业,杨嵩被保送就读复旦大学经济学系。那年,他只有 16 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