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赫鲁晓夫下台

改革的失误与积怨 1964 年是赫鲁晓夫执政的最后一年。二月，苏共中央召开了全会。会议仍由赫鲁晓夫主持，讨论的中心议题是“关于在广泛使用肥料、发展灌溉、实现综合机械化、采用科学的成就和先进经验的基础上实行农业生产集约化来尽快增加农产品生产”。在会上就这个问题作主题报告的不是赫鲁晓夫而是新的苏联农业部长伊·普·沃洛夫钦科。苏共中央主席团委员、中央书记米·安·苏斯洛夫在会上作了《关于苏共为争取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团结而斗争》的报告，实际上是一个攻击中国共产党的报告。前面已经提到，1963 年十二月全会已通过了一个发展化肥生产、促进农业向集约化发展的决议。而这次全会决议又进一步指出：“迄今主要是靠大播种面积来解决增加农产品的任务”，而今后“应该通过急剧提高单位面积产量和大力实现整个农业生产集约化的方法，来解决保证满足国家对谷物和其他产品的需要的任务”。而且，决议还特别强调说：“集约化是提高农业的总方向，是发展农业生产力的康庄大道”。①显然，这次会议的决议，对过去十年中赫鲁晓夫所坚持的农业路线来说，具有明显的纠偏意味。

4 月 17 日，党政领导为赫鲁晓夫举行了隆重的 70 寿辰庆典。在党中央的贺词中说：“在尼·谢·赫鲁晓夫的领导下，党使我国的经济、国防和思

② 李仁峰编：《苏联统计农业资料汇编》。

① 《赫鲁晓夫时期苏共中央全会文件汇编》第 852— 588 页。

① 《真理报》1964 年 2 月 16 日。

想政治实力得到了空前的加强，在提高人民物质生活水平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②在各大报刊上刊登了赫鲁晓夫大幅照片。在莫斯科列宁格勒大街的顶头用金属构件架起了赫鲁晓夫举手致意的全身画像。莫斯科政治出版社出版了八卷本这位第一书记的言论集《苏联共产主义建设和农业发展》。庆寿活动从早晨就开始。上午 9 时，党中央主席团委员和中央书记来到列宁山上的赫鲁晓夫寓所。勃列日涅夫以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的身分宣读了党中央主席团委员和候补委员、中央书记签名的贺信，向“最亲密的朋友和同志， 表示特殊的敬意”，并说他“才只渡过了自己一生的一半岁月，希望他起码再活 70 年”，“也活得这么光辉，这么富有成果”。③读完贺信，热泪盈眶的勃列日涅夫同赫鲁晓夫拥抱在一起。此后，又在克里姆林宫举行了有外宾参加的正式庆祝活动。勃列日涅夫代表党和政府给赫鲁晓夫颁发了第四枚金星勋章，并亲吻了他三次。晚上还举行了大型招待会。赫鲁晓夫沉醉在一片欢乐幸福的气氛中，丝毫没有预感到任何灾难的临头。可是，就在这种气氛的掩饰下已经开始了推翻赫鲁晓夫的密谋活动。

苏联一直没有建立起一套遵照法律和民主程序更换领导人的制度。领导人的更替不是通过自然的淘汰，就是在激烈的斗争中进行。列宁和斯大林都执政到他们生命的最后一息。但在他们去世以后，党的领导层围绕着接班和新的领导权威的确立都经历了激烈的争夺和斗争。马林科夫的下台和 1957 年的六月事件都是斯大林之后那场斗争的表现和重要插曲。不过，通过那两次斗争却又开创了一种由党的中央委员会最后确定最高领导人的先例。

导致赫鲁晓夫下台的根本原因是在于改革上的失误以及各个层次的人的不满和积怨。在国内改革问题上，与其说赫鲁晓夫失之于离开了社会主义方向，还不如说失之于未摆脱传统的体制而使改革不彻底。赫鲁晓夫既没有改变斯大林时期的经济理论和产业结构，也没有完全抛弃行政命令的管理体制和方法，既没有调动起工农群众真正的生产积极性，也没有依靠一批得力的智囊、充分发挥知识和科技的力量。他依然迷信权力意志，所采取的改革措施大多未经深思熟虑，而且经常轻率从事。虽然改革初期的一些措施确实曾推动过社会生产的较快发展和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人民的生活状况，但是， 随着集中在他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他所发动的随心所欲和恣意妄为的改革和改组越来越多，广大干部和人民群众被折腾得越来越无所适从。特别是 50 年代末期以后，人们对于过多的大话和许诺，对于那些为了不切实际的追赶目标而不惜强迫命令和树立的假典型以及为了达到自己的主观目的而到处喋喋不休地训斥和指责，越来越产生某种厌恶情绪。1962 年提高了肉类的出售价格，1 公斤肉从 1 卢布 60 戈比提高到 2 卢布。1963 年的饥荒把千万人抛到街头购买食品的长龙队伍中。人民群众的不满情绪相当普遍了。

不过，人民群众并没有直接决定赫鲁晓夫的政治生命，他的政治生命主要是由作为苏维埃政权支柱的党、政、军高级干部决定的，是由他亲自挑选和提拔的苏共中央主席团委员和中央书记以及他所依靠的中央委员们决定的。

干部是改革成败的决定因素。赫鲁晓夫平反了 30 至 50 年代初的大量冤假错案，改变了斯大林对干部肆意怀疑、不断清洗、甚至动不动就从肉体上

② 《真理报》1964 年 4 月 17 日。

③ 谢尔盖·赫鲁晓夫《赫鲁晓夫下台内幕及晚年生活》中央编译出版社 1994 年版，第 44 页。

消灭的粗暴和残酷的作法，注意不断用新的力量代替那些相形见绌分子。这无疑是一个进步。但是，他并没有建立起一套民主、科学地选拔干部的制度。党政领导的主要干部仍然由自己遴选或听信别人的推荐。这一方面使真正的人才不容易得到，而另方面却给那些投机钻营和官迷心窍的人以可乘之机， 从而还埋下争权夺利的种子。随着赫鲁晓夫的年事渐高，他不得不思考和安排接班人的问题。开始他看到列宁格勒州委第一书记弗·罗·科兹洛夫，调他到党中央作第二书记。而科兹洛夫 1963 年 4 月不幸中风失去工作能力。他又想重用主席团内最年轻的委员谢列平，提出先让他去列宁格勒州委作党的第一书记。由于谢列平不愿从中央书记的位子上屈就地方领导，赫鲁晓夫放弃了这一打算。勃列日涅夫是赫鲁晓夫 30 年代在乌克兰提拔起来的干部。

1956 年以后赫鲁晓夫把他选入党中央主席团和书记处。1960 年让他取代伏罗希洛夫出任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职务。科兹洛夫病后，1963 年 6 月赫鲁晓夫又让勃列日涅夫重新担任中央书记的职务。但是，赫鲁晓夫又嫌他无主见，见风使舵，1963 年 7 月又把乌克兰共产党中央第一书记尼·维·波德戈尔内调为苏联党中央书记，准备接替科兹洛夫的职位。由于波德戈尔内解决不好他主管的食品工业，赫鲁晓夫也很感忧豫。这样一来，勃列日涅夫和波德戈尔内反而成为反对赫鲁晓夫的主谋，谢列平也就成为其中的重要力量。

其他一些人，或者由于仕途受阻而产生怨恨，或者由于不同的帮派亲疏关系，也参加了反对赫鲁晓夫的活动。尼·格·伊格纳托夫因 1957 年反对“反党集团”态度坚决曾被送入苏共中央主席团。苏共二十二大以后他没有再做中央主席团委员而担任了俄罗斯联邦苏维埃主席，对赫鲁晓夫极为不满，充当了反对赫鲁晓夫串联活动的干将。俄罗斯联邦部长会议主席沃罗诺夫因被剥夺“社会主义劳动英雄”称号而对赫鲁晓夫不满。

一方面是赫鲁晓夫一手提拔的“亲信们”出于利害和争夺权力的需要密谋策划，另方面也是赫鲁晓夫的所作所为引起了广大干部的不满，使密谋活动有市场。赫鲁晓夫不断进行权力机构的改组，命令一部分领导机关迁到接近生产的地方去，这不仅威胁了一些人的权力地位，而且也打乱了他们高高在上的指挥习惯和在莫斯科舒适的生活条件。赫鲁晓夫到处跑，直接插手各种生产和科研业务，动不动就撤换领导人，而且在各种会议上热讽冷刺地批评许多机关、地方、单位的领导人，使许多官员感到，他们的命运和地位经常系于赫鲁晓夫一人之手。特别是苏共二十二大把各级领导干部的任期制和每次选举时的淘汰比例写进了党纲和党章，而且还准备写进宪法，这就使各级领导干部的不安全感更加严重了。党中央主席团是最高决策机构，但经常是赫鲁晓夫一人说了算，许多重大决定，主席团成员都是在既成事实面前被迫就范。而且，他颐指气使，不能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人，这就使大多数人容易站到他的对立面。1962 年 11 月，赫鲁晓夫把州和边疆区一级的党委一分为二，使这些党委书记的权威和地位受到损害，州和边疆区的党委第一书记大都是党中央委员，这些人的不满就使赫鲁晓夫在党中央委员会中的支撑点动摇了。

赫鲁晓夫纠正了斯大林利用享有特殊权力的内务部和国家安全部滥施镇压无辜的错误，把这两个部合并，成立国家安全委员会，把它置于党中央主席团的控制之下。这不失为是一个进步。但是，他没有建立起法治政治，没有把这个机关放在法律的严格监督之下，它仍然只向个人负责，是个人的权

力工具。1957 年赫鲁晓夫就是利用当时的内务部长谢罗夫对他的忠诚过了难关。后来，赫鲁晓夫把共青团第一书记谢列平调为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谢列平便乘机把共青团的一批干部安排到国家安全委员会。接替谢列平担任国家安全委会主席职务的便是谢列平在共青团中央的搭档谢米恰斯内。事实上，谢列平、谢米恰斯内在反对赫鲁晓夫的活动中起了特殊的作用。

赫鲁晓夫同军队中的一些领导人原来的关系比较好。1953 年以后，他一直坚持优先发展重工业以加强国防的传统方针，得到军方的厚爱。在搞垮贝利亚和战胜主席团多数反对派时都得到军队领导人的支持。由于赫鲁晓夫要改变斯大林的外交路线，致力于国际紧张局势的缓和。提倡同资本主义国家“和平共处”、“和平竞赛”，同时，他又特别迷信核弹、火箭等尖端武器， 曾几次大规模地裁减常规部队，削减常规武器的生产。裁减军队、减少常规武器生产对政府来说可以减少开支，而对军队领导人来说则意味着削弱他们在国家中的地位。此外，1957 年 10 月赫鲁晓夫突然解除朱可夫国防部长一事也不能不给军队领导人造成心理上的影响。尽管继任的国防部长罗·雅·马利诺夫斯基元帅是赫鲁晓夫的朋友，但当他得知要搞掉赫鲁晓夫的消息后， 并未表示反对。

罢免赫鲁晓夫的密谋活动 罢免赫鲁晓夫的密谋早在他下台前一年多就开始了。在 1964 年的第一季度首先在苏共中央书记处内形成了包括勃列日涅夫、波德戈尔内、谢列平、波利扬斯基在内的赫鲁晓夫反对派。

密谋活动最初是在十分诡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为了尽量不被觉察，最初的摸底、谈话、串连都是在大肆吹捧赫鲁晓夫的掩护下进行的。那个时候， 赫鲁晓夫的肖像愈来愈多的出现在莫斯科和其他城市的街道上，领导人的公开讲话中不断地用他的语录，什么问题都要提到他的话，电影院上映了如《我们的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这样充满颂扬和赞誉的影片。出版机关还编印了大型的赫鲁晓夫彩色相册。

赫鲁晓夫偏爱他过去领导过多年的乌克兰的干部和在垦荒运动中积极支持过他的共青团的干部，在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层任用了不少这两个方面来的人。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正是一些来自乌克兰和共青团的干部构成反对他的骨干力量。

勃列日涅夫、波德戈尔内、波利扬斯基都曾经是乌克兰的干部。波德戈尔内到了中央后立即设法扩大自己的力量。在 1963 年 12 月的苏共中央全会上极力推荐接替他作了乌克兰党中央第一书记的Π·Ε·谢列斯特，取代了乌克兰部长会议主席谢尔比茨基的苏共中央主席团候补委员的职务。谢列斯特加入反对赫鲁晓夫的密谋活动后就积极活动，结果乌克兰中央委员会和中央监察委员会 34 名委员和候补委员中有 31 名被拉拢，成了“对赫鲁晓夫不满的人。”①

谢列平、谢米恰斯内和莫斯科市委第一书记叶戈雷切夫都是来自共青团的干部。勃列日涅夫通过谢列平很早就把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谢米恰斯内争取过去。密谋活动一开始就在克格勃主席的参与下进行。叶戈雷切夫甚至远到波罗的海地区和俄罗斯的西北地区的一些州去招募支持者。

密谋活动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从容不迫地进行，赫鲁晓夫本人也帮了大忙。在 10 月中旬之前，赫鲁晓夫一直从事着频繁的内政与外交活动，忙碌异

① 阿克秀金《赫鲁晓夫下台内幕》，《莫斯科新闻》1994 年 10 月 16 日。

常。在前 9 个月中竟有 135 天在视察各个边疆区和访问一些国家。这样忙碌的活动甚至使人感到，他似乎在赶着进行某种弥补，或者说急于完成某种未竟的事业。

1. 月初，赫鲁晓夫在莫斯科接待了古巴总理卡斯特罗的来访。同他签订了一项重要的协定。此后，他们就离开莫斯科前往乌克兰的加里宁、基辅和其他城市。赫鲁晓夫在基辅时还会见了法国财政部长吉斯卡尔·德斯坦。这个月他还去波兰进行了非正式访问，回国途中在白俄罗斯停留了两天。

2. 月份召开苏共中央全会。3 月下旬，赫鲁晓夫去匈牙利参加了这个国家

解放 20 周年的庆祝活动。在那里参观了一些工厂和教育机关，视察了驻扎在匈牙利的苏联武装部队。

1. 月份，在过完生日的庆典以后，赫鲁晓夫接待了波兰领导人哥穆尔卡。月底又参加了欢迎阿尔及利亚总统本·贝拉的活动，他还陪同这位总统视察了克里米亚的 12 所疗养院和国营农场。

2. 月 6 日，赫鲁晓夫从雅尔塔搭乘“亚美尼亚”号轮船前往埃及参加苏联援建的阿斯旺水坝第一期工程的开工典礼。在那里，他向埃及国民议会发表了演说，参观了国家博物馆，美术馆和金字塔。他同纳赛尔总统进行了会谈，并接受了这位总统授予他的尼罗河勋章。

5 月底返回苏联后，6 月初，他又访问了列宁格勒。在那里同南斯拉夫总统铁托进行了会晤。6 月 14 日，赫鲁晓夫在其家属的陪同下对瑞典、丹麦、挪威进行了为期三周的访问。7 月 5 日从斯堪的纳维亚回国后，参加了苏联最高苏维埃会议，会上由他建议解除了勃列日涅夫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的职务，推荐选举米高扬继任此职。

从 8 月 1 日开始，赫鲁晓夫视察了一些集体农庄和国营农场，访问了开垦地区。8 月 18 日，赫鲁晓夫回到莫斯科。此后，他在首都接待了英国外交大臣 R·A·巴特勒、联合国秘书长吴丹、美国银行家纳尔逊·洛克菲勒和加拿大的报纸所有人罗伊·汤普森。27 日，他又抵达捷克斯洛伐克参加斯洛伐克武装起义 20 周年的庆祝活动。这个月又去波兰一次。

9 月初，刚从捷克斯洛伐克回来赫鲁晓夫就提出了一项新的农业改革计划。这项计划是他访问斯堪的纳维亚时看到那里的先进农牧业技术以后逐渐萌生的。按照这一计划要对农业的管理体制再来一次彻底的改组。赫鲁晓夫建议，在莫斯科建立几个专业委员会，分别指导 12 项专门的农业类别，如畜牧业、家禽饲养、粮食生产、土壤改良、农业机械、化肥使用等等。每个委员会要有不少于 500 至 600 名专业技术人员。赫鲁晓夫把自己的建议不仅印发给主席团成员，而且还直接下发给所有州党委。

1. 月下半月，赫鲁晓夫接见了印度总统拉达克里希南、埃及总理阿里·萨布里和印度尼西亚总统苏加诺。他还抽空欢迎了日本议员团、法国第戎市市长卡农·柯尔、接见了各国大使和新闻记者。这期间他还去导弹试验基地进行了视察。直到 10 月 2 日，即在同苏加诺举行了第二次会谈以后，赫鲁晓夫才飞抵南方，打算这个月在皮聪大的国家别墅度假。

赫鲁晓夫忙于政务，不断出访，正好为反对他的密谋活动提供了方便条件。在最高苏维埃会议召开前后，这一活动进入了特别重要的时期。七八月， 正是苏联的休假时期，勃列日涅夫利用他新任的党中央第二书记的身分亲自同主席团委员、州委书记、部长以及军队的领导人谈话。在克里米亚休养地、在扎维多沃的狩猎场利用散步、宴会各种场合争取支持者。这一次，他们吸

取了 1957 年赫鲁晓夫依靠中委员会最终挫败主席团内的多数反对派的经验教训，花大力争取中央委员。

俄罗斯联邦最高苏维埃主席尼·格·伊格纳托夫负责做俄罗斯联邦各州和边疆区委书记的工作。在八九月份他利用在索契休假和去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参加会议的机会同一些州甚至共和国的领导人进行频繁的串连。谢列平同谢米恰斯内也经常在一个运动场的角落里集会。斯塔夫罗波尔边疆区第一书记库拉科夫邀请一些中委员到曼内奇湖钓鱼，实际上也是进行同类政治问题的讨论。

苏斯洛夫、柯西金和马利诺夫斯基是最后阶段被告知的，当他们知道多数领导人已参加进去，特别是了解了克格勃的态度后也就站在了多数人的一边。

密谋活动的频繁，以至于 1964 年夏天从不同的渠道把信息传到了赫鲁晓夫周围，人们用电话告知赫鲁晓夫的家人。伊格纳托夫的秘书瓦·伊·戈柳科夫向赫鲁晓夫的儿子谢尔盖报告了伊格纳托夫活动的具体细节。然而，赫鲁晓夫对自己的“亲信”盲目信任，完全失去了警觉。他竟然以向波德戈尔内当面询问的方式证明其虚实。一切迹象表明，到 9 月底，串连活动已告完成，而就在这时，赫鲁晓夫却离开首都去黑海边休假了。临行前他只是发了如下警告：“朋友们，你们好像准备反对我。当心点，发生这种事我会把你们像狗一样流放。”对于戈柳科夫的报告只让米高扬负责调查一下。赫鲁晓夫的警告和离开首都反而坚定了反对者的决心。多数主席团委员决定开始行动：波德戈尔内责成助手立即起草报告，列举赫鲁晓夫的所有“罪状”；通知中央委员马上到莫斯科参加全会。谢米恰斯内没有经过军区司令把莫斯科军区那些特别处处长集中在一起，警告他们：“这几天只要有一名摩托兵带上武器、带上机枪等离开部队的驻地，那就当心：拿你们是问⋯⋯未向我汇报前任何人不得采取任何行动”。① 谢米恰斯内还命令黑海舰队监视赫鲁晓夫。

1964 年 10 月苏共中央主席团会议和中央全会 在赫鲁晓夫时期，基本上每年召开两次中央全会，春夏一次，冬天一次。按赫鲁晓夫的计划，1964 年冬天的中央全会要在他休假之后的 11 月召开。这次全会将讨论赫鲁晓夫新提出的农业改革计划和调整和补充中央主席团成员。而除了同赫鲁晓夫一起在皮聪大休假的米高扬和生病中的科兹洛夫以外的多数主席团委员却把这次全会提前到 10 月，变成一次赶赫鲁晓夫下台的会议。

1. 月 12 日傍晚，赫鲁晓夫接到苏斯洛夫从莫斯科打来的电话，苏斯洛夫通知赫鲁晓夫说，主席团委员们正在莫斯科集会，要他回来召开讨论农业紧急问题的中央全会。开始，赫鲁晓夫以讨论农业问题的中央会议已定在 11 月，而且他正在休养为由不愿回莫斯科。苏斯洛夫坚持要他回去，不然就在他缺席的情况下开会了。赫鲁晓夫不得不同意结束休假，飞回首都。

10 月 13 日早晨，赫鲁晓夫在休养地会见了法国国防部长巴列夫斯基，

中午 1 时就同米高扬一起乘飞机回莫斯科了。飞机降落在伏努科沃——飞机场的政府停机坪。机场上没有通常成群结队迎接的主席团委员们，只有克格勃主席谢米恰斯内和保卫管理局局长切卡洛夫两人。谢米恰斯内告诉赫鲁晓夫：“大家全在克里姆林宫等您。”赫鲁晓夫全然明白了：苏斯洛夫通知他

① 谢尔盖·赫鲁晓夫：《赫鲁晓夫下台内幕及晚年生活》一书引用的谢米恰斯内的回忆。见该书第 132 页。

回来根本不是为了讨论什么农业问题。

当天，中央主席团在克里姆林宫召开。谢米恰斯内领导的克格勃马上换掉接待室、赫鲁晓夫寓所和别墅的卫兵。并在克里姆林宫内部署了自己的人。

参加主席团会议的除了主席团委员和候补委员（科兹洛夫因病未出席） 之外，还有外交部长葛罗米柯和国防部长马利诺夫斯基，几个州委书记，其中有激烈反对赫鲁晓夫的伏尔加州州委书记 A·M·什科里尼科夫，共 22 人。会议一开始，主席团委员们就向赫鲁晓夫提出各种指责，包括农业状况不佳， 对主席团委员不尊重，轻视他们的意见，等等。讨论进行得很紧张、激烈、直言不讳，甚至有时很粗暴。谢列平和谢列斯特最为激烈。与会者要求赫鲁晓夫辞职。赫鲁晓夫虽然孤立无援，仍然作了一个反驳发言：“我若是过去让谁受了委屈、对谁态度粗暴的话，再次请求原谅。工作中什么都可能发生。不过想说，对我提出的许多指控都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我的主要缺点和毛病是善良和轻信，也许还有一点，就是我自己发现不了自己的缺点。不过就连你们，今天在座的各位，也从来没有公开和诚实地指出过我的任何缺点， 总是随声附和，对我的所有建议都统统支持。你们也缺乏原则性和勇气。”① 发言维护赫鲁晓夫的只有米高扬一人。他指出：赫鲁晓夫的活动是党的政治资本，党无权如此轻率地把它丢掉。但是，没有人支持米高扬的话。这一天没有能使赫鲁晓夫就范，决定第二天上午继续开会。

晚上回到家后，赫鲁晓夫给米高扬打电话说：“既然他们不想要我，就这样算了。我不会反抗的。”“我已经老了，疲惫了。现在一切都听从自然吧。主要的事情我已做过了。我们之间的关系、领导作风都已从根本上改变了。难道有谁能设想，我们能向斯大林说：我们不想要他，并建议他辞职吗？ 那我们会死无葬身之地的。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恐惧消逝了，谈话可以在平等基础上进行。这是我的功绩”。①

10 月 14 日上午的主席团会议进行比较顺利。赫鲁晓夫签署了因健康原因而辞职的声明。

中央委员们早已被召集到莫斯科，而且事先作了工作，因此，就在 14 日下午召开了中央全会。勃列日涅夫宣布开会，米高扬主持，苏斯洛夫在会做了关于建议撤销赫鲁晓夫职务的报告。报告未对赫鲁晓夫执政 10 年的成就作出评价，没有权衡功过、比较得失，也不曾引出任何分析结论，只不过是一份历数罗列赫鲁晓夫种种错误的起诉书，其中将属于重大的判断错误与一些小过失几乎混为一谈。苏斯洛夫的报告多次被人打断，插话都充满着对赫鲁晓夫的敌意，结果苏斯洛夫据此得出最后结论：“根据中央委员会的意见， 这次全会显然是赞成中央主席团有关赫鲁晓夫问题的决定，因此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全会以后仅仅发表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公报：“苏共中央满足了尼·谢·赫鲁晓夫同志鉴于年迈和健康状况恶化解除他苏共中央第一书记、苏共中央主席团委员和苏联部长会议主席职务的请求。苏共中央全会选举列·伊·勃列日涅夫同志为苏共中央第一书记”。②

第二天，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解除了赫鲁晓夫苏联部长会议主席职务，任命阿·尼·柯西金为苏联部长会议主席。

① 谢尔盖·赫鲁晓夫《赫鲁晓夫下台内幕及晚年生活》第 153— 155 页。

① 谢尔盖·赫鲁晓夫《苏联国家级养老金领取者》，见尤·阿克秀金《赫鲁晓夫》第 289 页。

② ［苏]《真理报》，1964 年 10 月 16 日。

中央全会以后，又举行了主席团会议，赫鲁晓夫没有参加。米高扬向他通知了会议的决定：保留赫鲁晓夫在莫斯科市郊的别墅和市内的住宅，养老金定为 500 卢布，留给一辆汽车，警卫和服务人员保留，但要换人。赫鲁晓夫成为一名特殊的养老金领取者。

在乍失去权力之后，赫鲁晓夫曾处于极度的寂莫、痛苦和百无聊赖之中。后来，他逐渐在自己的小园中种植玉米和蔬菜，偶而也去附近农庄散步，到莫斯科市欣赏一些剧目，但他再也没有参与国家的政治生活。在平静下来之后，赫鲁晓夫对着录音机口述了自己的回忆录。

1971 年 9 月 11 日，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因心脏病而逝世， 安葬在新圣母公墓。一年以后，艺术家恩斯特·涅伊兹维斯特内为他设计雕琢了一座大理石墓碑，半边黑、半边白，正中上方是赫鲁晓夫的头像。匠心独具，黑白分明，既形象又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