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西非伊斯兰圣战

从 1804 年奥斯曼·登·福迪奥发动豪萨圣战开始,到 1874 年萨摩里·杜尔建立瓦苏鲁帝国为止,是西非历史上光辉的一页。从乍得湖到富塔高原, 从尼日尔河曲到喀麦隆高原,爆发了一系列以伊斯兰圣战为旗帜的统一、改革运动①,基本上结束了从 1591 年摩洛哥入侵以来小国林立、纷扰不宁的局面,形成了索科托、图库勒尔和瓦苏鲁三大国家,古老的博尔努帝国也在圣战中焕发了生机。

这 70 年,是伊斯兰教在西非迅猛扩展的时期,其传播的深度和广度为以前任何一个历史时期所不可比拟。广大群众接受伊斯兰教的宣传,积极参加圣战。战争胜利之后,新政权都以伊斯兰教立国,按照伊斯兰教法治理国家, 建立清真寺和伊斯兰学校,推广伊斯兰文化,程度不等地以伊斯兰的一神教思想代替了原有的多神教思想,在地域广阔、部落丛生、小国林立的西非内陆发挥了巨大的凝聚作用,其信徒之众多、影响之深远都是殖民者竭力推广的基督教所望尘莫及的。

历史上色彩纷呈的宗教运动,说到底都是政治斗争的反映和表现。经过几个世纪的发展,无数邦国各据一方、一个民族(或部落)崇拜一个精灵(或祖先)的状况,阻碍了西非经济的发展。早已传入的伊斯兰教卡迪尼亚派和提江尼亚派的思想,为实现统一、改革旧制度提供了一种思想武器和治国之道,适合当地商人和弗拉尼牧民的需要,更符合正在兴起的封建主的要求。因此,在这 70 年中,大大小小的圣战连绵不断,无数的王国和小酋长国被消灭,旧的贵族统治被推翻。新建立的几个伊斯兰国家,按照伊斯兰教义结合西非的实际,在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进行了程度不同的改革,某些国家还出现了一度的政治稳定和经济繁荣。

这些改革受到历史的阶级的局限,不可能消除所有痼疾。同时,当它们还在改革和巩固圣战成果之时,殖民主义侵略已经迫在眉睫。它们最终也未能逃脱被帝国主义瓜分的厄运。但是也应看到,正是这些统一的伊斯兰大国成了抗击殖民侵略的主要力量。

一、圣战前夕的西非和豪萨

西非伊斯兰圣战是西非内陆国家各种社会矛盾交互作用的结果。

到 1800 年时,欧洲殖民者对西非的侵略已达三个多世纪,但所占领土却不多。除几内亚比绍和塞拉里昂的沿海地带外,欧洲人只占领了沿海的一些岛屿和据点,基本上没有侵入内陆。但罪恶的黑奴贸易却对西非所有地区都带来了破坏性的影响。由于欧洲枪枝、火药的输入和对黑奴需求的增加,猎奴战争和贩奴的规模日益扩大。博尔努马伊(国王)阿里 1658 年一次就抓获

了 4000 多名奴隶。卡诺的一个军官在一次猎奴战争后净得几千名奴隶①。反对掠卖奴隶成了圣战前西非各国的一个重要社会问题。

欧洲殖民侵略对西非内陆影响的另一表现是宗教问题。18 世纪下半叶, 英法相继侵入埃及、占领印度、渗透到土耳其和阿拉伯半岛,伴随而来的是

① 关于这次圣战的性质,学术界有各种不同的意见,称之为革命、改革、伊斯兰复兴运动者均有。

① Paul E.Lovejoy, Transformations in Slavery(《奴隶制度的变形》), Cambridge1983, p. 113.

基督教的传播和它对伊斯兰教的抨击,这使伊斯兰教神学家感到了威胁。宗教改革运动应运而生,先是 18 世纪中期崛起于阿拉伯半岛的瓦哈比派运动, 继而是兴起于埃及、以爱资哈尔为中心的苏菲派的复兴运动②。西非的宗教领袖不仅接触了中东的宗教改革思潮,而且也同样具有一种危机感。例如,早期欧洲的旅行家在撒哈拉见到穆斯林宣教师时,他们总要被问及何以英国要占领印度③。临近沿海的富塔托罗地区更直接感受到亡国亡教的危险。哈吉·奥

马尔在领导圣战时曾致书圣路易的伊斯兰教徒,号召他们反抗法国人:“你们,恩达尔的子民,真主不准你们同这些走狗在一起⋯⋯真主说:不要同犹太人、基督教徒一起生活,谁这样生活,谁就是犹太人、基督教徒。”④在索科托和马西纳的圣战胜利之初,贝洛和阿赫马德·穆罕默德都曾下令阻止基督教徒通过廷巴克图和一切他们统治的地区,认为“基督教徒访问的后果是灾难性的,是不断混战的根由”①。

在摩洛哥入侵西苏丹、桑海帝国灭亡后的两个世纪中,西非一直分裂为无数的小国,互相争战不已,无日宁息。到 18 世纪末,占领廷巴克图的阿尔马人政权已被图阿雷格人摧毁,图阿格雷人控制了尼日尔河曲地区;卡尔塔和塞古的班巴拉人王国互相争战,长期分裂;位于马西纳的弗拉尼人国家, 对塞古王国俯首称臣;在沃尔特河流域东南部的莫西人国家,虽然处于分裂状态,但却是繁荣的;登迪桑海则分裂成许多小酋长国,在西非政治舞台上已不起重大作用;豪萨城邦像过去一样依然四分五裂,相互征战;只有西法瓦王朝统治下的博尔努是一个统一的穆斯林国家,但它已经走向衰落。在早期圣战中建立的邦杜、富塔托罗、富塔贾隆三国,对西非其他地区渴望改革的弗拉尼人是一个鼓舞,这些人把富塔视为自己的故乡。

在大多数分裂的国家之中,许多统治者自称信仰伊斯兰教,实际上他们不是异教徒就是混合伊斯兰教徒。所谓混合伊斯兰教,就是伊斯兰教传入西非各地后同传统信仰相糅合的产物。与此相对应,西非的伊斯兰教学者也分为两类。混合伊斯兰论者包括书记员、占星卜卦者、一部分宣教师,他们定居在城市,同贵族联姻,其生活与贵族相近,在宫廷中占有较高的职位,占有大量财富,赞成伊斯兰教与非洲传统宗教混合和妥协,为各国君主的统治服务。《豪萨编年史》写道:“当时,所有豪萨国王都不靠法律审判,独断专行;依附于他们的学者玛拉姆唯君命是从。”②另一类伊斯兰教学者与弗拉尼和图阿雷格牧民生活在一起,到处游历,到处传教,而不与统治阶级合流, 谴责所有非伊斯兰教的遗风,主张严格遵守教规。他们被称为“正统派”, 这一类学者广泛地吸收了苏菲改革派的观点,主要是卡迪尼亚派和提江尼亚派的观点。

卡迪尼亚派是一个古老的伊斯兰教派别,12 世纪由西迪·穆罕默德·阿卜杜·卡迪尔·吉拉尼创立于巴格达。15 世纪,卡迪尼亚派的一个学者马格

② 瓦哈比派,因其代表人物伊本·阿卜杜勒·瓦哈布而得名。该派主张纯洁伊斯兰教,恢复它的原教旨, 统一阿拉伯半岛。苏菲意即羊毛,苏菲派因其信徒穿粗毛服、以示质朴而得名。

③ Roland Oliver&Anthony Atmore,Africa Since 1800(《1800 年以来的非洲》),Cambridge 1974, p.30.

④ G.G.贝莉埃:《塞内加尔》,上海人民出版社 1976 年,第 188 页。恩达尔指圣路易总督 Borom Ndar。

① C.C.Stewart,Frontier Disputes and Problems of Legitimation Sokoto-Masina Rela-tion, 1817—1837(《边界争执和合法性问题:索科托—马西纳关系》),in Journalof African History,XVll,no.4(1976).

②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Africa(《剑桥非洲史》),vo1.5,p.132.

希里(卒于 1504 年),曾到阿伊尔、卡齐纳、卡诺、加奥等地传教,宣传太平盛世必将到来,并为豪萨地区培养了一批学者,他的思想对西非和豪萨地区产生了广泛影响。18 世纪中期,昆塔宣教师穆赫塔尔·孔蒂成为公认的卡迪尼亚派领袖,推动了该派的进一步传播。提江尼亚派是新诞生的苏菲派, 由摩洛哥人阿赫默德·提江尼创立于 18 世纪末。它的观点比卡迪尼亚派更为激进。

在圣战前夕,正统派和混合伊斯兰派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位于南北商道上的阿加德兹是一个著名的伊斯兰教育中心,来自西非、北非乃至中东的学者在这里讨论法律、哲学和伊斯兰世界的现实问题。在这场辩论中,正统派主张纯洁伊斯兰教,认为正统的伊斯兰教徒不能同非伊斯兰的习俗、法律妥协,任何违背教规的行为都与叛教无异,而叛教就要处以极刑。他们宣传马赫迪(救世主)即将降临苏丹,有权对异教徒进行圣战。混合伊斯兰教派则反对任何变革,无论采取和平的还是圣战的形式。

这场论战深深扎根于西非社会的现实。正统派抨击的不符合古兰经和教义之处,正是广大群众对贵族不满之所在。这种矛盾在豪萨城邦表现得最为明显和尖锐。

豪萨地区的居民主要是豪萨人、弗拉尼人和图阿雷格人。豪萨统治阶级实行民族压迫政策。定居在城镇的弗拉尼人要交纳专门的市场税、人头税, 甚至在伊斯兰节日还要交节日税。他们不能参加或自己专门举行传统的弗拉尼人的礼拜。生活在农村的弗拉尼牧民地位更为低下,在使用牧场和水源上受到豪萨人的多方限制,牲畜常常遭到劫掠。他们要缴纳沉重的牲口税、牧地租金和其他贡纳,替豪萨贵族放牧牲畜。不论是定居还是游牧的弗拉尼人都被视为异乡人,被排斥于豪萨人社会组织之外,享受不到任何政治权利, 甚至生命和财产都得不到保障。豪萨统治阶级的压迫和歧视,使弗拉尼牧民深为不满,他们对伊斯兰正统派的宣传深表同情。圣战爆发后,他们纷纷揭竿而起,参加圣战。例如在克比北部的扎巴马,弗拉尼牧民和豪萨农民常为放牧发生流血冲突。后来,该地弗拉尼首领阿布巴克·卢杜杰率部参加了圣战。

在豪萨族内部,阶级矛盾也日趋紧张。由各邦国王、陪臣组成的统治阶级靠掠卖奴隶、税收和地产收入为生,畜有众多的奴隶,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他们不仅压迫和剥削异乡人和奴隶,而且勒索和剥削普通豪萨人。据《卡诺编年史》记载,卡诺国王默哈马·沙莱法·丹·达迪(1703—1731 年在位) 为增加年收入,巧立七种税目,每一种都是掠夺性的,他的继承者甚至强迫玛拉姆纳税①。

城镇市民和农民构成豪萨社会的中间阶层,他们也是强制性苛捐杂税的负担者。豪萨各邦统治者穷兵赎武,兵连祸结,使豪萨农民屡遭掠夺,统治者还要把战争负担转嫁到他们头上。因此,豪萨农民和平民在圣战爆发后站到了反对豪萨贵族的一边。

奴隶处在社会的最底层。豪萨的奴隶分为家内奴隶、丘卡纳瓦②和农业奴隶。丘卡纳瓦替国王和陪臣从事各种服役。农业奴隶又分为奴隶村的奴隶和小业主的奴隶。前者多为达官富豪和大玛拉姆所有,在村头监督下为主人耕

① Ajayi,History of West Africa(《西非史》),New York 1972,vol. 1,p. 521.

② Cucanawa 的音译,意为天生奴隶,一般是奴隶的后裔。

作土地。他们除了从事农业外,还替主人从事手工业、经商、作战。奴隶又作为祭品、礼品和商品被虐杀、转赠和买卖。但是,豪萨的奴隶制比古代希腊、罗马奴隶制相对温和一些,有的奴隶主将家内奴隶视若家庭成员。丘卡纳瓦跟随国王、陪臣服役,若能得到赏识,还可获得一官半职。农业奴隶若被允许成婚,则可得到一间安身茅屋。因此,在豪萨地区,奴隶主和奴隶的矛盾、冲突一直没有激化到爆发大规模奴隶起义的程度。

豪萨贵族掠取异乡人和穆斯林为奴,引起了广泛的不满。奥斯曼在致戈比尔国王的信中,曾提出过释放穆斯林的要求①。

在各种社会矛盾激化的基础上,以奥斯曼为首的穆斯林改革派抓住有利时机,在戈比尔邦首先发动了反对豪萨贵族统治的圣战。

二、奥斯曼和豪萨圣战

豪萨圣战发难于戈比尔不是偶然的。戈比尔位于豪萨城邦的北部。桑海帝国灭亡以后,解除了北边对它的威胁。17 世纪末,戈比尔联合赞法腊邦打败了克比。18 世纪,它向赞法腊的优势挑战,使之一蹶不振,控制了直到赞法腊以南的大部分领土,向西扩展到阿达拉和康尼,戈比尔到 18 世纪下半叶成为豪萨城邦中一个强大的邦国,但内外各种矛盾成堆。它遇到了赞法腊、克比、卡诺和卡齐纳的攻击,其中与卡诺和卡齐纳的战斗最为激烈。戈比尔把卡齐纳视为主要敌人,多次对之用兵,直到圣战爆发时,双方仍在交战中。邦内统治阶级为争夺王位继承权,屡起风波。混合伊斯兰教徒同以奥斯曼为首的伊斯兰改革派的争论日益尖锐。

豪萨圣战的领导人奥斯曼·登·福迪奥 1754 年生于戈比尔一个弗拉尼族

家庭。该家族 15 世纪从富塔托罗迁居戈比尔。其父是弗拉尼穆斯林团体的伊玛姆。他从小随父研习古兰经,天资聪慧,笃信伊斯兰教,曾到阿加德兹学习,朝觐圣地①,接触了伊斯兰世界的改革思潮,参加了伊斯兰教的论战。对他影响最大的一位教师是杰布里·奥马尔,后者曾尖锐地抨击豪萨宫廷的混合伊斯兰教和异教徒。1774 年,20 岁的奥斯曼返回家乡迪格尔,开始其传教生涯。他在戈比尔、赞法腊和克比诸邦之间巡回讲经布道,呼吁人们完美准确地遵从沙里阿(即伊斯兰教法)和先知圣训,谨防怀疑论和诡辩术,要与混合伊斯兰教决裂。他以渊博的学识、切中时弊的话题,赢得了广大信徒的尊敬。其子贝洛写道:“在他那个时代,所有的人都受他的言辞鼓舞而坚定起来。向他求教并询问有关宗教问题已成为人们的习惯,玛拉姆和非玛拉姆都尊敬他。”②人们纷纷拥向迪格尔,使之成了豪萨地区的伊斯兰教中心,逐渐形成一个以奥斯曼为首的穆斯林社会。

奥斯曼的活动引起了戈比尔统治集团的不安。约 1780 年,他的信徒要求戈比尔国王巴瓦·江格瓦佐严格遵守伊斯兰教规。巴瓦的回答是谋杀奥斯曼, 但未成功。巴瓦改变策略,邀请奥斯曼去宫廷任教师。在此之前,奥斯曼一直没有游说统治上层的打算,但在去麦加朝圣的途中接到邀请,遂改变初衷, 决定从阿加德兹返回戈比尔。他在宫中,先后教授过后来继承王位的雅库布、

① 奥耳迭罗格:《15—19 世纪的西苏丹》,上海人民出版社 1973 年,第 381 页。

① 到麦加朝圣称大朝,到阿加德兹朝圣称小朝。

② David Robinson& Douglas Smith,Sources of the African Past(《非洲史料》),NewYork 1979,p. 132.

纳法塔和雍法。他希望巴瓦在戈比尔实施伊斯兰教法。巴瓦答应满足他的要求,承认奥斯曼领导的迪格尔穆斯林社会,允许奥斯曼在国内号召人们信仰真主,同意释放囚犯,减轻臣民的税收负担。

以巴瓦为代表的戈比尔统治阶级罗致奥斯曼等著名学者,并无改弦更张之意,只是为了缓和人民的不满,粉饰自己的统治。但与巴瓦的愿望相反, 奥斯曼的信徒在戈比尔、克比、赞法腊进一步壮大,那些来到迪格尔的信徒带着奥斯曼的著作和宣教凭证返回故乡,组织自己的穆斯林社会。这使戈比尔统治者大为恐慌,他们在道路上设障,阻止投奔奥斯曼的人群。纳法塔继位(约 1794—1795 年)后,取消了巴瓦授予奥斯曼的传教权利,宣布:“第一,除谢胡(即谢赫,指奥斯曼)本人外,任何人不得向臣民宣教;第二, 除从其父继承伊斯兰信仰者外,任何人不准成为穆斯林信仰者,均应复归其父亲和祖父的信仰;第三,今后男人不准戴穆斯林头巾,女人不准戴面纱。”

①鉴于劝说统治者改信伊斯兰教的方法难于实现,奥斯曼重新转向普通老百

姓,准备诉诸武力。

大约从 1789 年起,奥斯曼以苏菲派神秘主义手法,制造发动圣战的舆论。如说他在幻觉中得到了连祷权,可以替信徒向真主说情;卡迪尼亚派的创始人卡迪尔显圣,命令他继承其业绩;卡迪尔受先知之命,封他为瓦利斯的伊玛姆,赠他真主之剑,对真主的敌人拨剑相向②。事后,他创作了“卡迪尔之歌”,号召信徒拿起武器,“真正武装起来才是圣训”③。奥斯曼通这类神秘主义活动,积极动员信徒,准备圣战。

1802 年,奥斯曼支持雍法夺取了王位,希望他的这位学生能使国家更加伊斯兰化。但希望又成泡影。雍法以召见为名,企图用火将奥斯曼烧死,其阴谋没有得逞,他又打算将奥斯曼逐出迪格尔,使穆斯林社会群龙无首。奥斯曼回答说:“我决不背弃我的社会,我将离开你的国家,真主的土地广阔无垠”④,表示了仿效穆罕默德出走的决心。1804 年,奥斯曼率领信徒撤离迪格尔,朝西北方向的古杜进发。他被穆斯林一致推举为“艾米尔·穆米宁”, 意即信徒的司令,正式宣布圣战。他说:“假如我打这一仗,我可能成为比我对手更伟大的人,或者我的儿子比我对手之子更伟大的人,或者我的奴隶可能管辖他的奴隶,否则异教徒将把我们从国土上扫出去。”①

从 1804 年宣布圣战到 1812 年索科托哈里发帝国的建立,是圣战的第一阶段,也是圣战的高潮。圣战者同豪萨各邦的统治者展开了全面武装斗争, 并将其彻底击溃。

宣布圣战之后,奥斯曼的支持者从四面八方汇集古杜,投奔起义军的不仅有弗拉尼人,也有豪萨人、图阿雷格人和博尔努人。豪萨人最初只占 20%②, 随着起义的扩大,豪萨农民参加日众。各族牧民、农民和奴隶构成了奥斯曼起义军的主力。

奥斯曼出走之后,雍法决定以武力镇压起义,派兵追击奥斯曼。在打败

① David Robinson&Douglas Smith,op.cit.,p.134.

②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Africa,vol.5,p.136.“瓦利斯”意为圣人。

③ David Robinson & Douglas Smith,op.cit.,p. 133.圣训是仅次于古兰经的权威经典。

④ Robinson& smith,op. cit.,p. 155.

① Roland Oliver& Anthony Atmore,op.cit.,p.31.

② J.D.Fage,A History of Africa(《非洲史》),London 1978,p.204.

雍法对古杜的进攻之后,奥斯曼制定了圣战的战略:先夺取马坦卡里和康尼井,以掩护左翼;从古杜向东南方向出击,然后向赞法腊河谷推进,并以克比井和卡诺马为支点,建立一条防线,以保障圣战军队的粮草供应,作为日后攻克戈比尔、赞法腊和克比等邦筑墙城镇的基地。简单地说,这个战略就是先占农村、后攻城市。具体负责军事指挥的是他的弟弟阿卜杜拉、他的儿子贝洛和一个弗拉尼族领袖阿里玉·杰多,他们都通晓阿拉伯文的军事典籍, 且各有所长,阿卜杜拉善于突袭,贝洛精于指挥骑兵作战,杰多有实战经验, 精通战争艺术。同时,各地来的穆斯林首领在古杜宣誓效忠奥斯曼,领取绿色的旗帜。这些旗手回到各地发动圣战,反对各邦的贵族统治者,牵制他们围攻古杜。

圣战开始之后,在戈比尔主战场,起义军一度在 1804 年的楚恩楚阿战役和阿尔萨瓦战役中受挫,伤亡惨重。但在其他各邦,圣战进展迅速。1804 年, 起义军攻陷了扎里亚,国王和大臣落荒而逃;1805 年夺取克比首府,国王逃亡奥冈古负隅顽抗。克比和扎里亚的胜利,对扭转战局起了重要作用。1805 年,贝洛指挥弗拉尼骑兵,在格万杜城下大获全胜。1806 年,起义军运用三面合击战术,击败了雍法的主要同盟者图阿雷格人和卡齐纳,使戈比尔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1807 年,圣战者攻克了卡齐纳和卡诺,王室分别逃到马拉迪和阿布贾。1808 年,起义军包围戈比尔首府阿尔卡拉瓦,双方展开决战, 雍法被击毙,戈比尔覆亡。至此,豪萨的大部分地区和重镇都被攻克。圣战从豪萨的中心地区转向外围。1812 年,在圣战全面胜利的基础上,奥斯曼称哈里发,建立了索科托哈里发帝国。

从帝国的建立到 19 世纪 40 年代,是豪萨圣战的余波期。这一时期的主要特征是,镇压豪萨贵族的反叛,巩固已得成果,同时向豪萨以外地区扩展。

一些豪萨旧贵族不甘心失败,在 1812 年以后相继发动叛乱。特别是在

1817 年奥斯曼逝世、贝洛继位之时,先有赞法腊的反叛,继有克比和戈比尔的叛乱,戈比尔还勾结图阿雷格人进攻索科托。所有这些叛乱均被贝洛派兵平定。据记载,贝洛统治时期共平叛 47 次①,到 1830 年代才基本平定。

1812 年以后,圣战扩展到豪萨以外的地区,索科托帝国乘机扩大其统治范围。除了占领博尔努西部的四个艾米尔国之外,其主要的扩张方向是南部。

一个在博永努受过教育的弗拉尼人马拉姆·阿达马,1806 年到索科托访问。后来他接受圣战的旗帜,回到贝努埃河,联合当地的弗拉尼人开展圣战, 占领了许多小酋长国,1841 年建立了以约拉为首府的阿达马瓦埃米尔国,成为索科托哈里发帝国的一部分。

1817 年,奥约北部的统治者阿芳贾在豪萨圣战的鼓舞之下,发动反对奥约国王的战争,在伊洛林自立为统治者。他向索科托求援,请了一个弗拉尼玛拉姆阿里米作顾问。阿里米之子从索科托宫廷秘密得到一面圣战旗帜,在伊洛林开展圣战,谋杀了阿芳贾,自己登上王位,伊洛林成了索科托帝国的另一个埃米尔国。

在尼日尔河与贝努埃河附近的努佩地区,一个弗拉尼人首领登多从奥斯曼那里得到了圣战的旗帜。他利用努佩王族两派争夺王位之际,夺取了政权。最后,其子奥斯曼·扎基登上王位,建立了从属于索科托帝国的努佩埃米尔国。

① M.Last,The Solkoto Caliphate(《索科托哈里发帝国》),Hong Kong1977,pp.67-71.

三、索科托哈里发帝国的建立及其变革

在豪萨地区的圣战大功告成的 1812 年,奥斯曼·登·福迪奥正式称哈里发,并把帝国分为东西两部。东部设首府于索科托,由其子贝洛管辖;西部较小,设首府于格万杜,由其弟阿卜杜拉管辖。他自己则摆脱行政事务,专注学术研究。1817 年,奥斯曼逝世,贝洛继任哈里发。

在圣战过程中,豪萨的政治和经济已经开始变革。哈里发帝国建立后, 政治、经济和文化的改革继续进行,逐渐形成了一套新的制度。

在圣战中建立了大约 15 个穆斯林埃米尔国和等量的小埃米尔国①。这些埃米尔国是由圣战的首领代替逃亡或被推翻的豪萨城邦的国王和各地的小酋长而建立起来的。圣战前,豪萨城邦各自为政,互不相属。圣战后,这些埃米尔国成为哈里发帝国的一级地方行政单位。索科托哈里发帝国确立了中央和地方分权的封建政治制度。

哈里发是帝国的最高行政和司法首脑,垄断对伊斯兰教法的解释权。各地埃米尔由哈里发任命,并签订巴亚契约①。中央政府还派遣使臣,监督各埃米尔国的施政,解决各埃米尔国之间的纠纷;各埃米尔国有义务每年固定向中央政府交纳一定的税收和贡纳,战时应召出兵作战。各埃米尔国拥有比较大的自主权,有自己的议事会、法庭和军队,可以自己任命官吏和征收赋税。为防止埃米尔国势力过大,在某一埃米尔逝世后,往往任命另一家族的代表继任,所以埃米尔很少父子相承者。

圣战使伊斯兰法取代了传统的习惯法。帝国设立了专门的法庭和法官, 中央有哈里发法庭,各埃米尔国也有自己的法庭和法官,实行马利克派解释的伊斯兰教法,按它处理民事和刑事案件。埃米尔国的法庭可裁定死刑、处理土地、财产纠纷、穆斯林和非穆斯林关系等问题。

在圣战中,多数豪萨贵族逃亡或被杀,他们的领地落入了圣战者上层手中。例如扎里亚邦的全部土地被三大家族瓜分:马拉瓦氏占有扎里亚以北的土地,阿瓦氏占有扎里亚以南的土地,阿卜德·克里姆占有西北部土地。奥斯曼家族也占有大量土地,阿卜杜拉占有的土地就在阿尔贡古地区。因此, 当时人反映:“过去没有权势的人,如今都成了贵族。”②索科托帝国建立后, 把豪萨贵族逃亡留下的土地以及未曾开垦或抛荒的土地分封给贵族官僚,是对既成事实的承认,确立了以封建领地制为主要形式的土地制度。贵族官僚再把土地分封给属下的官僚或陪臣。有的埃米尔为防止受封者尾大不掉,禁止受封者到领地上定居,由其收税人“贾卡代”管理领地。领地分为世袭和非世袭两种。一般说来,皇族成员和中央大官僚的领地是世袭的,各埃米尔及其下属的领地不是世袭的,不能转让,也不能买卖。农奴在平时不能被出卖,但领主在把农庄分割给子女时,农奴也随之被分配或卖掉。

圣战后,自耕农阶层有所扩大。许多参加、支持圣战的非弗拉尼人得到一份土地,成为自耕农。定居的弗拉尼人和弃牧务农的弗拉尼人都得到土地, 成为自耕农。他们生活在自己的耕地上,但要交纳贡税、服兵役和徭役。少

① Fage,op.cit.,p.205.

① baya 的译音,意为臣服,服从。

② 奥耳迭罗格:前引书,第 341 页。

数自由农民也拥有少量农奴或奴隶。

此外,伊斯兰清真寺也占有一定数量的土地。

圣战领导人反对掠奴,倡导解放奴隶。在《圣战宣言》中,奥斯曼明确宣布:把“穆斯林中的自由人沦为奴隶是非法的”,“不论其住在伊斯兰领土还是敌人领土上”,把异教徒沦为奴隶也是非法的①。在圣战中,许多奴隶因参加圣战而获得了解放,有些人甚至成为奥斯曼手下的战将。帝国建立以后,许多圣战领导人获得领地,变成了贵族,奴隶成为封建领地中的主要劳动力之一。因此,奥斯曼在释奴问题上变得犹豫不决、模棱两可。当他得知一个法官裁决奴隶必须继续当奴隶并交还其主人时,他说:“你参与支持不义,并企图变伊斯兰教法典的论断为不义。不要用这样的恶行亵渎真主,也不要介入奴隶主和他的奴隶之间,除非他自己释放奴隶。”②但是,索科托的统治者还是采取了一些温和的措施来限制奴隶制,释放奴隶。如规定奴隶村到第二代就不再是奴隶村,而是依附于封建主的人们居住的村子,奴隶可以赎身;“如果有谁把自己奴隶的手打断,把他的眼睛打瞎,或者把女奴的头发剃光,那末,根据国王的命令,该奴隶应予释放”③。艾哈迈德·阿提库(1859

—1866 年在位)曾命令苏勒巴人不要悬赏寻找失去的奴隶。虽然圣战使奴隶制发生了变化,但由于未采取坚决措施,帝国境内仍有众多的奴隶从事农业和手工业劳动。据巴茨估什,奴隶至少占卡诺人口的 50%①。布萨是个手工业发达的城市,奴隶占全部人口的 4/5,他们自己谋生,缴纳收入的半数给奴隶主②。这些数字不尽准确,因为探险家往往把奴隶和农奴混在一起计算。

圣战在豪萨地区引起的另一个有意义的变化是伊斯兰教文化和习俗的传播。在圣战期间,为了对不识字的各族牧民进行宣传,创造了一种方言宗教诗,它用富尔德语和豪萨语写作。战后,人们继续用方言诗体写作关于神学、法学、政治学和占卜学的各种问题,使豪萨人广泛地接受了伊斯兰教关于生死、来世、记年和历法的观念。奥斯曼本人以及阿卜杜拉、贝洛都是很有文化修养的人,他们写了约 100 部著作③,既有用阿拉伯文写的《告诫兄弟们》, 也有用豪萨语写的《战胜戈比尔国王雍法的凯歌》、富尔德语写的《至仁至慈的真主》(诗)。他们在创造方言文学中作出了重要的贡献,逐渐形成了以豪萨语为口语、以阿拉伯文字为书面语的豪萨—阿拉伯文化。

奥斯曼等人发动圣战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消除原始的多神教,改革混合伊斯兰教,使信仰混合伊斯兰教的人复归正统的原始的伊斯兰信仰,消除异教和附加物④。然而,圣战并不能自然而然地使所有人都放弃原有的宗教信仰和习俗,奥斯曼也不要求这样。他曾说过,对普通人不要过分挑剔,不要强求他们遵守伊斯兰的习俗和礼仪。伊斯兰教政权的建立,为伊斯兰教的传播创造了条件。帝国在各埃米尔国,工商业中心和边境重镇开办伊斯兰学校,建

① David Robison & Douglas Smith,op.cit.,p.139.该宣言可能发表于 1804—1805 年。

② 奥耳迭罗格:前引书,第 200 页。

③ 奥耳迭罗格:前引书,第 246 页。

① Lo vejay,op.cit.,p.195.

② 费奇:《西非简史》,上海人民出版社 1977 年,第 291 页。

③ 费奇:前引书,第 291 页。

④ S.J.Hogben A.H.M.Kirk-Greene,The Emigrants of Northern Nigeria(《北尼日利亚的移民》),Oxford 1968, p.382.

立清真寺,培养宣教师和穆斯兰学者。贝洛鼓励游牧弗拉尼人弃牧从农,加入穆斯林社会,向他们的孩子传播伊斯兰教原理。越来越多的豪萨老百姓也改信了伊斯兰教。有人估计,殖民时期前,讲豪萨语的人一半以上是穆斯林。

四、豪萨圣战的影响

豪萨圣战结束了豪萨地区长期的政治分裂和各邦之间的战乱,开始扭转摩洛哥入侵西苏丹以来西非 200 余年的分裂趋势,建立了第一个统一的国家。

内战的停止,社会变革所引起的生产机制的改善,促进了农工商业的发展。索科托帝国的统治者对生产也采取鼓励政策。贝洛在给卡齐纳埃米尔的指令中写道:“穆斯林领导者的职责之一,就是要注意开拓乡村、建设村庄和筑墙城镇,这是为乡村人民谋物质利益的一部分。同时,这种农业政策也应该是鼓励农业劳动者和工匠人员发展(生产)。”①

在农业生产方面,与粮食生产增长的同时,经济作物有了较大的发展, 出现了专门种植某种作物的农庄和地区。如从马加里亚到索科托,沿途都种棉花;卡齐纳的南部种植烟草,且大部分出口到图阿雷格人地区。

索科托帝国建立以后,工商业得到迅速恢复和发展。原有的工商业中心, 如卡诺、卡齐纳,恢复和扩大了;新的工商业中心,如索科托、格万杜、比达、包奇、阿尔古、约拉等,逐渐崛起。克拉珀顿认为,索科托是他在非洲内陆所见过的人口最稠密的城镇。这些新旧工商业城镇,都有各式各样的手工业。在卡诺埃米尔国有 15000—20000 个染坑、50000 多名染工、数千名织工和裁缝①。除纺织业外,卡诺还创造农业工具、马具、武器和饰物。索科托生产的铁器和皮革制品质量上乘。它的皮革制品输出到摩洛哥,再转输欧洲, 以“摩洛哥皮革品”闻名于世。

各地的商人活跃于整个帝国境内。他们组织商队,从事各地的产品交换, 并向国外出口。当时形成了两条商路,即的里波黎—卡齐纳—卡诺和几内亚湾沿岸—伊洛林—扎里亚—索科托。出口商品有布匹、皮革制品、奴隶、金属制品,进口商品除非洲其他地区生产的粮食、食盐以外,述有曼彻斯特的细白布和印花布、的里雅斯特的玻璃念珠等。

尽管圣战建立起了一个统一的索科托帝国,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但它并未破坏根深蒂固的传统的村社制度。索科托帝国和各埃米尔国之间的矛盾、冲突证明,它缺乏稳固的内聚力,不能根本改变其落后的局面,跟上世界发展的主流。

豪萨圣战的成功,使索科托帝国成了西非地区的震源。马西纳、博尔努、约鲁巴和富塔托罗地区,却在它的直接影响和干预之下,发生了圣战或变革, 伊斯兰教得到了一次迅速的扩展。19 世纪的圣战者阿赫马德·b·穆罕默德、哈吉奥马尔亲身访问过圣战后的索科托帝国,萨摩里、阿尔法·莫洛、马马杜·拉米诺曾受到豪萨圣战的思想影响。同时,索科托帝国的经济发展促进

① Y.B.Usman,The Transformation of Katsina,1796-1903(《卡齐纳的转变》),inJournal of African History, XIX,no.3(1978),p.353.

① P.E.Lovejoy,Plantations in the Economy of the Sokoto Caliphate(《索科托哈里发帝国经济中的种植园》), in Journal of African Hisfory, XIX,no.3(1978).

了土著穆斯林商人的崛起。他们之中一些人既是买卖人,又是伊斯兰教宣教师,他们不断把圣战的思想以及索科托帝国的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的变革带到西非各地。例如,1515—1516 年,索科托的玛拉姆伊本·赛义德曾到费图加传教,领导当地的圣战运动。

五、博尔努的圣战

从伊德里斯·阿娄马改革以来,博尔努帝国出现了长期和平繁荣的时期, 一直是中苏丹的霸主。1657 年继位的阿里马伊曾三次到埃及和阿拉伯旅行、朝圣。他在位时,博尔努开始由盛转衰,遭到了来自阿伊尔高原图阿雷格人和南边朱昆人的侵袭。他们曾两次包围博尔努首都恩加扎加米。其次,博尔努的属国和附庸,如津德尔和巴吉尔米、卡诺、卡齐纳和扎里亚,不时起来反抗博尔努统治者的横征暴敛。博尔努本身行政机构叠床架屋,军队腐败缺乏战斗力,大多数国王庸碌无能,地方的实际权力已从贵族转到了非贵族出身的“科涅纳瓦”(Konenawa,行政官)手中。

1804 年爆发的豪萨圣战震惊了千年王朝西法瓦的统治。卡诺和道腊的统治者,以其名义上的臣属国向博尔努马伊(国王)求援。艾哈迈德马伊(1793

—1810 年在位)派出的援军,同卡诺的军队一道被圣战者的军队击溃。卡诺、卡齐纳、扎里亚、道腊接连被圣战者夺取,博尔努帝国力图保持豪萨城邦分裂的传统政策破产了。

在博尔努本土的西部,有一些弗拉尼人的小酋长国。这些游牧的弗拉尼人虽然在本族酋长的管辖之下,但要受到卡努里人的监督,要向博尔努帝国纳贡,备受欺凌。豪萨圣战的爆发,特别是在卡诺击败马伊援军的消息传来以后,他们大受鼓舞,纷纷起义。在穆克塔尔和易卜拉欣·扎基等首领的领导下,先后建立了哈代贾、卡塔冈、米萨乌和贡贝等埃米尔国。穆克塔尔得到奥斯曼·登·福迪奥的授旗后,约在 1808 年率军攻打博尔努首都,艾哈迈德马伊不支而逃。

趁着弗拉尼人攻进首都之际,津德尔宣布独立,在萨本领导下的瓦达伊人占领了巴吉尔米,侵入了加涅姆。博尔努帝国受到东西两面的夹击,危机四伏,摇摇欲坠。卡努里贵族一筹莫展,艾哈迈德马伊被迫向博尔努的伊斯兰教学者卡拉米求援①。

卡拉米像奥斯曼·登·福迪奥一样,是卡迪尼亚派的成员。其父是加涅姆人、伊斯兰学者,母亲是费赞人。他在伊斯兰教的一个重要中心费赞受过良好的伊斯兰教育,曾在埃及和阿拉伯地区呆了很长时间。回到加涅姆后, 他在家乡传教,并与加涅姆王族联姻。他在本族和苏瓦牧民中颇有影响,与乍得湖区域的阿拉伯学者情谊深笃。在加涅姆和苏瓦人的支持下,卡拉米应艾哈迈德马伊之请,率军于 1809 年夺回了首都,由此声名大振。

在枪战的同时,卡拉米还与奥斯曼及其子贝洛展开了舌战。他们互通函件,辩论弗拉尼人进攻博尔努的是非曲直。在奥斯曼和贝洛看来,博尔努政府允许异教习俗在人民中间存在,尤其公然援助异教的豪萨各邦国王,说明它本身就是异教主义,是圣战的对象。卡拉米争辩说,异教习俗不等于异教主义。这种异教习俗的存在是出于无知和软弱,弗拉尼人也不例外。假如把

① 卡拉米(al-Kanami),另作 al-Kanemi,中文又译作加涅米。

所有这类人都宣告为不信教者,这里将没有任何真心的信教者。他进一步责问:“请告诉我们,你们为何对我们作战,你们为何要奴役我们自由的人民。⋯⋯我们确曾听到过谢赫(指奥斯曼·登·福迪奥)品德方面的许多事, 我们读过他写的东西,这些与你们的所作所为正好相悖。”②这样,卡拉米就把弗拉尼圣战者置于侵略者的地位,而他自己是为保卫博尔努自由的人民、为保卫正确解释伊斯兰教而战。

艾哈迈德死后,其子杜纳马继任马伊。他与其父一样无能。1811 年,另一位弗拉尼玛拉姆易卜拉欣·扎基再次攻陷博尔努首都。杜纳马再次向卡拉米求援,并答应将一半的税收给他,由他控制博尔努的军队。卡拉米聚合支持者,击退了旗鼓相当的对手,迫使易卜拉欣·扎基退回卡塔冈。1826 年, 索科托哈里发的一次入侵也未奏效,于是双方达成协议,卡拉米承认了索科托对博尔努西部边境四个弗拉尼埃米尔国拥有主权,双方保持和平。

卡拉米在抵御索科托的同时,于 1816—1824 年间重新占领了津德尔、巴吉尔米,重建了博尔努帝国。

遵循与索科托类似的政策,卡拉米在博尔努进行了改革。他要求严格执行伊斯兰法,按教法进行审判。例如,有人因在斋月私通,被判鞭打 400 下而身亡;他削减了卡努里贵族的权力,起用苏瓦阿拉伯人,加强对各级行政长官的控制;培圳各级官员,在半个世纪中约有 2000—3000 人参加学习。通过改革,博尔努的政权从以马伊为首的卡努里贵族手里转移到了以卡拉米为首的苏瓦阿拉伯人和加涅姆人手中。但是,卡拉米并未废除马伊,而始终以谢赫的名义执掌实际的权力。1814 年他建筑了新首都库卡瓦。马伊和授封贵族依旧住在正式的首都,卡拉米则从库卡瓦指导和控制军政事务,正式形成二元政权,马伊成了有名无实的君王。

二元政权不可能长期共存,新旧两个统治集团在政治和经济上存在着深刻的矛盾。杜纳马两次企图赶走卡拉米,但未成功。1837 年卡拉米逝世,其子奥马尔继任谢赫,两个统治集团的斗争立即尖锐起来。奥马尔减少马伊所得税收份额,进一步削减卡努里贵族的权力,终于导致了 1846 年的内战。

当时,津德尔发生叛变,继杜纳马为马伊的易卜拉欣乘机同瓦达伊人秘密谈判。奥马尔发觉秘谋,处死了易卜拉欣。但在卡努里贵族的支持下,瓦达伊进军博尔努本土,烧毁了库卡瓦,迫使奥马尔逃亡,扶植了一个傀儡马伊。不久,瓦达伊同奥马尔达成了交易,瓦达伊撤军,而奥马尔则承认瓦达伊对巴吉尔米和加涅姆的宗主权。奥马尔集中兵力打击卡努里贵族,新立的傀儡马伊战死,西法瓦王朝寿终正寝,博尔努帝国的权力完全为奥马尔所掌握。

六、马西纳的圣战

与博尔努一样,在尼日尔河河曲地区的马西纳、杰内、廷巴克图也受到豪萨圣战和改革的强烈震荡。豪萨的战火直接影响了豪萨地区同杰内、廷巴克图的贸易,当时控制廷巴克图的昆塔商人蒙受重大损失。马西纳地区同豪萨一样,存在着社会、民族和宗教的冲突。弗拉尼人早已定居河曲地区,他们之中的许多人信奉伊斯兰教,而在他们的四周都是异教徒。统治马西纳的

② Robert W.July,A History of the African People(《非洲人民史》),New York 1974,p.249.

阿多自称信仰伊斯兰教,但先是屈从于阿尔马人政权,后则向异教徒统治的塞古王国称臣纳贡,勒索和压迫本族劳动人民,容许异教习俗,引起了普遍的不满。弗拉尼统治集团内部的桑加尔家族,一直与阿多所属的戴洛家族争权。豪萨圣战一爆发,立即在河曲地区引起了反响,伊本·寨义德、侯塞因·科伊塔、阿尔法·阿赫马德·阿尔法卡、阿赫马德·穆罕默德相继起而领导反对马西纳阿多和塞古王国统治的运动。有的遭到统治阶级的镇压而失败,如伊本·赛义德;有的则与阿赫马德·穆罕默德领导的反对运动合流。

阿赫马德·穆罕默德①出身于桑加尔家族,约生于 1775 年,曾随父接受了伊斯兰教育,受到穆克塔尔·孔蒂的思想影响,成了卡迪尼亚派的成员。他领导圣战时的一个主要助手阿尔法·纳赫·塔黑尔就是孔蒂的学生。关于阿赫马德·穆罕默德的早期活动史,尽管发现了两件毛里塔里亚语的新材料

②,仍然疑窦丛生,歧见甚多。根据现有材料判断,他约在 1805 年到豪萨参加过豪萨圣战的早期阶段,师从奥斯曼·登·福迪奥,从而激发了他改革马西纳社会的决心。离开索科托以后,他定居于杰内附近的一个小村庄。像奥斯曼一样,他广收门徒,讲经传道,深孚众望。杰内的统治者对此深感不安, 下令驱逐他。他旋又定居于马西纳的西贝拉,作为一个虔诚的穆斯林和改革家,其名声广为流传,归附者日众。一位伊斯兰学者杀死阿多之子,此事成了统治者镇压运动的借口。阿多害怕失去自己的权威,而又无力单干,便求救于宗主国塞古王国。阿赫马德·穆罕默德决定率领信徒出走哈姆达拉希。1810 年①,他在此得到奥斯曼的令旗,宣布圣战,被信徒一致推举为埃米尔·穆米宁。

约在 1816—1817 年,阿赫马德·穆罕默德打败了塞古王国的军队。这一胜利,促使杰内的伊斯兰学者请他入城当权。但杰内的统治者不愿自动下台, 杀死了阿赫马德·穆罕默德的代表。圣战者立即包围和夺占了杰内。随后, 马西纳的桑加尔家族发动起义,推翻了阿多的统治,阿赫马德·穆罕默德夺取了马西纳王国的政权。起初,他本想定都杰内,但因杰内容易受到塞古的班巴拉人的威胁,于是建都哈姆达拉希。

在运动初期,阿赫马德·穆罕默德得到了索科托王国和廷巴克图昆塔教长的支持,团结了国内反对阿多政权和班巴拉人的各种势力。他曾与一个强有力的酋长穆罕默德·加赖乔结成联盟②,共同反对阿多。在推翻阿多之后, 加赖乔到处扩大地盘,我行我素。阿赫马德·穆罕默德坚持他是奉奥斯曼之命创立一个伊斯兰教国家,要加赖乔纳贡,遭到后者拒绝。于是昔日的同盟者互相火并,经三年战斗,加赖乔战败,1824—1825 年逃到格万杜宫廷避难。

阿赫马德·穆罕默德曾从奥斯曼得到令旗,处于索科托藩属地位。但这只是一种策略,并非他真的要臣服于索科托帝国。奥斯曼死后,阿卜杜拉和贝洛争夺索科托的控制权,于是马西纳与索科托的藩属关系破裂了。阿赫马德·穆罕默德在给贝洛的信中指出:“说到藩属关系破裂的原因,是因为赛

① 阿赫马德·穆罕默德全称为 Ahmad B.Muhammad B. Abi Bakr B.Sáid ,通用名还有阿赫马杜·洛博(Ahmadu Lobbo)、谢胡·阿赫马杜(Shehu Ahmadu)、哈马德·巴里(Hamad Bari)、阿赫马杜·哈马迪·布布(Ahmadu Hammadi Bubu)。参见 The Camgbridge History of Africa,vol.5,p.151.

② Stewart,op.cit.,p.497 。

① 宣布圣战的年代,另有 1815 年说、1818 年说。

② Mohammed Galaijo.又作 Galajio 或 Jalajo.

义德·阿卜杜拉派马利克送来一封亲笔信。信中,他说他已是埃米尔·穆米宁。但我听到的并非如此,因此我停止(称臣)。”他还质问贝洛:“你的统治(管辖权),自从前任谢赫奥斯曼死后直到现在,达到过我们这里没有?”

①1821 年,贝洛承认了马西纳的独立,双方关系终于正常化。

随后,阿赫马德·穆罕默德同统治廷巴克图的昆塔人的关系也恶化了。1821(或 1822 年),阿赫马德·穆罕默德占领了费图加。该地位于尼日尔河内三角的北端,控制着尼日尔河曲的大部分谷物贸易,而廷巴克图则依赖于尼日尔河曲的粮食供应。此举使昆塔人控制费图加的努力落空。1826 年,他的一个宿故逃到了廷巴克图避难,使他找到了进攻廷巴克图的借口。占领该城后,他建立了弗拉尼人要塞,以防图阿雷格人从北面来的侵袭。

至此,阿赫马德·穆罕默德建成了总面积约 5 万平方英里的伊斯兰神权国家②,其中包括两个边境城镇杰内和廷巴克图,控制了西苏丹的传统商业中心。

阿赫马德·穆罕默德在政权、税收和法律方面按照伊斯兰教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

在中央,设立了最高议事会,由 40 名伊斯兰学者组成③;另由阿赫马德·穆

罕默德和 3 名最高议事会成员组成枢密院。最高议事会和枢密院是全国最高权力机关,集行政、立法和司法权于一身。如最高议事会和枢密院发生分歧, 则由 40 名独立的伊斯兰学者作为仲裁人出席。

全国分为五个埃米尔国①,由阿赫马德·穆罕默德的亲属和亲信统治。弗拉尼人桑加尔家族和卡迪尼亚派僧侣集团,构成马西纳王国的统治阶级。基层政权是村社和由几十村社组成的区。区和大多数城镇(如马西纳、杰内等) 都由他的亲属和亲信治理,他们负责收税、征兵、修路和审判。

马西纳王国建立了完善的税收制度。农民交纳收获物的 1/10,富人交纳财产税,牧民交纳牲口税。国家的收入还来自罚款、被没收的财产和战利品、贡品。战利品的 1/5 归阿赫马德·穆罕默德本人,一份归远征军司令,一份用作赎回俘虏、帮助穷人,余额归士兵均分②。

在法律和日常生活方面,马纳西王国严格按伊斯兰法规办事。禁酒、禁止跳舞和多妻的伊斯兰法规的原则,被严格执行。

1844 年,阿赫马德·穆罕默德逝世,其子哈马德二世(1844—1852 年在位)、其孙哈马德三世(1852—1862 年在位)相继执政。1862 年,马西纳为西非另一位圣战的领导者奥马尔所灭。

七、奥马尔与图库勒尔帝国

19 世纪中叶,由哈吉·奥马尔领导的图库勒尔人的圣战,与奥斯曼·丹·福

① C.C.Stewart,op.cit.,pp.503-504.

② J.D.Fage,op.cit.,p.209.

③ J.B.Webster&A.A.Boahen,TheRevolutionaryYears:WestAfricaSince1800(《1800 年以来西非的革命年代》),London 1967,p.20.

① Webster& Boahen,op.cit.,p.20.

② J.O.Sagay& D.A.Wi1son,Africa:A Modern History,1800—1975(《非洲现代史》),New York 1978, p.25.

迪奥和阿赫马德·穆罕默德发动的豪萨和马西纳圣战相比,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哈吉·奥马尔奉行伊斯兰教的提江尼亚派;二是不仅反对异教徒, 而且直接同法国侵略者作战,成为西非反帝斗争的先驱。

当时的形势是很复杂的。在马西纳圣战胜利之后,从乍得湖到大西洋沿岸,博尔努、索科托、马西纳三大伊斯兰教国家已经实行了改革。在马西纳和大西洋之间,既有三个图库勒尔人的穆斯林教长国,即富塔贾隆、富塔托罗和富塔邦杜,也有异教徒统治的班巴拉人的卡尔塔王国和塞古王国,以及一些非伊斯兰教的马林凯人的独立的城镇和乡村。这些异教徒统治的地区形成了奥马尔进行圣战的活动舞台。法国已经牢牢地占领了塞内加尔沿海的圣·路易和戈雷埃岛,并加紧向沿海和塞内加尔河内地扩张。1822 年,法国已把沃洛夫人的瓦洛王国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1826—1842 年间,同达喀尔地区的各王国和富塔托罗教长国签订了同盟条约。沿海地区只有沃洛夫人的开约尔成功地抵抗着法国殖民者。为保证对内地的树胶等资源的掠夺,法国在塞内加尔河两岸修建了波多尔、马塔姆、巴克尔和梅迪内等据点。奥马尔领导的圣战正是对法国殖民扩张的反击。

奥马尔(约 1794—1864)出生于富塔托罗波多尔附近的一个图库勒尔族家庭,父亲是一名伊斯兰教教师。他的老师是阿布德·卡里姆,并由其师介绍加入提江尼亚派。1820 年,奥马尔在阿布德·卡里姆伴随下赴麦加朝圣, 获得“哈吉”(朝圣者)称号。朝圣期间,他在提江尼亚派一位宗教领袖西迪·穆罕默德·加利指导下潜心钻研,三年学成,经埃及回国。在埃及,他与爱资哈尔一些苏菲派教长建立了联系,考察了穆寒默德·阿里的改革。他在西亚北非的所见所闻,与其家乡大相径庭,增加了他回国从事改革的决心。他路过博尔努,同卡拉米进行辩论。他到索科托,读了奥斯曼和贝洛的著作, 研究了他们准备和组织圣战的艺术,并娶贝洛之女为妻。

1837 年离开索科托后,奥马尔多次处于逆境之中。在马西纳,奥马尔受到信奉卡迪里亚派的阿赫马德·穆罕默德的冷遇;在塞古,受到班巴拉统治集团的迫害,一度身陷囹圄。

1839—1842 年,奥马尔住在富塔贾隆,并以此为基地,在曼丁果人和图库勒尔人中间游方布道,吸收他们加入提江尼亚派。提江尼亚派比在富塔和西非地区广为流行的卡迪尼亚派更为激进。奥马尔认为,卡迪尼亚派和提江尼亚派相比,不啻是以铁比金。提江尼亚派认为自己是神选的救世者,奥马尔虽然没有自称马赫迪(救世主),但他积极鼓吹过马赫迪及其千年王国的理想,他的弟子称他为马赫迪的维齐尔(首相)。提江尼亚派比卡迪尼亚派对迅速建立一个公正的伊斯兰社会负有更明确的义务,主张在必要时凭借暴力(圣战)来实现。奥马尔的圣战学说不局限于简单地发动一场宗教战争。他认为,圣战是一个连续的过程,首先是“心的圣战”,即净化灵魂,同各种世俗欲念作战;其次是“经的圣战”,即布道和理想信仰的圣战;最后才是“剑的圣战”①。奥马尔宣传的教义通俗易懂,仪式简化,生活上要求朴素清苦,易于为广大群众所接受。

当时富塔各教长国经过几十年的当权,形成了一个日趋腐败的贵族统治集团,引起了广泛的不满。1846 年,奥马尔到自己的家乡富塔托罗进行第一次游方布道,发出了社会改革的信息。他说:“你们的酋长压迫弱者,违背

①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Africa,vol. 5,p.163.

了真主的法律。”②奥马尔在富塔地区声名远扬,许多卡迪尼亚派成员加入了提江尼亚派,对各教长国的统治阶级构成了严重的威协。1848 年,富塔贾隆的阿尔马米把他驱逐出境。他带领弟子和支持者从富塔贾隆出走,到达富塔贾隆和班布克交界地区的丁吉拉伊。

在丁吉拉伊,奥马尔建立了“里巴特”,积极准备圣战。各地区各族各界人士纷纷聚集到这里,其中有弗拉尼和图库勒尔的宣教师、班巴拉的奴隶、法国统治下的圣路易的技术工人。他组成了一支强大的圣战军队,以其弟子和跟他从富塔贾隆出走的老部下组成一支精锐的突击军团;新近改宗的人和征募的士兵组成步兵军团;弗拉尼人的非正规军则用作辅助部队。圣路易来的技术工人则帮他修建堡垒,修理枪枝。他用丁吉拉伊的金砂同沿海的商人交换武器弹药。据估计,奥马尔的常备军约有 12000 人;在某些战斗中,甚

至可以投入 15000—30000 人的兵力①。

1852 年,奥马尔正式宣布发动圣战。当时,一个奴隶从“异教徒的领土” 逃到了奥马尔管辖的“伊斯兰领土”,异教徒的统治者要求归还,遭到奥马尔拒绝,从而引起了冲突。奥马尔挥师北上,占领了尼日河上游和塞内加尔河一些班巴拉人和马林凯人的国家,如班布克,布雷等。1854 年他打败了卡塔尔王国,攻占首都尼奥罗。这可能是一次佯攻,奥马尔的主要目标是塞内加尔下游河谷地区,包括他的故多富塔托罗,以便抗击正在征服这一地区的法国。

在 1848 年奥马尔第二次到富塔托罗游方布道时,曾表示愿同白人和平通商,只要白人在其辖区按章纳税。但法国殖民者不予理睬,继续沿塞内加尔河推进。1854 年,费德尔布就任法属塞内加尔代总督,一面加紧进攻塞内加尔河北岸的特拉扎人,一面修建梅迪内堡垒。梅迪内是一个拥有一千多居民的大村庄,位于奥马尔辖区的边境,黑人酋长桑巴拉是个多神教徒,费德尔布软硬兼施,迫其接受保妒,将梅迪内作为法国殖民者进攻奥马尔的桥头堡。

1857 年,奥马尔率领 15000 人的大军攻打梅迪内。同时,他把作战计划告知特拉扎人首领穆罕默德·哈比卜,希望他坚持战斗。他又致书圣路易的伊斯兰教徒,号召他们行动起来,反抗法国殖民者。他说:“现在我已有足够的力量,我将继续战斗,直到你们的暴君向我求和,向我投降。”②围攻梅迪内的战斗从 4 月 20 日开始,直至 7 月费德尔布率军增援,圣战军共击毙法

军 16 人、打伤 63 人①。奥马尔由于缺乏攻破设防据点的武器,下令主动撤退。

1859 年,他又率军同法国殖民军在马塔姆和盖穆两地战斗。在保卫盖穆战役

中,共击毙法军 39 人、击伤 97 人②。这几次战斗沉重打击了法国殖民者,显示了西非人民顽强的战斗精神和力量,而奥马尔则成为西非反殖斗争的先驱而载入了史册。

1861 年,奥马尔打败了塞古王国,占领了这一地区。攻打塞古王国时, 他曾要求马西纳联合行动。但马西纳的统治者认为塞古王国属于卡迪尼亚派的范围,向奥马尔提出抗议,马西纳军队的一些士兵曾和异教徒的班巴拉人

② J.B.Webster& A.A.Boahen,op.cit.,p.24.

①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Africa,vol.5,p.158.

② 贝莉埃:前引书,第 187—188 页。

①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Africa,vol.5,p.159.

②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Africa,vol.5,p.159.

并肩反对奥马尔。他以此为借口,1862 年灭马西纳,毁其首都哈姆达拉希; 1863 年,占领了古城廷巴克图。至此,他建成了以塞古——西科托为中心的图库勒尔帝国,其疆域西起塞内加尔河,东至廷巴克图,南到丁吉拉伊,北达盖穆。

奥马尔领导的圣战,也像奥斯曼·登·福迪奥和阿赫马德·穆罕默德一样,是以圣战形式出现的一场社会运动。有材料证明,奥马尔的支持者是不满意富塔各教长国贵族统治的图库勒尔人、弗拉尼人,以及受压迫最深的各族奴隶,特别是班巴拉人统治下的各族奴隶,他们把解放的希望寄托于奥马尔的圣战。

奥马尔在占领廷巴克图后,班巴拉和马西纳弗拉尼人统治集团的残余, 以及卡迪尼派的宣教师、昆塔的谢赫们都仍在顽固地反对他。1864 年,奥马尔在镇压马西纳贵族的叛乱中去世。他没有来得及按提江尼亚派的主张进行改革,建立一个有效的中央政权。其子阿赫马德·奥马尔继位时,图库勒尔帝国的形势是严峻的,外有法国的威胁,内有原先各国贵族的反叛。但奥马尔统一西苏丹大部分地区后建立起来的图库勒尔帝国,毕竟成了阻遏法国扩张的一支重要力量,并影响了 19 世纪 70 年代萨摩里·杜尔领导的穆斯林改革运动。

八、萨摩里和瓦苏鲁帝国

19 世纪中期发生的另一次著名的伊斯兰运动,是由萨摩里·杜尔(1830

—1900)领导的马林凯族的统一和改革运动。

马里王国崩溃以后,马林凯族向尼日尔河上游迁居,其地西界富塔贾隆, 东邻莫西和阿散蒂王国,南连森林地带,北接图库勒尔帝国。到 1800 年时, 他们仍然分裂成几百个村镇和小酋长国。但他们都具有共同的血缘,都以马里王国的传统为荣。

在宗教信仰上,农牧民都是泛灵论者,而商人(迪奥拉人)则信仰伊斯兰教。迪奥拉人住的村镇,一般都有清真寺和学校。异教的马林凯人和伊斯兰的迪奥拉人,在几个世纪中都能相安无事,互相尊重对方的习俗。迪奥拉人穆斯林不是圣战主义者,大概他们不愿打乱他们同异教徒的商业往来。因此,他们被 19 世纪的圣战者指斥为“名义上的穆斯林”和“妥协主义者”。

在几个世纪中,这一地区的农牧业和商业日渐发展。迪奥拉人从事长途贩运,不仅在西非内陆做生意,而且同塞内加尔、蒙罗维亚、弗里敦的沿海非洲和欧洲商人进行贸易。迪奥拉人也是有技术的手工艺人——织工和金匠。这些迪奥拉商人和手工业者居住的村庄,随着生产的发展,慢慢变成规模不等的城镇。因此,到 19 世纪时,马林凯人出现了联合成更大的政治单位的意识,商人也觉得如此将更有利于贸易的发展。

西非的圣战和改革对马林凯人产生了影响,特别是奥马尔在马林凯人地区的宣传,为萨摩里·杜尔的统一和改革打开了道路。在一个哈吉·奥马尔的门徒马马杜领导下,康康变成了一个较大的国家。到 1850 年,锡卡索和奥迭内也已如此。萨摩里·杜尔顺应了这一历史潮流,在伊斯兰旗帜下,起而领导马林凯人的统一运动。萨摩里把自己看作是“松迪亚塔·凯塔的再生”①。

① 约阿希姆·福斯:《几内亚》,上海译文出版社 1976 年,第 20 页。

马林凯人认为萨摩里好象准备“做他们 14 世纪的祖先曼萨·谟萨曾做过的事”②,因而他得到了马林凯族农牧民、商人和伊斯兰圣职人员的广泛支持, 奥马尔的一些门徒和一个侄子也参加了他的统一和改革运动。

萨摩里·杜尔约 1840 年生于今几内亚共和国贝拉区③。他的父亲拉菲亚·杜尔是个小商贩,其谱系可以追溯到一个穆斯林商人家族。他的母亲出身于当地马林凯族的一个多神教农民家庭。萨摩里自幼跟随父亲行商,足迹遍及几内亚,可能还到过塞拉里昂、多哥、上沃尔特。他不是一个伊斯兰教徒,只是到瓦苏鲁酋长国当兵之后才皈依伊斯兰教,了解哈吉·奥马尔的学说。

1868 年,托隆地区的一位酋长仰慕萨摩里的军事才能,请他去当指挥官。不久,酋长阵亡,萨摩里被推为首领。从这时起,萨摩里认为只有统一马林凯人地区,创建一个集权和有效的国家,才能克服马林凯人的软弱,使之受到周围国家的尊重。约在 1870 年,他开始用武力统一瓦苏鲁地区的各小酋长国。1873 年,他攻打康康,取得了胜利。1874 年,他采用“阿尔马米” 的头衔,具有了宗教和政治领袖的双重身份。萨摩里定都比桑杜古,取国名为瓦苏鲁,以纪念他在瓦苏鲁开始的戎马生涯。此后,他继续征战,扩大版图。到 1886 年,瓦苏鲁帝国的面积已达 11.5 万平方英里,成为仅次于索科托(18 万平方英里)和图库勒尔(15 万平方英里)的西非第三大国④。

萨摩里·杜尔进行了广泛的改革。他竭力发扬民族精神,破坏旧的部落传统,把全国分为 162 个区,每十区辖 12 个左右的村;162 个区分别隶属于

10 个省。在分区和分省中,他很少顾及原来的部落和家族关系。村长按传统方法选举产生,但权力有限,审判权归村里的伊马姆;每村有一个阿尔马米的代理人,负责征兵和管理村民共同耕种的阿尔马米的农田。区长也按传统方法选举产生,但他只是一个荣誉职位,真正的权力掌握在“索法”(职业军官)和卡迪手里。省的权力掌握在萨摩里亲戚和亲信手中,这些是从支持他的军官中挑选出来的。每省还有一个军事领袖和伊斯兰宣教师。瓦苏鲁帝国的这三级地方行政机构都有政治、军事和宗教三条线,而这三条线都直通阿尔马米。他是全国最高的政治、司法和宗教领袖,也是军队的总司令。阿尔马米由国务会议协助管理全国事务。国务会议由各省的政治、军事和宗教领袖组成。在每个省,他安插一些不同家族出身的人主持军政事务,以消除家族和部落观念。

萨摩里组建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共有 10 个纵队,即每省一个纵队。他们驻守边疆,保卫国家。在比桑杜古,还有一支精锐的卫戍部队。在鼎盛时期, 其正规军约 10000 人,骑兵约 1500 人,民兵约 20000 人。萨摩里从英属弗里敦购买欧式武器装备军队,在国内建立军械所,修理和仿造武器。这支军队有严格的纪律,受到良好的训练。萨摩里秘密派遣军官到法国雇佣军塞内加尔狙击兵中受训,回国后训练部队,传授使用先进武器的方法。

萨摩里重视发展经济,他规定每个村为政府种一块田,其收成作为赋税上交。士兵实行劳武结合,垦殖戍边,以减轻国家和人民的负担。萨摩里的统一消除了许多小酋长国征收的关税,为国内商业的发展扫除了障碍。他重

② J.B.Webster&A.A.Boahen,op.cit.,p.49.

③ 一说生于 1830 年。

④ J.B.Webster & A.A.Boahen,op.cit.,p.47.

视发展长途贸易,用本国出产的黄金和农牧产品交换武器、弹药和其他物资。萨摩里重视伊斯兰教的传播和教育的发展。他把伊斯兰教作为巩固马林

凯族统一的纽带。在每一个村镇,建立清真寺和古兰经学校,用伊斯兰教代替祖先崇拜和精灵崇拜。他遵循古兰经的规定,每逢星期五都要走出清真寺去倾听教徒的申诉。审判按伊斯兰教法进行,在村、区和省三级都由阿尔卡利法庭审理,只有重大的案件才提交萨摩里和国务会议。他规定贵族和酋长都要把孩子送到学校接受伊斯兰教育,谁不遵守就要罚款。他还亲自到学校讲课,向孩子们提问题,检查他们所学的知识。

马林凯人的统一,瓦苏鲁国的建立,不仅重建了这一地区的和平与繁荣, 而且筑起了一道长期抵抗法国侵略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