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南部非洲人民反抗英布殖民侵略

19 世纪上半叶,荷裔布尔殖民者和英国殖民者将殖民占领地逐渐扩展到南非的大部分地区。布尔人采取大迁徙——集体殖民远征的形式,英国采取有组织的系统的殖民形式,无论采取哪种形式,他们的殖民均以牺牲非洲人为前提。非洲人丧失了广大的土地资源和劳动力。面对强敌入侵,非洲人不畏强暴,拼死战斗,保卫家园土地和妇孥。但是,在世界资本主义扩张时代, 他们的反抗斗争——哪怕极其英勇——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因为资本主义的压迫民族与非资本主义的被压迫民族之间的力量对比过分悬珠,双方的文化传统差别太大。非洲人不仅在武器和军事技术上落后,而且氏族部落的传统所造成的分裂、内证和离心力,也分散和抵销了本已有限的力量。布尔人和英国人利用分而治之的手段,尽量使非洲人力量在内耗中进一步削弱,而后各个击破,在半个多世纪中,征服和兼并了祖鲁人、科萨人和苏陀人等大片国土。非洲人丧失了大片水利条件良好的肥沃土地以后,为了生存,只好到白人的农场和矿山去充当工资雇佣劳动者,或者拥挤在狭小、贫瘠的保留地中作为劳动后备军,勉强维持极度贫困的生活。直到 19 世纪 70 年代南非矿藏大发现以前,英国在这一时期所获得的新殖民地和保护国以及两个布尔人共和国,对于奉行自由贸易政策的英国,其经济价值都是很小的。

一、英属开普殖民地经济政治的变化

19 世纪最初几十年是英国资本主义迅速发展时期。产业革命所释放的巨大生产力使英国成为全世界的工厂,英国的工业需要世界各地为它提供广大的商品销售市场和廉价原料。鉴于开普殖民地的特殊战略地位,在 1814—

1815 年的维也纳和会上,英国决定不把开普殖民地归还荷兰。此后,英国便着手将这块殖民地发展成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式的商业—移民殖民地。拿破仑战争后,英国工业从生产军事物资迅速转入生产纺织品、刀叉餐具等民用产品。英国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到处创业,到处建立商业联系。在南非, 英国商品靠牛车长途跋涉输入内地和东部边区;靠近海航运输入东南沿海。英国移民居住区也从开普敦向东部边区扩展。

战后,英国 30 万复员士兵和水手拥入劳动力已经过剩的国内市场,造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英国政府为缓解这一困难,决定向开普殖民地有组织地移民。1820 年,首批移民 10000 人到达南非;1844—1847 年移民 4300 人, 1857—1862 年移民 12000 人。英国在 40 年中向南非移民的人数超过荷兰在

160 年中移民人数的十倍以上①。英国首批移民中的 5000 人在伊丽莎白港登陆,主要定居在楚尔费尔德地区。数千移民及其家属的定居,急遽增加了当地对进口消费品的需求。1812 年,由科斯腾航运公司为运输咸牛肉而开辟的从开普到阿尔戈阿湾的沿海航运业迅速发展,货运激增,运价下降,大大促进了沿海和内地贸易的发展。从东部边区首邑赫拉夫里内特到开普敦的 600 多公里路程,如今已不必全程使用牛车,到伊丽莎白港便可由海路转运,这就形成一条以伊丽沙白港为起点、径向奥兰治河以北地区延伸的新商路。内

① De Kiewiet,A History of South Africa(《南非史》),Oxford 1964,70-72;TheCam-bridge History of Africa(《剑桥非洲史》),vol.5,p. 362.

地出产的大批黄油不必转道开普港,可直接由伊丽莎白港直航毛里求斯。1830 年,停泊该港的远航帆船已有 50 艘;1835 年增至 75 艘。

19 世纪英国和欧洲大陆的富有阶级对奢侈品的需求日增。以象牙制作刀叉餐具的柄、台球和钢琴键而成为时尚;以驼鸟羽作帽饰、以珍贵毛皮作服饰,成为欧洲上层妇女的流行服装。因此,南非生产的象牙、驼鸟羽、珍贵毛皮、犀牛角的价格上涨,直接刺激狩猎业和珍稀产品的出口猛增。开普的象牙出口值从 1813 年的 3 英镑增加到 1825 年的 16500 英镑②。虽然西南开普的小麦、葡萄酒价格长期疲软,但东开普的畜产品价格一直看涨。嗜好牛肉的英国移民的增加(荷兰人爱吃猪肉),使咸牛肉销路大增。作为肥皂原料的油脂销路虽一时受进口的廉价肥皂冲击,但很快转产蜡烛,由伊丽莎白港出口,也打开了新销路。尤其是英国毛纺织业向机器大工业的过渡,直接引起对羊毛原料成十倍的需求。继澳大利亚之后,英国竭力将开普殖民地建成第二个羊毛产地。美利奴羊在南非饲养成功,羊毛产量 1834 年已达 14.1 万镑,1838 年增至 49.1 万磅。自 1810 年起,羊毛输出逐年增加,1833 年绵羊头数增至 294 万头,1846 年羊毛出口值达 295 万英镑①,超过肉类出口。1860

年输出羊毛 2500 万镑②。畜牧业的长期繁荣,不断吸引开普敦人口向东部边区迁移。

东部边区的地方市场也随之蓬勃发展起来。1823 年,赫拉夫里内特已形成拥有 1800 人的市镇;楚尔费尔德地区的格雷厄姆斯敦从军事据点发展成拥

有 2500 名居民的东南重镇;距奥兰治河仅 12 英里的科尔斯伯格和克拉多克也成为新的地方市场中心。形成中的地方市场增加了对进口的生产资料和消费资料的需求,火器和弹药、牛车及其零部件、茶叶、咖啡、大米、糖、白兰地酒、亚麻布制品和节日服装等成为畅销货。行商的活动地盘越来越广阔。行商多为犹太人和苏格兰人。他们集资三四百英镑,以地方市场为基地,带着两三辆牛车的货物,走乡串村,深入到最偏远的农场,出售各种衣料、杂货以至武器弹药;或按定单送货上门,同时收购各种畜产品、象牙、毛皮和驼鸟羽。行商成为农场主同沿海港口之间的经济中介人。历史学家纽马克曾指出,若无行商维系着迁徙者与沿海港口的联系,就不可能出现大迁徙③。

开普殖民地的这些经济变化,意味着它的经济格局已由单一经济中心渐向多个经济中心转变。随着东南沿海航运的发展和新贸易中心的形成,北部地区的居住条件日益便利,越来越多的布尔农场主迁入北方。1824 年,英国政府规定以奥兰治河为开普殖民地的北界,不许布尔人越界居住。 1825 年, 许多布尔农场主不顾英国禁令,以躲避蝗灾和旱灾为名,赶着畜群涉渡奥兰治河。到 19 世纪 30 年代初期,数以百计的布尔农场主赶着满载家具的大蓬车,阖家搬到北岸地区定居。以科尔斯伯格市镇为基地的行商,尾随向北岸迁徙的布尔农场主,维持着他们与殖民地商业网之间的联系。新的贸易中心成为开辟北部地区和向北殖民扩张的据点。但是,最初几批到奥兰治河北岸地区定居的布尔农场主并未显示要脱离开普殖民地的迹象。他们仍然认为自

② 一说 1824—1825 年为 19317 镑。D.Neumark,EconomicInfluencesontheSouthAfrican Frontier,1652—1836

(《对南非边疆的经济影响》),Stanford 1957,p.154.

① Neumark,op,cit,p.77.

② C.Saunders,HistoricalDictionaryofSouthAfrica(《南非历史词典》),London1983,p.60.

③ D.Neumark,op,cit,pp.145-150.

己是英国臣民,要求殖民政府给予他们新占领的土地以法律上的承认。每年他们从北岸骑马涉河,到南岸的科尔斯伯格来缴税。

随着开普殖民地经济的发展和变化,布尔农场主逐渐分化成不同阶层, 已有富裕、中等富裕、较穷和赤贫之分。富裕农场主拥有较多黑人奴隶和大量科伊仆役(或有色人仆役),资金充足。其中住在开普西区的,多经营蔬菜、水果、酿酒和谷物生产;住在东部边区的,主要从事畜牧业,也兼营种植业,一般拥有 6000—10000 头羊。中等农场主多居住在东部边区,拥有足

够使用的科伊仆役,主要经营畜牧业,一般拥有 3000—6000 头羊。有的也向城镇奴隶主租赁黑人奴隶,经营种植业。较穷农场主大多住在北部边区(新区)和东部边区,没有也不使用奴隶,只拥有几个科伊仆役,缺乏土地或好地,一般只有 500 头羊或 50 头牛。赤贫农场主多是刚从西区流入的退伍军人和逃亡水手,或刚分家迁往新区、尚未占有土地的年青人。他们住在没有窗户的茅屋,家具简陋,衣衫褴褛,但尚未沦为雇佣劳动力,还没有丧失获得最主要的生产资料——土地的可能性。英国著名地理学家巴罗曾生动描述过赤贫的布尔人如何当上农场主的过程:“他开始自己谋生时一无所有,通常是由他妻子的朋友借给他几头牛羊去饲养,每年下的羊羔和牛崽的一半作为利息还给债主。除衣服、茶等以外,他的大部分生活必需品须靠自给。活茬都让霍屯督人(科伊人)去干。霍屯督人除了肉(大多是羚羊肉)、马铃薯和毛皮外,不消费他任何东西。他的房子和家具都是自造的。他不需要置备各种农具。他唯一需要购置的最昂贵的东西是一辆价值 400 里克斯达勒(荷币)的牛车。他还需购买一枝毛瑟枪和少量火药、铅粒,这将给他全家(包括仆役)提供足够的野味。殖民地边区的南非小羚羊十分丰富,极易捕捉。”

①南非的广阔土地可以随意占领,又有科伊人可供奴役,因而没有任何白人移

民愿意去充当雇佣工人。这就是布尔人内部阶级分化长期延缓、将近 200 年时间没有分化出雇佣工人的奥秘。但是,这种任何白人殖民者均可当地主的状况,只是有利于不断再生产出前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而十分不利于开普殖民地资本主义的发展。

英国在全世界实行自由贸易政策,要将帝国的所有殖民地变成英国工业品的销售市场和原料产地。开普殖民地的社会制度和现行政策显然很不适应这种要求。因此,英国需要对这块愈益受到重视的殖民地的一些有碍其剥削当地人民的过时的社会和政策制度进行必要的改革,以利于推行自由资本主义的经济政策。

在土地政策方面,英国政府作出几项新规定。第一,把传统的租地农场的土地使用权改为土地永久所有权,今后凡取得土地均需付款纳税。1832 年。英国政府宣布开普殖民地的“皇家土地”不再随便分发,一律改为公开拍卖。第二,不许英国臣民(布尔人)越出殖民地边界占有土地。1824 年规定奥兰治河为北部边界。第三,在东部边区新占领的凯河地带的土地让与, 只限于英国人以及为英国当局服务而戍边的科伊混血种人。新政策的主要目的是限制移民(主要是布尔人)不付报酬地随意占有大片土地,并以稳定的土地所有权来吸引农业投资,以发展新兴的羊毛业(美利奴羊)。新政策遭到布尔农场主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新政策意味着他们及其子孙将要为“自

① G. Barrow,Voyage to Cochinchina(《航行至交阯支那》),London 1806,p. 123.

己与生俱来的获得土地的权力”而付出费用②。1832 年盛传谣言,贫穷布尔人将丧失其租借农场。这种恐惧推动着许多贫穷布尔人涌向奥兰治河北部地区。

在劳动力政策方面,英国殖民政府于 1828 年发布第五十号法令(《关于改善霍屯督人以及开普其他自由的有色人种的处境》),废除了对科伊人的一些歧视性限制:取消通行证制;改革学徒制;废除限制科伊流浪人的规定; 科伊人占有土地合法化①。英国殖民当局越来越感到科伊人和有色人的人身依附制同开普殖民地的资本主义发展难以相容,它自己 1809 年制定的《霍屯督人条例》无异作茧自缚。新政策开放了劳动力自由市场,使科伊人为较高工资所吸引,受雇于资本主义化的农场主(通常是英国新移民)。对于布尔农场主来说,新政策无异于毁掉他们所实行的农奴制的基石。他们认为在现政策下,继续维持对科伊劳动力奴役的唯一办法,是将科伊仆役带出开普殖民地,在边界以外的广大地区,不受英国干预,重新建立主人和奴仆之间的合适关系②。在后来的大迁徙中,他们带走了 14000 名科伊仆役。

1833 年底,为适应资本主义发展的需要,英国在所有殖民地(包括开普

殖民地)宣布,自 1834 年起废除奴隶制。显然,释放奴隶对于不拥有或不使用奴隶的贫穷农场主的直接影响很小;对于拥有奴隶的富裕农场主才会造成财产损失;对于使用(租赁)奴隶的中等农场主则只有劳动力的损失。但布尔农场主最感愤怒的与其说是给予奴隶自由,不如说是让奴隶同白人处于平等地位③。英国资产阶级自由主义者所鼓吹的“人人平等”,触动了渗透着浓厚的种族主义思想的布尔农场主的最敏感的神经。他们忿懑地表示:“如果让奴隶享有与基督徒平等的地位”,“我们宁愿离开”④。

在其他政策上,英国逐渐以严格的统治代替荷兰的松弛的控制,并且或明或暗地实行英国化。布尔人以市民议政会(有咨询权和选举权)为基础的旧政治体制,渐渐被英国专制的殖民制度所取代。以前由市民选举并向市民负责的区长、参议员和民团司令,到 19 世纪 30 年代,也均由只对总督和省督负责的英国官员所代替。30 年代中期,英国在北部和东部边区所施行的政策愈益严格。1836 年,鉴于科萨人拼死抵抗而英军无力死守,英政府决定退出在第六次卡弗尔战争(参见下文)中刚占领不久的阿德莱德区(凯河和凯斯卡马河之间土地),这件事引起长期企图占领这片水源良好的东部沿海走廊地带的布尔农场主的强烈抗议。同年,英国议会颁布《好望角惩罚令》, 宣布开普殖民地法庭对南纬 25 度以南地区的一切英国臣民(包括布尔人)负有全责①,将英国的管辖权远远地推广到瓦尔河以北。

极端保守的布尔农场主对英国资本主义性质的改革作了过分夸大的估计,以致心理上难以承担,竟担心这些改革将给革命打开闸门,而无地的黑人将夺回他们的农场土地。1836 年第四季度,大批惶惶不安的布尔农场主涌出开普殖民地的北部边界,渡奥兰治河北去。这就是布尔人大迁徙的开始。

② Walker,A History of Southern Africa(《南部非洲史》),London 1957,p. 187.

① Cambridge History of the British Empire(《剑桥大英帝国史》),vol.8,p.295.

② R.Oliver& Atwore,Africa Since 1800(《1800 年以来的非洲》),Cambridge 1972,pp. 60-61.

③ D.Robinson &D.Smith ed.,Sources of the African Past(《非洲史料》),p.31.

④ R.Oliver&Atwore,op.cit,pp.60-61.

① D.Deoum & B.Nyeko,Southern Africa Since 1800(《1800 年以来的南非》),Long man 1984,p.76.

二、布尔人大迁徙和祖鲁人反抗殖民侵略的战争

布尔人大迁徙是一次殖民土地扩张的远征。在 1836 年以前他们已经为大迁徙作了多年的勘察和准备工作,1834—1835 年曾派出三支勘察队。在选择迁徙路径上,他们有意避开那块穿过科伊混血种人居住的格里夸敦、库鲁曼地带而进入林波波河源头的西线地区,因为那一带英国殖民政府派遣的史密斯中非探险队已经同当地酋长建立了联系。布尔人的第一支勘察队伍由比勒陀利乌斯率领进入纳米比亚;第二支由斯乔尔兹率领,经由卫斯理教会在西卡利登谷地建立的移民地,而后越过东高维尔,到达索特潘斯山;第三支由彼得·厄伊斯率领沿旧商道进入祖鲁人的纳塔尔。三支勘察队返回开普殖民地东区后,在秘密会议上报告了北方情况;适于种植庄稼的最肥沃土地是在纳塔尔;最好的牧场则在南部和东部的高维尔地区;通往纳塔尔的最好的牛车道是通过高维尔翻越德拉肯斯山中段山脉;最北部的索特潘斯是林波波河谷地最佳猎象区,象牙可通过葡萄牙港口伊尼扬巴内或洛仑索马贵斯出口。勘察队的乐观报告,激起了布尔农场主对北部黑人土地的贪欲。

1835 年,两支布尔人猎象队首途出发,一支 30 多人由特里卡特率领,

另一支 49 人由范伦斯堡率领。两支队伍在奥兰治河畔会合后,分别向北进发,1836 年 4 月在瓦尔河又重会一次。范伦斯堡决定前往伊尼扬巴内,后在林波波河下游谷地被索尚加消灭。特里卡特的队伍在北部盘桓经月,于 1837

—1838 年由操英语的聪加商人作向导,向洛仑索马贵斯进发。

1835 年末,波特吉特和塞里尔率领 60 个布尔人家庭从塔卡和科尔斯伯格出发,渡奥兰治河北上。1836 年中,他们一度定居在塔巴恩丘以北由巴通人酋长马夸纳管辖的土地上。波特吉特玩弄欺骗手段,以 49 头牛的低价从马夸纳酋长手中买到今奥兰治自由州北半部的土地。而后波特吉特独自带几个人骑马北上索特潘斯山,探寻前往德拉戈阿湾的道路,无功而返。在波特吉特北上之时,恩德贝莱国王姆齐利卡齐发现白人未经允许窜入其辖区,滥捕猎物,虐待居民并擅自占地。1836 年 8 月,他派兵赶走并消灭了两小股布尔人。波特吉特在瓦尔河南岸与其大队人马汇合时,发现其下属两个小分队已被恩德贝莱人消灭。10 月 16 日在维格科普,姆齐利卡齐派部将凯利皮率军围攻布尔人的牛车阵,波特吉特击退了恩德贝莱人,但丧失了所有拖挽公牛。他得到罗朗人的帮助,莫诺卡酋长赶来一批公牛把他们拉到塔巴恩丘。在这里,波特吉特与新近从赫拉夫里内特来的马里茨的队伍汇合。1836 年 12 月, 两股队伍举行会议,选举波特吉特为民团司令,马里茨为人民会议主席和法庭审判长。波特吉特利用苏陀——茨瓦纳人同恩戈尼人之间的矛盾,得到了格里夸人和罗朗人的支持,决定对恩德贝莱人进行报复性掠夺。1837 年 1 月17 日破晓,以罗朗人为向导,布尔人和格里夸人等组成联合骑兵队,沿着未设防的库鲁曼路线,偷袭恩德贝莱王国的首府莫塞加。当时,恩德贝莱人大军远征在外,城寨只有老弱妇孺。波特吉特纵火烧城,屠杀居民,夺走所有牲畜。当时刚到达莫塞加设传教站的美国传教士目睹了这一切。

波特吉特同马里茨因分赃虏获品(牲畜)发生争执,又为争夺牧师职位而龃龉,濒临分裂。1837 年 6 月因雷提夫的到来,暂时避免了分裂。雷提夫原是阿尔伯尼区的民团司令,在布尔农场主中颇有威望。当英国宣布英军撤出科萨人的阿德莱德地区后(1836 年 10 月),他辞去职务,率领 400 名布

尔人参加大迁徙队伍,并于 1837 年 2 月 2 日发表《迁徙的农场主宣言》,代表所有参加大迁徙的布尔农场主,宣告他们将迁往长久居住的国土,以维持他们与科伊奴、黑奴之间合适的关系①。越来越多的布尔农场主参加了大迁徙,有上千辆牛车和四五百名布尔战士汇聚于塔巴恩丘。经过几个月筹备(4

—6 月),1837 年 6 月 6 日,各路迁徙队伍聚会温堡,决定成立一个新国家

——新荷兰,并通过九条宪章,计划在到达纳塔尔以后请求荷兰国王重新接纳他们为臣民。会议选举雷提夫为总督和民团总司令。但这个新荷兰国家成立不到四个月就发生裂痕。波特吉特和厄伊斯不满雷提夫派和马里茨派占据了几乎所有高级职位,并在今后去向问题上发生争执:雷提夫主张迁往尚有许多无主之地和港口的纳塔尔;波特吉特则打算去德兰士瓦;厄伊斯背弃宪章,想把自己一伙独自带进纳塔尔。

1837 年 10 月,雷提夫带领自己一部分队伍朝着进入纳塔尔的必经之道

——德拉肯斯山隘口进发。波特吉特则率领一队民团去进攻恩德贝勒人,以便占领德兰士瓦。此时姆齐利卡齐正遭受来自几方面的进攻:丁刚发动对他的第二次讨伐;拥有火器装备的格里夸人又几次掠走其畜群。他计划效法塞图安,向北发展,已派凯利皮率先遣队勘察北部土地。11 月,波特吉特率 330

名布尔骑兵和 50 名罗朗人步兵对恩德贝勒人进行追击,沿途烧杀,激战九天

(11 月 4—12 日),迫使恩德贝莱人退出马里科谷地。在首府卡潘失陷后, 姆齐利卡齐毅然决定涉渡林波波河北上,以便赶在雨季结束之前在新土地上播种谷物。11 月 12 日,布尔人骑兵追到德瓦尔斯贝赫山顶,目睹恩德贝莱人涉渡马里科河、穿过锡夸内峡谷消失在远方。恩德贝莱人的北上,使德兰士瓦土地上失去一支最强大的捍卫力量,给布尔人的殖民渗透提供了有利条件。

1837 年 10 月中旬,雷提夫令大队人马暂屯德拉肯斯山隘口,自己带十数骑到纳塔尔港,就建立纳塔尔的布尔人殖民地,取得当地英国商人的支持。10 月 19 日和 11 月 8 日,他从纳塔尔港致信丁刚,要求后者让布尔人在毗邻祖鲁领土的无人地带居住。雷提夫语含威胁地说:姆齐利卡齐的不妙下场, 就是行为不端的国王的下场①。接着,雷提夫率 15 名骑兵窜入祖鲁首府姆冈

冈德洛武,向丁刚索取土地,未果。1838 年 2 月 3 日,雷提夫率 71 名骑兵

和 30 名科伊仆役再次进入祖鲁首府。他大肆夸耀布尔人如何打败恩德贝莱人。在场的英国传教士记载说,当时雷提夫一行绕城骑行,进行威胁,向空中放枪,恫吓祖鲁人。此时布尔人迁徙大军已从德拉肯斯山隘口源源开进纳塔尔的图盖拉河流域,占地建立农场。丁刚决定消灭这股不速之客,以消除迫在眉睫的威胁。雷提夫要求丁刚在一份割让土地文件上画押。为了麻痹敌人,2 月 4 日丁刚在这份文件上签字①。之后,他以举行战舞表演为名调动军队。2 月 6 日,在为雷提夫一行举行的送别集会上,丁刚下令祖鲁战士逮捕雷提夫及其随从,并全部处死。

2 月 16 日,祖鲁军在图盖拉河流域消灭了占领布须曼河和布劳克兰河之间土地的布尔农场主。随后几个月,祖鲁军摧毁了纳塔尔境内几乎所有的布

① D.Robinson&D.Smith,op.cit.,p.31.

① D.Robinson&D.Smith,op,cit,pp.32-33.

① 究竟有无这个割让土地的文件,历史学家聚讼纷纭。Cory 在《南非的兴起》一书中曾认为这个文件是伪造的。

尔人堡垒和农场。3—4 月间,德班港殖民者劫掠当地祖鲁人牲畜、妇女和儿童,丁刚命令其弟姆潘达率军焚毁德班港,英国殖民者退避船上。1838 年 4 月,祖鲁军在埃塞伦尼击败了从德兰士瓦驰援的波特吉特和厄伊斯的数百名援军,击毙厄伊斯。波特吉特退往德兰士瓦,从此不敢再同祖鲁军作战。9 月,马里茨在东部边区援军到来之前就去世了。侵入纳塔尔的布尔人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在祖鲁人不断反击下,布尔人遭受自 1835 年开始大迁徙以来最惨重的损失,3500 人中死去 350 人。布尔农场主各自逃散,溃不成军。

残存于纳塔尔的布尔农场主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一致请求开普殖民地赫拉夫里内特边区的民团司令官比勒陀利乌斯前来领导他们。11 月 20 日, 比勒陀利乌斯被任命为布尔军总司令。他着手整顿民团纪律,征募 500 名精

干骑兵,装备 57 辆满载弹药辎重的牛车,配备 2 门小炮。12 月 15 日,进入纳塔尔的布尔骑兵前哨与祖鲁前锋接触。比勒陀利乌斯在恩康姆河河套上摆下环形牛车阵,把几十辆牛车首尾相接,利用深邃的河水掩护背后的侧翼。布尔人在武器和军事技术上都占有优势。他们在防守时利用牛车作为掩体, 发挥枪炮的密集火力;追击时以骑兵开路,从马上射击挥砍。祖鲁军除少数人拥有火器外,绝大多数人只有刺矛和投枪。布尔人燧发枪的射程为祖鲁人投枪掷程的两倍,对密集队形杀伤力尤大。祖鲁军在军事上本有突袭和设伏的优势。12 月 16 日凌晨,祖鲁战士排成密集的公牛角阵,惊天动地呐喊着向布尔人的牛车阵发起冲锋。血战持续了两个小时。祖鲁战士轮番持矛冲锋, 伤亡惨重。丁刚下令撤退。布尔骑兵纵马狂追。祖鲁军被击溃,伤亡 3000 人,鲜血染红了恩康姆河,血河因此得名。

血河战役后,布尔军乘胜进击,占领祖鲁王国首府,丁刚退往北方。布尔人利用祖鲁王国发生内讧、一些酋长反叛、姆潘达觊觎王位之机,多方拉拢收买,拼凑反丁刚的势力。1839 年 3 月,在内忧外患交逼下,丁刚被迫答应图盖拉河以南土地由布尔人占领,并赔偿 1000 头牲口和 10000 公斤象牙。

丁刚返回首都,重建姆冈冈德洛武。1839 年 10 月,姆潘达率 17000 人和 27000

头牲畜叛离丁刚,投靠布尔人。1840 年 1 月 30 日,在布尔军支持下,姆潘

达在姆库齐河以北的马康科击败丁刚。布尔人乘机大掠,抢走 60000 头牲口,

掳掠众多黑人儿童①。1840 年 2 月 18 日,姆潘达由布尔人加冕为“祖鲁王”。登上王位后,姆潘达把图盖拉河至白乌姆福洛齐河之间的大片土地奉送布尔殖民者。祖鲁王国只剩下半壁河山,成为布尔殖民者的附属国,偏安一隅。丁刚于 1840 年在斯威士兰境内去世。

三、布尔人共和国的形成

在战胜祖鲁人以后,6000 名布尔人定居在已被征服的纳塔尔土地上,并着手建立国家。各路迁徙队伍之间矛盾重重,经过调和、妥协,终于在 1840

年 10 月达成协议,宣布成立纳塔利亚共和国,以彼得马里茨堡为首都,以荷兰国旗的颜色作为共和国国旗底色。纳塔尔立法议会名义上是所有布尔移民的最高立法机构,在德兰士瓦高原成立分会,但从一开始议会权力就只限于纳塔尔。布尔共和国在成立宣言中悍然宣称,它接管图盖拉河与乌姆福济齐河之间的整个地区以及整个海岸和已发现或将发现的一切港口。布尔农场主

① M.Wilson&L.Thompson,op.cit,pp.354-363.

争先恐后抢占或圈占属于非洲人的土地。在 1842 年以前,各布尔人公社就占领了水牛河——图盖拉河和姆齐姆库卢河之间的所有土地。

英国对纳塔尔的态度长期犹豫不决。自 19 世纪 20 年代以来,纳塔尔港

(德班港)英商屡次要求英国政府兼并,英国考虑当地无利可图,曾予拒绝。布尔人占领纳塔尔最初两年,英国政府倾向于让其自行其事。但不久,荷兰和美国船只先后到达纳塔尔海岸,引起英国忧虑,担心英国海军将丧失对南非海岸的控制。而布尔人为了兼并更多土地,将纳塔尔土著居民当作多余人口强行遣送到庞多兰,引起纳塔利亚共和国同法库酋长的冲突,这便给予英国干涉的借口。1842 年 5 月,英国派史密斯上尉率英军 250 人,由庞多兰进入纳塔尔,占领德班港。布尔民团把英军围困在德班近两个月。7 月,英国援军由海路赶到纳塔尔,布军防线迅速崩溃,7 月 5 日,布尔军投降。1843 年,英国正式宣布兼并纳塔尔。近 6000 名布尔人不愿意重新接受英国统治,

陆续离开纳塔尔,翻越德拉肯斯山西去高原地带。到 1848 年比勒陀利乌斯离开纳塔尔时,只有几百名布尔人留在纳塔尔,他们组成的克列普共和国同年也被并入纳塔尔殖民地。布尔人一去,英国移民就接踵而来。从此,纳塔尔成为南非讲英语居民最多的地区。英国派熟谙非洲土著事务的谢普斯通来治理纳塔尔。谢普斯通在纳塔尔推行对南非历史影响深远的土著保留地制度。1856 年,纳塔尔从开普殖民地中分立出来,成为单独殖民地,并成立了一个权力有限的代议制政府和立法议会。

波特吉特自从 1838 年 4 月被祖鲁人击败后,便决定在高维尔地带建立自己的势力。他从巴通人酋长马夸纳手中买下瓦尔河和费特河之间的土地以后,便将这些由他个人控制的土地分配给效忠于他的部下。温堡地区的其他布尔农场主拒绝接受波特吉特的统治。波特吉特撤到瓦尔河以北地区,并于1839 年 10 月宣布他对原由姆齐利卡齐统治的土地拥有通过征服取得的所有权,这份所有权的证书由几个亲布尔人的苏陀人酋长签名画押作证①。波特吉特以波切夫斯特鲁姆为其首府,成立市民委员会作为纳塔利亚共和国议会的一个分支。1844 年随着布尔人从纳塔尔撤出,他便宣告议会独立,结果导致高原地区布尔人的彻底分裂。温堡地区白莫克领导的布尔人拒绝承认波切夫斯特鲁姆的市民委员会。此后,高维尔地区的布尔人分裂为三个各自独立的殖民共同体:波切夫斯特鲁姆、温堡和南卡利登。较小的南卡利登殖民共同体由奥伯霍泽领导,向格里夸人首领亚当·科克和苏陀王国国王莫舒舒一世缴纳贡税,并宣布忠于开普殖民地英国政权。1842 年,温堡地区布尔人无视亚当·科克和莫舒舒的主权,扬言“按圣经,白人不应受黑人统治”,遂宣布奥兰治以北高草原地区独立。1844—1845 年从纳塔尔撤出的数以千计布尔人进入温堡地区,进一步加强了温堡殖民扩张的势力。布尔农场主不断蚕食格里夸人和苏陀人土地,双方屡次发生战争。

波特吉特一伙布尔人在瓦尔河以北地区继续向东北扩展,以期越过英国划定的 25 度线,并寻求一个不受英国控制的海港。他们于 1845 年在奥里赫斯塔德、1848 年在索特潘斯贝赫建立了新殖民地;1849 年又放弃奥里赫斯塔德,南迁到莱登堡。随着养羊业的兴起和人口增长,这伙布尔殖民者逐渐从德兰士瓦的周边地区向地势较高的中心地带扩展。他们的土地扩张引起与当地非洲人一系列冲突。佩迪人在塞克瓦提国王领导下同布尔人进行了长期艰

① 后来的皮拉内斯贝赫、马加利斯堡等城便是以这些酋长的名字命名。

苦的斗争,在卢卢丛山中维持王国的独立, 1857 年与莱登堡共和国划定以

斯蒂尔普特河为界。文达王国同布尔殖民者的不断冲突,只是到 1867 年布尔人放弃了索特潘斯贝赫大部地区以后才基本结束。在西界,茨瓦纳各酋长国遭受的土地损失最大,布尔殖民者一直向西扩展到哈茨河和莫洛波河。拥有火器的茨瓦纳人坚持抵抗,挡住布尔人继续向西扩张。布尔人力图收缴茨瓦纳人武装,屡次威胁要洗劫昆纳人、克卡特拉人、胡鲁策人和罗朗人的村寨。茨瓦纳人多方搜集购买火器,并从英国传教士利文斯敦主持的传教会得到火器供应。布尔人慑于其拥有可观的火器,不敢贸然进攻,只能去攻击弱小的酋长国如科帕、恩德宗德扎等,并兼并其土地。

1849 年,为了协调利益,共同镇压非洲人的抵抗,瓦尔河以北几个各行其是的布尔人集团在代德普特开会,决定成立一个统一国家,国名定为南非共和国,并组织中央议会。但统一仍停留在纸上,中央议会很少开会,出席者寥寥,各集团仍不受中央议会管辖。1852 年,英国改变拒不承认布尔共和国的政策。自由党政府权衡利弊,决定让布尔人留在贫瘠的草原上,由布尔人来对付非洲人。在桑德河谈判中,德兰士瓦共和国(南非共和国)各集团矛盾重重,竟派不出一个统一代表团进行谈判,比勒陀利乌斯遂以布尔人领袖身份前往谈判。桑德河谈判达成如下协定:布尔人保证英国在德兰士瓦境内自由贸易;英国则承认瓦尔河以北布尔人独立,禁止开普殖民地商人向非洲人出售火器。桑德河协定为布尔人打开了肆行兼并非洲人土地而无须顾忌英国干预的道路。1852 年以后,德兰士瓦布尔人变本加厉掠夺非洲人土地和童奴,屠杀非洲人的事件层出不穷。1854 年,彼德·波特吉特率兵讨伐拉拉人,封锁拉拉人避难的山洞,造成 3000 人被杀和饿死的惨剧。

1854 年 2 月,英国与奥兰治(温堡)地区布尔人缔结布隆方丹协定,承认奥兰治独立,后者改名为奥兰治自由邦。

两个布尔共和国成立后,内部仍是分裂的。议会形同虚设,效率极低, 所谓“国家”仅是一些名不副实的“土地共和国”。1853 年比勒陀利乌斯去世后,其子马提努斯(亦称小比勒陀利乌斯)继位。小比勒陀利乌斯野心勃勃,妄图统一奥兰治河以北所有布尔人。1854 年,他到温堡策动政变,企图吞并奥兰治自由邦,未成。1857 年,他率民团进攻奥兰治自由邦。两支布尔人军队在犀牛河上对峙。正在此时,莱登堡共和国宣布退出南非共和国,小比勒陀利乌斯慌忙罢战撤兵,赶回德兰士瓦处理内部事务。1860 年,他利用奥兰治内部矛盾,总算当选为奥兰治自由邦总统。但两国并未真正合并,仅有个共同总统。1863 年,德兰士瓦几个民团司令为争夺总统宝座互相火并, 小比勒陀利乌斯的地位岌岌可危,不得不辞去奥兰治总统,回北方整饬内部。同时,非洲人乘德兰士瓦内部不稳,加强反抗斗争,拒交贡赋。小比勒利乌斯以铁血手腕严酷镇压非洲人,显现出他是保护布尔地主的不可缺少的“强人”。在克鲁格支持下,1864 年他又重新当选为总统。奥兰治自由邦则另外选举居住开普殖民地的普兰德当总统。两个布尔人共和国在摇摇晃晃中终于站住了,它们面前站立着日益加强反抗的非洲人。

四、土地和劳动力问题与南非种族主义的缘起

布尔殖民者是极其贪婪的土地掠夺者。侵入纳塔尔、奥兰治和德兰士瓦以后,无论是富裕、中等或贫穷的布尔农扬主都把新区土地当战利品,无情

地掠夺非洲人的土地。血河战役后,布尔人在图盖拉河以南擅自规定,凡在1838 年 12 月以前进入纳塔尔的农场主,可得到两个面积为 3000 摩尔根土地

的农场(折合 15480 英亩),以后进入的可得到一个同样面积的农场。凡年

满 18 岁的布尔少年,只要缴 12 元登记费,就可领有土地。布尔人采取英国移民在加拿大的大面积占有土地的办法,往往十户家庭的移民就企求占有一整座城镇大小的土地。布尔农场主进驻新区后,立即忙于跑马圈地,划分地界,给地界的自然标志——小溪或山丘命名。人民议会则发给土地所有权的证明书。由于圈占土地过于广袤,有些土地在圈划之后几十年无人问津,任其荒芜。从温堡到哈里史密斯(直线距离约 200 公里)的奥兰治地区,仅由

200 个农场主领有。纳塔利亚共和国成立头两年就有 250 万英亩土地由 254

名布尔人登记领有,但实际上只有 49 人使用过这些土地①。它们绝大部分都属于因姆法肯战乱而暂离故土的非洲人的土地。当他们返回故土时,发现家园土地已全被白人占领,无处栖身。估计 1838 年战乱时期,纳塔尔土地上非

洲人仅剩 5000—11000 人;1843 年大批难民返回故土,非洲人骤增至 8—10 万。布尔人除了把少数非洲人留作廉价劳动力供驱使外②,大部分(估计包括祖鲁人近 10 万人)予以驱逐。1841 年布尔人民议会作出决定:“为了(布尔)共同体的安全起见,完全有必要将仍在我们中间生活的卡弗尔人安置到边远的地方”,“必须强行押送到指定地区,不管他们愿意与否”③。这些祖鲁难民被驱赶到乌姆齐姆库卢河以南的庞多兰。

对于被允许留下作为劳动力储备的非洲人,布尔议会规定他们必须安分守己,承认布尔共和国至高无上的权威,服从其法令和条例,才可在特居地④ 居住,并受布尔政权所承认或指定的酋长、头人管辖。但列为特居地的土地毫无法律保障,布尔殖民者一旦需要,便可随时收回或掉换。例如原先“给予”塔瓦纳酋长的一片较大土地,后来被任意收回,而另外更换一块小得多的、贫瘠的土地。非洲人只有两种选择:或起而反抗,夺回土地;或忍气吞声,默默忍受。

英国接管纳塔尔后,鉴于布尔人大肆圈占土地造成破坏生产、人口流失的严重后果,并为了在久经战乱的纳塔尔建立安定局面,开普殖民政府吸取了东部边区科萨人起义的教训和英国教会在当地所创造的教会保留地的经验,着手解决土著的土地问题。1846 年,省督韦斯特任命一委员会,结合纳塔尔实际情况,制定了一套土著保留地制度。英国根据以下几项原则考虑保留地的设置:第一,剥夺非洲人的土地是白人移民获得劳动力的基本手段, 只有当白人拥有过剩土地,而非洲人土地不足,从而在自己土地上无法维持整个部落人口的生存,方能迫使非洲人外出谋生,出卖劳力;第二,划给非洲人的保留地,既要使非洲人的小农庄同欧洲人农场隔开,又要使保留地分布在欧洲人农场周围,以便欧洲人就近获得劳动力;第三,不给予保留地固定的土地所有权。到 1849 年,按此原则已划定 7 个保留地,其后按教会保留

地方式陆续分给非洲人。到 1864 年,纳塔尔已有 42 个保留地共 200 万英亩、

① S. Marks& A. Atnuore.Economyand Society in Pre-industrial South Africa(《前工业化时代南非的经济与社会》),Longman 1980,p.152.

② 每 6000 英亩布尔人农场允留 5 户黑人家庭充作劳动力。

③ 亨·耶内克《白人老爷》,世界知识出版社 1981 年,第 63 页。

④ 特居地与保留地的不同在于,特居地内的土地白人殖民政府有权随时收回,或予以更替。

21 个教会保留地共 17.5 万英亩。保留地大多数设在图盖拉河以南,少数分布在德班以南、彼得马里茨堡以西和德拉肯斯山麓下。这是些贫瘠、缺水的土地,每个非洲人平均分给 20 英亩。英国计划把 8—10 万非洲人迁入保留地。据 1851 年谢普斯通估计,大约 2/3 的纳塔尔非洲人仍居住在保留地以外的英国皇家土地和私人土地上①。

布尔农场主占领大片新土地后,劳动力缺乏成了严重问题。现成的劳动力只有随之前来的 14000 名科伊仆役和少量应予解放的奴隶,其中还有不少已逃亡到英国人治下的德班港。布尔殖民者不敢以恢复奴隶制来解决劳动力问题。早在大迁徙之初,为了不给英国以军事干涉的口实,布尔人在雷提夫发布的《迁徒者声明》中曾被迫保证不畜养奴隶。但布尔人顽固坚持种族歧视制度和前资本主义制度,长期拒不使用黑人雇工。因此,当他们一越出开普殖民地边界,便宣布废除第五十号法令,恢复 1809 年的《霍屯督法》,规定每个男性非洲人都必须携带通行证(通行证为金属牌或木牌,挂在脖子上);无通行证者一律被当作流浪汉逮捕,或移交布尔农场主当无偿劳工。在纳塔尔继续推广学徒制,实行变相的奴隶制或童奴制。纳塔利亚共和国法律规定,凡在战争中俘虏的儿童均由军事长官分配给白人农场主当学徒;此项规定后来又扩大解释为,凡由父母出于某种考虑自愿交出其子女者也照此办理。实际上,为了无偿获得学徒,布尔民团经常擅自采取军事行动,劫掠童奴。一些非洲酋长为了取得现金,也出卖儿童。斯威士人酋长常把被征服部落的儿童卖给布尔人。这种劫掠儿童当学徒(童奴)的勾当在各布尔共和国普遍实行,并延续很长时间。一个布尔农场主承认:“许多农场主简直把我们正在进行的反对祖鲁人的战争看成是一种虏掠的远征。猎获的价值很大。人们都把它视为好运气的开始。使用暴力从卡弗尔人家庭带走三四个年幼的卡弗尔男孩和女孩,以便更好地掩饰奴隶制真相,难道是不被允许的吗?”①按布尔人的法律,男学徒到 25 岁、女学徒到 21 岁就不得再继续充当学徒,但他们被迫继续留在农场里为布尔人做工,仍处于农奴、半农奴的地位。布尔人占领德兰士瓦和奥兰治后,少数非洲人很快成为布尔人家庭的附庸,被并入白人共同体中,处于劳役佃农地位。按规定,每个农场主可以奴役四户非洲人家庭,让他们住在农场干农活和各种杂活。这些非洲人脖子上挂块牌子,正面刻上本人姓名,背面刻写主人姓名。他们不得擅离农场,凡未得主人许可而离开农场超出马行两小时的距离,就将视为逃亡而遭到逮捕。

大部分非洲人被安置在特居地内作为白人农场的征调劳力使用。他们由酋长安排,向布尔农场主提供一年所需的劳力,报酬仅是一头小牝牛。他们还被征调去充当民团的辅助兵种,为布尔人作战。利文斯敦对征调劳力作了如下描绘:“那些表面上独立的部落必须替布尔人从事所有的田间劳动:耕耘土地,修堤开渠,同时还要自谋生计。我目睹布尔人怎样来到一个村子, 像往常一样,强迫二三十名妇女到他家园子里去除草。布尔人丝毫不掩饰强迫无偿劳动的卑劣行径。他们说‘允许他们呆在我们国家,这就是我们给他们的报酬’。”①

① P. Maylam, AHistoryoftheAfricanPeopleofSouthAfrica(《南非人民史》), NewYork.1986,p. 84。

① M.Wilson&L.Theompson,op.cit.,vol.1,p.367.

① Livingstone ,Missionary Travels and Researches in South Africa(《在南非的传教旅行和探险》),London

布尔人殖民地经济的种族奴役性质进一步强化了种族差别,给种族主义的滋生准备了合适的温床。1856 年 5 月,南非共和国在勒斯滕堡召开人民议会,制定了一部巩固殖民者既得利益、排斥非洲人分享各种权利的《勒斯滕堡宪法》。它明确规定,只有白人才能享有公民权,黑人不得享有公民权, “无论在教会或在国家中都不允许有色人种同白人居民之间存在任何平等权利”。这部宪法从法律上明目张胆地规定了南非种族之间的不平等地位,标志着南非种族主义发展的一个重要阶段。

英国人从布尔人手中接管纳塔尔以后,需要争取非洲人的好感,以保持毗邻的开普东部边区的安定。在较长时期内,纳塔尔的英国移民很少,这促使英国人采取了有别于布尔人的土地政策和劳动力政策。英国主要通过向非洲人征收茅屋税(从 1849 年以后每座茅屋征税七先令),迫使黑人为获得现金缴税而去替白人做工。非洲人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去充当雇工或佃农,有的在保留地内成为拥有土地的小自耕农;有的在保留地以外(即属于纳塔尔殖民地的土地上)获得土地。少数人居住 12 年以上,并拥有土地私有权(一

般从教会购地),按纳塔尔法律尚可获得选举权。到 1874 年,据估计原为殖

民者、教会和土地公司所有的 500 万英亩土地,实际上已由非洲人占有使有

(只交一些地租给在外地主),形成了著名的所谓“黑点”(black spots)。1849 年,由于白人农场主经营农业的失败,非洲小农生产的玉米大量输出到开普殖民地,而在纳塔尔消费的谷物,一半以上是由非洲人生产的①。一些非洲农民也开始种植甘蔗和棉花。白人农场主抱怨他们竞争不过非洲小农,因为后者生产成本低,并吸收了本来会流动到白人农场的廉价劳动力。迁入纳塔尔定居的赫卢比人在从事和适应各种农业经济上所表现出的特殊能力,引起白人农场主的忌恨。纳塔尔非洲人经济的显著发展,证明南非非洲人并非不擅长于商品经济。这样,殖民者便在经济力量之外,乞求于直接的政治权力。1873 年,殖民当局强迫收缴赫卢比人的枪支,兰加利巴累酋长拒绝听命。但当英军进攻时,酋长逃走,赫卢比酋长国被摧毁,牲畜被没收拍卖,土地被白人移民占领。赫卢比人富有竞争力的经济被人为地摧垮了,从此成了殖民者的廉价劳动力。其他非洲农民的商品性农业,也因受到白人殖民者越来越大的压力而趑趄不前。

纳塔尔殖民当局为解决英国甘蔗种植园主缺乏廉价劳动力的问题,决定仿效毛里求斯岛的办法,从印度输入契约劳工。1859 年,他们同英印政府商定从印度输入劳工,契约期限为 5 年,10 年后可允其自由往返,若愿在南非定居可授以土地;并允许输入男工时伴随一定比例的妇女。1860 年 11 月 16

日,首批 1388 名印度劳工到达纳塔尔(其中男劳工 1029 人,妇女 359 人)②;

到 1866 年共输入 6000 多名;经过八年停顿后,1874 年起又开始输入。许多

契约劳工期满后留下定居。到 1904 年,纳塔尔的印度人已达 10 万人,1911

年增至 14.2 万人(欧洲人为 11 万人),占当地居民总数的 11% ,形成印度人社区。印度人在南非同样受到白人殖民者的种族歧视,使南非种族问题更加复杂。

1858.p. 39.

① S.Marks & A.Atmore.op. cit.,pp. 156,166 note 26.

② M.Palmer,The History of the Indians Natal(《纳塔尔印度人史》),Oxford1957,p.28.

五、科萨人捍卫家园土地的斗争

在 1799—1803 年的第三次开普—恩戈尼边界战争(通称“卡弗尔战争”) 结束以后,北科萨人的格卡利卡酋长国的欣察(在凯河以东)和南科萨人的腊腊布酋长国的恩得兰比(在楚尔费尔德地区)都得到很大的增强。一心想充当南北科萨人最高酋长的盖卡,面对这东西两股势力的威胁,开始寻求英国殖民当局的支持。1807—1811 年,仍住在楚尔费尔德地区的布尔人或被赶走,或接受恩得兰比的管辖。英国殖民当局力图巩固其在大鱼河以西地区的统治。他们故意制造紧张气氛,散布流言,声称英国如果不立即派出强有力的部队,卡弗尔人(科萨人)国家将扩展到开普敦附近。

1812 年英国新任军事长官克拉多克将军决定对科萨人采取军事行动,以恢复东部边区向开普敦供应肉类的运输线。格雷厄姆指挥一支由英军、格里夸人和布尔民团组成的军队侵入楚尔费尔德地区,在 1812 年第一季度,把当

地非洲居民 22000 人全部赶过大鱼河左岸。格雷厄姆在新建的村庄克拉多克和格雷厄姆斯敦① 之间建立一条堡垒线,以阻止非洲人越过大鱼河以西(右岸)地带。克拉多克将军把所侵占的边界线堡垒附近的土地,以 15 年租期出租给白人移民。1812 年末,由于开普敦面临法军入侵的威胁,内地英军撤走, 科萨人重渡大鱼河,返回故土。1815 年欧战结束后,英军重新驻防大鱼河畔。

恩得兰比部落被赶到大鱼河左岸,失去了大鱼河以西大片土地,被迫接受盖卡统治,人心愤懑不平。1818 年,一个名叫马卡纳(又称“左撇子”) 的先知,在这伙失望沮丧的西科萨人队伍中宣传:只要科萨人能够遵守严格的道德规范,先辈英雄就将乘万能之风回到人间,把白人从祖先土地上赶走。丧失家园的科萨人备受鼓舞。马卡纳号召所有住在大鱼河以西的西科萨人在恩得兰比旗帜下联合起来。成千上万科萨人涌入恩得兰比队伍。1818 年,由于旱灾肆虐,争夺大鱼河东岸(左岸)拥挤不堪的牧场的斗争更趋激烈。恩得兰比的部众同被英国承认为全科萨人最高酋长的盖卡的部众发生冲突。11 月,在阿马林德战役中,盖卡遭到严重失败。1819 年底,英国发动第五次开普—恩戈尼边界战争,英军越过大鱼河,进入左岸,击退恩得兰比部队,抢走 23000 多头牲畜,扶持盖卡复位。但英军刚一撤退,恩得兰比和马卡纳率众再次击败盖卡。马卡纳率万人大军渡大鱼河,围困格雷厄姆斯敦,但久攻不下。英军反扑,再次侵入大鱼河左岸,直抵凯河,烧杀掠掳,蹂躏两河之间广大地区。马卡纳被俘,囚禁在洛本岛,死于 1820 年①。英国总督萨默塞

特迫使盖卡割让大鱼河左岸和凯斯卡马河之间 4000 平方英里土地,将它划为中立地带,把所有科萨人赶走,由英军巡逻。盖卡投靠英国,反而落得丧失大片土地的下场,从此一蹶不振,终日酗酒, 1829 年死于酒精中毒。

1829 年发生严重旱灾,许多牧场草情恶化,不适放牧。白人农场主肆无忌惮地赶着畜群涌进实际上属于科萨人土地的中立地带。1829—1833 年,殖民当局在卡特河和拉夫德莱地区之间把马可莫(盖卡之子)部落赶来赶去, 使他们无法安生。殖民当局怂恿白人殖民者实行所谓报复性劫掠制度:任何白人农场主均可借口自己的牲畜丢失而肆意劫掠科萨人牲畜。这更使科萨人惶惶终日,不胜其扰。1834 年 12 月 25 日,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马可莫率领12000

① 均以殖民军军官名字命名。

①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Africa,vol.5,p.361.

科萨人渡大鱼河进入右岸(西岸)地带,收复楚尔费尔德地区。1835 年,英军渡大鱼河长驱直入科萨人居住区,远及凯河。科萨人巧妙地避免在开阔地带与英军作战,利用岩崖和丛林展开游击战。 1835 年 4 月,殖民当局与科

萨人最高酋长欣察举行谈判,要求科萨人赔偿 25000 头牲畜和 500 匹马,并割让凯河和凯斯卡马河之间大片土地。欣察被扣作人质,不久被枪杀。1835 年 5 月,英国总督德班宣布兼并这块割让土地,改名为阿德莱德省。布尔农场主欣喜欲狂,在多年征战之后终于从科萨人手中夺到了这片水源最好的东部沿海走廊地带。科萨人不甘屈服,为保卫家园拼死作战,坚守大鱼河与凯河之间土地,不时袭击开普殖民地白人定居地区。伦敦政府考虑到兼并如此大片地区超出了当时开普政府的军事力量,不得不在一年以后,即 1836 年

10 月,下令从阿德莱德地区撤退。英国殖民大臣格伦厄尔勋爵在 1835 年 12 月致德班信中承认:“卡弗尔人有充分的理由进行这场战争。他们被一系列侵略和地方当局经常改变政策而造成的损失所激怒,除了将丧失的土地夺回来以外,没有别的办法。”英国把 17000 名芬果难民迁入凯斯卡马河与大鱼河之间的佩迪堡附近,作为白人农场主的屏障。殖民当局同科萨人酋长建立补助金“条约国”关系,以保证它在布尔人大迁徒所引起的动乱中维持边区的安定。

进入 19 世纪 40 年代以后,英格兰毛纺织业的发展间接地推动着英国在开普东部边区的殖民扩张。1846 年,开普殖民地美利奴羊的羊毛出口总值达295 万英镑,已超过肉类出口总值。随着出口羊毛业的繁荣,农场土地价格水涨船高。优质土地越多(即饲养美利奴羊越多),意味着从售羊和生产羊毛所得的利润越高。英国人从本国圈地运动的经验中知道,只有当殖民者拥有过剩的土地而科萨人土地严重不足时,才能迫使土著出卖劳动力。因此, 英国人侵占的土地总是远远超过其实际需要。对土地的贪求怂恿白人农场主寻衅闹事。1846 年,仅仅为了科萨人酋长散迪勒的一个亲戚偷了农场主一把斧子,英国殖民当局便兴师动众乘机挑起第七次开普—恩戈尼战争。在这场战争中,科萨人的反击战打得很出色,一度进逼到伊丽莎白港,用游击战术困扰着殖民军的供应线。但由于科萨人粮仓被殖民军烧毁,而畜群又被转移到安全地带,在战区造成饥荒。到 9 月,科萨人不得不暂时放下武器,去收

割地里庄稼。战争一直持续到 1847 年,英国骑兵终于把东西两支科萨人赶回到东区。

1847 年,在镇压科萨人以后,新任总督史密斯采取兼并政策,把凯河到大鱼河地区统统变为英国殖民地,命名为英属卡弗拉里亚(后称西斯凯)。科萨人成为英国臣民,由英国管理。所谓英国管理,实际上是让一些临时拼凑起来的非洲警察来管理。警察狐假虎威,鱼肉乡里,使科萨人倍感痛苦。史密斯总督专横跋扈,倒行逆施,解除散迪勒酋长职务,代以白人行政官, 更引起普遍怨恨。一个新先知姆兰杰尼预言,昔日英雄即将复活,前来帮助科萨人打败白人压迫者。1850 年 12 月,在英属卡弗拉里亚爆发了第八次战争。在先知鼓动下,传教站的科伊农民、滕布人都站在科萨起义者一边。军屯村全被消灭。1851 年英国援军赶到,仍未能取胜。1853 年 2 月,殖民当局从布尔人中招募了几个民团,才击败了科萨人的游击队。

新任总督格雷在卡弗拉里亚新区积极推行兼并非洲人土地的政策,引进欧洲移民(1855 年把参加克里米亚战役的德国军团退伍官兵移屯新区),将科萨人沦为自由雇工,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培植社会基础。科萨人不断遭受

失地和丧权辱国的痛苦,心情压抑沮丧,对现任的部落领袖失去信心,把希望寄托在宗教领袖身上。女先知农夸斯预言,如果科萨人宰杀所有牲口并毁掉存粮,那末在预定的一天,他们的祖先将靠万能之风复活,并把白人赶下海去。上苍将供应粮食。于是,屠牲和毁粮之风迅速蔓延到西至大鱼河、东至滕布人的地区,短期内宰杀了 20 万头牲口。当夏雨普降时,狂热的农民也不去种庄稼。1857 年 2 月,饥荒开始,西斯凯地区饿死 2 万人,3 万多饥民进入开普殖民地,为得到粮食被迫去当雇工。短短八个月内,西斯凯人口从1857 年 2 月的 104721 人减到同年 12 月的 37697 人。开普殖民地白人农场主白白得到几万名廉价劳动力。西斯凯荒无人烟的大片土地,成为格雷总督安置德国退伍大兵和爱尔兰女人的农场。科萨人元气大伤,80 年英勇斗争的成果几乎全部付诸东流,此后掩旗息鼓整整 20 年。

六、巴苏陀王国反兼并的斗争

19 世纪 30 年代中期以后,莫舒舒通过对边陲要地酋长的一系列分封,

并在 1853 年最后击败塞康耶拉,稳固地统治了以卡利登河谷为中心的大片疆土。

布尔殖民者从 30 年代初开始侵入卡利登河谷地区。到 1845 年,布尔人

农场已增加到 300 家以上①。初来时,他们请求莫舒舒国王允许他们暂居西卡利登河谷。后来,一部分布尔人不再往北迁徙,从栖居的牛车上搬到他们仿效苏陀人修筑的土砖屋里居住。早在 1839 年,莫舒舒就提醒布尔人,他们是作为客人居住在他的土地上。时间一久,布尔人诳说莫舒舒给他们的农场土地是作为私人产业,因而不在其主权管辖之内。布尔农场主普遍采取粗放经营方式,依靠不断扩大土地占有面积来维持简单再生产或扩大再生产。因此, 他们得寸进尺,不断侵吞苏陀人土地。起初莫舒舒对布尔人的殖民主义本质认识不清,一度曾与之联合对抗恩德贝勒人,并慷慨允许他们在他的土地上播种庄稼、兴建牧场;到发觉布尔人采取蚕食鲸吞手段时,才开始划定边界, 同布尔人展开斗争。

莫舒舒利用开普英国殖民当局为稳定北部边区形势而施行的补助金条约国政策,于 1843 年 12 月与英国总督内皮尔签订《内皮尔条约》。条约第四项规定了巴苏陀王国的领土范围:“西面,从卡利登河与盖雷普河(奥兰治河)的汇合处至两河在布塔布特附近的源头;南面从两河汇合处起沿盖雷普河(奥兰治河)为界;北面以卡利登河以远 25—30 英里处的平行线为界。”

①非洲人有权在自己土地上向布尔人征税。1845 年,英国殖民当局改变主意, 妄说非洲酋长权力不能施加于白人;在白人居住地上,酋长权力应由英国派遣的驻扎官代为执行。英国殖民当局兼并了奥兰治主权国以后,1849 年 12 月,英国地方官沃登擅自更改苏陀王国边界,以所谓“沃登线”作为王国的西界,把卡利登河与奥兰治河汇流处一条 70 英里长的河间地划给布尔人。这

片土地上散布着数千苏陀人居住的 40 个村寨。莫舒舒坚决捍卫苏陀王国领土,下令该地区所有苏陀人原地不动,决不离开故土。1849 年,一个布尔农场主进占卡利登河岸 5000 摩尔根土地,仅一年就被莫舒舒战士赶走。

① D.Robinson&D.Smith,op.cit.,p.58.

① D.Robinson&D.Smith,op.cit.,p.56.

1851 年 6 月,沃登组织英军和土著军联合进攻苏陀王国的维尔特村寨。

6 月 30 日,莫舒舒大败沃登军。英国败退塔巴恩丘,莫舒舒并未乘胜进攻英国统治下的奥兰治主权国。英国新任总督卡思卡特决定为沃登的失败雪耻, 以保持英国在南非不可战胜的形象。1852 年 10 月,卡思卡特率 2500 名英军

抵达奥兰治主权国,向莫舒舒发出最后通牒,限令他三天内交出 10000 头牛

和 1000 匹马。莫舒舒采取先礼后兵策略。他会见英国总督,表示和平愿望, 不启战衅。但卡思卡特自恃强兵压境,不予理采,继续向塔巴博修进军。12 月 20 日,战争爆发。英军在第一天战斗中失利,伤亡颇多。莫舒舒在小胜之后,致信卡恩卡特罢兵言和。卡思卡特初战受挫,担心陷入糜饷劳师的战争泥潭,便体面地撤兵了。南非史学家锡尔曾称誉莫舒舒致卡思卡特的信为“南非从未有过的最具有策略性的文件”①。

1854 年英国承认奥兰治自由邦独立后,布尔人更肆无忌惮地在卡利登河谷扩张。为强迫巴苏陀王国承认沃登线,1858 年 1 月,布尔人发动了第一次侵略巴苏陀战争。1500 名布尔民团侵入塔巴博修。莫舒舒此时已拥有 10000 名骑兵,大部分配备毛瑟枪或来福枪。布尔人久攻不下险峻高地。莫舒舒将部队分散成游击小分队深入敌后,摧毁布尔人农场。袭扰战使布尔民团军心涣散,纷纷离队回乡救援。莫舒舒率军反击,节节取胜。奥兰治布尔人向德兰士瓦共和国求援。最后英国出面仲裁。面对两个布尔共和国可能联合起来作战,莫舒舒被迫签订北阿利瓦尔条约。条约肯定了北界的沃登线,在南界给苏陀王国增加了一小片领土。

莫舒舒从多年政治经验中逐渐认识到白人殖民者总是相互勾结反对黑人,于是也试图建立黑人防卫同盟。他曾派遣使节往返于索特潘斯山(佩迪、文达等国)和凯河之间进行联络,而远方酋长也常来到塔巴博修共同商讨联合行动。由于白人殖民者全面出击,非洲人各酋长国几乎同时遭受殖民扩张的威协,因而未能创造出一种相互支援的有效方式。但莫舒舒经常向遭受布尔人威胁的非洲酋长国提供火器。

进入 19 世纪 50—60 年代后,苏陀王国进一步发展同开普殖民地的谷物和牲畜贸易,苏陀农民为出口而增产玉米和小麦。他们推广使用引进的牛耕犁耙,增加农耕土地面积;大量使用牛车作为向市场运送粮食的工具;以骑马代步,加快了山区之间的交通速度。他们通过走私火器,使苏陀王国配备了一支强大的骑兵。苏陀社会生产力显著提高,粮食储备增加,人口增多。他们更加迫切需要向卡利登河右岸开辟牧场和农田。但莫舒舒国王年事渐高,精力不济,诸子为争夺王位明争暗斗,削弱了王国的凝聚力。毗邻的奥兰治自由邦进入 19 世纪 60 年代后,内讧减少,国力渐强。随着羊毛业发展迅速,人工灌溉的园圃制得到普遍推广,布尔人对卡利登河畔土地的争夺益趋激烈。1862 年,莫舒舒建议英国派驻扎官常驻塔巴博修,以调解苏陀人和布尔人在卡利登西区的紧张关系。英国予以拒绝,重申它在 1858 年已承认卡利登西区的大部分土地应为布尔人所有。1865 年,布尔人发动第二次战争。深受内讧折磨的苏陀人在战争中处于劣势。布尔人侵入内地,烧毁农田及粮库,屠杀牲畜,制造饥荒。而驻守在卡利登谷地西北区的庶王子莫拉波又居心叵测地同布尔人单独媾和,将北部地区割给布尔人。莫舒舒为了赢得 1866

—1867 年的收获季节时间,将部众从饥荒中拯救出来,被迫同意媾和。1866

① Croy,G.E.TheRiseofSouthAfrica(《南非的兴起》),CapeTown1965,vol.5,p.482.

年 4 月签订塔巴博修条约,苏陀王国被迫割让已被布尔人占领的农耕地区(仅

留下一小块河谷耕地和大部分山区),赔偿 10 万头牛羊和 5000 匹马①,允许布尔地方官驻扎塔巴博修。这是极其苛刻、置人死地的条约。

1867 年收获季节结束,布尔民团刚撤走,苏陀人便重新收复失地,播种

庄稼。两个企图驱赶苏陀人的布尔农场主被杀。1867 年 7 月 9 日,莫舒舒致信奥兰治总统布兰德,指出这次战争原因是奥兰治布尔人要扩张领土、灭绝苏陀民族,并严正声明:布尔人“无权居住在巴苏陀兰,他们应呆在自由邦境内,除此之外无法维持双方和平”②。布尔殖民者对此置若罔闻,战衅重开。布尔民团采取更加残暴的手段,有计划地摧毁苏陀人的粮食供应,制造饥荒。苏陀人在战斗中十分顽强。在一些山区城堡,据守阵地的十几个苏陀人一次又一次顶住 500—1000 名布尔人的猛烈进攻。布尔人始终未能攻下塔巴博修。但苏陀人伤亡惨重,面临着将被布尔殖民者吞并的危险。经过痛苦的权衡利弊,莫舒舒认为在当前形势下免受布尔人吞并的唯一可行之路是寻求英国保护。英国眼见布尔军队咄咄逼人的攻势,也担心如果不立即阻遏奥兰治自由邦吞并巴苏陀王国,布尔人就将取得通往圣约翰斯港的通道,从而在开普殖民地和纳塔尔殖民地之间打进一个威胁英国霸权的楔子,并取得同欧洲人直接联系的港口。于是,1868 年 3 月 12 日,英国高级专员伍德豪斯宣布: “巴苏陀部落人民将被接受作为英国的臣民,上述部落土地将被接受作为英国的领土”①,从而将巴苏陀王国置于英国“保护”之下。英国同时宣布切断对奥兰治自由邦的武器供应,并随即向巴苏陀兰派出开普骑警部队。布尔人在长期战争中已耗尽力量,无力对英国的干预行动进行武装抵抗,遂答应停战。此后,经过棘手的谈判,1869 年 2 月签订了第二个北阿利瓦尔条约。它划定巴苏陀与奥兰治的边界线从卡利登河源沿河而下,到亚默渡口,再往东南延伸,直到德拉肯斯堡山。这条边界比塔巴博修条约所规定的边界稍有改善,但苏陀人仍然失去了大片最好土地——卡利登河以北 30 里宽的沃土地带以及卡利登与奥兰治河汇流处的三角地带。此后,苏陀人因地少人多不得不到白人占领地区从事工资劳动,以弥补土地资源收入的不足。

莫舒舒国王领导苏陀人民同布尔殖民者进行了数十年的殊死斗争,表现出非洲人反对殖民主义的不屈不挠的精神。但是,他们面临的敌人在军事上是强大的,单靠巴苏陀一个小国单独作战难以取胜。在当时情况下,组织整个南部非洲的黑人反对白人侵略的联盟,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因此,从苏陀人的长远利益看,与其被吞并后在布尔人的种族主义统治下亡国灭种,毋宁选择英国的保护,在英布矛盾的缝隙中寻求一片民族生存的天地。历史已经证明,这个拥有自己确定边界和单一语言的民族国家终于在“保护国”形式下保存下来,并使奥兰治自由邦的布尔人不敢肆无忌惮地进行侵略和吞并。诚然,这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选择,因为历史在当时毕竟没有给予巴苏陀人更幸运的选择。

① R.Buell,The Native Problem in Africa(《非洲土著问题》),1928。vol.1,p.166。

② D.Robinson&D.Smith,op,cit,p.76.

① D.Robinson&D.Smith,op,cit,p.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