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船厂

吉林市早先不叫吉林而叫船厂,那时这里只是住着四五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四外全是黑森森的老林子,树木又高又大,一棵挨一棵像麻地一样,齐唰唰的长得可密实了。林子里见不着太阳,也分不出东南西北。林子里飞禽走兽有的是,不是碰见单行虎,就是遇到野猪群,想要跑出来都不容易。

这里前有大江,后有大山,山高林密,树木又直溜又粗实。山下的松花江流经这里,江面宽,江水深,水流得又平稳,真是一个天然的造船厂。官府从四面八方抓来一些工匠,砍木头、锯板子、造木船。为了看守这些工匠干活,官府还特意派来一个营的水兵监工。造出来的船都集中在一个江湾处, 离老远一看,一片齐唰唰的木船排在一起像大兵营一样,所以人们就叫这里船营。

被抓来的工匠可遭罪啦,官府急等用船,就叫工匠没黑天没白天地干活, 几搂粗的大树让两个人拉着大锯一点一点地锯,用斧子一下一下地砍。树放倒后,还得用人挑人抬,慢慢地运下山去。一不小心就会被砸死或碰伤,官府是不管工匠死活的。运下山来的木头,要用锯一根一根地破成板子,晒干后,再一块一块地拼成大船。工匠在大山林里干活,还要受蚊蠓的气。早晨的“小咬”就像风刮起来的土面子那么多,专门往人头发里钻,咬得头皮都胖起来。到了中午前后,“小咬”退下去了,“瞎蠓”又上来了,围着人身前后嗡嗡地乱转,一不小心就叫它叨一口。将近傍晚,瞎蠓少了,蚊子又来了,咬得人浑身是包,火烧火燎地疼。

那些水兵对工匠们不是打就是骂,工匠稍微直直腰就得挨棒子,刚一停脚又挨一榔头。水兵中有个头目,工匠们都叫他“活阎王”,这个家伙心最毒、手最狠,没有一个工匠不挨他打的,大伙儿都恨透他了。

就这样,工匠们吃不饱、睡不好,连熬带累,一个一个地病倒了。病倒了也得出工干活,“活阎王”领着水兵们,手拿着棒子挨屋往外赶,把人们都打到工地上去。有的人就被活活地折磨死了。工匠中有个姓霍的老头,为人胆大心细。他眼看着伙伴们一个一个地倒下去,就对大家说:“要想办法对付这些该死的东西,不能白白地死在他们手里。”工匠们都感到老霍头是大伙儿的主心骨,打心眼儿里佩服他,都愿听他的话,跟着他干。

一天,老霍头正和伙伴们在山上挑木头,听见山下有人吆五喝六地骂不绝声,他一看,“活阎王”正杀气腾腾地直奔这边走来。老霍头想机会到了, 他用橇棍一橇,几根又粗又大的木头顺着山坡滚下去了。只听“活阎王”“妈呀!”一声惨叫,就被压成了肉饼子。水兵们一见老霍头把他们的头目砸死了,就像饿狼抢食似的闯上来。老霍头一看眼也红了,操起木棒子迎上前去, 当时就撂倒了两个。但是由于水兵人多,他没有防备从背后上来了一个像大虾米似的家伙,从后面打了一棒子,老霍头倒下了。

水兵一看把老霍头打死了,就抬着两具尸首摇摇晃晃地走下山去。

工匠们听说老霍头被水兵打死了,都跑过来愤愤不平地说:“要为老霍头报仇!”其中有个姓牛的老头跟老霍头最要好,他看见大家都捋胳膊挽袖子,怕惹出事来工匠们吃亏,忙拦挡说:“不要硬来,硬来会吃亏的。咱们先把老霍头埋了,然后再收拾他们也不晚。”大家听了有理,一齐动手把老霍头埋了,并堆起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坟来。

说来也怪,这个坟墓以后越长越大,很快就长得跟其它山头一样大小。一天夜里刮大风,刮着刮着,只听见“轰隆咋嚓”一声巨响,从老霍头的坟头上窜出一个大火球来,把山穿了一个大窟窿,传说就是龙潭山上的旱牢。火球上站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两只手各拿一个火圈直奔船厂而来。到了船厂的上空,白胡子老头把两个火圈这边扔一个,那边扔一个,火圈立刻变成了无数的火星星,落在水兵的营房上、木船上和木头垛上,然后白胡子老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对准火星星扇起来,火星星立刻变成了一片火海,烧红了半拉天。

这时,水兵们睡得正熟,兵营烧塌了,木船烧光了,木头烧成灰了。可是奇怪,就是没烧着工匠的棚子。于是人们都说:“这准是老霍头报仇来啦。”也有的说:“我亲眼看见他站在火球上,往下扬火呢。”

传说总归是传说,但这个故事告诉了人们吉林市的历史。那就是吉林从前是木材集散地,南来北往的木材都要从这里装车运出。加上这里是造船厂, 木头多,连城墙都是木头的,所以特别容易失火。过去确是着过几回火,一来二去的,“火烧船厂”就被人作为一种规律性的俗语概括出来了。其实呢, 是记载了这座古城久远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