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七夕

七夕又称女儿节、乞巧节。乞巧习俗以及伴随着它的有关牛郎织女的美丽传说是节日的基本内容。崔寔《四民月令》最早将七月七日当作曝书的日子记载下来。在《西京杂记》中开始出现:“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的记述。魏晋以后,乞巧习俗日益普及。《荆楚岁时记》载:“是夕(七月七日),妇人结彩缕,穿七孔针,或以金银、鍮石为针,陈瓜果于庭中以乞巧。有蟢子网于瓜上,则以为符应。”《风土记》则指出,陈列的果实是祭牛郎、织女的,看到天河中有“奕奕白气”,或者“光耀五色”便是吉祥的符应。

唐宋时的乞巧习俗基本未变。《天宝遗事》载,宫中在七夕由宫女“以锦彩结成楼殿,高百丈,可容数十人”,上面陈列瓜果酒菜以奉祀牛女二星, 嫔妃穿针乞巧。除去七孔针,又有了五孔、九孔针。宋代吕原明《岁时杂记》谈到汴梁普通市民的乞巧,他们用竹、木或麻秸编成棚,缠上五色彩绳,又作成仙楼,上面放置牛郎织女像和仙人侍从以乞巧。有的人用木头与纸作成仙桥,将牛女像放在上面。据吕书,七孔针只是形状象篦子的一种东西。

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各地区有各自不同的乞巧形式。清代赵翼《陔余丛考》引《续博物志》记山东风俗:正月各姓女子共卧一榻,盖上被子,用箕扇风,“良久如梦寐,或欲刺文绣、事笔砚、理管弦。”梦后醒来,以此乞巧,称为扇天。宋代吴自牧《梦粱录》谈到用蜘蛛乞巧的方式,用金银小盆盛蜘蛛,七夕次晨观察其结网形状以卜,称为“得巧”。福建邵武则将蟢子放在竹蔑搭成的彩楼中,祷拜乞巧。由穿针演变出漂针习俗。《清嘉录》称,苏州人用杯子盛水,并将庭中露水掺入,在太阳下晒,等水面生出薄膜后,乞巧者将小针浮在水面上,看水底针影的形状以占卜智愚。山西临晋有用麦、豆芽为针乞巧的习俗,七夕前将麦豆浸在盛水瓦器内,七夕时将麦、豆芽放在水面上,称为漂针试巧,以针影作笔尖、鞋底状者为佳。此俗早见于《东京梦华录》,孟元老称为“种生”,有祈年意义。

乞巧习俗的基础是牛郎织女故事,为说明其真正含义,有必要对牛女故事的衍变及其内在含义作些考察。

《诗经·小雅·大东》篇中已有对牛郎星和织女星的歌咏,但那时还未出现具体情节。东汉末年中的《古诗十九首》中的“迢迢牵牛星”一诗描绘出大致情节。牛郎织女的传说的完整记录最早见于任昉的《述异记》:

“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织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天帝哀其独处,许配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絍。天帝怒责,令归河东,唯每年七月七日一夜,渡河一会。”

后来流传的牛女故事基本上分为两类。一类如任昉所记,再加上牛郎借天帝钱不还,遂使夫妇离异的情节。另一类则加入织女是西王母外孙女,王母以簪划出天河以阻挡追赶的牛郎,牛女相见时有喜鹊搭桥等情节。这种题材经过进一步演变,与董永遇七仙女的故事很相似。

一般认为,这个传说浓缩了中国传统社会中农民对于小农经济下男耕女织的生活方式的全部理想,因而备受欢迎。而且就织女及织女崇拜的表层含义,将乞巧行为解释为妇女对心灵手巧技艺的向往也是有道理的。但故事本身的悲剧性后果,使人感到有必要在习俗与传说之间重设一座鹊桥。

在古代中国,河流与爱情之间有着紧密联系。《诗经》中不少诗章如《关

雎》、《汉广》、《兼葭》等都是歌咏男子与隔河相望的女子的爱恋之情的。古代牛女故事中,引人注目的情节之一便是牛郎织女分别居于银河两岸的情节,它显然是《诗经》所咏实际生活状态的反映,并且与古代上巳节,即春季水边祓禊风俗有关。

上巳节现在一般叫做三月三,是古代的性自由节日。《周礼·媒氏》条: “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男女相会或在山野,或在水滨,而水边沐浴习俗与古人认为水有增强生命力的神秘作用有关,其直接效用便是生子。相传商朝祖先契便是祓禊之后降生的。《史记·殷本纪》: “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 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北齐书·窦泰传》载,有巫师对生产不顺利的窦泰母亲建议,“渡河湔裙,产子必易。”也是祓禊生子传说的引申。

祓禊不仅在春季而且也在秋季举行。汉代刘桢《鲁都赋》咏道:“及其素秋二七,天汉指隅,民胥祓禊、国于水嬉,缇帷弥津⋯⋯。”这样,我们有理由认为,牛郎织女七夕相会不过是古代秋季祓禊时男女自由交往的写照。七夕节的祓禊习俗在后代逐渐消亡了,但牛女故事作为解释实际行为合理性的依据,却以神话传说或其他变异形式保留下来。应当指出,在中国古代的时序观念中,春秋季节日存在着强烈的对应关系,春秋季祓禊只不过是许多成对节日之一而已。

牛女结合之后,荒废了织絍,使得天帝震怒,强令其分离,这是第二个有重要意义的情节。苏联学者尤·谢苗诺夫在《婚姻和家庭的起源》一书中指出,原始社会时期,人类为防止性生活与生产活动发生冲突,在生产活动期间,实行着广泛的性禁忌,而对于这种严格性禁忌的补偿,便是特定阶段的性自由节日。在牛女故事中,夫妇间过于亲密的关系显然是导致纺织活动中断的直接原因,因而在深层意义上,这暗示着性生活对生产活动的妨碍; 夫妇仳离与七夕相会隐喻着生产活动期间性禁忌的确立与性自由节日的产生。因此,春秋季祓禊的对应就可以解释为,由于性禁忌的确立而使性自由节日举行于生产周期的开端与结束。

七夕嫁牵牛还有着强烈的农耕仪式色彩。古人认为,男女交合可以促使农作物顺利生长,性行为在某种程度上成为神圣的祈年仪式。G.弗雷泽在《金枝》中谈到爪哇农民在水稻抽穗时同妻子共寝于田野间的习俗,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可以获得丰收。

综上所述,牛郎织女故事所解释的习俗既有生殖崇拜的祈年因素,又有性自由因素,并因而反映出古人对自然循环的认识。尽管后来七夕习俗中占统治地位的是广泛的乞巧活动,但在某些地方的习俗中,我们仍可以观察到远古习俗的影子。唐宋时有所谓“化生”与“摩◻罗。”元代释圆至引《唐岁时纪事》:“七夕,俗以蜡作婴儿形,浮水中以为戏,为妇人宜子之祥, 谓之化生。”吴自牧《梦粱录》:“七夕”条言:“内廷与贵宅皆塑买磨喝乐,又名摩◻罗孩儿⋯⋯市中儿童手执新荷叶,效摩◻罗之状。”化生与摩

  • 罗正象后世庙会中的泥孩一样,体现了人们对后嗣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