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技法

儒家认为,管理者本身必须对治乱成败负担最大的责任,而治乱成败的关键就在于管理者本身是否完成修己的工夫。换句话说,儒家谈领导,不着重被领导者应该怎么样,而是强调领导者本身应该如何。在某种意义上,说教的对象是老板、而不是员工。儒家的管理思想是一套修己以治人的德治主义。儒家强调自我修养、道德修养,且强调修养对管理的重要;例如《中庸》就明白指出修己对于治人的必要性;“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扩大来说,在儒家的心目中,不仅统治者需要修养,被统治者同样的需要修养;“自天下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只不过,儒家对统治者要求较高,而且要求从统治者自身做起。

根据儒家的理想,领导者应该具备哪些条件?领导者应该如何修己?在此,儒家提出许多规范性的说法。其次,我们要运用分析的方法澄清修己与治人之间的关系,并检讨修己是否可以成为治人的充分条件。接着,我们要从批判的层次来问,领导者为了什么而要修己?是什么动力使得一个人想要去做一个好的领导者?此外,我们还可以进一步反省这种管理思想在实际推行时,是否有效。这里先说明何谓儒家心目中理想的领导者。

儒家用了不少名词来指称理想人格,诸如:圣者、贤者、仁者、君子。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君子一词。君子原指有贵族身分的人,但孔子转而用来指有道德修养的人。“君子”与“小人”原来指的是社会地位的分别,在上位之统治者为君子,在下位之被统治者为小人。但是,自孔子以后,儒家开始以“德”言君子;如此,有德行的庶民亦可称为君。在先秦儒家的典籍中, “君子”一词有时以位言,有时以德言。不过,到了后代,“君子”与“小人”竟然完全转化成道德层级的区分。

君子在未见用之前,一方面要“博学、深谋、修身、端行”另一方面要知时运之限,不怨天尤人,君子固然有用世之忱,但是刀也不能过于急切而失了分寸,《孟子·滕文公》:“古之人未当不欲仕也,又恶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与钻穴隙之类也。”不按正当的方式出仕,就好像急着出嫁的女子瞒着父母与人私奔一般。

若是时机来临,亦要先衡量一番,不可有官就做、有位就占,来者不拒。

《论语·于罕》:“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匮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此处并非一般说的待价而沽之意,而是表示要审慎地衡量用世之时机、场合是否恰当。

儒家认为,若有出仕的机会,要先忖度自己能力、估量自己是否真有任事之才。否则,承允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职务,不只是造成自己的损害,更有愧忠人之事的道义。因此,当孔子为漆雕开安排职位时,漆雕开辞谢说, 我对自己还没有十足的信心。孔子听了反而甚表欣慰。(《论语·公冶长》)

其次,在出仕之际,亦须谨慎思量,此一场合是否有益于大道之行?因此,当鲁国的权臣季氏请孔子门人闵子骞出任费宰时,闵子骞坚决地拒绝了。

(《论语·雍也》)而另一位门人冉求为季氏聚敛财富时,孔子怒道:“非吾徒也,小人鸣鼓而攻之可也。”(《论语·先进》)此外,孔子也说过: 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论语·泰伯》)

儒家之所以如此强调出仕之道,主要是希望能够于出仕之际,在一开始先端正其心。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可不慎乎其始。在儒家看来,

若只是为了个人的名利而出仕,根本违反了出仕的意义;最糟的是,这种人日后甚至可以为了个人的名利而损害公众的权益。

孔子以上说的,都是比较理想的情况。另一方面,儒家也承认,我们在某些时候可以为了基本生活的维持而出仕。但是,这时之出仕求取俸禄,其实也不是为了求取名利富贵,而是为了生存。《孟子·万章》:“仁非为贫也,而有时乎为贫;娶妻非为养也,而有时乎为养。为贫者,辞尊居卑,辞富居为贫。为贫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意思是说,出仕的根本目的并不是为了解决贫穷的问题,但是,在个人生活贫穷而无以聊生之际,为了生存,也只得出仕。不过,孟子特别指出,既然是为了维持基本的生活而出仕, 则不应当担任职责重大的高官,也不应当领取超过生活所需的厚禄。

此外,曾经有人问孟子:君子在什么情况下才出仕?孟子回答说:有三种出仕的情况。最好的情况是上司亲自登门恭敬地邀请,并且表明愿意依照他的意见行事,这样就可出仕;若是出仕之后,上司仍然像原初一样有礼貌, 但是却未能言听计从,君子就要离开了。其次,上司虽然恭敬地邀请,却没有表示将完全依照君子的想法行事,这样也可出仕;只是等到上司礼貌开始减退时,君子就要离开了。最糟的一种情况是,君子没有饭吃,国君听到后, 怕他饿死而有损自己的名声,于是拿俸禄周济他;这时君子为了免死也可以接受。(《孟子·告子》)

儒家要求统治者修养自己,修身可以使管理者的内在品质得到提升。儒家有关修身的说法很多,若是根据《中庸》的说法,“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如此,修身之道在于好学、力行、知耻,其目标在于具备智、仁、勇三德。

“好学近乎知”,就是说,我们可以经由学问、知识的累积而成为智者。对于学问的重视,古今中外皆然,理由正如牛顿所言,站在前人的肩头可以使我们看得更远。《荀子·劝学》也指出:“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事实上,人类之所以能不断地进步,就在于他能不断地累积知识,把前代的经验传递到后代。

“好学”是一种主动自发的态度,它不会停止,真正好学的人乃是活到老学到老,如孔子自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论语·述而》)此外,“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环境不断在变动,人也不能抱残守缺、故步自封。

当然,一般所强调的学习,都要求能够活学活用,否则只能成为堆砌知识的书呆子。在儒家亦不例外。孔子说:“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这就表示,学之后还得应用。他又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论语·学而》)这就表示,不能死记材料,要能加以消化、融会贯通。《中庸》提到“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可谓综合了上述两段话的意思。学、问之后,不但要能加以思辨,还要能加以笃行。力行并不等于仁,只是一个人能够老老实实真诚行事,比较不会虚伪油滑。儒家重实践、不尚空言, 重笃实、不尚虚夸。孔子指出,“君子耻其言而敏其行”(《论语·宪问》)。因此,宁可”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宁可“讷于言而敏其行”(《论事·里仁》)。此外,孔子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论语·为政》)“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不逮也。”(《论语·里仁》)

儒家学问主要追求的对象并不在于理论知识,而在于实践知识。因此, 学问的实际表示在于能否笃行。《论语·学而》:“弟子入则孝,出则弟, 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如果要在理论知识及实践表现中选择,儒家当然以后者为主。对他们而言,能够实践才是最重要的, 这就是宋儒强调“事上磨炼”的意思。

最后,说到“知耻近乎勇”,知耻就是知道自己的缺点。一般人可以很敏锐地察觉别人的缺点,也可以很犀利地批评别人短处。但是,对自己的缺点就很迟钝,更怯懦于自我批评。因此,一个敢于面对自己缺点而试图加以改正的人,就是勇者。好学、力行、知耻分言之为三,其实三者只是一事。好学者,德性之开发也,力行者,德性之践履也知耻者,以德性不如人也。

·警惕三件事

《论语》先后在各篇中提出:君子要警惕三件事:年轻时不要迷恋女色; 壮年时不要争强好胜;

老年时不要贪求无厌。

·三益三害

君子具有三种乐趣—— 以得到礼乐的调节为乐, 以宣扬别人的好处为乐,

以结交公众贤明的朋友为乐, 如此,便对君子有益:

又有三种事情会对君子有害—— 以骄傲为乐,

以浪荡飘游为乐, 以大吃大喝为乐,

如此,便对君子有百害而无一益。

·杜绝四种毛病

君子杜绝的四种毛病是:

①不凭空臆测;

②不绝对肯定;

③不拘泥固执;

④不自以为是。

·尊祟五种行为

君子要尊祟的五种行为是:

①庄重;

②宽厚;

③诚实;

④勤敏;

⑤慈惠。

·提倡五种美德

君子应提倡的五种美德是:

①给人民以好处,自己却无所耗费;

②使用百姓,却不使他们怨恨;

③有所欲求,却不贪婪;

④安泰矜持,却不骄傲;

⑤态度威严,却不凶猛。

·行为九项规范

君子在言行举止等方面以下面九项规范为准:

①看的时候,考虑看明白没有;

②听的时候,考虑听清楚没有;

③脸上的颜色,考虑是否温和;

④容貌态度,考虑是否庄重;

⑤说的言语,考虑是否忠诚老实;

⑥对待工作,考虑是否严肃认真;

⑦遇到疑问,考虑怎样请教别人;

⑧将要发怒,考虑有什么后患;

⑨看见可以得到的,考虑自己该不该得。

·六言六蔽

这是孔子对子路说的:

子曰:“由也,女(汝)闻六言六蔽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智)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 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尖刻);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论语·阳货》)“仁、智、信、直、勇、刚”本是好品质,“仁、智、勇”是孔子提倡的“三达德”;直和刚他也赞赏过, 如以“友直”为益友,以“直道以事人”为善行,以任用“直”者为善政; 又说“刚毅木讷近仁”(《论语·子路》)。何以“不好学”,都成了弊病呢?结合到他关于“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胆怯),勇而无礼则乱, 直而无礼则绞”的论述,可知任何优良品质都必须服从一定的准绳,都必须合乎“礼”的规范,一个人必须把他充沛的好心善意用良好的、合乎礼仪的态度,恰如其分地、也是小心谨慎地表达出来,达到主观愿望与客观形式的完美统一,那才是善言善行。否则,即使是满腔热忱,一副好心,也会适得其反。看来,任何东西,任何言行都得有个节度(礼),这个节度自然只有通过学习来获得,难怪孔子要说“不学礼无以立”了。

学习,可以增强自己的才能,可能发展自己的个性,可以提高自己的修养,使自己成为德才兼备的君子,从而步入上流社会,实现“学而优则仕” 的最终目的。孔子说:“耕也,馁在中也;学也,禄在其中也。”(《论语·卫灵公》)可谓一语道破天机!莘莘学子,可无勉乎?面对动荡社会,“大夫无常俸,社稷无常位”,高岸为谷,幽谷为陵。结合他远祖的陡然跌落和他自己成才的实际,让孔子感到世族不可常保,父兄不可长依,唯有学习能保自己立身安命。所以他深有感慨地说:

可与言终日而不倦者,其惟学乎!其身体不足观也,勇力不足恃也,族姓不足称也,宗祖不足道也。而可以闻于四方,昭于诸侯者,其惟学乎!(《说苑·建本》)

“族姓不足称,宗祖不足道”,既是对当时社会变迁的经验总结,也是像他这样无爵位可继、无财可受的青年自我奋斗的座右铭。

·仕而优则学孔子说:

君子不可以不学,见人不可以不饬(修饰)。不饬无貌,无貌不敬,不敬无礼,无礼不立。夫远而有光者,饬也;近而逾明者,学也。譬之如圩邪,

水潦集焉,菅蒲生焉,从上观之,谁知其非源水也?(《尚书大传·略说》、

《大戴礼记·劝学》、《说苑·建本》同)

他语重心长地说:在位的君子们呀,不可不学习;就像接见客人不可不修饰。不修饰就没有仪表,没仪表对方对你就没有敬心,无敬心就没有礼仪等级,无礼仪等级你就难以立足政坛。那远远看去很风光的仪表不是修饰出来的吗?那接近人让人觉得贤明的,不是学来的吗?就比如那积水潭吧,污泥浊水流进去,繁茂的水草长出来,那里虽然并无源头活水,但从外表看去, 谁知道它的底细,谁不为它的水草丰茂而赞叹呢?如果学得稍认真一些,附庸些风雅,那就会获得“说(悦)诗书,敦礼乐”的美名。因而孔子非常赞赏那些当了官之后,能发现自己不足而有意向学的人。鲁昭公时,鲁国大夫孟僖子由于在一次外事活动中不能相礼,“乃讲学之,苟能礼者,从之”, 将死,又派自己的两个儿子从孔子问礼,于是孔子高兴地说:“能补过者, 君子也!”(《左传》昭公七年)

·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

若或统治者认真地倡行教化,重视教育,那对政治的好处更不待言。从消极方面讲,“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叛)矣夫!”(《论语·雍也》)这是指加强统治阶级内部的团结而言,如果加强文化教育(这里主要是政治思想教育,即“约之以礼”),就会增强向心力,避免反叛的事情发生。从积极方面讲,“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论语·阳货》)如果统治者提高了修养,增强了人性,成为仁者,就会善待百姓和他周围的人;平民习于礼乐等级,懂得了自己的本份,那就不会有非份之想,就会心悦诚服地服从统治了。倘若成功地进行教化,让人民在人口繁衍(庶)、衣食丰足(富)的基础上,礼乐蔚然,弦歌之声不绝,人们在这种雍雍和和的气氛中充分地享受人生的乐趣,那又还有谁愿意揭竿而起,铤而走险呢?

可见,“学”无论对个人、对社会,也无论对君子、对小人,都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也是非常迫切的事情。

·求学方法“五多”

孔子认为学习方法有五多,即多闻、多见、多问、多思、多习。

孔子论“多闻”曰:“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论语·述而》“默而识(牢记)之。”(同前)“君子多闻,质(对正)而守之;多志(记), 质而亲之;精知,略而行之。”(《礼记·缁衣》引子曰)特别是自己不懂的东西,更应加意听取:“多闻阙疑。”(《论语·为政》)若或早晨闻知大道,那怕晚上死了也值得:“朝闻道,夕死可也。”(《论语·里仁》)

论“多见”曰:“多见而识之。”(《论语·述而》)“多见阙殆(危险),则寡悔。”(《论语·为政》)“见贤思齐焉,见不贤内自省也。”

(《论语·里仁》)“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论语·季氏》) 都讲的是善于观察而获得知识并提高修养。“多见”还包括走出家门作实地考察。他为了学三代礼制,曾到过洛阳“观礼于周室”,曾到过夏禹后代的封国杞和殷人的后代宋作过访问,他自云:“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征(征信)也,吾得《夏时》焉;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征也, 吾得《坤乾》焉。《坤乾》之义,《夏时》之序,吾是以观之。”(《礼记·礼运》)《夏时》为历书,《坤乾》是殷代占筮书,当时在鲁国是看不到的, 孔子去杞、宋二国看到了,并用以考知了夏、殷二代的立国之道。通过这番

考察和比较,孔子对三代之礼得出了两点结论:一是相为因革:“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论语·为政》)二是认为周礼最好:“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八佾》) 这些划时代的结论都是他从“多见”中得来的。

“多问”,孔子自己是不知就问,从不装懂。他曾有机会进入鲁国太庙, “每事问”。守庙的人说:“谁说陬人(纥)之子知礼呀?进太庙,每事问。”他听了说:“这就是求知于礼呀。”(论语·八佾》)他也鼓励凡事都要问个究竟,问个所以然:“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未知如之何也已矣。”

(《论语·卫灵公》)。对老不提的学生,他是不屑一提的。 “多思”即独立思考。孔子的名言是“学而不思则罔(惘然无知),思

而不学则殆(怠惰)”(《论语·为政》),主张学思结合,反对两个极端。只思不学只会养成怠惰之习,孔子曾说:“吾尝终日而思焉,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论语·卫灵公》)又说:“不学而好思,虽知不广矣。”(《韩诗外传》一)一个空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到头来必将一事无成。另一方面,好学不思,不得精义,不能贯通,也将惘惘然收获不大。孔子鼓励学生独立思考,即使是老师说的也可以提出相反意见,他曾经批评颜回说:“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也。”(《论语·先进》) 但后来一经考察,发现颜回实际是用心思考的,他便高兴地说:“吾与回言语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考察)其私(家庭作业),亦足以发(发挥), 回也不愚。”(《论语·为政》)

孔子本人就是个好学又善思的典型,凡学必究其所以,从不马虎。他曾从师襄学琴,一首曲子弹了十天,还不换新的,师襄说:“可以弹新的了。” 孔子答:“我仅学会曲调,还未得其技巧。”又练了些日子,师襄说:“已经熟习技巧了。”孔子答:“我还未得其寓意所在。”又练了些日子,师襄说:“可以换新的了。”孔子还是答曰:“我还未想见作者的为人。”再练下去,一直练到他进入了肃穆地深思、舒心地高望而远眺的境界时,他才深沉地说:“我得其为人矣!其为人黝黑黝黑的,修长修长的,高瞻远瞩,大有称王天下的气度!这不是文王,又有谁能作成这曲子呢?”师襄听了离席再拜,原来这正是周文王所作的《文王操》(《史记·孔子世家》)。

孔子除了弄通作品本身的内涵外,还能举一反三,从平凡处看出不平凡, 从常物中引申出深奥的学问。孔子见大江大河必观,因为他从逝水不复中看出了时光的宝贵、生命的可珍:“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乎!’”(《论事·子罕》)已成了人们珍时惜阴的千古良训。又如孔子观于鲁桓庙,见有偏倒的器皿(欹器),问守庙者:“此何器?”守庙者曰:“此盖宥坐(置座右以为戒)之器。”孔子说:“吾闻宥坐之器者,虚(空)则欹(偏), 中则正,满则覆。”于是叫弟子注水,果然如此。孔子喟然叹曰:“唉!那有满而不覆者呢。”子路问:“请问怎样才保证满而不覆呢?”孔子说:“聪明圣知(智),守(保持)之以愚;功被(施)天下,守之以让;勇力抚(盖) 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谦。”(《荀子·宥坐》)因小见大,因浅见深,非好学深思,孰能至此!

“多习”即反覆练习、温习。一是温习课本:“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论语·为政》)温习旧课程,获得新见解,这就像再次获得老师指点一样。从平常处发现不平常的道理,这才是高人一等的学问。旧材料中蕴含着新内容,旧知识中隐藏着新知识,这需要不断开发,不断温习。宋人

张载有诗云:“芭蕉心尽含新心,心含新心暗已随,愿学芭蕉养新德,长作新叶长新知。”对这一道理作了形象的描述。二是反覆练习。孔子当时所学和所传的内容是礼、乐、射、御、书、数,实践性强,不能停留于纸上谈兵, 因而需要练习。将理论的学习与实际的操作结合起来,既巩固了所学内容, 又从操作中获得美的陶冶,那确实是心身受益的活动。因此《论语》开篇第一章就是:“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将操练礼乐等活动与远方遇故友的悦怿相提并论。可见多练习给人带来了无穷乐趣,难怪曾子要把‘传不习乎’作为自己“三省吾身’的内容了。

·满招损,谦受益

在学习态度上孔子要求人们要有谦虚的态度和持久的毅力。《尚书·大诰》曰:“满招损,谦受益,时(是)天之道。”《易经》也专有《谦卦》, 赞扬“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可见,谦这种美德亦是中国人的优良传统,孔子则使这一美德更加发扬光大。他认为即使一个人很聪明,也应以“谦” 养德,以便进入“贤”的境界:“巧而好度(规矩)必节(合乎规范),勇而好同(合群)必胜,知(智)而好谦必贤。”(《荀子·仲尼》)否则, 才能虽优,若不谦逊,也不值称赞,他甚至说:“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假令)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论语·泰伯》)聪明人和圣人尚且贵谦, 更何况求学之士呢?

首先,孔子要求人们实事求是,切不可不懂装懂,即“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智)矣。”知道的就说知道,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聪明(智)人。既不是不懂装懂,又不是假意谦恭。作为求学之士, 应该时时注意保持谦虚的形象,以便随时从他人那里获得教益,就像江河谦下而纳百川,大海谦下而容众水:“大哉江海乎!下之也。夫河下天下之川, 故广;人下天下之士,故大。”(《尸子·明堂》引孔子曰)因为每个人(天下之士)都掌握着一定的知识和技能,善于向他们学习,则可以积腋成裘, 积小知以成大智,就像子贡说的:“文武之道未坠于地,贤者识其大者,不肖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论语·子张》)因而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论语·述而》在三个一群的普通人中,必有值得为师的人,从积极方面讲,可以向贤者学习优秀(“善者”)的东西;从消极方面讲,也可以从不贤者身上吸取教训

(“不善”)。这和其“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的修养方法是一致的。尽管当时没有专职教师,更没有良师,孔子却并不缺乏老师,他学无常师, 有能便师,他曾“问礼于老聃”,“访乐于苌弘”,“学官名于郯子”,“学琴于师襄”。甚至有人说,孔子还向七岁小儿项橐请教过(《史记·甘罗传》)。只要有一技之长,一闻之见,他都不放过向他学习的机会,不管这个人年龄大小,知识多寡和才能强弱,只要有供自己取裁的,他都谦虚地求教。他赞扬孔文子“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并提倡“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 有若无,实若虚,犯(冒犯自己)而不校(计较)”等谦虚宽和的学风。而反对那种“学曾未知胧赘则然欲人师”的无聊行为(《荀子·宥坐》)。谦虚是求知的法宝,也是成仁的有效途径,《荀子·子道》记载孔子与子路的一则故事足以形象地说明这一真理:

子路盛服见孔子,孔子曰:“是(如此)裾裾(傲慢)何也?昔者江出于岷山,其始出也,其源可以滥觞。及其至江之津也,不放舟,不避风,则

不可涉也。非维下流水多邪?今汝服既盛,颜色充盈,天下且孰肯谏汝矣? 由!”子路趋而出,改服而入,盖犹若也。孔子曰:“志之,吾语汝:奋(表现)于言进华(虚华),奋于行者伐(夸耀),色(表情)知而有能者,小人也。故君子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言之要(紧要原则)也;能之曰能之, 不能曰不能,行之至(重要关键)也。言要败知(智),行至则仁。既知且仁,夫恶有不足矣哉!”

老子说“大辩若讷”,苏轼说“大智若愚”。真正聪明人并不在表面上表现出来,因为聪明者知道知识的无限性;同时,也只有表现得不聪明的人, 才有可能成为聪明人,因为他谦逊好学,故能转益多师,对新知来者不拒, 就像江河低下而纳百川,大海低下而纳众流,最终成就其大海的业绩一样, 谦逊者也能够积累点滴知识,成为博学的伟人。

如果正确运用谦德,可以收到许多意想不到的效果,孔子每到一国,必然获知该国的政治,有人不理解,问子贡:“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 求(请求)之与?抑与(主动提供)之与?”子贡说:“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也许)异乎之求之与?”(《论语·学而》)子贡的意思是说:孔子是以温厚、善良、恭敬、俭朴、逊让的态度, 获取了各国的政治情报,孔子获取情报的方法,是与他人不同的。而这种态度中,最本质的即是谦虚而已。

有时,孔子还运用谦虚的态度渡过了难关。他曾自云:“吾有知乎?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论语·子罕》) 他讲了一个故事,说有次一个农夫问他一个问题,他本来对此空空如也,毫无所知,于是他就放下架子,谦虚地旁敲侧击,从那个问题两侧相关的事问起,结果终于弄清了问题,渡过了难关。看来谦虚在孔子那里确实是件灵验的求知法宝。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一天,孔子吃饱粗糙的饭食,喝足清凉的冷水,头枕手臂,仰身而卧。忽然一片白云飘过头顶,孔子喟然长叹曰:

“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俨然一副不慕富贵、以苦为乐、自甘淡泊的苦行僧模样。但是,有时孔子又对弟子说:

“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论语·述而》)似乎他又不是一个全然漠视富贵、彻底忘记物质享受的人。原来要紧的是是否取之得当,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取之无道, 孔子是不屑一为的。因为他说: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论语·里仁》)

一次孔子问公明贾:“真的吗?公叔文子不言、不笑、不取吗?”公明贾说:“此传话者失实之过。公叔文子时(适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论语·宪问》)当说则说,当笑则笑,此人之常情。同样,当取则取,当拿则拿,人们也是能够理解的并乐于提供的。衡量这当与不当的准绳则是义与不义。“义”就是孔子去取的原则,因此他常说:“见利思义”(《论语·宪问》),“见得思义”(《论语·李氏》)。甚至将重义轻利作为君子的优秀品质之一: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

推而广之,义是君子处理天下大事的行为准则,孔子说:“君子之于天下也,无敌也,无莫也,义之与比。”——君子行事处事,不绝对地迎合, 不一概地否定,是非之际,不感情用事,而是以义作为标准。(《论语·里仁》)因此,孔子号召人们“见义勇为”(《论语·为政》),对合乎道义、原则的东西去勇于追求它、实践它,继承这一观点的孟子,甚至鼓励大家“舍身取义,杀身成仁”!可见,“义”是关键,是人们行为、言论所必须遵循的原则。

  • “身正”才能“令行”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论语·颜渊篇》)政就是正派。这段话的意思是,你若修身养性,带头正派,又有谁敢不正派呢?

孔子非常重视执政者本身的品行修养在治理国家方面所起的效果。他对季康子说:“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论语·颜渊篇》)其意是说,执政者想把国家治理好,老百姓也想把国家搞好。执政者的作风好比风,老百姓的作风好比草,风往哪边刮,草往哪边倒。又说: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论语·子路篇》)其意是说,执政者己身修得端正,就算不下命令,人民也能自觉行动;若己身不正,虽强行命令,也不能够叫老百姓服从。所以,作为一个执政者,就必须做到“先之劳之”(《论语·子路篇》)。一个执政者,当以正身为前提。季康子曾对孔子提问,怎样才能得到人民的尊敬?是不是忠于职守,勤

政爱民就可以了?孔子回答说: “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论语·为

政篇》)这段话意思是,为政者如果办事严肃认真,人民对你的政令也就能严肃认真;为政者如果能孝敬父母,慈爱幼子,人民也就能对你尽心竭力; 为政者对贤能之人给予选用,对没有能力的人给予教育,人民也就能勤勉向上了。

孔子还说:“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论语·子路篇》)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自身行为能遵守礼法以自正, 从政何难?不能遵守礼法而多污点,何能正人呢?”

管理者如果能正身以行,便能端正他人的行为,做到为政者应有的要求。这就是正人先正己的道理。

·节用而爱人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论语·学而篇》)

为政者在治理国家时,一定很节省经费,财政方面须有所节度,努力为人民谋富足安乐的生活;为了获得人民的信赖,征用民力,以不妨害生产为前提,须避开农忙季节,将人民的便利与否列入考虑。这个原则,即使在今天,亦不失其积极意义。

孔子在《论语·季氏篇》中讲道:“乐晏乐,损矣(沉溺于酒色了就有害)”。同时在《论语·学而篇》也说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君子居住不求华厦,饮食不求锦食,才能不为物质欲望所困。孔子主张节约政府经费,为政者绝不能用此过奢侈浮华的生活,须将其用于教育、文化、军事、国防等方面。

在企业经营方面,不能只顾眼前的利益,一铢一毫都必须看重。滥用经

费不好,为私利私欲而用也不好。

·克己复礼

颜渊向孔子询问有关“仁”的事情。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论语·颜渊篇》)

“克己”,古解是“约身”,即自身须彬彬有礼的意思;“复”,作“返” 解。新注“克”则是胜,战胜私欲的意思。中国南宋儒家学说代表人物朱熹的注解是,能战胜自己的欲望,能回返到天理的理便是仁。为了破除私欲, 为了能行仁,只有克服自己的私欲,回到礼法。“克己复礼”可以解释为导入天理。

中国明代政治家、思想家王阳明说:“除山中贼易,除心中贼难。”“克己”就是要消灭自己心中的贼。“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是什么意思呢? 孔子说这只能靠自己,靠别人是没有用的。怎样才能做到呢?这就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礼对人一生的行为,具有指导、节制、总合、公平判断等作用。同时也能使人际关系更臻圆满,如果有礼度,便能够行仁。

·信赏必罚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法,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为政篇》)

孔子认为,以法律或禁令的手段来整饬人民,并对违反规制者处以刑罚, 只能使人民为躲避制裁暂时免于犯罪,并不能使人民对自己的坏行为有些微的羞耻;而以道德来训导人民,人民不但有知耻心,且能格。

无论是国家的治理或是企业的经营,根本之道在于遵循道德礼教,不依规制或刑罚的原则,可称之为德治主义和礼治主义。以德教化民众或公司员工,民众和公司员工的品德总会提高,可以使企业的组织及营运更具弹性。施行德治的重要手段在于赏罚分明。这是在国家管理及企业经营时,所

不可缺的一个根本条件,而信赏必罚在实际运用上是相当困难的。

从孔子的思想上来看的话,罚就是刑,赏就是德。这是明君领导臣下, 统御他们的两个必要方式。至于臣子是惧刑罚而喜恩赏的,因此,君主本身在施行刑德时,要让众臣惧于刑的威力而不犯罪,鼓励他们去得到恩赏。

·温良恭俭让宽信敏惠

孔子说:善为五德者为仁,“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论语·阳货篇》)意思是,仁者应当具有五德。五德就是谦恭、宽厚、诚信、勤敏、慈惠。能恭敬谦虚,人们就不会轻视你;为人宽厚,别人就会追随你;能讲信用,别人就能信任你;做事勤奋敏捷,就能成功、有成绩;能以仁爱慈惠待人,则别人会甘愿受你驱使。

[温]所谓的温,就是对人来说过冷过热都不适合。为此《论语·子张篇》中孔子弟子子夏说,“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意思是君子给人的印象会有三种变化:远望感觉很威严,接近感到温和可亲, 听他说话感到很严肃。“三变”之说很恰当地揭示了经营者应有的经营态度。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接近自己的部下时态度要温和。这样做,部下就会不断与你接触,彼此就能顺利沟通思想。反之,态度傲慢,部下就会害怕老板, 不与老板接触。这样的话,老板与部下的距离会越来越大,企业的整体感不知不觉中也就消失了。

[良]所谓良,是指易亲近、正直。《论语·颜渊篇》中有“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论语·宪问篇》中有“夫子时然后言, 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前引文意思是,君子成全别人的好事,不促成别人的坏事。小人则与此相反。后引文意思是,夫子到该说话的时候才说,所以别人不讨厌他说话;快乐时才笑, 所以别人不讨厌他笑;该取的财才取,所以别人不讨厌他取。这些全是所谓“良”的条件,也就是强调正直与帮助他人的重要性。

在经营者的立场上看“良”,帮助他人是很重要的,为什么呢?因为帮了别人,自己眼前就会出现更多的工作机会。

[恭]孔子的弟子们在赞美孔子伟大品德时常用“恭”字来形容他。“恭” 是孔于主张的“仁政”的一个重要内容,可以说是儒教精髓之一。

恭,并不单指只在语言、态度上恭敬。《论语》中说:“恭而无礼则劳。”

(《论语·泰伯篇》)意思是,尽管你注意态度恭敬,但如不符合“礼”也是徒劳的。就是说,不光有恭敬态度就行了,没有“礼”的恭敬对对方仍是不恭的。理想的态度是“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论语·述而篇》)即:既温和又严厉,虽严厉但没有压抑感,既礼数周到又不让人感到拘谨。人们都讨厌傲慢的人,称其为“讨厌鬼”,这种人被单位辞退的情况并

不少见。对经营者也是一样。经营者如对客户态 度傲慢,对方感觉不到你的诚意,就不会同你合作。从某种意义上讲,经营者是被客户所“辞退”。这样经营者经营的事物势必受到损害,不会有别的结果。部下对上司也是同样,谁也不愿为态度骄横的人努力工作。因此,经营者在接人待物时必须恭敬,有诚意。

[俭]孔子非常注重俭朴这种美德。孔子对春秋时代齐国的政治家管仲评价很高,他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论语·宪问篇》)意思是,管仲辅佐齐桓公称霸诸侯,统一天下,恢复了天下的秩序。如果没有管仲,也许到今天我们还披头散发,衣襟向左边开,像落后民族那样呢。但另一方面,孔子也批评过管仲:“安不知俭乎。”就是说,管仲不是一个俭朴的人。而在俭这方面被孔子奉为楷模的是禹。孔子说:“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 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意思是, 禹,我挑不出他的缺点。他每天吃得很俭朴,却向宗庙奉献了丰厚的供品, 他平常穿破衣,祭祀时穿的衣服却很华美,住在矮小的屋中却依然致力于水利事业。对禹,我确实无可指责呀!

孔子对禹倍加赞赏,禹的俭朴作风应该也是现代领导者的榜样。中国古代有名的经济学家陶朱公就制订过“决不可浪费一寸线、半张纸的家训。

[让]让,是指谦虚的美德。在《论语·里仁篇》中可以看到孔子以礼让治国的主张。“子曰:能以礼让为国(治国)乎?何有(这有什么难的呢)? 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又怎样对待礼仪呢)?”孔子认为把礼让的精神用之于治国是天经地义的,而且强调切忌徒具形式,要从实质上推行礼让。在一个经营机构,上下级之间若仅仅是形式的客套,忘记礼的精神,再怎么讲究礼的形式也会与本来的礼背道而驰。

《左传·襄公十三年》记载了一段话:“君子曰:‘让,礼之主也。范宣子让,其下皆让。栾庞为汰,弗敢违也。晋国以平,数世赖之,刑善也夫! 一人刑善,百姓休和,可不务乎?”刑善,同行善。这段话的意思是:谦让,

是礼的主体。范宣子能谦让,他下面的人都谦让,就是栾庞这样蛮横的人, 也不敢不谦让。晋国因此而团结,几世都依赖这个,是由于取法善行的缘故啊!一人取法于善行,百姓都友好协调,能不效力于国家吗?’“由此而推论,治国者,懂谦让,就能赶走邪恶之人,建立安定的国家。任用自称有功的小人,不久小人就会凌驾于君主之上,国家就会变乱,直至灭亡。这是因为失去了上下之礼和谦让精神的缘故。

在企业这种组织中有谦让的风气与秩序,就不会让无能力、无声望的人在重要职位上掌权。然而一旦失去了礼让精神,组织失控,上下关系破坏了, 组织被抱有野心的人控制,那危机马上就会到来。

因此,经营者决不能忘记孔子的话:“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论语·里仁篇》)

[宽]宽——就是宽容。孔子的弟子子张曾说:“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论事·子张篇》)意思是,君子尊重贤人,同时也能容纳普通人;奖励好人,同时也怜惜无能的人。这既是子张的想法,自然也是孔子的观点。因孔子曾强调过,君子在尊敬有德之人同时还应以宽容态度对待普通人。弟子仲弓向孔子请教治国之法时,孔子回答“允许小过”(“赦小过”,见“子路篇”)。在孔子的基本思想中,宽容是重要的一点。

把握好“宽”的分寸是一门学问。在人事政策上宽容,部下会放纵:反之,过严厉,部下会害怕,畏缩不前,丧失主动性,企业活力也会受损。孔于赞赏政治家子产“对宽容辅以严励,对严厉辅以宽容”的主张,就是说, 宽容中有严厉,严厉中有宽容,使两者取得平衡。(“宽以济猛,猛以济宽, 政以是和。”见《左传·昭公二十年》)这也就是今人所说的辩证法吧。

[信]《论语·子张篇》中写道:“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意思是,统治者得到人们信任后才能使唤人们。如还未得到人们信赖就使役人,则人们会认为政府虐待他们。《论语·尧曰篇》中“信则民任”的说法,也是这个意思。

中国很久以前就以国家受人民信任程度为衡量政治的标准。那就是《论语·颜渊篇》中的“民无信则不立”。就是说,没有人民的信任,国家是立不起来的。这不只对政界,对于现代经营者也可完全照搬采用。经营者得不到职员的信赖,干什么也不会有成绩。如走到这一步,那他就是“孤立的经营者”。而且没有信赖关系,组织的向心力就不存在了,活力也不能焕发出来。

[敏]孔子说:“敏则有功”(《论语·尧曰篇》),就是说勤奋、行动敏捷就能成功。在西方,有“只有早起的鸟才能吃到虫子”这样的谚语。干事业也是这样,只有具备勤敏作风的人才能成功。

[惠]所谓惠,对政治家而言,要以“民之所利而利之”,即经常想到国民的利益,给老百姓以恩惠。对企业经营者来说,则应常想到职员的利益, 就是应想法使职员能安心工作。这样职员就会拼命工作,为企业带来发展。

·以义致利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学也,禄在其中。君子忧道不忧贫。”(《论语·卫灵公篇》)这句话的意思是,以君子而言,第一任务在探求道之所在,而不是谋求衣食,耕田,常常饿肚子,而学习则能得到俸禄。故君子担忧的是学问,而不是贫穷。

孔子在社会分工合作的前提下,提出了“学而优则仕”(《论语·子张

篇》)的主张。孔子认为:高级知识分子是深研专门的学问且时时动脑,指导经济生产,治理国家使天下安定;

所以,并不需要从事实际的生产,只要能妥善管理国家的经济,就自然而然地可以得享俸禄。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篇》)孔子还认为,能第一考虑“义”的是君子,而小人却是最先想到“利”。

所谓“利”,就是对每个人自己都方便合适的事物,所以一定会跟别人起冲突。为追求利益而生活可说是追逐利益却反而丧失利益,就利来说这是错误的,最后会造成无尽的悔恨。原因就在于不明了“义者利之本也”这句话。

孔子说,品行方正的人常会以“道义”为标准,来体察万物;但是品行不佳的人,在面对任何事时,只会马上以利来衡量而已。

品德方正的人注重道义,所谓“得道多益”就是透过道义给予他人利益, 且在不损及他人利益的前提之下,品德方正的人最后会得到本身所应得的利益。

就企业而言,今日最大任务乃是优先考虑对社会服务的公共性事物,来增进国家利益及促进企业的国际化。特别是企业经营者为了己身的私利私欲,忘却道义与义务,沉溺于金钱的追逐,使得社会成为个人私有物;或是政治家忘却国民的整体利益而一味追求私利等等,这都是人类所应引以为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