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奥托·施吕特尔(1872—1952)
在经过一代人时间的分析法与二元论之后,赫特纳在试图运用综合法来创建地理学的过程中,力求在地理现象的区域结合中找答案,力求能辨认出地理区域的内容。在本世纪初的时候,奥托·施吕特尔提出一个与这一观点相对立,并对以后地理学发展有深刻影响的意见。施吕特尔既反对当时流行的在人- 地关系中强调环境的学派——拉策尔、戴维斯、米尔和维达尔·德·拉·布拉什,也反对赫特纳所持的地理现象区域结合的观点。在施吕特尔看来,两者都不能提供一个独特的研究领域。
奥托·施吕特尔,1872 年生于威斯特法利亚,开始时在富赖堡和哈勒大学学习德国语言和历史。他对这方面的兴趣,到老不衰。他的学术活动分为三个时期。从 1895(时年二十三岁)— 1910 年,他发展自己的人文地理学概念体系。从 1911—1951 年,他是哈勒大学的地理系主任,完成了他的主要研究工作——中欧聚落地理。1951 年,他以名誉教授的职称退休,并着手写他的三卷基本著作中欧聚落地理学。他为该书用去了一生中最好的五十年时光。
他在哈勒大学当青年学生的时候,对基尔希霍夫讲课的印象极深(和赫特纳一样)。基尔希霍夫是一位地理学家——该大学的第一位地理学教授。正是由于他的影响,年轻的施吕特尔才把他的兴趣由日尔曼学转向地理学。他以一篇研究翁斯特鲁特河谷聚落(SiedlungskundedesThalesderUnstrut) 的论文,来结束他在哈勒接受的正规的地理学训练。这篇论文是按传统的格式写的。七年以后,他在获得大学讲学资格时对它作了锐利的自我批评。可是,这份最早的著作显示了影响他以后研究工作的两个特点——运用地名来解释人类殖民的方式和顺序,和在他后来研究中欧历史地理时,承认公元 531 年翁斯特鲁特河战役是时间与空间上的一次文化的中断。
1895 年施吕特尔转到柏林。在李希霍芬的强烈影响下,他阐明他对人文地理学范畴和方法的看法。1899 年,施吕特尔写成他《对聚落地理学的意见》
(RemarksontheGeographyofSettle-ment),1903 年提出申请在大学讲学资格的关于图林吉亚东北部聚落问题的论文,1906 与 1907 年先后发表他的《人的地理学的目标》(ObjectivesoftheGeographyofMan)与《人类地理学中人和自然的关系》(TheRelationbetweenManandNatureinAnthropogeography) 两份著作。在 1907 年他只有三十五岁。除在波恩停留一段很短的时间(他在那里编绘一本莱茵兰历史地图集)外,他学术活动的第一个时期(1895— 1910)是在柏林度过的。
1911 年,施吕特尔接替菲利普松而任哈勒大学教授。以后他就终身住在
这里。他虽然在 1938 年退休,仍然间断地留在大学里,直到 1951 年被 E.内夫(Neef)和 R.柯伊布莱(Kaubler)完全接替为止。因此,施吕特尔领导哈勒地理系达四十年之久。需要强调的是,虽然他讲授的内容是人类聚落的科学研究,可是他对地形学的造诣也极精深,完全有资格来教这门课程。
在他的后半生内,他从方法论问题转到对中欧的具体研究上。他在三十年代编绘一本《中德国》(Mitteldeutschland)地图集。他认识到公元 500 年前后这段时期,对德国人在中欧殖民活动上的重要意义;他运用地名、史前文物的发现、历史上的著作(塔西陀、斯特拉波以及另外一些人的)来进一 步 了 解 那 时 中 欧 的 景 观 ( 历 史 早 期 的 古 景 观 — —
frühgeschichtlichenAltlandschaften)。在五十年代他晚年期间,他出了三 卷 论 述 历 史 早 期 中 欧 聚 落 区 域 的 著 作 ( Siedlungsr ■ umeMitteleuropasinfrühgeschichtlicherZeit1952,1953 及 1958)。
上面提到的这部主要著作的基础,是一幅出色的、绘出在中世纪清除森林时代开始时,整个中欧的森林覆盖区和无林区的地图。施吕特尔所说的这个时期,是指罗马人统治以后,中世纪清除森林开始以前的那几个世纪;这和他早年划定的确切的时段有所不同。他觉得难以在一幅图上表明几个重要的时期,因而用浓淡不同的好几种绿色,来显示清除森林的历史次序。这个办法成功地把目的和美观结合在一起;研究德国历史和地理的学者,从这幅图上获得许多有用的资料。在这幅绘成的地图上,人们体会不到他对它所依据的极其多种多样的资料来源,进行了多么辛勤的研究。第一卷包含着对方法的说明,其余两卷则研究区域的变化。这是历史和地理分析领域内的巨大学术成就之一。
奥托·施吕特尔想把地理学的中心放在对可见景观的研究上。这样,他就把对人类生活、思想和组织的研究排除在地理学之外了。它们虽然也有明显的地理位置,但属于那些显然也关心其所研究的那些现象的地理分布的其他科学的领域。这类要素及其分布必须了解,并借用来解释那个像建筑的附着物那样能反映人类集团的文化与经济的景观。因此,政治的事实,只有在它们影响到人的独特的政治-地理区域的情况下才予以研究。正像拉策尔所说的“同样的形式开始于同样的作用”那样,景观的那些在形式、作用与类群, 及其不同等级的区域结合等方面被人们研究的要素,按照施吕特尔的意见, 应该是地理研究的中心。这是对地球表面的科学研究,不管地球的这一部分是完全自然的,还是被人类深刻改造过的,或者只是部分地——明显地或可疑地——受到人的影响的。这里包含着对拉策尔景观概念的进一步深化,因为施吕特尔提出了文化景观与自然景观的区别。在以前,施吕特尔和另一些人(尤其是在欧洲工作的),显然都觉得这两者的区别是难以说明或想像的。随着时间的前进,景观已经通过自然的过程而改变了。例如,气候的变化就影响到植被的种类。人类自己,出于偶然或是蓄意,已经通过焚烧及砍伐树木、排水、引进新的作物或动物(既有他所驯养的,也有别的由他带来的, 如澳大利亚的兔子)而改变了植被和地表的形态。因此在人类占有地球的过程中,必然有过这么一段时期:人们可以相当有把握地说,在人类对土地施加其主要影响以前,植被在这段时期内曾有过某种占优势的特点。因此,施吕特尔谈到西欧的完全自然的景观(原始的景观,Urla-ndschaft)时,他的意思是指在公元 500 年前后,现代人类进行巨大改变的初期,存在着林地和林间空地的景观。可见对景观的研究,不仅是对现象分类并确定其分布和结合的问题,而且也是研究其随着时间和过程而变化的特点的问题。这样也就引起一个在人类对景观影响程度的基础上,划分地理区域并绘制其地图的问题。人们现在已经进行了这种区域的和世界范围的研究。在这方面特别重要的是 E.弗里德里希对“掠夺经济”及其各种影响的形式和程度的研究。它已被用作对文化景观进行评价和分类的基础。上面已经提到,施吕特尔的杰出工作是对公元 500 年前后中欧林地和林间空地分布的研究。那个时期是现代景观大范围改变的实际开始时期;景观的特点可从文件的记载、植物的证据、花粉的分析等资料推断出来。
施吕特尔 1906 年在慕尼黑写的《人的地理学的目标》一文中,说明了他
为什么把对景观的解释作为人的地理学的中心。“我们需要的是⋯⋯主题的有限性和观察的客观性。”他提出,人文地理学应该以“辨认地球上可以感觉到的那些现象的形态和排列”为目标。他说,他的方法是形态学的,而步骤则和对地形的研究相似。所有非物质的人文事实——如社会、经济、种族、心理和政治状况的分布,都不能作为研究目的的本体,它们只有在有助于理解景观的发展和特性的情况下才能受到考虑。这是一种和研究地文学相类似的方法,也就是(或应该是)它不去专门研究过程——即侵蚀的力学,而仅仅研究这些过程在景观上的外部表现。按照施吕特尔那时的意见,文化景观包括可动的和不可动的两种形态。不可动的形态应该通过“每一个时期和每一种文化根据其力量大小而作用于景观的全部效果”来进行解释。可动的形态包括人及其劳动成果、他的运动和他单独的及整体的分布。因此,文化景观不仅包括道路及其型式,而且包括人及随人移动的货物。
按照施吕特尔的观念,一个小的区域结合的单元是外貌的单元;在这个单元里,所有“可以感觉到的”、具有区域意义的自然和人文现象,共同形成一种独特的结合;而且只要考虑到人,这种结合的根本就必然是作用、组织或起源上的相似性。对这一概念极关重要的一点是,研究一个区域的首要目的,应该是在严格的形态分类的基础上精确地描述景观。正如施吕特尔多次说过的那样,这一目的常在探求因果关系的过程中被丢掉了。其次,区域必须就起源、作用和景观要素的结合等方面进行研究。因此,这一方法,要求把文化景观当作从原始或自然景观演化来的现象而进行研究。现存景观(它是研究的主要目的)中景观要素的区域结合,要通过它们在一个区域的现有机能组织中的结合方式(李希霍芬把它叫作区域机能组织的动力关系),和能够解释景观中残遗要素的发生学的发展(即三重体系的确切范围及其伴随的聚落型式)来进行说明。这种形态学方法,显然在基本上偏离了达尔文主义的环境方法;后者在那时是那么深刻地影响着 W.M.戴维斯、H.R.米尔和另一些人的思想。它在二十世纪的头十年内广泛流行,但 是也许出于一种偶然, 对英、美两国实际上没有影响。
施吕特尔的观点是合乎逻辑的,而且提供一个明确的行动场所;这个行动场所具有独特的问题的范围,和随着人类社会结构的不断变化及人类社会对居住地要求的不断变化而经常改变状态。
杰出的德国地理学家在二十及三十年代发表的下述言论,表明了他们意见的最低限度的共同点。阿尔布雷希特·彭克在二十年代中期声称:“地理学的本质是:它研究地面的区域”,“景观的可见内容决定着近代地理学的内容”①。他说,最小的区域(Landschaft)是具有形态和作用的一致性的地区。他采用 J.瑟尔希于 1924 年创造的名词,但按照它的狭义解释,把这样一个地区叫做科雷(Chore)。彭克的学生和继任人诺尔伯特·克雷布斯持有同样的意见。他进一步说,要了解景观及其要素的区域关系,就必须研究创造了它并且生活在它里面的这个社会的社会结构和特点②。赫特纳的学生、1951 年逝世以前一直是一位权威地理学家的莱奥·魏贝尔宣称,“受到施吕特尔鼓舞的对文化景观的研究,对地理学关系重大。它是作为人类创造其居
① A.彭克:《新地理学》,《柏林地球学会杂志庆祝特刊》,1928,第 31—56 页。
② N.克雷布斯:《自然与文化景观》,《柏林地球学会杂志》,1923,第 81—95 页。
住地工作的区域表现的地理学的基石”③。
注意,这里谈到了居住地,重心显然是改变了。“自然环境”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因为它已经在人类创造其居住地时被剧烈地改造过了。在过去的五十年内,注意力已从研究人类之家的“自然环境”转移到了研究人类集团的创造物和工作场所的人类居住地(制约人类集团的反应的,是他们的习惯和传统)。注意的中心是卡尔·索尔所谓的居住地和习惯,或者是笔者所改称的景观和社会①。它所关切的是在各种各样居住地内人类集团的地理位置和相互结合。它探索区域定义和分析的体系,以及从人类集团(即詹姆斯
〈James〉所谓的他们的态度、目标和技术能力)调整其所创造的各种各样环境的过程中出现的人-地关系的确切性质。
五十年代中期,黑尔曼·劳滕萨赫概括了奥托·施吕特尔的著作,及其在德国地理学发展上的意义②。他写道,施吕特尔在一个可以和地形学基础相比拟的基础上,奠定了“现代文化地理学”。他的评价可以意译如下:施吕特尔和李希霍芬一样,指出了发生学的分析与原因的或动力的分析两者之间的区别;前者是形态变化的过程,后者是隐藏在变化过程之后的原因。劳滕萨赫认为有三种因果关系——力学的、生物学的和心理学的。他说,地理学著作中的这种特性是由特罗尔和博贝克辨认出来的。地理学领域包括可见的景观和居民的分布——人的劳动成果和人的分布。
施吕特尔的区域概念和赫特纳的一样,是地球表面上不同于其周围地区的一个地理区域。赫特纳着重一个区域的性质和个性;它的基础是这个区域内的相邻各地方及其现象、空间结合和各种自然部门的原因的结合等方面的相似性。施吕特尔强调外貌(Bild),景观要素的空间结合是他的景观单元的精髓。景观形态学是和景观生态学相联系的;它只解释那些与景观有关的语言、宗教、法律、艺术、工艺和国家的分布。它们只作为有贡献的原因, 而不作为目的本身来研究。
赫特纳反对施吕特尔把地理研究局限在可见的景观上。他心里想的是区域的独特性,而不管这种独特性在可见的景观中是否明显。当彭克于 1928 年用这些话来说明他的“景观单元”时,赫特纳再次表示反对。他承认景观的中心地位,但拒绝把景观的研究范围局限于空间的人文事实。
劳滕萨赫写道,今天的德国地理学家普遍承认景观是他们研究领域的中心。自大战以来,有人抗议地理学研究正在离开中心而走向边缘领域。赫特纳与施吕特尔在本世纪前半期防止了这种倾向。劳滕萨赫总结说,这个中心必须保持,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有一个有关区域概念及其所提出的问题的较清楚的定义。
赫特纳的研究方法,为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地理学提供一种折衷主义的结构。施吕特尔的文化地理概念——景观概念,已经经受了时间的考验,并且由于概念和做法的日益明确,和有关迅速变化的社会的各种新问题的不断出现而继续发展成长。莱奥·魏贝尔在他自己的研究工作中就清楚地表明了
③ 莱奥·魏贝尔:《我们所理解的景观学》,《地理学公报》,34(1933),第 197—207 页。
① 为了进一步讨论,请参看《景观与社会》,《苏格兰地理杂志》,55(1939),第 1—15 页。
② H.劳滕萨赫:《奥托·施吕特尔在地理学方法论发展上的重要性》,《彼得曼通报》,96(1952),第219—31 页。
这 一 点 。 他 在 1933 年 写 道 ①: “施吕特尔是第一个把人的创造景观活动,提到方法论原理上来的人。
他通过运用景观外貌结构的概念,赋予人的地理学以全部的、可用与自然地理学同样方法进行研究的内容——文化景观学。就像景观结构中自然界那些可见的现象那样,它可以从它的形态学、生理学和发展史的方面来研究。自然地理学和人的地理学之间不再存有隔阂,它们通过对象和方法而密切地接触。因此,在我看来,外貌研究法是地理学的一大进步,虽然它的研究领域因此而大大缩小了。”
施吕特尔著作在地理学学术性上的意义是深远的,所有的德国地理学家都同意这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他对方法论的贡献是在六十年前作出的;他的最伟大的学术著作占用了他毕生的时间,而且在逝世以前不久才出版问世。他的重要性,不仅要从他个人的研究,而且要从他在 1906 年提出的基本观念去衡量。换句话说,对施吕特尔坚持研究作为人类集团劳动成果的人类居住地这一主张的影响,要从整个二十世纪前半期的研究趋势来进行评价, 这种趋势不管是对个别景观要素如耕牧制度、农庄、城市类型或道路网的研究,还是对这类可见的要素借以形成地理学家称之为景观的那种独特的、紧密的空间结合的研究。
施吕特尔及其同代人让·布吕纳的观念,已经直接地或间接地转变为地理学家的研究目标。可是地理学的景观概念,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那个时期对英国没有影响;就在今天,那里的地理学家,一般地仍对它持怀疑的态度。H.C.达尔比(H.C.Darby)于 1936 年编的英国历史地理学①是一本讨论文集,包括英国地理学家写的十四篇学术论文。达尔比在前言中引用了布吕纳的话,但在实际上,这些论文既没有通过要素的分布,也没有通过决定它们形态和空间排列的那些因子,对景观的具体化作出任何贡献。直到二十年代, 当卡尔·索尔②试图把研究中心转向景观和景观单元,要他的同事们注意德国的研究趋势,而且认识到需要制定研究目标和野外记录方法的时候,美国情况也是如此。在他离开密执安而去伯克利的时候,他留下了一批自认为地方地理学家的人。那时他们都是西格夫里德·帕萨格的热情的学生。他们的领袖之一是普雷斯顿·詹姆斯(PrestonE.James)。他们实际上是在继续施吕特尔和布吕纳的传统。就像赫特纳嘲笑施吕特尔并错误地把他对景观的阐释说成是“美学”一样,惠灵顿·琼斯(WellingtonJones)(根据我自 1931 年起在芝加哥和他多次接触的回忆)老是提出对通过“可见性”来研究景观这一方法的怀疑。这类批评,由于人们通过作用,也就是现在常说的形态发生学方法来解释景观要素及其空间排列而逐渐平息了。可惜美国学者对农庄类型或城市结构、廊桥(coveredbridge)或景观结合的区域单元这类景观要素的研究,在三十年代早期狂热一个短期之后就停下来了。这是地理学研究的一种在英、美两国都需要复兴和发展的传统和目的。索尔的景观形态学专论就包含着而且体现了这个传统;这类研究的极少的例子之一是詹·布罗克
(JanBroek)对圣克拉拉谷地殖民次序的研究。对景观的类型及其分布、起源、扩展以及作为正在起作用的空间组织实体的空间结合等方面的研究,现
① 莱奥·魏贝尔,见前引著作。
① H.C.达尔比(编):《公元 1800 年以前的英国历史地理学,十四篇研究论文》,剑桥,1936 年。
② 卡尔·O.索尔:《景观形态学》,《加利福尼亚大学地理刊物》,2(1925),第 19—53 页。
在是法、德两国地理学家的中心研究论题。在法、德两国,地理学家、历史学家与文化人类学家之间长期建立起来的密切合作就是这方面的明证。在三十年代的德国地理学家及其以后的著作中,我们特别注意奥斯卡·施米德、已故的莱奥·魏贝尔和他们的追随者的著作。我们将在以后讨论它们。
哈特向在三十年代,对施吕特尔所提倡、而为赫特纳所反对的把地理学限于研究景观的“可见现象”的意见,作了长篇的苛细的评论。他的结论是:
“地理学研究领域必须限于‘一般是可见的’区域现象这一教条,只能说成是限于物质的特征。虽然热心家们宣传这个教条已有三十年之久,接受它的只有少数的地理学家,而在行动上支持它的就更少了。这是不足惊异的, 因为它既不建立在逻辑的基础上,也不建立在地理学历史发展的基础上;而且它也不提供一个范围较狭的(虽然是统一的)研究领域的基础。相反,它将使‘纯地理学’的‘核心’趋于瓦解;因为它把区域的某些方面放到地理学家的研究领域之外(除非他觉得有必要去考查它们,以便解释他所研究的内容)。虽然它不能排除从来就是研究主要是非物质特征的那些地理学领域, 却要把它们扔到地理学的范围不明确的边缘领域;除了对关系的研究,就没有别的目的了。通过把相对位置这个要素降到纯粹次要的地位,它就有忽视地理学思想的精髓——空间给合中的现象的整体性——的倾向。结果,就发展一种对型式的不加批判的热情(不考虑型式的意义)和对形态(与作用相对立)的强调;这种强调势必要忽视那些在重要性上与物质对象不相称的区域特点①。”
我丝毫不想加入对赫特纳与施吕特尔有关地理学内容和目的的观点所进行的哲学讨论:一个着重地表地区域,另一个着重地表的景观。在五十年前发表的文章中所表明的他们的观点,已经由 R.哈特向在《地理学的性质》一书中作了充分的和严格的讨论,讨论的结论也已摘引在前一段中。这里指出这一点就够了:在约二十至三十年的时间内,赫特纳的研究法,导致了对地球表面各种现象及其与物质环境关系的井然有序的介绍。施吕特尔研究法的中心是,阐明人类按照其传统、目的和技术而对土地所进行的开发利用。在两次世界大战的间隔期内(哈特向的著作也在这时写成),德、法两国境内热烈的讨论和详尽的研究论文,都在探求调和这两种研究方法的途径。格拉德曼对德国南部的周密的描述是按照赫特纳的模式,但他所依据的各项研究论著(如符腾堡的植物地理学和聚落布局),则都是按照施吕特尔所倡导的方法,去探讨各种特定现象的区域变化的。其他学科的许多学者也间有这种情况。特殊的土地利用形式(如闲散土地或小片重新植林地)在景观中的分布,是一种可见的景观现象;它受社会与经济力量的制约,也要通过它们来进行解释。这方面的成就,已经成为战后年代德国地理学研究的重要突破。类似的研究趋势,在法国的历史地理学家(如罗歇·迪翁,RogerDion)和中世纪历史学家(如马克·布洛什,MarcBloch)的著作中也是明显的。实际上, 这两位学者的观点,对以后的著作的影响非常显著。当前这一代职业地理学家对他们两位的称颂,就表明了这一点。哈特向的结论,必须按照自那时以来,也就是过去三十年中已经发表的地理学著作来进行评价。
参考文献
新近有两篇评价奥托·施吕特尔著作重要性的文章。它们是:H.劳滕萨
① R.哈特向:《地理学的性质》,1939,第 235 页。
赫:《奥托·施吕特尔在地理学方法论发展上的重要性》,《彼得曼通报》, 96(1952),第 219—31 页;和 R.科伊布莱:《奥托·施吕特尔与地理科学的关系》(OttoSchlüter’sBedeutungfürdiegeographischeWissenschaft),
《地球》,95(1964),第一期,第 5—15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