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生态学

区域概念的某些方面,已经成为近年来德国地理学家许多研究的主题, 并且构成他们著作的一个特点;我们将给予这个特点特别的重视①。卡尔·特罗尔对这个题目作了如下说明:

“在已经过去的最近三十年的时代精神中,地理研究强烈地趋向于(一个新的种类)综合法。综合法的目的是通过区域的整体,而不是任何一组的现象来评价地表各种形态的空间的相互联系。换句话说,地理学家所研究的不是冰川运动的机械学,或特殊植物群的分布,或国际贸易某些商品的销售范围。它是要通过区域概念来理解各种自然的和人文的空间排列-现象在地域上的联系。”

形态(Gestalt)和整体(Ganzheit)哲学已经长期地影响了区域概念。它肯定影响过卡尔·李特尔的著作,而且在本世纪内,也已由心理学家和生物学家更加详尽地阐明了。可是地理学家并不把区域实体看作生物学意义上的有机体。正象生物是呈群体(生活群)存在的那样,诸如家庭、民族等这些人类集团也就具有地理或空间实体的一种形态特征。

“景观地理学”这个名词是 1913 年由帕萨格所创造的,但他对它的意义,特别是它的地区概念的关系,不是说得很清楚的。德文景观一词已经有一千年以上的历史了。地理学家把它拿来表达一种科学概念。当单位地区具

① 特罗尔:《地理景观及其探讨》,《普通研究》,3 卷(1950),4—5 期,第 163—81 页;《综合研究的方法》,维尔茨堡,《欧洲地理学家会议通报》,1942—1943 年,包括在他的题为《生态学景观研究和比较高山学》的论文集中,《地学知识,研究与实践丛刊》,11 号(1966 年)。

有独特的外貌和一群独特的“空间排列事物”时,地理学家就把它叫做景观或区域。它具有外貌的(形式的)和生理的(功能)两个方面。后者被特罗尔修改为功能的或生态的。

在上述的同一著作中①,地理区域(景观)被特罗尔称为地球表面的实体。就它的结构、它的空间分布现象的相互作用,和它的内部和外部的空间关系等方面来说,它是自然的景观。他继续说,另一方面,地区有取决于历史上的领土划分或各个民族分布范围的行政或政治的界限。“自然的”是用来和“人工的”或人为的作对比的。为了避免混乱,魏贝尔于 1938 年建议用“地理区域”来代替上述含义的“自然区域”。这样,“自然的”这个名词就只能用于自然现象,而自然空间也就是根据自然的标准所确定的单元。文化空间也就是根据文化的(人文的)标准确定的单元了。

区域单元的结构和分级是特罗尔的下一个论题。特罗尔在这方面严格地限于讨论处理自然的标准和自然的单元的方法,它们被列为一个等级的系统。

五十年前,帕萨格把最大的世界范围(属)的单元叫做区域带(景观带)。1905 年赫伯森在讨论“自然区域”时,发展了同一的论题。这些系统的根据都是少数几种世界范围标准的世界范围的分布。它们用的都是演绎的而不是归纳的推理。再有,这种世界范围的类型学是以极不充分的材料和智力的猜测为基础的。特罗尔关心的是辨认和理解在尺度另一端的较小的地区单元。这大致类似于赫伯森的那个“组织和细胞”的模糊概念;后来英国的 J.F.翁斯特德(Unstead)曾试图用堆(stow)和片(tract)这些名词来发展这一概念,而更晚近的 D.林敦(Linton)也试图(仅从地形的角度)从方法论来加以说明。在美国的詹姆士、芬奇(Finch)、哈特森(Hudson)、普拉特(Platt)等人在三十年代注意到这种研究方法。可是在英国或法国,对这个研究领域只有很小的反应。自从大战以来,这个领域已成为许多德国地理学家热情研究的主要论题之一,而且事实上,如同我们所看到的那样,辨认和解释区域单元的等级已经被认为地理学核心的这种看法,在德国已有近二百年的历史。十八世纪末的地理学家和十九世纪前半期的李特尔的著作都表明了这一点。

在这种分级系统中,景观实体最小的范围有多大?特罗尔提出,在这个分级系统中,单元越小,作为划分指标的土壤的重要性越大,它相当于划分最高、最广的世界级单元时气候的作用。最小的景观单元面积的大小,取决于其所在地区的面积大小。特罗尔借助于地形、地质和其它地图,以及系统拍摄的照片,研究了莱因河以东莱因高地的部分地区(1945)①。在“进行逐级细分时,如果发现各个景观要素只有自己单独的分布区,而不与其他要素结合”时,那它就是最小的单元地区。在这最小单位地区中,存在着一种可以辨认的、形成景观单元的结合。这就是最小的地域结合。特罗尔仿效“生物型”这一生物学概念,称这种单元地区为“生态型”。德国文献中使用的类似的名词有景观细胞(Landschaftszelle)、微空间(Microraum)、小空间(Kleinraum)、自然复合体(Naturcom-plex)、自然科雷(Physiochore)、文化科雷(Kulturchore)和地理科雷(Geochore)。

① 同上页注。

① C.特罗尔:《综合研究的方法》。并参看最近出版的内夫和哈泽的著作,第 202 页脚注 1。

“生态学的”这一名词的这种使用,显然是专指自然和物质条件的地域共存和相互依存的关系;它不包括人的工作。这样的划分,不仅对地理学家, 而且对林业工作者、土壤学家、植物生态学家、水文学家,尤其是土地规划者都极其有用。

J.施米蒂森建议在名称上把自然(无机)的单元与根据植被的生活形态或人的使用而划分的地区单元区别开来。他把前者叫做片(Fliese),后者叫做“生态型”(ecotope)。特罗尔仔细地研究了他建议的这个区别,认为它与美国人(如 P.E.詹姆斯)当时正在讨论的“位置”(site)和“覆盖形式”(coverforms)的概念很类似。这件事在整个五十年代引出了许多探讨的论著。

特别应该提一下对德国各地区景观单元分级法所作的详细研究,和联邦区域地理局正在编绘的一套 1∶200,000 的自然地区图。后者是单纯地按照抽象的自然标准划定的简明的地区。“区域生态学”是研究地球表面上自然现象的这些区域组合和生活形式的联系的。英国植物学家坦斯利

(A.G.Tansley)在三十年代把这种联系的系统叫做生态系统。它包括和自然复合体有地域联系的地形、土壤、排水、气候及植物。植被在生态系统中占中心地位。如果这种结合处于不受干扰的状态,就要发生一系列的更新,最后达到演替顶极。为了寻求绘制区域单元及其结合的地图所需要的指标,人们做了许多工作。特罗尔说:可是,我们需要更加深入地了解因子的相互联系如何造成独特的地域结合的过程。

于是,特罗尔注意到了文化和经济区域(景观)的结合。迄今为止,讨论的内容是自然单元、自然指标和过程。人类对土地的占有是以社会过程为基础的,也产生一系列的人类区域单位。特罗尔写道:

“粗略的和详细的自然和人文景观类型的地域(空间)的互相联系,是了解地球区域结构的关键。”

绘制世界范围的文化景观图已经进行了许多次,并将继续是地理学的基本任务。耶格尔于 1943 年①在着手这种世界性分类时,用了三个因素:(1) 十四个主要文化领域,(2)土地利用的形式(用犁耕作、果园、稻米、种植园、绿洲、移动的用锄耕作、游牧、定居农业、采矿和工业),(3)人口密度,它是表明土地被人类改造程度的指标。

特罗尔说:我们需要把注意力转到类似的小地区研究上来。他带着航空照片,到莱因高原的一个小区域进行实地研究。他发现每一个(自然的)“位置”都有一种相应的土地利用类型,而且这种调整的性质和过程,是随着时间而变化的。这是一种协调(生态)的关系(协调文化景观),但更经常的情况是造成土地占有的社会和经济因素,并不和自然位置条件一致。这就导致区域结构的不协调。基本问题是“什么力量隐藏在人类占有和位置之间的差别的后面?”地理学的根本问题是调查人类活动和进程的地域范围,并确定其土地利用上的影响。这就需要分析作用和调查作用的地域。甚至在世界性的大经济区域内,自然和文化力量的空间相互作用,也同在生态型或小区域里一样明显。德国地理学家转而研究隐藏在土地利用的地域结合后面的社会和经济力量。他们不但正在绘制自然单元的地图,而且正在研究:城市化

① 耶格尔:《地球表面人类地理区划的新尝试》,《彼得曼通报》,89(1943),第 313—23 页。这是以前建议的续篇,前篇见《彼得曼通报》,80(1934)。

对土地利用的影响,城镇影响的程度和范围,农业占有的形式和它们类型的当前变化,人类聚落形式的分类和分布。对这种结构和对创造区域实体的那些力量的相互作用的分析,是今天科学地理学的中心论题。

读者可能会反驳说,一篇 1950 年写的文章,很难作为以后区域概念研究趋向的正确无误的代表。相反,特罗尔的论著已有意识地选作后来这个领域研究工作的概括和前驱。然而这样说也许是正确的:这项工作主要是在波恩的特罗尔的地理系和现在设立在巴德戈德斯堡的联邦区域地理局进行的。研究工作也沿着其他方向进行,值得特别注意的是下述的情况。城市中工作稳定、报酬优厚的吸引,使得许多乡村居民任令他们继承所得的小块土地荒芜

(社会休闲),而政府对在私人土地上种植小树提供补助的作法,也从而增加了另一种改变景观的因素。换句话说,要说明区域结合类型的变化,了解社会条件的空间范围是必要的。

本节的主要目的是谈在西德所做的工作(非常详细)。需要掌握的内容是作为下列各项研究基础的概念体系和独特目标。这些研究项目是:自然过程的空间作用,人文过程(社会的和经济的、发生学的和作用的)的空间作用,以及这些过程在地球表面的地域变化联合表现的方式。

区域地理学是地理学研究的核心。这是已经说过许多次、最近施米德① 又反复申述的一句话。他极力主张如果要保持地理学的本来面目,人们就必须承认这一点,并沿着这个方向进行探索。施米德说,当前的趋向是集中研究普通地理学;当施米德指出了德国的这种情况以后,我们知道在美国的情况更是如此。普通地理学被认为更加科学和更容易被接受。施米德把德国当前的这种趋向,部分地归咎于缺乏对去国外工作的财政支持。他认为主要的原因是通常的这一借口:一个人不能掌握各种必需的专业知识来进行作为区域地理学精髓的综合研究法。他不接受这个借口,他认为真正的原因是职业地理学家数量增加了,但质量和献身精神没有相应的提高。他还归咎于对注意社会实际问题(特别是世界上遥远的不发达地区的问题)这一普遍要求缺乏响应,而不发达地区的人们正在大声呼吁对他们的领土作综合的估价。他提醒我们,自从彭克(1924)提出地球的供养能力是人的地理学的最迫切问题,并把这项研究纳入他最后一项计划以来,几乎已经整整五十年了。这个问题比以往任何时候更为迫切,要求地理学家把他们的努力集中到这些有意义的方向上来。

区域地理学的传统,在德国和在法国一样的强大。它包括洪堡、李特尔、格拉德曼、施吕特尔、菲舍和基尔希霍夫的早期著作。在我们的时代,它包括魏贝尔、克雷德纳、劳滕萨赫、施米德的著作。在过去五年的出版物中, 有许多证据证明:德国学者献身于这个领域,并且正在做出很有意义的贡献。这个领域,用 G.普法费尔一字不改地重复赫特纳的那句话来说,是“我们科学的王冠”(《地理杂志》,1964 年,第 329—334 页)。在这些出版物中有 H.威廉密和 W.罗梅德尔合著的《拉普拉塔地区》(LaPlataL■nder),A. 锡费尔斯的《锡兰》(Ceylon,1964 年),A.科尔布的《东亚》(Ostasien, 1963 年),F. 巴尔茨答应写的三卷本《论世界渔业区域》(F.Bartz ,

DieGrossenFischerr■umederWelt,头二卷出版于 1964—1965 年,第三卷在

① 奥斯卡·施米德:《今日世界的德国地理学》,《地理杂志》,54(1966 年),第 3 卷,第 207—222

页。

准备中),以及奥斯卡·施米德的两卷本著作论《旧大陆》(1965 年)。需要指出的是,最后两卷是由拉策尔和彭克创立的、现在由劳滕萨赫和科尔布主编的《地理学手册丛书》的一部分。此外,施米德的著作是题献给 A.赫特纳的。信息是清楚的。对各别区域的研究是地理学的核心。我们面临的挑战是寻求独特而又有价值的问题和研究方法,并使我们的水平提高到不仅仅是把辅助科学所提供的资料作简单概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