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地理的模式

地理学家在 1900 年前后继续强调“自然环境对人”是中心论题。结果，人们可以读到一些特定区域的研究论著，但不能取得有关在区域基础上经过人力创建的复杂的居住地、即景观的外貌和排列的那怕是最少的观念。实际上，区域或国家地理的写法已经趋向于公文程式化，各种事实都排列成固定的顺序，逐条地按地理分布来进行研究：位置、地质、地形、气候、自然资源、史前时期、中古时期、人口分布、职业、道路与政治区划等。这种排列的基础，是认为它们先后之间有着因果的顺序。资料的大部分都取自其他学科，地理学家除绘制地图和指出这些现象和“自然基础”的关系以外，没有一点新的贡献。可是人们完全可以想见，在任何一个区域内，李希霍芬和赫特纳的六个部门（地、水、气、植物、动物、人）中的每一个，都能被单独地彻底地进行研究，虽然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这是和它们与土地及位置的联系相对立的）被缩小到最低限度。这在德国已成为一种标准的处理方法，在二十世纪头十年内，法国的专论文章也是如此。在德国，它被说成是区域地理学模式①；从前一世纪八十年代到本世纪二十年代的许多学术著作都是按照这个体例写的。例如在菲利普松初版于 1904 年并题献给李希霍芬的《地中海地区》（DasMittelmeergebiet ）、格拉德曼的两卷《南德国》（ Süd- deutschland）（1931）、赫特纳的《欧洲》等著作中，这种写法达到了很高的学术水平。赫特纳的《欧洲》载于《区域地理学纲要》（GrundzügederL

② I.鲍曼：《地形的分析：瓦尔特·彭克论地形轮回》，《地理评论》，16（1926），第 122—32 页。

③ 帕萨格著作的第一卷显然是这一批评的目标。其余三卷几乎被鲍曼不予理睬，而且显然没有评论，因为它们包含着对鲍曼批评的答复。鲍曼谴责得过早了。参看第 162 页。

① A.赫特纳，《区域地理学模式》，《地理杂志》，39（1933），第 93—8 页，与 E.冯·德里加尔斯基在

《彼得曼通报》上发表的文章，78（1932），第 6—7 页。

nderkunde），它出版于 1907 年（第二版于 1925 年），内容取自十九世纪九十年代所写的一份地图集说明书。虽然这种模式的写法早已被斥为刻板式的老套（主要是彭克在二十年代进行这样的指责；不过他在前一世纪八十年代曾追随李希霍芬而接受这种写法），却仍然出现于英、美两国新近出版的某些所谓“区域地理学”之内。

在德国，对小区域研究的主要刺激，来自 F·拉策尔于 1882 年创立的德国区域地理学中央委员会。这个委员会发起出版一套叫做《德国地理学与民族学研究》的丛书。早期的出版物缺少维达尔·德·拉·布拉什在那时提倡的“综合法”。它们包括比较专门的论题，例如 E.哈恩的《北德平原的市镇与地表形态的关系》

（TheTownsoftheNorthGermanPlaininRelationtotheConfigurationoftheGr ound ）， R. 莱普西乌斯（ Lepsius ）的《上莱茵平原及其邻接高地》

（ThePlainoftheUpperRhineanditsNeighbouringHighlands），A.赫特纳的

《萨克森瑞士的山地构造与表面形态》

（MountainStructureandSurfaceConfigurationofSaxonSwitzerland），J. 布尔格卡特的《埃尔茨山：高度- 人类地理学研究》（ Erzgebirge ： anOrometric-AnthropogeographicalStudy）。这套丛书继续出版到今天，是刊行期最长的地理学研究丛书。它的名称于 1946 年改为《德国地理学研究》

（ForschungenzurdeutschenLandeskunde），从而断绝了它和人种学的传统的联系。自 1946 年以来，又已出了一百多卷。几乎所有这些书，都讨论有关德国全国或一个小区域的某个专门的自然地理学或人类地理学问题。

应该提一下 1900 年以前德国出版的早期的区域地理学研究论著。它们都是根据在世界遥远地区所作观察的第一手实地资料写成的。其中有 A.苏潘的危地马拉自然地理（1895）、K.哈塞特的有关门的内哥罗的著作（1895）、J.帕奇的科孚岛研究（1887）、A.菲利普松有关伯罗奔尼撒的著作（1891），尤其是赫特纳对波哥大的科迪勒拉山的研究①（1892）。最后这一著作附有四幅地图，各图均根据沿途搜集的资料绘成。它们表明：地质、地形（热地、温地、冷地及高寒地）、按大小而分的地名及人口密度。密度图上标出（1）无人居住区，（2）人口稀薄区，（3）绿洲聚落区和（4）四个密度等级：每平方公里的居民数分别是 10—25 人，25—50 人，50—100 人，100—150 人。

赫特纳的杰出高足之一，即弗里德里希·梅茨不久以前写道②：赫特纳自己认为区域地理学是“地理研究的顶峰”；可是，“特别令人惊奇的是，在海德尔堡，在他指导下写成的三十篇博士论文中几乎没有一篇是研究这类问题的”。很多论文是研究可从海德尔堡去作实地观察的地区的地形的——如耶格尔的关于奥登林山，施米特黑纳的关于黑林山北段；克雷德纳的关于奥登林山结晶岩部分与斯佩萨特。托尔贝克研究地中海区的气候，魏贝尔研究非洲的动物生活，及其与人类社会的生活方式和经济的关系。其他论文则研究德国西南部特定区域的聚落面貌或经济，例如梅茨，他自己有关克赖希高的著作就是其中之一。所有这些论文都提到研究班上来讨论，参加讨论的人数从未超过二十五人。据梅茨说，问题和方法是如此五花八门，以致人们可

① 《彼得曼通报：补篇》，第 104 期，1892。

② F.梅茨：《大学老师阿尔夫雷德·赫特纳》，《百岁诞辰纪念辞》，《海得尔堡地理文献》，第 6 期（1960），第 34—5 页。

以严肃地怀疑是否真的存在着一个赫特纳地理学派，因为赫特纳对他的学生未施加过任何具体的强制。

从这份名录上可以看出，赫特纳培养地理学家的方法是到可以去的地区作实地观察，和选择单一、独特的区域或民族的地理现象作为调查研究的中心，不管它是土地、气候、聚落、经济还是社会生活。这种割裂的研究方法，在赫特纳自己的著作中也是非常明显的。人们在他于十九世纪九十年代早期写成的、在哥伦比亚实地调查研究的著作中，就已注意到这一点，他在二三十年以后写的教科书依然如此。这和维达尔学派是非常不同的。产生这种差异的一部分原因是，法国博士学位的学术要求比德国大学严格得多。但也由于赫特纳与维达尔·德·拉·布拉什两人的观念方法不同。后者坚持要研究土地和居民的空间现象交织在一起的方式。这在将近七十年来已经出版的、作为进入法国地理专业的主要凭证的全部区域专论的变化形式中是清晰可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