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佩歇尔

在一段大约二十年的时间内,奥斯卡·佩歇尔(1826—1875)曾经是德国的头号地理学家。他基本上反对洪堡和李特尔的观念;他的后半生都贡献给发展地理学思想。他是达尔文主义充分显示其影响以前的最后一位伟大的地理学家;虽然他的研究时期是在达尔文进化论发表(1859)以后,但那时人们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理论在解释地球特征和人类社会上的含义。

他最初是新闻记者,但在仍然很年轻的时候就献身于地理著述了①。从1849—1854 年他是奥格斯堡《普通报》(AllgemeineZeitung)的助理编辑,

从 1854—1870 年是讨论外国问题的著名周刊《外国》(Ausland)的编辑。在此期间,他发表了有关大发现时代(1858)及地理学史(1865)方面的著作。就在这后一著作中,他批评了洪堡与李特尔。他在其一生的最后五年中, 主持了莱比锡大学新设的一个地理学讲座。

他在试图对地表特征进行解释和分类而仔细推敲李特尔所阐明的比较法过程中,奠定了现代自然地理学的基础。他在这方面的著作发表在他的《作为 地 表 形 态 学 探 索 的 比 较 地 球 学 的 新 问 题 》

(NeueProblemedervergleichendenErdkundealsVersucheinerMorphologied erErdoberfl ■ che ) ( 1869 )和另外两卷叫做 《自然地球学》

(PhysischeErdkunde)(1879)的论文集中。后者在他逝世以后经古斯塔夫·莱波尔特(GustavLeipoldt)编纂出版。

佩歇尔在不同的时间批评过洪堡与李特尔两个人。他说洪堡给人们以“普通地理学”等于全部“自然科学”的印象。而李特尔则由于他运用目的论的研究方法和使地理学从属于历史学而受到谴责。佩歇尔承认地理学的二元论。他把对人的研究排除于地理学之外,但他对两者都进行研究和讲授。他在地表自然特征的科学研究方面做出卓越的贡献(自然地球学),对人类的种族和文化也作过严肃认真的调查研究。他和他的同代人一样,把后一种研究叫做《民族学》(V■lkerkunde)①。在这些著作以前,他对十九世纪中叶以前的地理学观念的历史作了宏博的分析。

佩歇尔在《新问题》(NeueProbleme)中批评李特尔提倡一种他不能应用的自然地理学方法。佩歇尔主张比较地理学应该象比较形态学那样,有一个明确的方法和目的。地理学家应该借助于大比例尺地图,寻求地球各部分的相似的自然面貌,比较它们的特点和起源,努力象比较解剖学所作的那样找出它们所有的发生学上的联系。他反对李特尔的目的论的处理方法。他说这种方法超出了比较地理学的领域,而且取代了对地形的比较研究法。他认为对地形的比较法是不考虑那种对人类进步的影响的,因为它不在问题的范围之内。

这种比较法取得了有价值的成果,并为将来的研究奠定基础。但佩歇尔

① 在 R.拉策尔的《短篇论文集》中有一篇评传,1(1906),第 429—47 页。

① 奥斯卡·佩歇尔:《人种及其地理分布》,伦敦,1876,在德国初版于 1874 年。有意思的是,这是佩歇尔著作的唯一可用的英译本。

的主要困难是缺乏有关侵蚀营力,特别是流水作用的知识和资料,以及区域地质和构造的详细情况。他用研究地形图的方法来寻找形态的“相同性”或洪堡所谓的“相似性”,然后再去探索它们的起源。这个方法有时是成功的, 但也常有许多偶然性的比较。

在《新问题》中论述峡湾的部分可以找到佩歇尔方法的最好例证。通过对地形图的研究,他得出这样一条结论:“峡湾的主要特征是在大陆和岛屿沿海的深而陡的峡谷;它们常是垂直地或呈高角度地向内陆延伸。”他注意到这些海岸特征的分布,并且指出“使峡湾明显不同于其他沿海区域的特点是它们的局部的而又成群的出现”。他总结说,峡湾是“以前冰川消融后残留下来的空谷”,而这些空谷又是冰川刻削、扩大构造裂隙的成果。佩歇尔把这个方法成功地运用到其他的自然特征,特别是湖泊和岛屿上。他也驳斥广泛持有的山脉呈直线排列的观念。在论述山地起源时,他指出,所有的年轻褶皱山地都是一边靠着陆地,一边濒临深海;这些陆地通常都是高地,这些深海有的地区已被沉积物充填。这是从达纳(Dana)的研究中得来的观念。

在论《地理的同一性》(GeographicalHomologies)一文中也有佩歇尔方法失败的例子。佩歇尔注意到婆罗洲的山地骨架与西里伯斯(苏拉威西) 及哈尔马黑拉两岛的轮廓在形状上非常相似,但他说不出令人满意的、有关它们起源的原因。虽然他相信西里伯斯岛可能是一个古陆块的骨架,但他不能回答这样一个问题:这三个岛屿究竟是三种不同的形态,还是处于三个不同发展阶段的一种形态?再有,他注意到太平洋的岛屿呈现一系列串珠状的排列;亚丁和阿曼两个海湾的沿岸都呈现直角的转折。他注意到大陆北面的半岛和岛屿指向北方,东西海岸的都呈南北走向,南面的则向南尖细。他探讨了形状的相似性,也发现了地形和水系的差异性。他在这个基础上总结说, 大陆比它们的山脉年老。可是根据后来的知识,我们知道这种论断是完全错误的,因为事实上大陆是许多构造碎片的集合体。

佩歇尔把德国的自然地理学建成一门科学。李特尔忽视自然地理学,洪堡不想为地形分类。他们两人仅从整体上来研究陆地。而李特尔的分类也仅是根据地势的起伏。佩歇尔不是这样,他试图发现地形的分布,对它们进行分类,然后再去解释各个特定地形的起源。同一性方法之所以屡遭失败,是因为佩歇尔缺少有关侵蚀营力的知识。如果佩歇尔获得该世纪末美国地质学家的研究成果、“挑战者”号(Challenger)及其他海洋探险所取得的资料, 以及后来气象学进展所提供的知识来装备自己的话,他就能解决得了地形的成因问题,因而也能避免那些偶然性比较。可是,这样的情况还要再等二十年才能出现。

佩歇尔不仅推动对地形的科学研究。他在那本《民族学》中也对人类的地理研究做出决定性的贡献。《民族学》这本书,现在仍然被广泛地认为是人类学家的一部重要著作。它讨论人类的体格特征(脑、脸的结构、身材、皮肤和头发),语言特征(历史、结构、分类),产业、社会及宗教等方面的发展,以及人类的种族。后两项构成全书的大部分内容。发展的部分包括下列问题:原始情况、食物、衣着、居室、武器、航行、“商业对民族的地区分布的影响”、婚姻和父权、族仇、财产、奴役等社会问题、城堡、宗教的激情与每一主要宗教内部的教派。人类种族被分为下列各集团:澳大利亚人与巴布亚人、“蒙古族”(通古斯人、真正蒙古人、土耳其人、芬兰人、萨摩亚人)、“印度西部的德拉维人”、霍屯督人与布什曼人、黑人、地中

海种(含族人、闪族人、地位不易确定的某些欧洲种族)、印欧人(亚洲的与欧洲的)。

佩歇尔在本书中研究新世界的前哥伦布文化时,回到了“自然对人”这个论题。①

“人们很容易认识到热带地区的高原对文明进程的有利影响,对逃避炎热地区而住在温带的我们来说,尤其如此。我们是说他们的居民避开低地的损害健康的空气;他们不得不准备衣着和房屋来防御天气的危害;为了避免饥饿,他们不得不种田和储备食物;为了获得更舒适的住所,他们甚至很快就被迫聚到一起并组成社会。所有这一切也许听起来不错,但不能说明这一奇怪的事实:人们必须去寻求生活困难较大的地区。此外,在旧世界里,文明是得到低地的助力的。那里的文明都出现在稍高于海平面的大河旁边,如尼罗河、底格里斯河及幼发拉底河。中国人也认为他们在下到黄河流域低地以后,他们的文明才得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