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提出了著名的“三个动词”。

1959 年庐山会议彭德怀被“罢官”，林彪被任命为国防部长、中央军委副主席，代替彭德怀主持军委日常工作。

林彪上台的第一个亮相，就是打出“高举毛泽东思想的旗帜”。是年 9 月，林彪在全军高级干部会议上讲：“我们学习马列主义怎样学呢？学什么马列主义呢？老实讲，我向同志们提议主要是学毛主席著作，这是捷径，这并不是什么捧场，是吹毛主席的，这是告诉你们一个学习的简便的窍门。” “我们学毛泽东同志的著作容易学，学了马上可以用，好好学习，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又说，“马克思本人就没有写过哲学著作”，“恩格斯也是讲了几段子，列宁也是写了几篇小文章”，“在最伟大的马列主义的导师中间还是我们毛主席”。

1960 年 9 月，在军委扩大会议上，林彪提出了“顶峰论”。他说：“现在的马列主义是什么？就是我们毛主席的思想，它今天在世界上是站在最高峰，站在现时代思想的最顶峰。”

林彪还提出了“背警句”、“带着问题学”等一套实用主义的学习“方针”。1960 年 2 月，他在军委扩大会议上说：“毛主席有许多警句要把它背下来，恩格斯说不要死背，但是我主张就是要背一点东西。”“肚子里就是要背得那么几条”，“我们不要背那么多，要挑选最好的，背上那么几十句， 就差不多了，道理大多了也不需要，但是一点没有也不行。”10 月，他在视察部队时又说：“带着问题学习毛泽东的著作”，“有什么问题学什么，需要什么学什么。”1961 年 1 月，他在《关于加强政治思想工作的指示》中， 进一步提出了他的“二十一字方针”：“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学用结合， 急用先学，立竿见影。”

林彪就是用这一着，树起他“高举毛泽东思想旗帜”、“紧跟毛主席” 的形象。他对此很是得意，1962 年 1 月 29 日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他情不臼禁他说道，庐山会议以后他靠这一着，“一通百通，各个方面的事情都办得正确，办得好，办得有效果。”

在林彪的错误宣传和影响下，当时的思想理论界也出现了把毛泽东思想庸俗化的思潮，把什么事情都简单地与毛泽东思想和学习毛主席著作联系起来。

但是，在中国共产党内有一批老革命家，对林彪这一套“花架子”的实质是早有觉察的，并进行了抵制。

作为党的总书记，邓小平早就注意到把毛泽东思想庸俗化的倾向。王任重回忆说：1959 年容国团得乒乓球单打世界冠军后，有人牵强附会他说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结果。邓小平指出，打乒乓球打赢了说是毛泽东思想胜利了， 打输了呢？能说是毛泽东思想失败了吗？不能这样简单化、庸俗化。1960 年

3 月 25 日，邓小平在中共中央天津会议上讲话时，专门讲了正确宣传毛泽东思想问题，并说明这些意见征得了毛主席的同意。他说：

对毛泽东思想的宣传问题，我曾经在山东、天津谈过，后来在中央也议了。昨天在毛主席那里还谈了这个问题，他赞成这个意见：第一，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把毛泽东思想用得庸俗了，什么东西都说成是毛泽东思想。例如，一个商店的营业额多一点就说是毛泽东思想发展了，打乒乓球也说是运用了毛泽东思想。第二，马克思列宁主义很少讲了。这种情况，不少报纸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呢？因为按照我们对毛泽东思想的正确理解，一个是要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保卫马克思列宁主义；一个是要发展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同马克思列宁主义是一回事。毛泽东思想坚持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并且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宝库里面增添了很多新的内容。所以，不要把毛泽东思想同马克思列宁主义割裂开来，好像它是另外一个东西⋯⋯

⋯⋯对待毛泽东思想是一个很严肃的原则性的问题，不要庸俗化， 庸俗化对我们不利，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也不

利⋯⋯

⋯⋯一定要把毛泽东思想这个旗帜掌握得好。光讲毛泽东思想，不提马克思列宁主义，看起来好像是把毛泽东思想抬高了，实际上是把毛泽东思想的作用降低了。（《邓小平文选》第一卷第 283、284 页）

邓小平在讲话中还传达了毛泽东的话，说：“他（毛主席）昨天讲，提法要合乎实际，不合实际就站不住脚。”“我们应该本着这种精神，去做好毛泽东思想的宣传工作。”（《邓小平文选》第一卷第 284 页）

邓小平在这个讲话里所阐明的观点，和林彪的“顶峰论”、“走捷径”、割裂马列主义与毛泽东思想的内在联系和庸俗化是鲜明对立的。他用“坚持”、“保卫”、“发展”三个动词，准确地阐明了毛泽东思想与马列主义的关系。这一表述，得到全党的公认。党的九届二中全会以后，周恩来在 1971

年 5 月的一次讲话中，曾谈到林彪搞的“三个副词”和邓小平提出的“三个动词”。他说（大意）：“继承”、“捍卫”、“发展”三个动词，还是邓小平提的。三个副词，“天才地”，加一个“创造性地”，又加一个“全面地”。九大的时候，主席看到这三个副词，把它勾掉了。副词太多也有副作用。有三个动词就讲清楚了。譬如“继承”就讲清楚了毛泽东思想的根源， 不要认为副词搞得越多越好，象红卫兵一样。过去人民大会堂标语那么多， 主席看了说统统拿掉。主席说，你走过了，总叫你走回来的。学习毛主席著作，要防止庸俗化。

在 60 年代担任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的罗荣桓元帅，对林彪的实用主义“学习方针”也进行了抵制和斗争。1960 年 12 月，即在林彪提出“背语录” 不久，罗帅提出学习毛主席著作要采取“一条线五结合”的原则，即学习毛著要以党史为线索，要与学习马列著作相结合，与学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相结合，与国际国内形势和军队建设相结合，通读和专题研究相结合，经常性理论教育和政治运动相结合。这一原则的实质就是要理论联系实际，完整地掌握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从而掌握其立场、观点和方法，而不是简单地背颂几段语录。

1961 年 1 月，罗帅在与总政副主任梁必业的谈话中，更直接批评了所谓的“带着问题学”。他说：

带着问题学，就是要到毛选中去找答案，这样提不适当。比如两口子吵架，发生了问题，如何到毛选中去找答案？还是应当学习立场、观点、方法。

2 月，罗荣桓在同《解放军报》负责人谈话时，又强调指出：“要领会毛泽东思想的精神实质，不要引证于某些词句。”“对毛泽东思想也不要教条主义，不能只引证某些同句。”“毛主席著作不可能对现在的什么事情都谈到。要学习精神实质，不能像和尚念经，敲破了木鱼，还不知道西天佛祖在哪里呢！”他和贺龙下部队视察时，针对林彪提出的“立竿见影”问战士： 怎样理解“带着问题学”，怎样“立罕见影”？战士们答不上来。连队指导员也说，支委会研究来研究去，不知该怎样才能立竿见影。罗帅告诉大家： “毛主席著作，你们要认真学习，注意联系实际，领会精神实质，至于见不见影，何时见影，先不要考虑它。”

罗荣桓批评的矛头，直指林彪的“二十一字方针”。斗争终于发展到面对面的交锋。

1961 年 4 月 30 日，军委常委会议在北京召开，林彪主持会议，贺龙、罗荣桓、叶剑英、罗瑞卿出席会议。在讨论《成军队战斗条例概则》草案时， 罗帅对《概则》中“带着问题学习毛主席著作”的提法，提出了意见。

“带着问题学毛选，这句话还要考虑，这句话有毛病。”罗荣桓直接提出了质疑。

林佯装不知，问：“这句话在哪里呀？” 罗示意列席会议的梁必业读了有关条文。林彪反问：“那你说该怎么学呢？”

罗坦率地答道：“应当是学毛主席著作的精神实质。带着问题学这句话改掉为好。”

林彪阴沉着脸不吱声，然后言不由衷他说：“不好，就去掉嘛！”

罗荣桓进一步阐述自己的意见：“还是去掉好，学习毛主席著作一定要从根本上学，融汇贯通，要学立场、观点、方法，紧密联系实际⋯⋯”

没等罗帅说完，林彪就粗暴地打断他的发言，喊道：“好吧，散会！” 随即站起身悻悻而去。

与会的老帅和将军们，对林彪的突然发作十分惊讶。罗帅竭力克制怒气， 抖着手拿起文件，踏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会场。

对于这样重大的原则问题，林彪既然听不进不同意见，罗荣桓只好向党的总书记邓小平汇报。邓小平得知后，感到罗帅反映的问题十分重要，便拿到书记处会议上讨论。经过讨论，书记处支持罗荣桓的意见。邓小平 1975

年 9 月曾回忆说。

林彪把毛泽东思想庸俗化的那套做法，罗荣桓同志首先表示不同意，说学习毛主席著作要学精神实质。当时书记外讨论，赞成罗荣桓同志的这个意见。（《邓小平文选》第二卷第 36 页）

1977 年 5 月，邓小平又提起此事，他说：

毛泽东思想是个思想体系，我和罗荣桓同志曾经同林彪作过斗争， 批评他把毛泽东思想庸俗化，而不是把毛泽东思想当作体系来看待。我们要高举旗帜，就是要学习和运用这个思想体系。（《邓小平文选》第一卷第 39 页）

令人遗憾的是，邓小平、罗荣桓批评林彪的意见，并没有得到毛泽东的足够重视和有力支持。1961 年，毛泽东正对过去的失误进行反思，倡导调查研究，反对本本主义，他本应对林彪进行批评的，但却在 6 月在北京召开的一次会议上却表扬了林彪，说其“提出了几个很好的部队建设的措施”。这就使得林彪反而有恃无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