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命擒拿“虎子”,胡文虎得知隔海怒骂。

上海永安堂这时候真像是在上演一部惊险侦探故事片,一干检查人员刚搜出胡好旅行箱里秘藏的美金,还不知如何处置,却忽然又冒出了一个美金失窃案。

检查人员只好又重新询问胡好。这一回询问得更加细致,从永安堂的经理到煮饭的大师傅,个个都查问了一番。

上海永安堂规模不大,只发售四种药品,所以店员不过三五个。不久前店里人事上有些变动,经理胡桂庚因与胡好在诸多事情上意见不合,拂袖而去:胡好征得父亲同意,从外地新调来一位姓郑的青年作上海永安堂的司库。这位郑司库是胡文虎发妻郑氏的胞侄,即是胡好的表宛弟,自小受到胡家的提携,来上海之前是在汕头虎标永安堂任司库之职。郑司库时年不过 20 来岁,性格沉稳,不苟言笑,胡好感觉他是个忠实可靠的人,又是自家亲戚, 因此十分信任,把他当作心腹。

当胡好把美金藏人旅行箱时.就是郑司库在一旁帮忙。

检查人员问胡好:“你藏放美金时,除了郑司库,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胡好回答说:“只有郑司库一人。”

检查人员若有所思地点头,稍顷,提出还需要对永安堂重新检查一遍。胡好说:“无所谓,想查就查吧。”

检查人员这一次检查和上一次全然不同了,上一次似乎就是专冲着胡好的那只旅行箱来的,这一次,他们对永安堂内所有的房间都进行了认真搜查, 货柜,衣橱,各个抽屉,店员的床上床下,被褥,皮箱,尤其是郑司库的房间,更是搜查得滴水不漏。然而都一无所获。

最后搜查货仓。货仓里堆满了一包包虎标良药,检查人员竟在一包包装得如虎标良药一样的纸包里,拆出一包美金来。

检查人员一清点,一共是 1.45 万美元,跟胡好所说的数目,只相差 500 美元了。

检查人员认定郑司库有重大嫌疑,把他带去局里审讯。胡好虽然觉得郑司库不可能是行窃者,但此时的胡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无心替郑司库申辨了。

审讯的结果令胡好大为震惊,他特意自汕头调来的心腹,原来却是他为自己找来的一颗定时炸弹,1.5 万美元正是郑司库偷的、藏的,郑司库已经花去 50O 元。事情还不仅仅如此,郑司库不但是一个窃贼,还是一个阴谋家。

回想一下,为什么胡一虎在机场受到特别检查,为什么紧接着警察局就派人搜查永安堂?为什么那些人对整个永安堂的兴趣会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好的行李箱上?

原来,郑司库在偷窃了胡好行李箱中的美金之后,就到警察局去密报, 说胡好暗藏美金在特制的行李箱里,准备偷带去香港,这只行李箱现还放在

永安堂。警察局获此密报,对郑司库大加奖赏,立刻通知有关方面对此事密切注意,严加防范。

胡一虎在机场受到特别检查,就是因为机场得到警察局通知的缘故。机场搜查落空,胡好临时退票,改期离沪,警察局担心已经打草惊蛇,怕胡好会把美金转移,因此赶紧抢在胡好之前,赶到永安堂搜查。

那么,郑司库为什么要到警察局密报胡好,又为什么 3 万美元只愉一半?

郑司库的确机关算尽,无奈天不成之。当时郑司库眼见着胡好将 3 万美元亲手藏人行李箱夹层之中,料想他临行之前不可能再取出来重新点算,郑司库便愉一半,留一半,然后到警察局去密报。警察得了密报,必然通知有关方面,胡好到飞机场那一关肯定过不了。行李箱中的美金一旦被搜查出来,

1.5 万也好,3 万也好,横竖是全数充公,胡好决不会申辨他的美金不止 1.5 万,而是 3 万,说得越多,还不是越增大自己的罪名?这种情况下,出事的人都是恨不能往少处说的。如此,郑司库所偷的 1.5 万美元不就神不知鬼不觉稳稳当当落进口袋里了吗?并且,郑司库还可以在警察局那儿须得一笔辑私奖金。

郑司库聪明反破聪明误,最后是鸡飞蛋打,美金没有捞着,还坐了几个月监牢,丢了永安堂这份美差。怨谁呢?都只怪自己一时利令智昏。郑司库感到很羞惭,愧对亲戚朋友,从监牢里出来之后,便悄然离开上海,回缅甸老家去了。

却说那时警察局的检查人员把郑司库带走,又将前后查得的 2.95 万美元归还胡好,办好交代手续,责成他尽早去中央银行兑换成金元券,胡好总算有惊无险,回到国际饭店。

胡好的朋友们琢磨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觉得形势险恶,“打虎队”连日来在上海翻云覆雨,申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蒋经国铁面无情,假如不小心再碰上他的“枪口”,岂不倒霉。

朋友们决定赶紧送胡好离开上海这是非之地。那时候上海飞香港的航班很多,胡好的朋友跟航空公司很熟,要买机票随时随刻都能拿到。

10 月 5 日清晨,也就是胡一虎离沪,永安堂遭搜查的第二天,当大上海还在睡梦中尚未醒来,胡好在两位朋友陪同下,悄然离开国际饭店,为了不引人注意,连行李都没有携带,开车直奔飞机场,临时买了张机票,夹在乘客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飞离了上海。

就在胡好搭乘的那架飞机起飞只一个多钟头之后,一十“打虎队员”分兵两路杀向胡好的业务据点永安堂和他下榻的国际饭店,他们是奉蒋经国之命来擒拿“虎子”。

原来,警察局在审过郑司库之后,即按照手续,将胡好匿藏美金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记于卷宗,呈交经济督导特派员办公处审核,以示处置之法。上海经济督导特派员办公处的主任秘书高理文,是蒋经国留学苏联的同

学,也是蒋经国在赣南做专员时候的得力干将,此番蒋经国来上海“督导”, 特招他来助一臂之力。高理文看过警察局送来的卷宗,认为胡好匿藏美金企图偷带出口呈未成为事实,但是他藏有美金不换金元券却是事实,他在汤必生皮箱店定做夹底皮箱,将美金藏于箱底,那也是永安堂店员亲眼所见、人证物证俱在的事实,如果对这种明知故犯挺而走险的行为不律之以法,势必违背了“打虎”精神。但是胡好毕竟是个有相当背景的人物,对他如何处置, 高理文不敢擅作主张,高理文便呈明事情经过和拟定处理办法,转请蒋经国

裁度。

蒋经国就是在胡好悄然离开国际饭店之际的一大早,于他的办公桌上看到这宗案件,他当然不知道胡好正由他的两位朋友陪同坐着小车奔往飞机场。

蒋经国为了提高“打虎队”的威信,使金融管制能够有效地贯彻实行, 的确是想打几个真“虎”给世人看看,杀一儆百。现在出了个胡好,是家喻户晓的万金油大王胡文虎的儿子,虽算不上“老虎”,但也是个真“虎子”, 要能把他打了,全国甚至海内外都要轰动,其宣传惩戒作用自不待言。

蒋经国决心一下,立刻下令捉拿胡好归案,从严惩办。 “打虎队”接利命令,当即分赴同际饭店和永安堂分行,不料两头扑空,

便又追赶到飞机场,一番查询,才知胡好已先一个多钟头飞往香港。

“打虎队”虽然没拿到“虎子”,可是打“虎子”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广见于报端。胡好回到香港,第二天才从报纸上得知 自己身后那段凶险,庆幸之余还难免心有余悸。那详情却不敢告诉父亲。

胡文虎是从报纸上读到胡好在上海险遭“打虎队”扣留的消息,他感到惊愕,胡好没跟他说起过。胡文虎叫来胡好,询问详情,胡好深知父亲的脾气,仍然不敢把真实情形说出,只道是并没有这回事,只是蒋经国故意拿他做文章搞宣传。胡文虎听了,雷霆大怒,即命人写一篇他对于“打虎队”拘捕胡好一事所发表的重要谈话。

那篇谈话怒气冲天,对蒋经国一番痛骂,说蒋经国在上海恃势凌人,为所欲为;并对国币贬值致使人民怨声载道表示愤慨;断言金元券也将于世无补,回天无术。谈话中有不少火药味很浓的言语,譬如说,你蒋经国恃势也好,凌人也好,休想欺凌我胡文虎,胡文虎是天不伯地不怕的。又说,我胡文虎有的是钱,几万美元,于我好似沧海一粟。还说,虎标良药是利国利民的良药,如果政府再这般无理取闹,我的虎标良药就不再运销国内⋯⋯胡文虎这篇谈话见诸报端之后,蒋经国在上海便立即予以回敬。蒋经国当妓不会跟胡文虎直接对骂,而是让他的主任秘书高理文开记者招待会,以答记者问的方式,对胡文虎的谈话给予反驳。

高理文的答记者问言及,胡好企图偷携美金出口,人证物证俱在,是不可否认的铁的事实,政府对于违犯余融管制的人,以法治之,理所应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不能因为是胡文虎的儿子就可逍遥法外;现在胡好本人逃往香港。作为父亲的胡文虎不但不对其儿子严厉督责,反而对政府执法人员大肆谩骂、对国家的金融政策极策诋毁中伤,实在是无理取闹。有关华侨领袖之尊。高理文的话也是毫不客气,他说,视数万美元如沧海一粟,那是你胡文虎自己的事,但可以肯定,没有万金油,不会死人。

一场隔海吵骂拉开了阵势,料想你来我往回合少不了。然而“八·一九” 防线的崩溃来得出人意料的快,距胡好事件的发生相距仅 10 多天而已。胡氏父子那时已请好律师,准备在上海大打官司。可是“打虎队”的人马突然间销声匿迹,胡氏父子想打官司也无从打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就此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