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达哥拉斯的“数”和简单性观念

爱奥尼亚的哲学家们最早提出世界的本原问题,这正是神话思维与哲学思维的分水岭。浩翰无垠的大海留给人们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古希腊的第一位哲学家泰勒士,认为水是世界万物的本原,这是一个伟大的开端,它标志着理性的哲学思维从混沌的神话思维中脱颖而出了。

然而,一种单一的物质本原,又如何组成一个有差异的世界呢?若说柔嫩的植物由水组成,还算合乎情理;但若说坚硬无比的石块同样可还原为水, 令人如何信服?这就提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世界的差异如何从本原中得到体现?这就是毕达哥拉斯学派所做的工作。

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约公元前 582—500 年)主要活动于意大利南部的希腊属地克劳东,在那儿,他成立了一个献身于数学研究和宗教修养的秘密结社。结社具有相当浓厚的神秘色彩,对几何图形中圆形的崇拜及其对数的比例中所体现出的和谐性的追求,是这一学派的鲜明特色。后世也有不少著名科学家,如哥白尼、开普勒等,自称是毕达哥拉斯信徒,正是在此意义上而言的。

毕达哥拉斯假定,自然界事物中性质的多样性依赖于几何结构及数的不同比例的差异,这就是所谓“万物的本原是数”这一命题的内在含义。与泰勒士的“水”不同,“数”是一种抽象存在,它反映了人的思维对实在的更深刻的把握。而数的不同比例的组合,又为丰富多彩的现象界提供了一种较为合理的依据。这是科学思想史上还原论的滥觞。它对西方科学史的影响是深远而又持久的。

一方面,它意味着丰富多彩的质的现象,原则上可全部还原为量的差异。这是化复杂为简单的捷径,同时也为数学方法的运用开创了先河。由于对量的抽象,从而掏空了质的存在,所以这是一个均匀、单一的宇宙,它适合于物理学,却不适合于生物学,辉煌的经典物理学大厦即奠基于此。另一方面, 它对于生物学的研究却投下了浓厚的阴云。比如,亚里士多德的存在之链中的各个生物物种,本身就是依据其复杂性而排列的,如果复杂性全都能还原为简单性,那么,各个物种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现代分子生物学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如此处理的,所以才会有“对大肠杆菌是正确的,对大象同样正确” 的格言。

进化的基本单位是物种,在一个连物种的存在地位都似是而非的宇宙图景中,进化自然是无从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