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自然”:和谐与秩序

光辉灿烂的古希腊文明,属于一种次生文明。它与古巴比伦文明、古埃及文明有着亲缘关系。古希腊本土位于地中海北岸,是一个半岛,这个半岛被海湾地峡和高山分隔为彼此几乎隔绝的小区域,岛上土壤贫瘠,不适合于务农种粮。然而,它却有着丰富的、蜿蜒曲折的海岸线,众多的港口,又有爱琴海(Aegean sea)1上诸岛屿,从而把希腊半岛和亚洲西部的半岛—— 小亚细亚(Asia Minor)②及意大利连接起来。所以,古希腊的地理范围, 不光是希腊本土,而且还包括爱琴海上诸岛屿和小亚细亚沿岸的海外殖民地在内。

地中海是一个内海,它不像浩淼的大洋无边无际。在地中海上航行的船只,前后几乎都有肉眼可以望得见的岛屿用来指示航程,这种条件几乎是世界上任何其他地区都不具备的。所以,古希腊人很早就开拓了航海事业。地中海又处于欧亚非三洲交界处,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为古希腊人吸收外来文明(古埃及和古巴比伦文明)提供了便利条件。西方著名哲学家罗素

(Bertrand Russell,1872—1970)曾经说过,古希腊文明的产生是由于另三大文明的经验与希腊人的心灵相碰撞的结果。

大约在公元前 6~5 世纪左右,在古希腊的爱奥尼亚地区(Ionia)①,兴起了一个最早的自然哲学学派,其中群星璀灿,他们对自然所做的直觉、天才的思辨,甚至参与塑造了近代自然科学的风格。

泰勒士(Thales,约公元前 624—547 年)是爱奥尼亚学派中第一位自然哲学家。也许是生活在地中海沿岸的缘故,泰勒士对水与万物之间的关系有着深刻的印象,他认为最初的生命一定孕育于海水中,并以只有潮湿的种子才能萌发来论证水与生命的密切关系。应该说,这是对生命起源所作出的一种了不起的猜测,因为它将生命的发生完全归结为自然原因,而不是乞求于一种外在的超自然原因。直至今天,还有分子生物学家将生命起源归结为宇宙空间掉下的孢子,这其实是一种改换了头面的神创论,与泰勒士的哲学观不可同日而语。

古希腊的另外一些自然哲学家对生命进化问题也不乏有一些精采的论述。阿那克西曼德(Anaximander,约公元前 611—547)相信人类是从类似于鱼的形式中转化而来的。恩培多克勒(Empedocles,约公元前 500—430) 提出了一种古怪有趣的看法,认为爱和恨两种相反的力,作用于四种基本元素,产生出结构不完整的有机体,于是,在漫长的时期中,它们苦苦寻找与自己相连的那部分器官,其间还出现了一些搭配不当的怪物,由于功能不适而被淘汰。最后终于出现了结构完整的动物。从这一段精采的描述中,我们也许得以隐约窥见达尔文进化论中自然选择概念的原始表述。

如果说,上述思想家的进化观念还仅仅局限于对生物学事实的具体描述,那么,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约公元前 460—377)的一句话道出了事物的本质:“变化是唯一的实在。”赫拉克里特(Herakleitos,约公元前 540~480)也表达了相似的思想:你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他告诉我

1 ①即地中海在希腊和土耳其之间的部分,面积 17.9 万平方公里。

② 北滨黑海,南濒地中海,西临爱琴海,面积 52.5 万平方公里。

① 古地名,位于小亚细亚西岸。

们,实在犹如湍急的河水,处在永恒的变化之中。当然,幸亏赫拉克里特生活在南方地区,如若看到冬季的北方,那冰冻三尺的河面,他该不会作如此的比喻了。

然而,从人类思想史的源头所涌现出来的潺潺溪水,却未能直接汇合成进化思想的洪流。人类思维在其间走过了一段漫长而又曲折的历程。这主要与古希腊人的天性及其后期哲学有关,也与基督教文明统治西方思想界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