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走向大自然

沙利文小姐的到来，对于海伦来说，不亚于是遇到了光明的使者。1887 年夏天里的许多故事，令人动情，令人回忆。海伦说，那是她灵魂突然觉醒的日子。在这个夏日里，她不再为别的事情分心，她只是一个劲地学习，学习，摸到任何一件东西，她都要问问它的名字，用法，拼写法。

学习之余，她在沙老师的牵引下，开始走向大自然。大自然有无穷无尽的语言，有无穷无尽的知识。

延命菊怒放出花蕊，毛茛花也开了。年轻漂亮的沙老师穿着洁白的裙衫，牵着这个小女孩的手，穿过人们正在翻耕的土地。那里，农民们准备播种，黑色的新泥透出一种生命的气息。她们来到田纳西河岸边。她们坐在温暖的草地上，开始学习大自然赐予的第一课了。

大自然之课，真是美妙！

在这个课堂中，海伦，这个聋盲小女孩，明白了阳光和雨水，是怎样使大地孕育出树木，使花草成长，使庄稼拔节，为人们欣赏，供人们食用；在大自然中，她明白了，鸟是怎样筑窝，怎样生活，怎样飞翔， 怎样到处繁衍成长；在大自然里，她进一步明白了，松鼠、鹿儿、狮子以及其他动物，它们是怎样寻找食物，寻找栖息的地方。啊，大自然， 就和沙利文小姐一样，堪称人类杰出的老师。

随着知识的增长，海伦越来越觉得她周围的生活世界是多么美好！ 沙老师开始教她算术，描绘地球形状。

她先教海伦去大自然中发现美。从那芬芳的树林中，从小草的每一片叶子上，去发现大自然之美。从小妹妹胖乎乎的手上去发现数字。沙老师把她最初的思想与美丽的大自然联系起来，使她相信，大自然的大家族中，有小鸟、有花朵、有动物、有树木，也有她自己。她本身也是自然界中幸福的成员。她可以成为自然界的主人公。

沙老师带着她继续在野外散步。

这天上午，风和日丽。她们走了很远很远。往家中赶的时候，已是正午，天气十分炎热。她们走得大汗淋淋，气喘吁吁。

沙老师说，我们就在那棵树下歇歇脚吧。

海伦就和沙老师在树底下歇脚。在路边树底下，她们歇了三次。最后，她们来到离家不远的一棵树下。

那是一棵野樱桃树。

这棵树已长成大树，荫天蔽日，清凉爽快，宜人歇息。海伦第一次坐在了树桠上。啊，树上好凉快呀！

沙老师说，我回去拿午饭来这里吃。你莫动。海伦说，我坐着，一定不动。

沙老师回家去了。

旷野里只剩下海伦一人。

天气突变。刚才还是风和日丽，这会儿太阳却突然失去了温暖。海伦想：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这会儿老天一定是黑沉着脸了。一股怪气味从地面散发出来。她闻到了，她熟悉这种气味，它常常是暴风雨就要来临的前兆。

一种莫名的恐惧使海伦浑身颤栗起来。

她感到孤单。她与世上的所有的朋友都隔绝了。她觉得似乎与大地也隔绝了。她现在好像生活在黑暗的牢笼里。

她一动不动地在等待老师的到来。

一种巨大的、不可名状的恐惧包围了她。她多么盼望老师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啊！

但是，她失望了。她想从树上下来。可是，她又看不见地⋯⋯

此刻，一阵不祥的寂静之后，树叶搅动起来。树身开始摇晃。一阵狂风刮来，差点儿把小海伦刮到地上来。她死死地抓住了树干。她没有哭，而是和风浪作斗争。忽然，树身猛烈地来回摇晃，折断的小树枝， 像阵雨一样落在她的周围。

她急得想不顾一切往下跳，但又不敢跳。

她只好像虫一样蜷缩在树杈上，任凭风雨起，任凭树枝抽打周身。雷声轰鸣。她感到大地一阵阵颤动，就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掉在了地上。那树被震得摇摇欲坠。

她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老师来了，抓住了我的手，扶我下树。”海伦在她的

自传中描叙道，“我紧紧地抓住她，当我双脚着地时，简直高兴得浑身颤抖起来。”

海伦说：“我上了新的一课——大自然有时也会对‘她的孩子公开宣战，在她温柔的外表下面，还隐藏着可怕的利爪’。”

之后，海伦很久都再不敢爬树。

有一天，爬树的恐惧感被诱人的芳香驱散了。她又爬了一次树。那是一个美妙的春天。早晨，阳光初照，空气清新。

她独自坐在凉亭里读书。她感到空气中飘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幽香。她蓦地站起身来，本能地张开双手。她感觉到春天的灵气从凉亭、从手掌中穿过。

这是什么香味？啊，一定是老师说的那种含羞树了。

含羞树就生长在那一面，篱笆边小路拐弯的地方。她在阳光中临风飘舞，长满花朵的枝条，几乎垂到了铺满深草的地面。

这种树，当太阳照射过来，她便关闭了她的花容月貌。而当日落西山或夜幕来临或晨露晶莹的时候，她就会妍然而开，尽情吐蕊。

海伦用优美的词语描写含羞树的奥秘和美丽：

是的，它就在那里。它在温暖的阳光中临风飘舞⋯⋯世界上曾经有过这样优美的奇景吗？！娇嫩的花朵在大地轻柔的抚摩之下，含羞地蜷缩着美丽的身体，仿佛是天堂里的仙树移栽到了人间。

她充满爱心地描述自己和它的情感：

我穿过纷纷飘落的花瓣，走到树干边，在树下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脚伸进树干的分杈处，攀着树枝向上爬。树枝又粗又大，树皮划破了我的手。我几乎抓不住了。

她再次爬树，全因那大自然芬芳的诱惑。

为了那份美，她忘记了昔日的恐怖，她不顾一切。

在人生的奋斗之路上，海伦也是如此，看准了目标，就不顾一切。她在自传中描写了她再次爬树的感受：

我有着一种美妙的感觉：我正在做着一件不平凡甚至近乎奇迹的事。于是，我坚持继续向上爬，一直爬到一个小小的座位上才停了下来。那个座位是很久以前别人安在上面的，年长日久，现在已成了树的一部分了。我坐了很久很久，就像那坐在美丽的彩云之上的仙女一般。自那以后，我在这天堂似的树桠上度过了许多幸福的时光，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美好的梦想。①

再次爬树，使童年的海伦成熟了许多。

她悟出了许多人生的哲理。人生，就应该像爬树那样，不畏艰险， 不怕困难，不怕牺牲，勇敢地去攀登一个又一个高峰。人生的美好风光往往是在高处才得以看见的。

爬树，使海伦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