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仲勉的研究成果

岑仲勉是史学界一位成果累累的专家,他毕生致力于中国古代史的研究,在先秦史、民族史、隋唐史、文献学、中外交通史和史地学等领域均有建树,成绩斐然,尤其是对隋唐史及隋唐文献的研究多有创见,成就最大。

《隋唐史》为岑仲勉研究隋唐史的代表作之一。书中全面论述了隋唐时期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并在叙述各种问题时,尽可能上溯其起源,下探其流变,“求类乎通史之‘通’,不锢于断代史之‘断’”①。在史事的编排上,凡有时序或重点可依循的,仍按先后叙述,并补通史所略,例如北周、北齐相争,都交结突厥;突厥可汗摄图为北周复仇,几路兵马并进,隋文帝疲于奔命;突厥围困隋炀帝于雁门,加速隋朝的灭亡;突厥可汗颉利被擒, 开创唐太宗之大业,等等,都与突厥的活动有关。如果仅立突厥一节来叙述突厥之事,就无法说明某个时代彼此之间的联系。书中还特别重视对隋唐时期的中外关系进行研究,如在《试用辩证法解说隋史》一节中,就专门以当时的世界史为背景来论述隋朝的丝绸贸易问题。又以突厥而言,其所得北周、北齐每年馈送的丝绸,不适合自己使用,便要谋取专利而转卖给波斯,波斯不应,又远求之于东罗马,于是发生了突厥、波斯之间的战争。书中的注释尤多精辟之处,考证异同,辨别真伪,对各家的见解主张,则既有剖析辩驳, 也有独抒己见,如在《文字由骈俪变为散体》一节的有关注释中,针对唐代古文运动的兴起是由于萧颖士等数人之倡导及‘安史变乱之刺激反应”的说法,认为这“非特无视唐人之公论”,“亦极忽视历史之时间性”,于是详加辨正,一一指陈。又如《牛李之李指宗闵、李德裕无党》一节的注释文字竟超过正文,力证传统说法的错误,缕述个人独特的观点。《唐史余沈》是岑仲勉研究考证唐史的一部力作。书中研讨的范围,除正史外,还包括杂史、金石、诗文以及近代新发现的各种史料。主要有这样几个方面:依据别史来

③ 陈寅恪:《金明馆丛稿二编》,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0 年版。

④ 包敬第、王永兴等辑录:《陈寅恪读书札记》,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9 年版。

① 岑仲勉:《隋唐史》上册,中华书局 1982 年版。

补充正史;依据正史来考证别史;依据唐史来考论唐朝有关制度,如“守” 条专谈兼官守官,“唐史中之望与贯”条撮录两《唐书》中郡望、籍贯交相互见的记载,用来说明望与贯的逐渐分离;依据唐史来考证它书之误,如“杨仲宣条”纠正《唐文粹》中年号的错误,辨正诗文中典故沿袭的讹误,如“司空见惯”条关于苏州刺史问题;驳斥吴缜、钱大昕等人旧说的错误①。严密考订,相互印证,立论确凿,既廓清了许多史事上的旧错误,又发掘出不少史料的新价值。《府兵制度研究》是岑仲勉研究北魏至隋唐时期兵制的专著, 在第一章中对唐长孺的南北同源说提出质疑;在第二章中总述了西魏府兵制,立国初期的军队编制和北魏没什么区别,但是只就西魏来说,“兵农各籍”还是真的;在第三章中论证了东魏也实行府兵制,而北齐不是兵农合一; 在第四章中论证了八丁兵和府兵制无关,强调府兵编入民籍这件事是隋朝府兵的重大变革,考证隋朝的强盛是因为依靠了府兵;在第五章中考察了府兵的最高领导、直系官制、征发差遣及折冲府数目等一些问题;在第六章中对府兵制与西周东周、契丹和蒙古兵制进行比较,并论述了府兵制与均田制的关系;在第七章中指出唐朝募兵制盛行,府兵便完全被替代;在第八章中指出中唐人和宋朝人所认为的兵农不分或兵农合一乃是一种错觉,同时论述了安史之乱以及后来的藩镇割据与废除府兵有无关系的问题;在第九章中对府兵制作了总的评价。①

岑仲勉曾对古代东突厥汗国和西突厥汗国的历史进行深入系统的研究, 历时甚久,获得两大成果:《突厥集史》和《西突厥史料补阙及考证》。前者是把古代史籍、文集、杂著、笔记和碑志中有关突厥的资料一一摘录出来, 按系年先后和类别编排,运用突厥文物与资料互证的方法,详尽考释突厥时代的史事、人物和地理,以及突厥与隋唐王朝的相互关系等。另外,还附录论文十五篇,除其他人译的两篇外,其余都是他本人多年研究突厥史的学术成果,如在《突厥各朝传略》一文中系统地论述了突厥的种族起源及其各个时代的历史;又如在《敕勒与铁勒、高车与回纥之别》一文中指出铁勒是通名,高车、敕勒充其量只能是铁勒的一部分,而回纥对高车只是一时臣属, 高车不是回纥的祖先。②后者是补正冯承钧翻译法国学者沙畹所著《西突厥史料》一书中关于中文资料部分的缺略,把中国史书,碑志中涉及西突厥的时间性资料,除去《隋书》、《通典》及两《唐书》中的西突厥专传外,都一一采录,编附于适当的或相近的年份;补缺部分遇有疑难的地方,便就所见附加考证,而对于比较复杂的问题,则别作专文探讨,例如在《西突厥以何时分立》一文中考定西突厥的完全分立,应以隋炀帝大业六、七年间的射匮可汗继位之时为标准,而沙畹认为的东、西突厥之分从公元六世纪中叶土门可汗、室点密可汗之时开始,以及政治分立在公元 582 年摄图可汗之时完成, 则是不妥当的说法。①这两部专著的问世,引起了国内外研究突厥史学者的重视,称誉他对中国的突厥史研究作出了开拓性贡献。

岑仲勉致力最勤、造诣最深、成绩最大的还是对隋唐史事的研究及文献整理上。《元和姓纂四校记》是一部有着很高学术价值的唐史研究工具书,

① 岑仲勉:《唐史余沈》,中华书局 1960 年版。

① 岑仲勉:《府兵制度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 1957 年版。

② 岑仲勉:《突厥集史》,中华书局 1958 年版。

① 岑仲勉:《西突厥史料补阙及考证》,中华书局 1958 年版。

是岑仲勉在四库馆臣、孙星衍、罗振玉对唐人林宝的《元和姓纂》已作了三次校订的基础上,再作第四次校订而成的。全书近二百万字,洋洋大观,博采年谱碑志典籍,征引各家考证,进行刊误、拾遗、正本、辨误四个方面的深入细致的校订增补,②为唐史及谱学研究提供了可靠的参考文献。《隋书求是》是一部工具性质的资料著述。先对《隋书》85 卷中的各种错误按照顺序逐条进行校正,考订的文字长则上千,短则三五句。其次,对《隋书》传中未见诸人,以碑志为据,撮录成七个人的事略。再次,是把隋朝的三百四十四个州郡编列成表,依时间先后填记刺史太守的姓名和任免,兼有考订。最后是辑录隋朝石刻目录。③《通鉴隋唐纪比事质疑》是一部考史之作,“侧重在比事方面”,即用有关的典籍文献、碑刻文字与《资治通鉴》的隋唐纪部分进行“比读”勘验,以订正《通鉴》原文的讹误,主要集中在人名、地名和历史事件发生的时间上。如遇不能断定的问题,则审慎地只记异同。④可以作为研读隋唐史的参考之用。唐人写作诗文,都喜欢用行第相称,这在当时是一种通行的习惯,可对后人来说却是很费思量的事,往往会导致对诗文的误读误解。所以,岑仲勉穷二十多年之心力,从《全唐诗》、《全唐文》、两《唐书》、《文苑英华》、《太平广记》和唐人文集、笔记以及敦煌文书、出土墓志中辑录出使用行第称呼的例子,并对其行辈、官职、经历进行全面、深入、系统的探求考索,作成一部深受唐代文史研究者所欢迎的必备工具书

——《唐人行第录》。①另外,岑仲勉还有两部主要利用石刻资料考证唐史的学术专集——《金石论丛》和《郎官石柱题名新考订》。前者由《金石证史》,

《贞石证史》、《读贞石证史》、《郎官石柱题名新著录》等二十一篇考证文章组成,解决了唐史研究中许多具体而微的问题。②后者包括正篇《郎官石柱题名新考订》一种及附录《翰林学士壁记注补》、《补唐代翰林两记》、

《登科记考订补》三种,对有关的唐代石刻文献及史籍文献所作的订误、补缺、考异、释疑,多超出了前人的研究,创获甚丰。③岑仲勉在对隋唐文献的研究考证上,“虽间或有琐碎繁杂的弊端,可商之处亦不少”,但是,“国内外的史学评论都以先生(岑仲勉)著作材料的丰富,以及考证的缜密而感到获益不浅”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