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航程

随着海上贸易运输的扩大,帆船的规格也不断扩大,从最初的 300 吨扩

大到 500 吨,以后又达到了 1000 吨,有的甚至达 2000 吨。在菲律宾建造的帆船是东西方的混合产物。西班牙人设计帆船,用材取之于边远岛屿上所产的经久耐用的热带硬木,锚绳和索具是由马尼拉大麻制成的,帆布是在附近的伊洛戈缝制的,扣件是由西班牙、中国或是马尼拉的铁匠打造的,铁则来自中国和日本。船上的容器有西班牙造的,也有亚洲人自己制成的大型陶罐。

这条航线并非是一帆风顺的。从一开始就有众多的船只从来没有到达目的地,它们或是失事,或是在海上消失。幸运的船只又回到了出发地。此后荷兰人、英国人对这条贸易路线也是垂涎三尺,为此西班牙人与之又发生了冲突。然而最具挑战性的还是这条漫长航线的本身。

对于西行的大帆船来说,这是一条漫长而愉快的航行。每年 1 月份帆船离开阿卡普尔科顺流南下,在南纬 13°时折向西行,在强盛的东北信风作用下,笔直地驶过平静的太平洋,这要不了 60 天的时间。当船接近马里亚纳群

岛时,再用 30 天就可以到马尼拉了。

相反,向东的航行正如 1697 年一位旅行者所说的那样:“从菲律宾群岛

到美洲的航行可谓是世界上最漫长和最可怕的旅程。”帆船每年 7 月份离开马尼拉,这时船上好像是一个被隔绝的西班牙帝国的缩影,船上有高级船员、炮手、水手、实习生和服务员等,而乘客则从政府高官、军官和士兵,到贵族、传教士、修女、乃至囚徒,应有尽有。船上的基本食品包括咸的或干的猪肉、牛肉、鱼、橄榄油、鹰嘴豆和大蒜等,对于那些特权享受者,奢侈的食品有糖果蜜饯、坚果、葡萄干和蜂蜜等。水是严格地配给供应,由船上的水警控制。当水不够用时,帆船则要依靠上天所赐了。

当时西班牙人尚未发现位于航线以南的夏威夷群岛,因此在穿越太平洋长达 3~4 个月的航程中没有任何停靠点,如果帆船出事那将是十分危险的。辽阔的大洋一望无际,单调的生活日复一日,一些人变得冷漠,其他人则无休止地打扑克,掷骰子,或是为每一可能发生的事情结果而打赌,更有一些人精神失常,跳海自杀。每当暴风雨或热带风暴袭击时,帆船在波浪滔天的

大海中岌岌可危,人们在这似乎末日来临之时乱作一团纷纷跪下祈祷,祈求上帝的宽恕,教士们穿上职业服装,以便死得更圣洁。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新鲜的水果和蔬菜的贮存也日益减少。疾病开始蔓延,得了被西班牙人称为“荷兰病”的败血症的人数不断增加,患病者的腿、手臂和身体上布满瘀伤和青黑色的斑点,牙床浮肿,开始充血,最后是牙齿脱落。营养不良导致脚气病,伴随而来的是麻木、浮肿,最终便是瘫痪。卫生不良使腹泻和痢疾成为家常便饭,令人痛苦不堪。17 世纪一位意大利人这样写道:“这里是饥饿、口渴、多病、寒冷和其他的折磨,⋯⋯大量的苍蝇落进了盛有肉汤的盆子中,肉汤里面还有好几种蠕虫在爬动着⋯⋯”

等航行进入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阶段时,人们便焦急万分地搜寻着陆地的踪迹。当人们看到了众多围绕帆船游动着的活泼可爱的海豹,以及漂浮成串的黄色褐藻时,人们才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没有见到陆地,但已离陆地不远了,再向前,从加利福尼亚河流中顺流而出的乱蓬蓬的芦苇似乎也来迎接远航的人们。在经过漫长的航行后,初次见到陆地,人们感到像梦一样。然而这是真的,迎接他们的是加利福尼亚北部的门多西诺断崖,帆船小心地与海岸保持平行距离,沿岸南下,绕过蒙特雷湾南端的波因特匹诺斯,穿过圣巴巴拉海峡和海峡群岛,沿加利福尼亚到达考伦特角,再向南便是航程的终点站阿卡普尔科。

在这最后的航行阶段,被疾病折磨得极度衰弱的人们开始大量死去。在17 世纪,一只船上每天死 3~4 人是常有的事,有时死亡的速度还会加快, 在半个月内死者可达 92 人之多。在门世纪中期一艘从阿卡普尔科启程的帆船上的水手曾发现一只帆船飘浮在墨西哥沿岸,帆在风的吹动下哗哗作响。这是一只一年以前离开马尼拉的圣何塞号,但如今每一个灵魂都在饥饿和疾病中死去,整个船就似一只满载着丝绸和死尸的棺材,飘荡在大海上,极其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