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符号的来龙去脉

世上的许多事物，若不去想它，对你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若去想它，则有可能带来无尽的烦恼或无尽的乐趣。本书所谈的“符号”便是这样一种东西：尽管你无时无刻不在使用它，你却可以不去想它，照样去经营柴米油盐酱醋茶七大工程；如果你想了解什么是符号以及符号对人类社会有什么作用，那么你便开始了自寻烦恼，当然自寻烦恼之后便有机会进入一个新的境界，一个与柴米油盐味道不同的境界。

其实，人的一生包含着两个方面，一是最高等动物的一生，一是最高等智慧结构的一生。前者驱使人们去占有或使用更多的空间、时间和各种物质材料（包括其他生命）来满足自己永无止尽的欲望，即通常所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后者引导人们使用尽可能少的时间、空间、物质、能量去完成越来越复杂的思维活动，从而创造并积累更多的知识和信息。这二者是有联系的，有时互相促进，有时则互相约束。

中国古代先哲老子提倡“生而不有”。按照我们的理解，他是说生存本身就是目的，任何形式的占有其实都没有意义，人只应使用有限的物质来实现自己的生存。事实上，地球上的有限资源不可能满足人类对物质占有和消费的无限欲望。因此，人类如果将自己的生存目标瞄准无限的物质享受，以为无限的物质财富可以使人的灵魂变得洁白如玉的纯洁和高尚，那不过是一种海市蜃楼式的幻想和幻觉。

有趣的是，物质财富在被众多的人分享时，每个人只能得到其中的一部分。谁多谁少、谁应当多谁应当少、有人多得了必然有人少得了、有人不劳而获有人劳而不获，如果要想分个上下高低、公平合理、皆大欢喜，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精神财富在被众多的人分享时，每个人都有可能得到它的全部， 谁多谁少全凭自己的意愿。有人多得了但并不妨碍他人得到的更多，没有人不劳而获也没有人劳而不获（这里不考虑才智的高低、学习方法和学习条件导致的效率不同）。如果要想分个上下高低、公平合理、皆大欢喜，似乎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有可能实现各取所需、各尽所能的理想）。

我们常说劳动创造了人，这里的“劳动”通常被理解为体力劳动。其实更准确的说法应当是智力劳动创造了人，或者说是在智力劳动指导下的体力劳动创造了人。事实上，正是智力劳动使人类从动物世界脱颖而出，成为万灵之王。他们经过漫长曲折艰辛的努力，构造出一个越来越复杂的精神世界。这个精神世界越来越准确全面地映象出客观的物质世界结构，并且越来越多地预示着新的物质结构（通过人的双手来实现）的出现，同时越来越玄妙地展示着（通过心灵的幻想）客观物质无法与之对应的某些事物（如天国与地狱）。

但是，人类的精神世界是怎样产生的呢？这是一个古老的争论不休的问题。其中一种解释认为人类天生有一种自寻烦恼的倾向，他们被好奇心驱使着苦苦地思索：客观世界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对比之下，其他动物则心安理得地接受客观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当然，这种解释不过是用一个新的问题来替换老的问题，因而也就不可能真正地解决问题；也许我们永远无法解答这个问题，但是好奇心却驱使我们思考这个问题。如果你对这个问题也有兴趣，那么你迟早会将注意力集中到“符号”这个词上来。你会发现符号是

个很难琢磨的精灵，甚至会骂上一句：真他妈见鬼，符号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都知道，人的思维活动或智力劳动是建立在人的肉体结构的基础之

上的，它包括感觉器官（接收信息）、传输器官（神经）、思维器官（大脑）、表现器官（输出信息）。但是，仅有这些物质结构并不能使整个系统运转起来（这里不考虑营养或能源问题），它还缺少一个关键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