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会让人明白许多

李靖

我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学校每星期四下午定为劳动课。每到这天下午, 老师都要带我们到远离学校五六里路的郊区去种庄稼。地在一片山坡上,记得那地方叫和尚桥。我们在那里种小麦和番薯。老师把我们每三人分成一组, 每组抬一大桶粪去给庄稼上肥。刚开始时,我们抬着粪还没出市区,一双脚就累得迈不开步了,肩膀痛得放下扁担就再也不想搁上。我们试着用手臂抬, 手臂抬不动,用左肩抬,再痛。五六里路对我们来说是多么的漫长啊。可我们谁都没想到过不干。我们咬着牙坚持。最令人难堪的要算是在郊区路上了。我们一路艰难地抬着,总不时地招来一些农民的嘲笑。农民们挑着重担,却悠悠荡荡地像是挑着一对花篮。他们经过我们身边时,总会说:嘿嘿,看这些蛀米虫!有一次我们三个女同学在路边歇息,路边凉亭里的一个老农民也在歇肩,看见我们又笑呵呵地说:这些蛀米虫!(现在想起来这老农民并非恶意,是他对我们充满爱意的另一种表达方式罢了)一听见又在叫我们蛀米虫,我把吃剩的小半个馒头随地一扔,赶快抬起粪桶就走。走了几步,无意间回头一看,竟呆住了。见那农民正弯腰捡起我扔下的那小半个馒头,吹拂着馒头上的灰沙,慢慢往嘴里塞。当时我怎么也不明白:又不是灾荒年,他为什么要这样?

慢慢的,我们适应了这种劳动,步子变轻快了,肩膀不会像馒头一样肿起来了。这时候麦子也成熟了。麦穗沉甸甸的,我们欢喜得摸也摸不够。接着就是收获。我们抢在大雨来!临前把麦子收割好,一车一车地运回来。回校途中,雨下了起来,我们一个个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麦子上。到了秋天, 满山坡的番薯也收回来了,堆在学校的餐厅里,一堆一堆小山似的,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为了庆贺丰收,伙房忙着杀猪、蒸馒头,各班的班主任也忙着分配劳动果实——我们每人可分到一番箕番薯。会餐的那天是周末,在学校的那个大礼堂兼餐厅里,我们八人一桌,每桌一大盆红烧肉,每人几个大馒头。那馒头多白多软多香啊,那是我们第一次品尝自己的劳动果实,那一份欢喜与激动,如今想起仍觉得十分美好与令人怀念。

聚餐后,我带着我的一篮番薯回家,它足可以烧两大锅。母亲把番薯洗了,在煮的时候,她把几条细长的番薯茎块挑出来,扔在一边。我看见了, 忙又把它们洗净,不声不响地放进锅里。这时候,我才明白那个老农民为什么要把那被扔掉的馒头捡起来的道理,同时也明白了学校为什么要我们大老远地跑到那片山坡上去种庄稼的道理了。

劳动会让人明白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