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歌谣

撒 谎

浙江杭州二中杜釜

母亲常常提起我幼时因为撤谎而挨骂的旧事，我对那些往事的印象一直很模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两次撒谎的经历却时常浮现于脑海。

大约是三四岁的光景，我正上幼儿园小班。那时家离幼儿园挺远，我每天都得由父母接送。一般，每天早上我坐在父亲那辆 26 英寸自行车前面的横

梁上，由父亲把我送到幼儿园；到了下午，母亲下班后便来接我坐 51 路电车回家。有一天，我们起得比往常迟，因而有些匆忙，只得抄小道赶路。谁知狭窄的小巷里也满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一个青年冒失地撞了父亲的车，差点把我从车上撞下来，却又满不在乎，毫无道歉的意思。父亲便不客气地斥责了他几句，而这人“礼尚往来”也回敬。总算大家都要赶着上班，争吵也就不了了之。下午，母亲来接我，我便在车上一五一十他讲起这件事。实话一直说到父亲和那冒失鬼开始争吵，然后就开始谎话连篇。这谎究竟是怎么撒的，我已记不清了，大致的意思是说，父亲和那人吵了起来，大家都帮父亲说话，可那人死不改悔，于是，“民警叔叔”就跑来把那个“坏蛋”抓走了。到了家，半信半疑的母亲把我讲的对父亲一说，自然谎话戳穿，于是我接受了一番“小伢儿要诚实，不能讲造话”的教育。不过

121 现在回想起来，印象最深的不是那番教育，倒是讲到“坏蛋”被“民警叔叔”抓走时心中的痛快解气。

到了冬天，每天下午来接我的就不是母亲而是姑母了。姑母家离幼儿园挺近，我就在姑母家等母亲来接我回家。冬季，天阴沉了几日，便会飘起满天白雪来。雪花往往飘了一夜便止住了，只摆下一道素淡的风景让人去观赏、玩耍。雪不多，不知珍惜是不成的。每当这时，小朋友们最喜欢的便是由老师领着去西湖边打雪仗。但喜欢之余也有遗憾，遗憾的是不能像北方孩子那样堆胡萝卜作鼻、煤球为眼、扣着顶铅桶帽子、抱着把竹扫帚的雪人玩。那也是雪后的一天，未化尽的残雪吸引人们到断桥领略胜景。下午，姑母来接我，路上问起白天在幼儿园和小朋友做什么游戏。我竟不假思索地回答：“堆雪人”。然后便滔滔不绝地编下去。因为毕竟是在南方，雪量不充沛，所以我便把雪人的尺寸缩小到可以放在手上。那时尚未识文断字的我竟已知道无巧不成书的道理，因此在那天中午的食谱中擅自加了一道胡萝卜，而食堂又在我的臆想中撒了些煤球在雪地里，于是我就做成了一个胡萝卜作鼻、煤球做眼的雪人。编到这里，我忘乎所以，让那个先前小得可以放在掌上的雪人戴了一顶铅桶帽，拿了一把竹扫帚。而姑母对我漏洞百出的叙述依然饶有兴趣地听着。母亲接我时听到我给姑母讲的堆雪人之事，立即说：“这都是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他哪堆过雪人呀！”记得当时，这位以后成为我启蒙老师之一的姑母说：“这孩子很有想象力。”我要感谢姑母对一颗充满希冀的童心的理解和宽宥。

如今想来，若有那么一天，也有一个孩子这样对我撒谎，我一定不会责怪他，还会更疼爱他。因为我以为，撒这样的谎并没有恶意，虽然它是假话， 是谎言，但它却是一颗未受污染的童真之心所发出的对假丑恶的憎恨和对真善美的憧憬。